《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节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作者:橙汁感谢 文案 吐槽流的轻松风格轻小说,架空历史! 一朝穿越成盛世王朝圣宠在身的公主,沈玉耀本以为自己手握躺赢剧本,却发现身边环绕着一群恋爱脑。 贵妃母亲为了得到皇帝宠爱,盯着后宫妃嫔玩宫斗。 太子哥哥为了东宫宫女忤逆父皇,擅自逃宫。 三哥哥与小官庶女上演虐恋情深,甚至不吃不喝。 就连被她穿越的原主都在觊觎有妇之夫,竟想迫人休妻! 拱手江山讨美人一笑的戏码,小说里看看就算了,真要让恋爱脑执掌天下可不成! 既然没从兄弟里看出个潜力股来,她不如自己上位! 所谓大力出奇迹,变革见清平。 顶多就是被那些个世家大族骂两句—— 暴君? 沈玉耀看着手里两年翻三番的国税,直线上升的粮食产量,连年倍增的新生人口,大笔一挥。 查抄的查抄,贬官的贬官,眼睛和脑子有毛病的趁早给能臣让位。 骂她暴君的人更多了。 可,赞她是明君的人也更多了。 ps:十分感谢基友提供的简洁版文案~ 封面人设非独家 推一下基友的文→《【三国】你管这叫谋士?》by千里江风 三国女帝文!强烈推荐! 本文女主嘴炮王者,怪力少女加吐槽怪 前期女主混乱乐子人,后期女主蜕变成霸道女帝 内容标签: 女强 爽文 朝堂 权谋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玉耀 ┃ 配角: ┃ 其它:橙汁感谢,女帝 一句话简介: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立意:为女当自强 第1章 沈玉耀迷迷糊糊中看到了灯影幢幢,有人站在灯下,肃然而立。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可四周静的离谱。 什么情况?她做梦了? 因为连续几天加班,回来的时候被冷风一吹直接倒下,身为社畜,沈玉耀一想到自己高烧时空荡荡的出租房,真是一把辛酸泪。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退休! 做梦也不做点儿美梦,这什么鬼东西?也就是美食看着还挺好吃,挺精致啊。 沈玉耀咽了口口水,她觉得胃里一阵烧灼,她好像很久没有吃饭了,饿的不行了,梦里吃也算是吃吧。 想想也没人帮她点个外卖,沈玉耀真是又一把辛酸泪,她迟早要炒了那个废物公司,还有那个神烦的上司! “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胡作非为!” 在沈玉耀伸手去够吃的时候,一声怒斥传来,那一瞬间像是打破了看不见的屏障,沈玉耀和“梦中世界”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沈玉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得一哆嗦,白嫩的手背上一层鸡皮疙瘩。 恩?白嫩的手背? 她记得因为夏天的时候,她被傻叉上司派到工地暗访,直接黑了两个度,一直到冬天也没能捂回来,而且就算是原本的她,也没有这么白的肉啊! 这纤纤玉指,肤如凝膏,根本不是她的身体吧! 沈玉耀意识到这点后,脑袋一疼,一瞬间似乎过了十几年,她的大脑中浮现了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小姑娘短暂的半生。 大庄帝国建国至今五十年,当今皇帝沈崇继位二十年整,他是个不错的皇帝,将大庄治理的蒸蒸日上,已有盛世之兆。 比起国家的强盛,人们更喜欢议论皇家一些其他事,比如这位皇帝远比先帝要多的子女。 沈崇生有七个皇子,八个公主,十几个孩子其实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不会被排到前列,但沈崇比其他皇帝要好一点,他知道适可而止。 八公主出生后,至今十年,后宫再无所出。 同时沈崇非常重视他的嫡子们,长子一出生,他就将对方封为太子,太子沈濯琮,是他最为欣赏喜爱的皇子。在儿子里,他最喜欢太子,在女儿里,他最喜欢贵妃所出的七公主,也就是原主沈玉耀。 沈玉耀接受完这个设定后,松了口气,穿越不可怕,都2023年了,如果她还对穿越这件事大惊小怪,那就显得有点儿不够现代人了。 但是穿越之后的开局很重要,她要是穿成一个流离失所的贫民,那她真是不如快点儿自杀投胎来的痛快。 沈玉耀接收记忆的时间很短,在其他人看来,她就是出了一下神,平时这种动作没什么,可是在这个场合,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这是一场家宴。 大家分桌而坐,坐在大殿之内的分别是皇帝沈崇、皇后郑婉婉、贵妃曲烟月、太子沈濯琮、以及有名有姓的嫔妃十余人,其余皇子公主皆在场。 本来这样的家宴,放在中秋团圆之时,再寻常不过。 可这一次的家宴因为太子的事情,导致家宴的气氛十分压抑,皇帝大怒,所有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缩着脖子,犹如一只只不愿意直面困境的鹌鹑鸟。 在一群鹌鹑中,面无表情发呆,甚至还伸手想要吃东西的沈玉耀,简直就像是海上的灯塔之光,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心急如焚的皇后在看到沈玉耀的动作后,病急乱投医,直接开口问道:“玉阳饿了,不如先吃饭吧,其余事情饭后再说,总不好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饿着孩子们。”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的投掷向沈玉耀,沈玉耀还一脸懵。 玉阳?哦对,原主的封号是玉阳公主,一般其他人都会称呼原主的封号,而不是叫她的名字。 等会儿,你饿了想吃饭就直接吃,干什么cue我啊?沈玉耀撇了撇嘴,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啊! 所以她直接开口了,“我觉得饿一会儿也没什么,大皇兄的事情比较着急。太子妃之位空悬已久,而今大皇兄有了心上人,那不是好事一桩吗?” 今天我们欢聚一堂,是因为中秋节,更是因为太子他想要搞事情! 也不算搞事情,太子想要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太子妃之位,在沈玉耀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娘娘,玉阳童言无忌,冲撞娘娘与太子,臣妾这就带玉阳下去管教,先告辞了。” 沈玉耀话音刚落,坐在她身边一脸傲气的曲贵妃便开口了,她明明是在说赔罪的话,却理直气壮,在皇后面前一点儿气势也不弱,甚至还带了三分看热闹的神情。 这副模样落在皇后眼中,真是气的皇后眼前一黑。 沈玉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亲妈从殿里带出来了,随后陆陆续续又有人告退,想来很快里面就没什么人了。 沈玉耀站在大殿门口,回头看了看,殿内是天家父子二人,皇后也在往外走。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太子一人站立中央,不服输的抬头看着他的父亲,像是在跟命运作斗争的勇士。 哇哦,可真是令人感动的爱情。 沈玉耀没什么感情的在心里称赞了一句。 “你今日倒是有了几分长进,行了,快些走吧,太子的笑话可不是好看的,小心你父皇打你屁股。” 沈玉耀扭着的小脑袋落下一只手,将她的头掰正,亲妈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映入眼帘。 沈玉耀面对亲妈的这段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原主都快及笄了,皇帝怎么可能还打她?况且现在是太子冲锋在前,皇帝怒极也是打太子,打她干什么? 她可不给太子当替身。 “母妃,父皇到底为什么生气?” 沈玉耀见曲烟月要上轿子了,赶忙跟上去问。 曲烟月是贵妃,乘坐的轿撵很宽大,沈玉耀上去也并不拥挤。 原主和曲烟月的感情很不错,曲烟月给她错了个身,伸手将宝贝女儿揽入怀中。 沈玉耀下意识的趴到曲烟月怀里,这动作她做的很丝滑,就像是跟原主完全融合了。 “让你不要老走神,你非不听,之前太子不是说了吗?他要娶东宫一个名为绮罗的宫女为正妃。” “宫女?”沈玉耀震惊了,什么情况,言情小说照入现实了?太子和小宫女,现实版灰姑娘啊? 不对,灰姑娘是伯爵的女儿,而东宫的宫女,若是原本就在后宫伺候的,很可能是罪臣之后,若是从外面买入的,那可能是父母双亡或家中实在贫困的女子。“恩,宫女。秦良娣若是知道此事,前朝后宫都不会安稳。”曲烟月小声跟沈玉耀说。 嘴上说不安稳,实际上语气里满满的兴奋,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沈玉耀想起来了,这个太子不是言情小说里守身如玉的男德典范,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娶了秦国相孙女秦淑君为太子良娣。 “好奇怪啊,秦国相之女不能为太子妃,却要让一个宫女来做太子妃?”沈玉耀这下也有点儿不明白了,这是什么封建主义奇怪操作。 太子空着太子妃之位,到底是留给谁的? 秦国相当时竟然也同意让自己的孙女当太子良娣?虽说太子良娣为正三品品级,可说到底,那也只能算是太子的妾室,而非正妻啊。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节 沈玉耀现在有点儿看小说话本的感觉,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完全没有什么真实感,甚至有点儿想骂是哪个没有生活经验的脑残编剧想的剧情。 “所以你父皇生气啊,皇后也被撵出来了,看来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太子若是能想明白,尽早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倒也罢了,若是想不明白,性子犯了左,你父皇能饶过他,朝堂重臣也没那么容易消停。” 曲烟月说到这儿,几乎要笑出声来,只要能看皇后的笑话,她就觉得高兴。 沈玉耀则有些担心太子,记忆中,那位太子对原主还是挺好的,兄妹俩感情没的说,比原主和三皇子这个亲哥感情还好。 说起来,曲烟月这样高兴,是不是想让她儿子,三皇子沈清瑾去争一下皇位啊? 接手了原主所有记忆和感情的沈玉耀,很快就融入了这个环境中。 不融入不行啊,眼看这后宫就要不太平了,她就算是得宠的公主也没办法独善其身,不赶紧动动脑子,就等着以后被人算计吧。 都不用等以后,刚刚在宴席上,若不是曲烟月及时捞她,她估计就被皇后算计一把了。 皇帝本来就怒气冲冲的,他若是疼爱太子胜过疼爱其他孩子,很可能就会将怒气撒在其他孩子身上,第一个受罪的就是沈玉耀。 好在曲烟月在,皇帝也不是个脾气上来就昏头的性子,否则沈玉耀怕是会成为最大冤大头。 其实她若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公主,反倒能不想这么多,反正天塌下来也有高个顶着。 可她身上的这份盛宠,注定了她就是那个其他人眼中的高个子。 黑夜降临,沈玉耀回到了曲烟月居住的永康殿。 曲烟月派人去举办宴席的汀露水榭那边盯着,想掌握第一手情报,沈玉耀打算再好好想一想原主的各种设定,尽快完全融入新环境,打了个哈切说自己困了,先回了偏殿睡下。 然后在洗漱的时候,她不小心一用力,将铜盆戳了个洞,看着那个漏水的铜盆,她陷入了沉默。 原主这白嫩白嫩的手指头,怎么会有这么硬的骨头的? 不对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铜盆被戳了个洞,她这皮肤怎么一点儿伤都没有? 别人穿越金手指是系统,她穿越金手指是铜皮铁骨,力大无穷? 离谱,离了个大谱! 沈玉耀能接受新世界的哥哥里有一个恋爱脑,但不太能接受自己顶着软妹的皮,做着硬汉的事。 不对,硬汉也做不到一只手指头,轻轻一戳就戳破一两厘米厚的铜盆底吧?她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怪兽! 第2章 第二天一早,有关太子闹事的结果传遍了整个皇宫。 禁足一个月,宫女绮罗逐出皇宫。 前者不痛不痒,后者嘛,用曲烟月的话说,没杀了绮罗而是将她逐出宫去,可见皇帝对太子感情深厚,还是很纵容太子的。 如果太子不嚷嚷着要娶绮罗为妻,或许皇帝会默认太子对一个宫女“情根深种”。 沈玉耀听了很无语,这到底是爱宫女,还是爱自己,明明是有更好更周全的处理方法,但太子偏偏选择最跟皇帝对着干的那一条路。 “太子如此,是因为之前娶秦良娣时,他便是不情不愿,这份怒火绵延至今,现在才爆发出来。”曲烟月看的清楚,想得明白,“所以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过多的管他们呢?等你三皇兄娶妻,母妃一定随他性子,他爱娶谁娶谁。” 沈玉耀听着曲烟月的话,沉默了一下,问道:“那如果三皇兄也想娶宫女为正妃……” “他敢!不娶高门贵女反倒娶宫女,我不打断他的腿!”曲烟月一瞪眼睛,可以想见但凡沈清瑾跟太子学,她必定饶不了儿子。 这打脸来的飞快,刚说完就变啊。 沈玉耀想了想,又问道:“那母妃,若是女儿日后找的驸马不符合母妃所想,母妃也会打断女儿的腿吗?” 她问完,曲烟月眯着眼睛看向她,神情满是欲言又止。 虽然和这个亲妈相处才一天多,但沈玉耀已经大概摸清了亲妈的秉性,很直爽,不太喜欢藏着掖着。 能让她欲言又止,可见要说的话是很不应该开口的话。 沈玉耀有点儿紧张,难道曲烟月已经给原主确定了一个驸马了?所以她一问这事儿,曲烟月就不想开口? 给十四岁的女儿定好驸马,多少有点儿太早了,不过想想大庄女子及笄之后便可行嫁娶之事,十四岁看好夫婿,倒也不算早。 沈玉耀这边已经想好了一个可能,她自认这个可能已经很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了,没想到曲烟月开口,直接砸给她一个爆炸消息。 “你之前看上的那个人,他与他妻子感情十分要好,且他妻子刚为他诞下麟儿,他不可能答应停妻另娶,休妻更是不可能的,你就不要想着了。你是公主,难道你真的要屈尊降贵去给一个六品小官做妾吗?” 啥啥啥?你说啥呢? 沈玉耀的表情一瞬间呆滞了,她是不是刚融合原主的一切,所以脑子变得不好使了? 不对啊,原主脑子还挺好使的。 沈玉耀想问曲烟月,她说的话是认真的吗?触及曲烟月那严肃的神情,沈玉耀确定了,真的,妥妥是真的。 原主人设这么牛呢?十四岁就看上有妇之夫,还打算让人休妻娶她,甚至还想着给人做妾? 十四岁,处于叛逆期,有些奇怪的想法其实也挺正常的,还好没有酿成大错,不然沈玉耀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感情纠葛。 她现代二十多年可还是母胎单身呢,并不想穿越之后突然多了什么情敌情人,单身不快乐吗? “母妃说的是,经过太子一事,女儿突然觉得,比起谈情说爱,还是搞事业更香。” “啊?”曲烟月没太听懂后面的话,她女儿昨天回来之后,就有些奇怪,不过女儿言语间表达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 那就是放弃那个六品小官了。 好事!大好事啊!女儿可算不一意孤行去撞墙了! “看来昨日之事,对你影响颇大,你之前和你大皇兄感情很好,不如去探望探望他,顺便看看秦良娣,未出阁前,你们也曾一起玩过的。” 亲妈你是认真的吗? 这个时候去东宫看太子,还去找之前就见过几次面,说的话十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的良娣。 什么社交悍匪行径!她做不到啊! 沈玉耀心里说做不到,实际上还是去了。 可能这是刻在骨子里看热闹的基因,她其实也挺想知道东宫现在的情况的,不知道太子有没有后悔,太子良娣有没有跟太子闹离婚啊。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被皇帝当众贬斥,还被禁足,作为太子一定会很担心,毕竟纵观古今,身为太子最后能安安稳稳当上皇帝的皇子,寥寥无几,尤其是那种在太子之位上一坐几十年的。 太子出生就是太子,至今已经二十年了,或许是二十年来,他的位置太过稳固,所以他才会干出如此没有脑子的事情。 沈玉耀是这么觉得的。 太子人还算不错,并没有因为眼下的困境迁怒他人,甚至看着除了脸色苍白外,并没有任何不妥。 一如既往的小白脸,帅的很。 太子见到疼爱的妹妹后,先是让宫人送来蜜饯糕点等哄小姑娘开心的东西,随后与沈玉耀谈心。 沈玉耀苦口婆心的劝太子想开点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你要是想叛逆,你可以去朝堂上跟皇帝顶嘴,何必借由一个女子,平白让人家跟着倒霉。 后面的话不能说,前头的话,沈玉耀翻来覆去的讲。 她正讲的上头,一抬眼就看到太子傻愣愣的看着梅子蜜饯,眼圈泛红。 “皇兄,你,你是哭了吗?” 不是吧不是吧!她将人给说哭了? “绮罗她,最喜欢吃梅子蜜饯,你没见过绮罗吧,她人长得漂亮,心地善良,是个很好的姑娘。”太子一脸追忆,“孤本来与她说,日后她若是想,可以每日做些蜜饯给孤吃,她说她喜欢看孤吃蜜饯后,甜的笑出来的模样。” 沈玉耀听完这话,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蜜饯。 有点儿下不去口了就是说。 “皇兄,她只是被逐出宫了,不是没了。”所以你解了禁足后,可以出宫去找她,她给你做一车蜜饯吃都行。 太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沈玉耀说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若孤无法给她最好的,那孤和废物有何不同?孤这个太子当的,真是好生无趣。” 呃,这话是可以说的吗?您要是真不想当太子,跟皇帝说一声,我不信皇帝能绑着你去继承皇位。 沈玉耀满心都是吐槽,她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坐着听太子吐槽自己的人生没有趣味。 她现在的心情就跟小撒听老马说自己对钱不感兴趣时,那是一模一样啊! “玉阳,你能不能帮帮孤?” 沈玉耀正神游太虚,就听到太子问她这句话,当下沈玉耀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啊! 沈玉耀脑子里喊这个,实际上搬了搬凳子,凑到太子跟前,听太子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咱就是说,人一上头真是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啊! 沈玉耀其实本质上和曲烟月是一类人,那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吃瓜的时候不影响到她,她挺乐意吃瓜的。 太子的瓜还挺好吃,毕竟是皇帝的继承人,这瓜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 就是感觉这瓜有点儿腻歪。 沈玉耀从太子的寝宫出来时,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回想了一下跟太子商量的事情。 不行,这事儿不能光她一人干,必须拉个垫背的,这被恋爱脑坑的“好事”哪儿能她一人独享啊! 沈玉耀脚下一转就要出东宫去搬救兵,结果被跟在身后的宫女梅香拦住了。 “公主,贵妃娘娘吩咐,公主还要去探望良娣的。” 沈玉耀想起来了,她人还没见完。 沈玉耀收回了脚,回身冲梅香赞许的点点头,“你记性不错嘛,等回去我一定跟母妃夸一夸你。” 梅香低下头,恭谨回话,“公主,奴婢不过做分内之事。” 梅香很熟悉原主,她和原主可以说是一同长大,是原主最信任最熟悉的宫女。 她比曲烟月还要熟悉原主,所以沈玉耀非常忌惮她,要说谁能察觉到她换了芯儿这件事,梅香绝对是第一个。 沈玉耀之前就想着,有机会要将梅香送到曲烟月身边去,反正梅香一向听曲烟月的话。 就好像现在,她打算离开东宫,梅香都会提醒她要遵从贵妃娘娘的吩咐。 “你做事一向谨慎,当得一句夸,不过做我这个公主的一等宫女,拿的月钱还是太少了些。我记得你之前说,你父亲被马车撞断腿,需要一大笔钱对吧?后来似乎是母妃给了你一份赏钱,这事儿你有亲自谢过母妃吗?” “奴婢,还未有机会与娘娘说话。”梅香感觉到了些许不妙,她说话的声音紧绷了一些。 “那正好趁此机会去当面谢恩,我会问母妃身边有没有空职,推荐你为母妃效力。”沈玉耀拍了拍梅香的肩膀,“人往高处走,梅香你可一定要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才能更好的为我母妃效力啊。”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3节 梅香一愣,她确实生出去贵妃身边做事的心,因为玉阳公主小孩子脾性,她自小跟在玉阳公主身边,好事没有几样,被连累着受罚许多次。 贵人们责罚公主,肯定不能打公主,那就打公主身边的人,以儆效尤。 梅香不想再跟在玉阳身边受罚了,而且公主成亲后,在宫外建公主府,公主的贴身宫女一般会被许配给公主府上的人。 想要出宫都做不到,因为她是公主的心腹。 梅香也算自小在皇宫长大,在这富贵窝里,她见过太多人,见识过太多荣华富贵,她长得也很好,并不甘心一直留在沈玉耀身边。 但这份野心,她一直藏的很好。 怎么沈玉耀今日会开口让她去贵妃身边? 梅香拿不准沈玉耀的态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倒是沈玉耀,说完话后转身就往东宫后殿而去,找秦良娣去了,好像她刚刚说的话,不过是随口说的。 徒留跟在身后的梅香,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皇宫中,背主或与主子离心的奴婢,是吃不着好果子的。 第3章 沈玉耀有些苦恼,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做到答应太子的事情呢。 帮太子离宫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在皇帝刚下令禁足太子的时候。 这个哥不算是特别亲,很能坑妹妹。 她一边想着,一边入后殿,见到了那位秦良娣。 秦良娣十七岁嫁给太子,三年来一直帮太子操持东宫之事,没有太子妃的名头,却有太子妃的实权。 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私下议论,觉得等太子继位,太子良娣一定能为皇后,甚至还有人说,只要太子良娣怀孕生子,就一定能再进一位,当上太子妃。 但三年来,秦良娣没有一点儿消息。 太子私下曾说,在没有嫡子之前,不会先生下庶子,和他父亲一样,太子也很看重嫡庶。 在沈玉耀看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信男人的话,谁就注定倒大霉。 秦淑君就是那个倒霉蛋,她信了太子的话,真的心甘情愿的在东宫三年,她不曾怀孕,因此承受了不少流言蜚语的攻击,她一直都觉得,待太子想明白的时候,她就能成为太子妃。 现在太子想明白了,他要立一个宫女为正妃,甚至为了宫女,不惜和皇帝发生冲突,二十年太子的生涯,这是太子第一次被皇帝禁足一个月! 伤心,除了伤心外,还有就是丢脸。 秦淑君自小就是名门贵女,一路顺风顺水,除了子嗣之事外没受过什么委屈,在她二十岁的今年,她得到了来自丈夫的一记响亮耳光,让她的脸丢的天下皆知。 她与太子三年情谊,青梅竹马,比不上一个出身贫寒,长相不过清秀的宫女! 沈玉耀到的时候,秦淑君的表情实在是不算好,她心高气傲了二十年,现在几乎是被枕边人羞辱了一番,再面对外人,没办法保持淡定。 还是年轻啊,没经历过什么社会的毒打,没有唾面自干的能力。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要是秦淑君没办法自己立起来,压制太子,那她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沈玉耀有些可怜秦淑君,同为女人,尤其是古代的女人,那更是苦的不行,但她也没什么帮忙的办法,甚至还要帮太子一把,让他继续犯糊涂,去追求他心目中的爱情。 不光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因为沈玉耀觉得太子这个性子根本不是做储君的料。 一国之君,岂能被私情所困?为了一时的情感,不顾自己的身份,做出有损己方利益的事情,这种行为,就像是身为公司高管,不好好工作,反倒天天跟女朋友约会,让下属每天为了工作愁的掉头发,成天休假不说,老总问起来,还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了爱情。 代入一下太子阵营的大臣们,沈玉耀已经想翻白眼了。 哦对了,她也算是太子阵营之一,原主一直和太子走的亲近,这也是为什么太子禁足,沈玉耀能随便进入东宫探看的原因。 沈玉耀看到秦淑君的时候,心里转过思绪千万,面上不露痕迹,上前与秦淑君见礼后入座。 秦淑君和太子很像,很快便叫人摆放一堆吃食,放了一盘蜜饯到沈玉耀手边。 “殿下很喜欢吃蜜饯,所以我这儿便备了些,听闻玉阳也爱吃甜,不如尝尝?” 沈玉耀拿起蜜饯尝了一口,没有太子那边的好吃,有点儿不够甜。 沈玉耀确实爱吃甜,无甜不欢,她现代时成天进行高强度脑力劳动,全靠甜食维持生命。 “不合口味?” 秦淑君察言观色很厉害,沈玉耀刚吃完,她就看出沈玉耀内心的嫌弃了。 “很好吃,就是刚刚在太子哥哥那里吃的有些多了,我能不能向皇嫂要一碗消食汤喝?”沈玉耀三言两语略过了这个话题。 秦淑君生怕没有招待好她,见她开口要东西,马上便吩咐人去准备了。 等屋中没几个宫人后,秦淑君看着沈玉耀欲言又止,这神色可太熟悉了,曲烟月想让沈玉耀做什么事的时候,便是这个表情。 只有太子让人做事时会完全不觉得为难,他只会让别人为难。 “皇嫂可是有话要说?”沈玉耀非常贴心的给秦淑君递了个话头。 秦淑君一喜,她挥了挥手,屏退左右,待屋中只剩下她和沈玉耀后,她才一脸神伤的开口说道:“我又算是你哪门皇嫂,不过是太子良娣,那被逐出宫的,才是你正经的皇嫂呢。” “皇嫂是上了我沈氏族谱的太子良娣,不管有没有太子妃,太子良娣都是正三品宫妃。” 秦淑君显然不想听沈玉耀说这话,她是来跟沈玉耀诉苦的,不是想听沈玉耀安慰她。 那些安慰人的话,她已经听腻了。 “玉阳,不瞒你说,外人瞧着我多么风光,可内里有多苦,只有我自己清楚,不过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今日我心绪激荡,才想与七皇妹说两句,还请皇妹,莫要向外人提及。” “皇嫂放心。”沈玉耀乖巧扮演树洞,心里不住吐槽。 咱俩有那么熟吗?上来就跟我谈心啊!认识三年了,你也没称呼过原主一句皇妹啊。 咋滴,咱俩格外投缘,一见如故呗? 那你不应该叫我妹,你该管我叫姐。 “打我入宫到现在已满三年,这三年来,我身居高位,陪伴太子,尽心尽力服侍太子,不曾有过半分错处。唯一不足,便是没能为太子绵延子嗣。” 秦淑君说着,红了眼睛,哭了出来,她哭的可比太子伤心多了,沈玉耀瞧着还真有点儿觉得秦淑君可怜。 太子红眼眶的时候,沈玉耀满心只有呵呵两字,她反正没觉得太子有什么好可怜的。 真觉得做太子不快活,不如让我做啊? “这件事不能怪皇嫂,况且皇嫂和皇兄都还年轻,不急于一时。” 太子不想要,秦淑君要是怀上才坏事,那太子头顶绿帽可就太明显了。 “可太子殿下,他却让一个没名没分的宫女怀有身孕,还要让她成为太子妃!为何?他为何要这样做!”秦淑君没忍住,露出了愤恨的神情,“三年伉俪,竟比不过一朝心动,何其可笑啊!” 触及沈玉耀的知识盲区了,这种爱恨情仇的纠葛,沈玉耀根本没办法弄明白,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沈玉耀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那个宫女怀孕了?! 没等沈玉耀震惊出声,秦淑君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太子的心已经完全落到了那个宫女身上,还因为那个宫女与父皇争吵,好在前朝尚且安稳,没将事情闹大。可我了解殿下,殿下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待日后此事闹大了,言官上奏,参太子一个大逆不道……” “皇嫂你想太多了,这件事说到底只是家事,并不严重。”大逆不道,这个罪名只有在皇帝彻底厌烦太子,想要废除太子的时候,才会有言官敢扣到太子头上。 而看皇帝这次处理太子一事时的手段,就知道距离他彻底厌弃太子还远着呢。 不过如果太子一直是现在的心态,沉浸在他的叛逆期里不可自拔,那帝皇的亲情,会很快消磨。 这份亲情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太子此前确实有明君风范,可当他一心一意追求他的爱情,不顾国家时,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了,那到时候帝皇自然会将期许传递给其他人。 沈玉耀好不容易穿越一次,绝对不会让自己默默无闻,她喜欢当一个环境里的优秀者,不必是最优秀的,但绝对不能比在她看来是废物的人差。 沈玉耀的话似乎有奇效,秦淑君有些崩溃的情绪很快就缓了过来,同时她也吐露了自己的心思。 “就怕有人将家事,变成国事啊。那宫女怀有身孕,可不能随意安置,但她蛊惑太子心智,不能再入宫来。东宫出入不便,还请皇妹帮我,帮帮太子。” 秦淑君的意思是,等绮罗生下孩子,就将孩子抱到宫里来,至于绮罗怎么样,无所谓。 是个好办法,左手用娘稳住太子,右手用孩子稳住重视皇嗣的人。 只是这事儿不应该她自己私下偷偷去办吗?沈玉耀开始怀疑原主和东宫有什么更紧密的关系了,比如其实原主是太子的亲妹妹。 按照皇帝来说,确实如此,按照母亲那边就不一样了,沈玉耀没记错的话,郑家和曲家可是矛盾很大的。 郑皇后生出来的太子,和曲贵妃生出来的公主关系极好,这合理吗? 不合理! 沈玉耀有些猜测,或许是太子本人并不在乎外戚的矛盾,又或许真的是太子和原主非常合得来,反正不管是太子还是秦淑君,都很信任沈玉耀。 倒是秦淑君的办法,让沈玉耀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东宫这俩人都是恋爱脑呢,没想到只有太子一个人在叛逆期,秦淑君还是挺明白的。 比如秦淑君其实不太在意太子的喜欢,她更在乎的是太子的地位和权力,所以对于绮罗的安置,她选择将孩子抱回来,人就放在宫外,太子想怎么跟对方长相厮守都没问题。 只要绮罗不会成为太子妃,她能成为下一个皇后。 “可我能怎么帮皇嫂呢?就算我出宫去,也不可能将孩子直接抢回来。皇嫂,女子十月怀胎,距离她生下孩子还有很长时间,也许之后会有更好的方法。” 虽然沈玉耀觉得秦淑君的办法挺不错,至少在目前是对秦淑君本人最好的选择,但她并不打算帮忙。 真要是让秦淑君办成了,这场大戏就不好看了。 到时候大家都不折腾,全都满意了,她还怎么吃瓜? 再说了,她就是个普普通通吃瓜人,别什么事儿都拉上她,太子让她帮忙出宫就够令人头疼了,再来个让她去抢孩子的太子良娣,这是当她铁人啊? 虽然她确实很铁,自带铜皮铁骨的金手指。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很快就能生下孩子。” 若是七八个月早产,孩子也不是不能活下来。 “皇妹,这件事你再想想,实在不行,与信任之人商议一二,等明日你再来东宫,你我再叙叙旧。” 沈玉耀抬头对上秦淑君的眼神,被对方眼神中说不出的固执吓了一跳。 这话她没听错的话,意思是让她回去跟曲烟月说说? 沈玉耀迷茫了,这个阵营关系好像不太对啊。 第4章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4节 从东宫出来后,沈玉耀没有回永康殿,而是脚下一转,往凤仪宫而去。 凤仪宫位于皇帝所居住的紫微宫之后,距离很近,与东宫相距也不远,但这个距离是说直线距离。 实际上,如果从紫微宫出来,顺着弯弯绕绕的甬道往前,到曲贵妃所在的永康殿用时更短。 可见这皇帝的心思,或许也是一种平衡,给了郑皇后尊贵的地位,又给了曲贵妃一份独有的恩宠。 但是在沈玉耀看来,这份心思简直就是有病。 皇帝身强体健,等他年老走不动,自然有帝撵效劳,可就是苦了她这个身量还没长齐的公主,小短腿嗖嗖的走,累的不行。 “公主,不如唤轿撵过来吧?” 梅香见沈玉耀走的皱了眉头,还越走越快,就知道她不耐烦了,非常贴心的提议道。 公主和皇子有自己的马匹轿撵,可以骑马也可以坐轿子,谁让皇宫实在太大了,真要是靠走的,有时候走上大半天不到地方。 但是小马在皇宫中不能骑太快,也就比人跑起来快一点,轿撵更不用说了,为了追求平稳,不把贵人们摔着,比人自己走可能还慢。 不是没有大轿撵,但那都是皇帝皇后以及高位的妃嫔才有的,还不是时时刻刻能用,之前的家宴属于大场面,曲贵妃才能坐大轿子,平时都是小轿子。 大轿撵可以在上面打滚,坐三五个人都不会挤得慌,小轿子就不行了,人坐在上面晃晃悠悠不稳当不说,还很窄,想躺一会儿都做不到。 沈玉耀想一想就摇头了,她不要坐那么一点点大的小轿子! “快到了,就是时间有些不巧,估计要在凤仪宫吃母后的一顿午膳。” 大中午上门去做客,沈玉耀还是第一次选这个时间,但她比较着急,不想等合适的时间。 她可以等,有人等不及。 梅香轻笑,“皇后娘娘往常总说想让公主多在她那里吃吃饭,陪她说说话,今日若是见到公主,必定是极为欢喜的。” 原主受宠这事儿,沈玉耀非常清楚,但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太子对原主好到愿意摒弃母族之间的矛盾,将原主放在极为信任的人中,皇后还愿意对原主好,恨不得将原主视作亲生女儿。 好离谱,这种情形也就小说敢写吧。 什么万人迷团宠剧本,总觉得怪怪的。 沈玉耀似笑非笑的摇摇头,“希望母后见到我会一直很高兴。” 尤其是听到她送过去的消息后。 得知沈玉耀从东宫出来后就直奔凤仪宫,在凤仪宫中因头疼而躺着歇息的皇后撑着病体起来了。 她是昨天被逆子给气的头疼,其实没什么大毛病。 好在宫中贵贤淑德四妃都能帮她分担宫务,她偶尔偷偷懒休息一天,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娘娘,七公主从东宫出来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咱们这儿来,想必是太子殿下有话要同娘娘说明,陛下的圣旨传下,殿下肯定知道了厉害,明白昨夜行事有些不妥了。” 跟在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汀兰同皇后轻声说着,温言细语宽慰着皇后焦急的心。 但郑婉婉并不觉得有被安慰到,反倒是想起了昨夜的荒唐事,气的心口都疼起来了。 “他明白个屁!他就是个榆木疙瘩脑袋,真以为生下来是太子,便可以稳坐太子之位,高枕无忧了!”郑婉婉开口骂了一句儿子,皇帝这次只是禁足太子,那是给太子面子,也是给她郑家面子。“蠢货,为了个宫女要死要活,叫后宫众人看了好大一场笑话。” 汀兰一边帮郑婉婉穿戴好衣衫,一边听着耳边质朴的母亲骂儿子的话,心中长叹,这么多年了,郑婉婉的性格还是与在闺中时一样,口直心快,对人对己要求甚严。 这样的性子放在宫中,那真的是吃亏都不知道怎么吃的。 “娘娘,七公主到了。” 外面过来一个宫女,低声同皇后说道。 正好汀兰将珠钗插入皇后发间,满头珠翠在光芒中相互辉映,当真是迷乱人眼的富贵。 简单上了一层胭脂,确保自己的病容不会显露人前后,郑婉婉才起身去往正殿与沈玉耀见面。 沈玉耀已经等了将近一刻钟,她倒是不无聊,正饶有兴趣的盯着摆放在正殿架子上的珍宝。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当是玉如意一柄,那浑身通绿的颜色,无愧帝王绿的美誉,边缘处圆滑的很,瞧着似乎是人经常把玩。 原主的记忆中,这玉如意是今年皇后千秋宴后才出现的,应该是谁送给皇后的生辰贺礼,自古以来玉器便是贵族们身份的象征,价格更是不菲,古有连城璧价比一国,不知道这块玉如意又是价格几何。 要什么样的出身,才有能力将它送入皇后寝殿,让皇后爱不释手。 “皇后娘娘到!” 随着太监一声通传,有人穿着朱紫二色常服从外面进来,裙面上绣的凤凰昂首长鸣,华美异常。 “玉阳喜欢那玉如意?若是喜欢,大可拿去,能得你青睐,是它的荣幸。” 明明是很喜欢的摆件,却可以随意送出,言语间毫不在乎,这就是富婆的底气吗? 沈玉耀转过身,同郑皇后见礼,同时摇了摇头,“书上说,君子不夺人所好,父母喜爱之物,儿女更是不能与父母相争,叫父母伤心。母后喜欢的东西,女儿怎能随意要去?岂不是不孝。” 她说话办事极为得体,与往日咋咋呼呼完全不同,郑婉婉有些惊讶,她伸手戳了下沈玉耀的额头,动作亲昵,态度更是同曲烟月对沈玉耀一样,带着浓浓的母爱。 “你这孩子,才读了几日书,便学的满口大道理了?什么不孝,你不过是想要个物件,母后能不给你吗?”皇后摆摆手,让身后的汀兰上前去,“拿走拿走,本宫叫人送到你母妃殿内。” 沈玉耀震惊了,太豪了吧! 没人不爱钱,不爱宝物,沈玉耀是个俗人,她超爱这些的! 于是她对皇后的印象瞬间从“有问题”到“没有任何问题,她要是有问题,那一定是我的问题”,发生了巨大转变。 郑婉婉感觉到了沈玉耀态度上的变化,但她以为是玉如意哄得沈玉耀高兴了,没多想。 “今日膳房做了你爱吃的饭菜,中午便留在母后这儿用膳吧,可派人同你母妃说过了?” 郑婉婉牵着沈玉耀的手,坐到了上位。 “承蒙母后厚爱,女儿不敢不从。女儿从东宫出来后便直接来了凤仪宫,还未曾叫人去同母妃说一声。” “好,汀兰,你亲自去一趟永康殿,告知曲贵妃一声,莫要叫她心急。”郑婉婉开口说道,汀兰应了一声,随着送玉如意的宫人一同走了。 她带了一波人离开,殿内空了大半,皇后又叫人去侧殿传膳,偌大宫殿直接被清空。 这一幕真的眼熟极了,沈玉耀明白,对方和秦良娣一样,有些外人不能听的秘密要与她说。 她今天在宫里转了三个地方,就听了三个人不能与外人说的秘密,沈玉耀心想,这难道就是受宠公主的特殊待遇吗?未免有点儿夸张了吧! 沈玉耀还是直觉里面有问题。 命运赋予的一切,都不是白来的,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不同寻常的偏爱,必定是有一个逻辑通顺的理由。 “母后,皇兄有件事,想要请女儿转达给母后,还请母后听了后,别生气。” 沈玉耀先开口,算是抢占了这场对话的先机,掌控了一部分节奏。 听前面那一段,郑婉婉还觉得没什么,等沈玉耀吐出最后三个字,让她别生气的时候,她心里已经窜出火来了。 往往别人说事的时候,叮嘱对方别生气,就已经先设想了,听到这件事的人会生气。 并且会气得不轻。 而事实与设想的并无太大差别。 沈玉耀也不看郑婉婉明显已经变了的神色,张嘴就说了一大串话,基本将太子的表现都描述了一遍,还将太子离宫私会的计划也全数告诉了郑婉婉。 为什么要说呢?当然是为了甩锅啊。 以后出了事可不能光怪我一个,也别迁怒我,我就是个小小的公主,我什么都不能左右。 沈玉耀并不担心郑婉婉会阻止沈濯琮,让她看不了这场大戏。 郑婉婉身为皇后,在宫中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主,看昨日家宴最后她被皇帝撵走,就知道郑婉婉在那对天家父子心中没什么话语权。 按理说不应如此,郑婉婉与皇帝沈崇少年夫妻,一路相互扶持,几十年来琴瑟和鸣,从未有过大矛盾,是相敬如宾的标准夫妻。而太子是郑婉婉唯一一个儿子,郑婉婉自小对他寄予厚望,不遗余力的培养儿子,母子感情也不错。天家父子应该很敬重郑婉婉才对。 但坏就坏在,郑婉婉出身的郑家,实在是如日中天,一个郑家已经出了三个皇后了! 虽然有一个皇后是前朝的,但这更能说明郑家不凡,从前朝到本朝,郑家一直屹立不倒。 原主记忆中,小时候宫里宫外有一段话广为流传。 天子掌江山,郑氏立半边。 沈玉耀其实有想过,秦良娣出身极高,与太子青梅竹马却只能为太子良娣,太子妃之位空悬未决三年,这件事会不会和郑氏有关? 第5章 沈玉耀不清楚答案,现在她手头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少的根本没办法依靠目前已有的情报,去推断出真相为何。 好在皇后的态度让沈玉耀确定了一部分她的答案。 沈玉耀在说完太子提出的离宫要求后,郑婉婉已经被气的脸都红了,胭脂都掩不住她的愤怒,甚至比之前头疼的病恹恹躺在床上时看着更加精神了点儿。 “这个混账东西!他竟然敢违背皇命!他难道不知道,现在他是被陛下禁足了吗!” 郑婉婉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时候出馊主意要出宫的,是她引以为傲的太子儿子。 她记忆中的太子可不是这副模样的,到底是谁换了她儿子! 快把她儿子还回来啊!! 沈玉耀看着郑婉婉满是愤怒的眼神,在脑海中给郑婉婉配了一段心声,可能在郑婉婉看来,她宁愿相信太子是被人下了降头,或者是换了个人,得了什么脑残一类的疾病。 反正她不愿意相信自己优秀的儿子,现在为爱痴狂,叛逆期姗姗来迟,为了一个宫女和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跟她与皇帝对着干。 可能说的更伟大一些,是跟这个充满了门第之见的封建社会对着干?跟这是世间根深蒂固的规则对着干。 沈玉耀想到这儿,有点儿想要拍拍手,太子可真是了不得啊,她非常赞同太子一意孤行下去,做一个孤勇者! 这样她才能有更大的好戏看。 因为沈玉耀提前说不许生气,皇后骂了两句,就平静了下来。 “其实昨晚在宴席上,他突然站出来与你父皇吐露主意,我就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他自小便是如此,倔的不行,九头牛都拉不住啊。” 郑婉婉说着,拉住了沈玉耀的手,“玉阳,你一定要帮帮母后,劝一劝你兄长,不要让他再这样下去了,若是此事闹大,朝堂上那群口舌如箭的言官,是不可能饶过他的!” “母后莫急,女儿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皇兄他不听女儿的话啊。良娣说,那宫女已经怀有身孕,马上就要生产了,皇家子嗣总不好流落在外,若是传出去,那不成了皇家的笑话了?” 沈玉耀说的话让郑婉婉冷静许多,她是皇后,在一个母亲的身份之前,是皇后的身份。 就好像身为帝皇,为了治理国家,为了前朝后宫的平静,不可以意气用事,必要时候,一人的悲喜好恶都要放在国家之后般,皇后也是如此。 国母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做的,为了稳固这个位子,也为了后宫的安宁,皇家的脸面,郑婉婉曾经牺牲了很多东西。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5节 现在,她同样要牺牲一部分。 比如她那个未曾蒙面的皇孙。 郑婉婉垂下眼眸,睫毛打下的阴影里,眼眸中的神色从愤怒很快转变为沉寂,如同死水一般,透露着浓浓的不详。 那是杀意,郑婉婉想要杀了宫外那个宫女,和她未出生的孩子? 沈玉耀意识到这一点后,暗道不好,她可不想间接杀人,那宫女和她又没什么关系,何必趟这个浑水。 “母后,依照秦良娣的意思是,她要将孩子抱入宫中抚养,如果皇兄愿意,可以记在她名下。本身那宫女身上没有品级,生了孩子也是要记在太子妃名下的,只是现在东宫暂时没有太子妃,良娣品级最高,而她膝下无子,倒是很合适。” 郑婉婉眸光微动,似乎是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 如果能让秦淑君将孩子养大,那是再好不过了,她不动手,也免得伤了与太子之间的母子之情。 “可这样做,未免有些仁慈,太子被那宫女所惑,一副是非不分的模样,焉知她活着,还会折腾出什么事端来。” 郑婉婉不是第一次出手对付他人,手段肯定不会很轻柔,而秦淑君和沈玉耀赞同的方案,实在是太过仁慈了。 既然要出手,就要做绝此事,留下祸端,只会在日后殃及己身。 郑婉婉还在考虑,正好此时宫女说饭菜已经备齐,她话题一转就说起了吃饭的事情,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沈玉耀有点儿摸不清郑婉婉的打算,有那么多宫人在,她也不好再细问,只能将郑婉婉的表现记在心里,准备回去之后问问曲烟月,这事儿到底是什么结果。 她还要不要晚上去帮帮太子。 吃了饭,沈玉耀没有久待,直接告退了。 郑婉婉有心事,没有留她,又给了她一堆赏赐,沈玉耀早上只带了三五个宫人从永康殿离开,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后头大箱小箱,一堆宝贝。 沈玉耀喜欢小钱钱,她这个世界的亲妈同样喜欢,看着那些宝贝,拉过沈玉耀抱在怀里就连着叫了好几句心肝,亲热的不行。 沈玉耀暗暗记住,以后可以拿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哄曲烟月开心。 曲烟月身边的大宫女苏酒上前,带着宫人去将那些赏赐清点入库,热闹的正殿清静了许多,人也少了。 曲烟月拉着沈玉耀往后殿走,那里是她的寝殿,里面只有一两个心腹在侯着,可以说些悄悄话。 这里就能看出一件事来。 不管是太子良娣还是皇后,都是屏退左右,身边一个宫人不留,这可以被视作谨慎,也可以被视作并不信任宫中任何一个人。 沈玉耀将她今日出去的所见所闻悉数说给了曲烟月,她发现自己就像个传声筒,走到哪儿就把话带到哪儿。 也挺不错,一边吃瓜一边创造新的瓜。 她真是一个合格的吃瓜边缘人。 在叙述的过程中,沈玉耀将自己藏了一天的问题也问了出来,那就是中宫和东宫,为何那么信任她。 “你小时候曾被抱到皇后膝下养过一段日子,后来我晋为贵妃,你才被抱回来,你忘了?”曲烟月说起这事儿,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沈玉耀只能确定,这件事对于曲烟月来说,是一件提起来让她心情会变得不好的事情。 “女儿那时才多大啊,哪儿还记得那么清楚,这些年也没什么人在女儿身边说起此事,只是一直以来,皇后与太子都对女儿特别好。” 沈玉耀确定自己没有从原主的记忆中看到这一段过往。 曲烟月闻言并不怀疑,“确实,你被抱走的时候才刚出生,送回来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呢,记不得他们很正常。只是因着这段情谊,皇后在心里把你当做半个女儿,哪怕你是我生的,她依旧疼爱你。说起来,你自小就和太子亲近,太子比你三皇兄更像你的亲哥哥。” “我们都是父皇的孩子!而且三皇兄从小就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他。”沈玉耀说着,佯装生气的低下头,脑海中记忆翻了一遍又一遍。 “你被抱走的时候,他已经记得事情了,他心中一直不喜此事,就钻了牛角尖,你不要怪他。” 曲烟月没有再接着说,也没有给沈玉耀解释当初怎么会刚生下孩子就被抱走。 曲烟月确实一开始不是贵妃,但她入宫就是昭仪,按说品级也很高,不至于连孩子都保不住。 那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沈玉耀没能留在她身边。 好在曲烟月没有因为这件事对沈玉耀有心防,更没有因为此事,就吃醋沈玉耀与皇后太子关系好。 对于曲烟月来说,之前东宫太子之位坐的很稳,她和她儿子没有任何机会,如果未来太子继任皇位,沈玉耀与太子关系好,反倒是她后半生的保障。 毕竟身为母亲,她不可能一辈子护着沈玉耀。 但是现在不同了。 曲烟月想到了一种可能,她呼吸一重,指尖近乎抽筋似得颤抖了两下。 “我怎么可能会怪自己的亲兄长呢,母妃你放心吧。其实三皇兄对我挺好的,之前我生辰,他还送了我一匹小马驹,可惜最近没什么时间去猎场骑骑马。对了母妃,您说我今晚到底要不要去南宫门看一眼啊?” 沈玉耀确实有些心痒,她现在一身巨力,但没有用武之地,总不可能天天在殿中掰木头吧? 如果骑马练武,或许能给这一身巨力一个来处,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使,不会有崩人设危险。 很好,这件事先提上日程!目前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晚上的大戏,她到底要不要去现场观看。 “去,为什么不去!” 曲烟月一锤定音,“你不光要去,还要大摇大摆的折腾一番,你越是卖力,他们越是不能说你。” 曲烟月没有让沈玉耀远离漩涡的想法,在这皇宫里,不怕人折腾,就怕人不折腾。 皇宫中的一切都看皇上的喜好,而皇上他也是个人,他的心很小,只能容纳下几个人,若是不多折腾折腾,也许皇上就忘了她们的存在了。 曲烟月太清楚了,如果没有皇上的宠爱,她在这个宫中,根本没办法活的舒舒服服,她就是要争宠,不光要自己争,还要让儿女们去争,太子不想要这份宠爱带来的压力,她的儿子可以要! 第6章 沈玉耀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曲烟月的话,她愿意听从。 所以到了晚上,她一口气干了两大碗饭,为的就是积蓄能量,到晚上可以大干一场。 不过入夜之前,沈玉耀的先把梅香吓够呛。 “奴婢当真是该死,竟然不知道公主早就饿了,还让公主饿到现在,请公主降罪。” 沈玉耀之前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的饭,梅香担心沈玉耀一口气吃多了晚上积食难受,与其那个时候被难受的公主迁怒,不如现在先来请罪。 这是梅香在沈玉耀身边的生存智慧。 让现在的沈玉耀有些无语,她吃的多能是因为饿吗?那纯纯是因为她现在就是吃得多啊。 “多大点儿事,你家公主最近在长身体,吃多一些有什么稀奇的?”沈玉耀摆摆手让梅香赶紧起来,“你要是没事干就回去也吃两碗饭,顺便检查一下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齐全了没有。” 梅香面露难色,让她吃两碗饭,她有点儿做不到啊! 但是公主的命令不能不听,其实如果是好吃的,她多吃些也无妨。 梅香在心里纠结了一下,应了一声,“是。” 吃过晚饭后,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皇宫处处点上了宫灯,提灯巡逻的禁军以及在夜晚当差的宫人都行动了起来。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东宫的大门依旧紧闭,走过东宫的当值宫人低下头互换了几个眼神,眼底是藏不住的惶恐。 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去啊! 痛苦的宫人选择快步离开,就当自己短暂眼瞎,什么都没有看见,在宫中,他们最好是聋子哑巴。 太子穿了一身黑色长衣,由他身边的心腹宫人带路,从东宫后门溜出,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邹璇看着巡逻宫人的背影远去,松了口气,转过身恭请太子往外走。 “殿下,宫中巡查甚为严格,一步一岗也不为过,一路上请殿下务必跟紧奴,若是被发现,陛下决计不会轻饶殿下的。” 邹璇说着,仗着太子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面上露出纠结之色,他实在是不想顶着这么大的风险帮太子离宫啊可是他人就在太子手底下,他今天拒绝太子,明天太子就能送他上天和早死的爹娘见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外人看他是东宫总管,威风八面,但实际上这其中的不得已,真是说都说不出口。 “本宫知道,快些。”沈濯琮催促着对方,有些迫不及待。 他已经两日没有见到绮罗了,想想对方是在身怀有孕的情况下被赶出宫去的,这件事真是让他心急如焚。 绮罗什么都没有,她就像是柔弱的菟丝草,必须依附大树生存,他若是不能让绮罗安心,绮罗想必会日日生活在惶恐之中,以泪洗面,憔悴不堪。 想想都让他心疼,疼的宛如心要碎了。 邹璇低下头,快步往前走,也不管后头的沈濯琮能不能跟上了。 日日行走的宫人脚程很快,沈濯琮竟然一时有些跟不上,而且他也很不习惯跟在宫人身后走路,一时间被落下了一程,好在沈濯琮也算精通骑射,身体素质没的说,很快就跟上去了。 只是在被落下的这一段路里,有多少宫人看到了他的身影,就不确定了。 不过看到他的宫人也不敢说什么,甚至还得帮忙掩盖踪迹,省的被太子发现,记恨他们。 太子可以是被宫门禁军拦下,却绝对不可以被他们拦下。 此刻,沈玉耀已经带了人在南宫门前,看了眼东面升起的明月,沈玉耀问梅香,“时辰可到了?” “回公主,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梅香晚上吃多了,这会儿说话声音都有些小,生怕自己回话的时候,一不小心张嘴就打个嗝儿。 “一刻钟啊,估摸着不会很容易出宫,咱们先上。”沈玉耀清了清嗓子,说罢就往马车里去了,她坐稳后,马车晃晃悠悠的开始行驶。 “仔细些驾马,若是惊扰公主,小心你的皮。”梅香警告手在颤抖的小太监一声,小步跟在行驶缓慢的马车旁。 马车不能在宫内疾行。 小太监苦着脸,早知道他今日就不与人换当值的时间了,他本想凑三日休沐假出宫逛逛,没成想正好碰上了沈玉耀来要马车,还被强压着过来驾马了。 今日若是出了什么事,只希望别要了他的小命啊! 这么晚要车,小太监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可惜他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上。 “别怕别怕,今天不会有人有事。”沈玉耀能感觉到那叫白元的太监的心情,隔着车帘安慰他,“不过你要是不好好驾马,惊了马摔了我,那就不一定能安安稳稳回去了。” 白元被吓得一哆嗦,连忙专心的对付那高头大马,不再打哆嗦了。 梅香心想还是公主有法子,三言两语就让那小太监老实下来了,就是以前的公主有这份本事吗? 梅香总觉得有些奇怪,似乎是从昨日家宴回来后,公主就变了,和以前变得不同了。 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没想心中的想法没来得及成形,一行人就已经到了南宫门前,身穿甲胄的禁军看到有马车前来,上前拦住。 “宫匙已落,闲杂人等,无诏不得出宫!” “瞎了你的狗眼,马车里坐的是公主,这是中宫令牌,还不速速让开!” 梅香从怀里拿出沈玉耀从皇后那边拿到的令牌,扔给前面拦路的禁军将领,那将领接住令牌,仔细翻看两眼,从模样和分量上确定真的是凤仪宫的令牌。 皇后和公主的组合让他有些忌惮,但是皇宫出入事关皇帝的安全,不可能靠一个牌子和一个宫人两三句话就放行。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6节 禁军将领元石陆弯了弯腰,行了军礼,拱手请罪道:“还请公主恕罪,就算是皇后娘娘凤令,深夜宫门也不容通过,请公主回宫去,请陛下圣谕吧。” 他也不敢说别的,只是将沈玉耀往皇帝那边引,不是他不给面子,实在是这宫门不能随便开。 沈玉耀从马车的暗格里掏出来瓜子,又摆放好茶水和糕点,身后拿软垫垫好,将宫灯点燃挂到一旁的钩子上,开始嗑瓜子了。 宫灯点亮,微微烛光从马车中发出,将少女瘦弱的影子打在帘子上,能看到少女是端坐着的,但只能看到上身和头,沈玉耀用手掰瓜子是看不见的。 里面确实只有一个人,元石陆放松了些,想着可能是哪个公主任性想出宫玩,没有想太多。 “元统领,皇后娘娘的令牌不能叫你让步,你非要陛下的圣谕不可,是公然藐视凤仪宫吗?我们七公主想要出宫与曲将军见一面,共同筹划一个月后曲老夫人的八十寿辰,今日你拦住七公主的马车,耽误了曲老夫人大寿,回去后也不好交代吧?” 梅香庆幸自己晚上吃了两大碗饭,不然这会儿还真没力气和禁军打嘴仗。 元石陆没想到这马车中坐着的竟然是皇帝最疼爱的七公主,更没想到这事儿和曲老夫人还有关系。 要是别的权贵,他才不管什么过寿不过寿呢,但是曲老夫人是他的外曾祖母。 真要是论起来,他和沈玉耀还是姨兄妹呢,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 “这……末将不知竟是七公主大驾,惊扰七公主,还请七公主见谅。只是今日夜已深,宫城外亦有夜禁,公主不如明日再出宫到曲府商议大寿之事。” 明日不是他当值,他就可以不管这件事了! 第7章 他觉得七公主会看在他们俩是实在亲戚的份上,让他能好好度过打工的一天。 但沈玉耀就是看在他是实在亲戚的份上,才特意找过来的。 这要是个不认识的将领,也许真的能反手就将她给告到皇帝那儿,虽然最后的目的就是惊动皇上,但皇上属于最大的boss,总不能刚开始就直接上吧? “元统领,本公主已经与祖父商议好时辰,今日必须出宫,为了不为难你,本公主还特意请来了凤仪宫的令牌。” 沈玉耀一边剥下瓜子皮,一边跟外头的元石陆说道。 元石陆听着,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他的副将乔秋为难的皱了皱眉,前走半步为上司分忧解难。 “末将乔秋见过七公主,公主,您还是不要为难我等了,陛下有命,入夜后,宫门进出必须手持圣谕,即便是皇后娘娘的凤令,也不行啊。” 之前是行的,不光是皇后的凤令,太子东宫令牌也可以深夜出门,但这不是出了年宴上的事情嘛。 太子被皇上斥责禁足了。 “大胆!我看你们是瞧着我家七公主年幼,在此哄骗七公主,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这后宫进出,皇后娘娘还管不了了?你口口声声说是陛下有命,那有诏书吗?无诏之令,必定是在诓骗公主!” 梅香吃得多了,声音底气十足,闹起来也是理直气壮的。 就是内容有点儿不讲道理,像这种命令,一般都是口头传达,皇帝怎么可能为此真的去写个诏书发下去。 写完诏书那就等于明晃晃的打脸中宫和东宫,将他不喜太子皇后的事情摆在了明面上,而太子有失,和皇后又没有关系,此事一旦成诏,就会传到前朝,必定会让言官们口诛笔伐一番。 当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啊! 元石陆和乔秋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后悔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过。 沈玉耀将白白胖胖的瓜子仁一个个送到嘴里,一口咬下,满嘴喷香,她非常满意的又捏了一把,继续剥皮。 元石陆也不算特别委屈,他是太子一派的。 按理说,曲烟月有儿子,曲家一脉的人都应该天然站在三皇子身后,支持他才对,虽说太子之位之前稳如泰山,曲烟月没有争太子位的意思,但是元家也该保持中立才对。 可元家非得和东宫一脉攀上关系,甚至想送元家女入宫,为太子妃。 太子正妃是不行了,但是良娣之位还能再想想。 谁让太子此前没有正妃也没有孩子,不少人抱着能提前诞下皇孙,坐稳未来国母之位的心思。 元家的野心也太大了,这么大的野心,总得叫他们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曲烟月还没死呢。 曲家以及曲家关系亲近的姻亲,都该老老实实的跟着曲烟月走,想另起炉灶,脚踏两条船?那就小心阴沟翻船! 元石陆之前没想过沈玉耀会帮曲烟月,因为沈玉耀是比他还像太子党的人,可在梅香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下,他不得不开始思考,今天是不是三皇子一派的阴谋。 他是禁军将领,有他在,太子在禁军中的力量会很强大,如果他不能稳坐这个位置,太子在宫中的力量会被清除大半。 元石陆深吸口气,他不希望沈玉耀今日是特意来找事儿的,于是他压下满肚子的牢骚,继续温言细语的劝沈玉耀回宫,不要折腾。 而梅香则越闹越大声,沈玉耀不时开口火上浇油一下,让场面更加焦灼,谁都不肯后退半步。 元石陆见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脸色一变,从比较温和,改为严厉。 “七公主!若七公主再纠缠不休,就休怪末将不讲情分,如实禀告陛下了!” “呵,早该如此,元统领,相信父皇即使知道此事,也不会因此降罪于本公主,就是不知道元统领下场如何。元统领年纪轻轻就成为禁军将领,驻守南宫门,想必身上战功赫赫,颇得父皇喜爱。” 沈玉耀一句话让元石陆刚刚下定的决心猛地动摇起来。 他年纪轻轻走到这一步,当然不止是靠的显赫家世,而禁军将领一职,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窥探。 如果他出了事,相信他的敌人会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 七公主是最得皇帝喜爱的公主,而他不过是个禁军将领,孰重孰轻一目了然,闹到皇帝面前,他绝对吃不了好。 这真是进退两难。 “夜深人静时分,在闹什么?” 元石陆纠结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的声音,他瞪大眼睛看向声音的来处,黑暗中一袭黑衣的青年走了出来。 那熟悉的眉眼,简直让元石陆心脏一跳,差点儿没吓疯过去! “太……”元石陆吐出一个音,马上闭上了嘴,改成呵斥的模样,“来者何人!” 没见过太子的守门禁军只觉得统领的态度变得有些怪,见过太子的乔秋则白了脸,比元石陆还慌张。 太子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守在东宫那边的宫人,都是废物吗? 若是被皇帝知道太子从东宫悄悄跑出来了,那太子可能没什么事,今夜见到太子的他们,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能喊破太子身份,最好是悄无声息的将太子送回东宫去! 元石陆的心思在太子出现的那一刻,几乎都扑到太子身上了,以至于他差点儿忘了要出宫的沈玉耀。 好在沈玉耀不会在乎他偏移重心,因为她很快就会将元石陆的心思拉回来了。 她可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啊,沈玉耀又吃下一口瓜子,一边开心的嚼,一边掰着手指头想着,她今天晚上到底帮了多少人。 走到哪儿帮到哪儿,她就是这皇宫里正道的光! 沈玉耀将手边的茶水糕点收起来,又吹了灯,拽紧马车上突出的把手,低声咳了两声。 梅香明白时辰到了,她咽了口口水,拿袖口藏着的针,扎向马的屁股,马嗷的一声就惊叫出来,开始向前狂奔。 白元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公主身边的宫女竟然害他!好在宫中的马性子温顺,那小小的疼痛并不足以让马发狂到无法控制,他尽全力是能拉住马的。 “别停,往前走,小心别撞到人了。”沈玉耀见马车并没有想象中颠簸,就撩开帘子,小声跟那驾车的太监说道,“放心,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白元眼泪都要飚出来了,事后好处?他能不能活到事后都是个问题啊! 他今天到底为什么要换班,他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回去休息,等明天再值夜班! 白元欲哭无泪,又别无选择,只得听沈玉耀的话,老老实实的往前驾马,高头大马发疯一样的往前冲,禁军们齐齐后退。不过他们阵型未乱,元石陆见马突然惊了,连忙喊道:“列阵!挡盾,务必保证公主安全!” 说罢,他本人往前疾跑,拽着疾行马车的边缘,一翻身就跳到了马车上。 动作很帅,姿势完美,他刚掀开车帘要进去,迎面就挨了一脚。 他被慌乱挣扎中的七公主沈玉耀,一脚踹下了车。 元石陆落地时滚了一圈,卸掉了身上的大力,人有些傻愣愣的发了下呆。 他这个姨妹腿上还挺有劲儿啊,他竟然稳都稳不住,直接就被踹下来了! 难不成是他最近身子虚了? 元石陆有些怀疑人生,沈玉耀则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她要是被人救下去,今儿晚上还怎么折腾啊? 闹起来的大马很快就被禁军们围住,面对精铁打造的盾牌,马儿冲不过去,渐渐平静下来,白元也没办法再控制马往前跑了。 马一停下,白元直接咕噜到地上,跪着不起来,打死他他也不上车为七公主驾马了! 沈玉耀则一把掀开车帘,抬头准确的看向被突然出现的惊马事件吓得脸白的太子。 沈濯琮见沈玉耀没事,还没松一口气,就看到沈玉耀闭上眼睛,张嘴嚎出声来。 “呜呜呜!太可怕了,我要母妃,我要母妃!!” 她,沈玉耀,前世二十四岁,重生后是十四岁的小公主。 现在跟一个三岁孩子一样,坐在马车上耍赖大哭叫妈妈。 事实证明,当人丢弃脸皮后,那曾经给人无数压力的生活,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了。 只要我脸皮够厚,那我就是无敌的! 沈玉耀摸了摸怀里的糕点,想着一会儿就能去紫微宫看大戏了。 希望太子哥哥不要生气哦,她真的很努力的制造混乱,帮他出去了,就是她被吓得不行,控制不住恐惧情绪,这才哭出来的。 善良的太子哥哥,可一定要原谅她哦~ 沈濯琮并不想原谅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七妹妹,但是当他站在皇帝面前,被怒不可遏的皇帝一巴掌打在脸上时,脑海中所有愤怒,都一瞬间清空了。 取而代之的是迷茫,还有当众丢脸后的恼怒。 第8章 “太子,你为太子二十一年整啊!整整二十一年!你竟然做出夜晚逃宫这种荒唐事!” 沈崇气的脸发白,他从来没想过,引以为傲的太子,连着两天做出让他无比失望的事情。 沈玉耀往旁边躲了躲,躲过沈崇喷出的口水,她见沈崇脸都要气成猪肝色了,担心真把人给直接气死,连忙开口劝了两句。 “父皇,大皇兄心中记挂皇嗣,这才行差走错……” 沈玉耀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沈崇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不过他这口气不是冲着沈玉耀发,而是冲着沈濯琮发的。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7节 “连玉阳都利用,太子,你就是这样为人兄长!” 可能是气狠了,人的脑子一懵,反倒冷静了三分。 沈崇不再说话,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压不住的气愤喘息,叫气氛更加凝固。 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沈崇深吸口气,想先让沈玉耀离开。 听说沈玉耀的马车在宫门还受了惊,好生折腾了一番,硬是将沈玉耀给吓哭了,沈崇想到这儿多少有些心疼女儿,侧过头去问身边的太监余柳,“曲贵妃可来了?” 被接进来后就赐座,还上了热茶,传了太医的沈玉耀没想到沈崇是个如此贴心的性子,他甚至还帮她叫了曲烟月过来! 反观沈崇对太子的态度,那叫一个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 沈玉耀对原主的受宠有了进一步认知,同时对太子目前的情况,有了更加明确的了解。 她以为太子只是被禁足,皇帝到底还念及骨肉亲情,可看沈崇当着她的面,毫不客气的给了沈濯琮一个巴掌,便知沈崇心中怒极,远不是明面上表现出的轻拿轻放。 这一下可真狠,把沈濯琮硬是打蒙了,半边脸肿的高高的,这下怕是真要老老实实在东宫待上十天半个月了,如此容颜,怎么见人? 皇帝已经不给太子一点儿脸面了,打太子的时候连左右都不曾呵退。 沈玉耀心里啧了一声,暗暗摇头,她就说嘛,正值壮年的皇帝对着自己当了二十多年太子的儿子,怎么可能还一腔父爱,无比仁慈。 余柳长得白白胖胖的,平日里脸上都会带上和善的笑容,叫人看见便觉得喜庆,但今日他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容,整个人在沈崇面前都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里去。 得了皇帝的问,他也不敢像平常那样,说上两句漂亮话,而是谨慎回答:“回陛下,奴婢已经命杨正那小子去永康殿了,一刻后定回。” “恩。”曲烟月是贵妃,贵妃出行总得打扮妥当,一刻钟已经很快,沈崇并不觉得意外。 就是余柳说完后,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他,沈崇沉声问:“有话快说!” 跪着的太子和站着的余柳同时被沈崇厉声吓了一跳,余柳赶忙说道:“是!老奴知罪,还请陛下息怒!” “老奴是在门外,看到了凤仪宫的夏总管。” 凤仪宫!沈崇听到这三个字都觉得额头生疼,他头疼的用手捏了捏有了深深痕迹,犹如命运刻下般竖纹的额头,“看来人要到齐了。” 他说话时,余光看到了一旁的闪光,仔细看去才发现是沈玉耀头上珠翠反射的光芒,暖黄灯光下的女儿粉雕玉琢,望向他的眼眸里并没有世人常有恐惧,讨好等情绪。 只有纯粹的好奇,以及能望到眼底的清澈澄明,像是这世间权欲熏陶出的一切污浊,都与她无关。 沈崇喜欢七女儿,就是因为她有一双这世上最纯净的眼睛,有着不属于这片表面光鲜,内里腐烂的富贵窝的天真肆意。 沈玉耀哪儿知道自己一个吃瓜看戏的眼神,竟能让沈崇脑海中闪过那么多想法。 如果她知道沈崇喜欢原主的点,一定会感慨皇帝和太子不愧是一对父子,都那么自以为是。 原主生在皇城,被娇宠出几分傲气,就好像是温室里的花,开的再绚丽多姿,也不过是别人想要的模样,而非她天生的样子。 被抑制本性,扭曲一生开出来的花,无论多么好看,都掩盖不了那生在骨子里的糜烂,若不是沈玉耀穿来,原主可能也会跟太子一样,奋不顾身的投入“爱火”中,将所有人都烧的渣都不剩。 “玉阳,你若是难受,可去偏殿休息片刻。” 沈崇说着,走到沈玉耀跟前,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头发,他低下身来,问:“今日是不是吓坏了?快去偏殿好好休息一下,等你母妃来接你回永康殿。”沈玉耀知道,这是要清场了。 她才看了一回合对打,还没看够呢,就要撵她走?那她今天晚上不是白演一出了。 沈玉耀瘪瘪嘴,满是信任的看向不远处笔直跪着的太子,“玉阳不怕,有大皇兄在呢,大皇兄说过,不会让玉阳受伤的!” 她这话一出,坐实了今夜之事是太子早有谋划,沈崇本来压下去的怒火噌的一下又上来了,他起身两步怒走到太子身后,一脚踹向太子胳膊。 沈濯琮自小习武,身子强健,这一脚当然不会将他轻易踹倒,但他还是顺势倒下了。 这一下说不上是身痛,还是心痛。 沈濯琮支起胳膊,透过散下的头发看向父皇,记忆中如同雄狮般不可一世的人,灯光下有了白发,后背已经有了微微弧度,再不似以前挺拔。 他已不再是那个记忆中天下无匹的帝王,他老了。 好家伙!这一下踹的够狠啊,太子跟被霜风雨雪的小花儿一样,啪嗒就倒了。 “不遵父命!枉为人子!坑害姊妹,枉为兄长!太子啊太子,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传令下去,着两百禁卫,围住太子东宫,东宫之人,无朕手谕,不得擅出!” “陛下不可!!” 沈崇话音刚落,一声喊声便从门口传来,太监在外姗姗来迟的通报传入人耳。 “皇后驾到!” 看到郑婉婉,沈玉耀发现沈濯琮似乎松了口气,绷紧的肩膀放松了些许。 沈玉耀还以为太子是多有底气,原来他的底气,来源于皇后啊。沈玉耀暗道可惜,她还以为自己能看到天家父子跟普通人家父子一样,口头吵架,手上动拳。 结果太子比想象中能忍,根本没有进一步的冲突,全是皇帝单方面疯狂输出。 现在皇后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冲突。 沈玉耀真的很急,她非常想看看后面怎么发展,但是郑婉婉来不是为了跟皇帝吵架的。 就算她是皇后,她也没有头铁到和沈崇正面对上。此刻的她形容憔悴,脸上没有扑粉,一张素面朝天,更显得病弱。 她本来就在病中,昨天被气的头疼了一天,今天白天知道了太子的打算,更是心中有事,坐立难安。现在太子的事情爆出来,她反倒有种大石终于落地的轻松,就是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好处理。 郑婉婉看向一旁无辜坐着,一副手足无措模样的沈玉耀,心里有些愧疚,她已经听说了,沈玉耀为了帮太子,马儿意外在宫门口惊了,人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当下就疼的哭喊不止。 这孩子是真的实诚,太子只是让她帮忙闹点儿事情,吸引禁军注意,可没让她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啊。 沈玉耀哪儿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在流传中,渐渐面目全非。 本来还在永康殿慢悠悠梳妆,等着一会儿去接自己能干的好女儿的曲烟月,不多时就看到心腹从外头慌里慌张的跑过来,跟她说,七公主从马车上摔下来,人事不知,皇帝传了太医过去守着,眼见就要不行了! 曲烟月听完这个消息,冷汗都下来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真要是因为太子他们没了,她非得心疼死不可,当下也不慢慢梳妆了,简单披了件外袍就往外走。 那慢悠悠的轿子被她抛到身后,近乎是小跑似的疾行往紫微宫。 一边走还一边埋怨身旁给她带来真相的心腹飞红,“你都是怎么打听的?七公主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说她没什么大碍?” 飞红都傻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是娘娘,这消息是七公主身边的梅香传来的,不应有误啊。” 曲烟月闻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尽量快些去紫微宫,路上泪水都出来了,她的宝贝女儿要是折在这么一场闹剧里,她真是能气死啊。 曲烟月到的时候直奔正殿,刚到门口就被守在门外的余柳给拦下了。 “贵妃娘娘,陛下和皇后太子在里头,您实在是不适合进去,七公主已经到东偏殿了,不如娘娘去偏殿看看公主?” 曲烟月耳朵不错,隐约听到了沈崇的怒吼,还有太子的辩驳和皇后劝架的声音。 里头定然有好一场大戏,可惜她看不了。 还是女儿比较重要,曲烟月脚下一转往东偏殿去了。 结果到了门前,她看到宫人都在门外,殿门紧闭。 “你们怎么都守在外头,公主身边竟不留人伺候吗?”曲烟月眉头一竖就要发怒。 同样被赶出来的梅香欲言又止,她侧身让开路,轻轻推开一侧殿门。 透过门缝,曲烟月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那个“人事不知”的女儿,正兴致勃勃的趴在墙上,姿势奇怪的听墙角。 “……” 曲烟月这辈子进门关门的动作都没这么快过。 “你们在外侯着。”曲烟月不放心的吩咐了一句,转过身对上沈玉耀不好意思的笑。 沈玉耀是真没想到,曲烟月这么快就来了。 第9章 “母妃来的这样快啊。” 和曲烟月大眼瞪小眼半晌,沈玉耀才磕磕绊绊的打破尴尬气氛,说了句没什么营养的话。 曲烟月上下打量了下宝贝女儿,确定女儿真的没什么事才开口道:“我再不来,你是不是想趴在偏殿墙上一晚上啊?这里是紫微宫,不是永康殿,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此处,也就你,如此大胆。” 她说着,伸出食指点了点沈玉耀的额头,把沈玉耀说的头都抬不起来。 沈玉耀面上老实点头,心里撇了撇嘴,她就是怕有人看到,还特意将人全都赶出去了,这偏殿里连只老鼠都没有,谁能看到啊? 要不是她听得入了迷,没发觉门外来人,也不至于被曲烟月给逮个正着。 曲烟月一看沈玉耀低头那模样,就知道她是屡教不改,今天我错了,明天我还敢。 她对这个女儿也没什么办法,生下来就被抱走的女儿,她曾经日思夜想的女儿,她如何能舍得让女儿受了委屈。 “行了,别装可怜了,快些挪开个地方。”曲烟月说完也凑上前去,“这偏殿和正殿中间的墙厚的不行,你这样趴在上面能听到吗?” 她一边问,一边将耳朵贴墙上,姿势并不比沈玉耀好看到哪儿去。 亲妈,真的是亲妈啊! 沈玉耀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 曲烟月疑惑的目光还没落下,沈玉耀就将书撕了两张,将纸卷成桶状,放在墙上,自己则将耳朵凑到纸卷上。 曲烟月学着她的样子,刚刚还有些模糊的说话声音,瞬间清晰了许多。 亲妈那惊讶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说“你还有这手呢”! 沈玉耀有些脸红,这不过是小时候玩剩下的东西,“那书是我从书房拿来的。” 特意找了个上面墨很新的,看着不像是什么孤本,应该不珍贵。上头都是一些弯弯绕绕的文字,沈玉耀看不懂,又见那书随意放着,想着应该不是很重要。 曲烟月摆摆手,表示没事儿。她觉得那书有点儿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啥。 什么都没有此刻听八卦重要!母女俩凑在一块屏息听着正殿发生的一切。皇帝此刻怒不可遏,伸手就将手边的茶杯扔到了太子身上,太子动也不动,老老实实的受下了来自父皇的“恩赐”,瓷杯碎裂的声音让郑婉婉头疼的要死。 疾病折磨,郑婉婉无法自控,上前两步给了亲儿子一巴掌。 她这一巴掌总不能打在皇帝脸上!她现在是难受,但还没有失了智。 郑婉婉这一下比沈崇打几下,都让太子难受,沈濯琮完全没想到母亲会打他,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郑婉婉,受伤到悲痛欲绝的眼神让沈崇都不知道该干嘛了。 其实沈崇也有点儿被吓到,郑婉婉嫁给他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郑婉婉发这么大火。 一家子关起门来吵架,顾不上那么多身份尊卑,郑婉婉狠喘两口气,正了正因为大动作有些歪斜的衣衫,这才瞪眼道:“可是闹够了?太子,你想干什么,你不想当太子了是吗?还有陛下,琮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还是太子,一国储君的脸面,难道要被扔到地上随意践踏吗!” 沈崇看着被他打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儿子,后知后觉的起了些心疼的心思。 毕竟是放在身边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曾经寄予厚望。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8节 但就是这个儿子,一点儿都不听话啊!让人看着就生气! 沈崇背过身去,看不见太子后,他心中舒服了点儿,让他给太子低头是万万不可能的。 郑婉婉看沈崇此举,便知道皇帝给了台阶,这个时候有台阶就应该赶紧下啊! “太子,本宫问你,你当真要舍去高官贵女,执意娶一个罪臣之后为正妃?” “是!母后,孩儿与绮罗互许终身,甚至她还怀了孩儿的骨肉。”沈濯琮以为郑婉婉是松口了,忙不迭的开口表白自身心意,“此生孩儿只愿能与绮罗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这是太子今天在紫微宫说的最长的一段话,此刻他之前的沉默,都有了理由,他竟然从进来后,就用沉默来对抗来自父母的压力。 沈崇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忍不住了,“孽畜!那个宫女乃是罪臣之后!朕当年,就不该仁慈,不该留她一命!你乃太子,太子正妃是未来国母,三年了,你三年不娶,是不是从三年前你就想着今日?真是看不出来,朕生了好一个痴情种啊!”沈崇现在就后悔,当年他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那时他为了给出生不久的太子积福,没有大开杀戒,现在倒好,当年的仁慈,酿成了现在的大错! 三年前?沈玉耀听到这儿有些奇怪,怎么还牵扯到三年前了? “我说呢,三年前陛下有意将秦淑君指给太子为正妃,太子要死要活的就是不肯,原来那个时候就有苗头了,藏得可真深啊。” 曲烟月感叹了一句,解开了沈玉耀一部分疑问,接着更多疑问出现。 “大皇兄三年前就和那个宫女在一起了?当时大皇兄怎么不闹着娶她为正妃啊?” 曲烟月沉吟片刻,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很奇怪,最后她伸手揉了下沈玉耀的头,不耐烦的一句话砸下,“小孩子家家的,别打听大人们的事儿!再问,你就回床上好好躺着歇着去。” 沈玉耀瞪圆眼睛,像是炸了毛的猫咪,不服气的想要折腾一番,又被无情的人类给压下去了。 “母妃一定什么都知道,却不跟女儿说,好小气。”沈玉耀嘟嘟囔囔的吐槽,曲烟月眯着眼睛看过来,她马上住嘴,又认认真真的听正殿的声音去了。 沈崇说完话后,沈濯琮又不说话了,他的沉默让沈崇更是火大。 但是接下来发难的人不是沈崇,是郑婉婉。 “秦良娣三年未孕,到底是她身体有恙,还是你从来没有碰过她。” 此话一出,沈崇都震惊了。 沈玉耀嘴里发出了一声哇哦,没想到皇后会连自己儿子后院的事情都知道。 不过想想也正常,皇后乃是后宫之主,这后宫发生的事情,从来都是雁过留痕,只要起了疑心稍微查一查,皇后一定能查出蛛丝马迹,推断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去,除非皇后装聋作哑。 “孩儿,没有。”太子吐出四字,沈玉耀一时没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没有进过秦良娣的屋子,还是说,没有做过皇后说的事,秦良娣无孕和他没关系? “真不是东西啊,秦良娣这三年若不是有秦相撑腰,指不定要受多少冷言冷语,嫁给太子,还不如嫁给一块石头。就算是石头,三年也该焐热了啊。”曲烟月为秦淑君不值,秦淑君付出的三年没有焐热这块石头,到头来还让太子羞辱。 让有孕的宫女为正妃,那不就是让一个此前无名无分的女子,生下嫡子吗? 皇室嫡子,太子若是顺利登基,那就是下一个太子,下一个皇帝。 秦家三年来给太子的帮助,全都打了水漂,偏偏他们还不能撤身,秦淑君在东宫,就在太子手下,简直就是成了太子威胁秦家的棋子。 真是想想都令人绝望。 曲烟月会为秦淑君着想,正殿的三人却不会以秦淑君的立场看问题,帝后此刻拒绝太子的要求,是因为那宫女出身太低,不配为国母。 太子显然也知道主要矛盾在哪儿,今夜一番出宫未遂,已经让他意识到出宫是不可能的了。 尤其是沈崇还让禁军重点看守东宫,他更不可能到处乱跑,但是让绮罗和孩子在外头,太子实在不放心。 所以最后,他妥协了,让了一步。 “孩儿还有一个太子良娣之位,绮罗不可为正妃,那就请父皇母后允许,孩儿纳绮罗为良娣。她还怀着孩子,那是父皇和母后唯一的皇孙啊。” 此言一出,曲烟月立马发出了不屑的嗤声。 沈玉耀听到身侧的声音,目光移到曲烟月脸上,“母妃,父皇母后不会同意吧?” “恩,良娣之位太高了。” 在曲烟月开口时,另一头郑婉婉的声音几乎同步开口。 “良娣之位,于她而言太高了,退一步,为太子良媛便是。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和秦家女平起平坐。至于皇孙?等她真的生下皇孙再说吧。” 沈崇没有反驳郑婉婉的话,显然内心是赞同。 太子成亲之后三年了,他们一直等着下一辈的孩子出来,就如太子所说,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们也不能真的将绮罗如何。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大闹,沈崇仅仅是将宫女逐出宫去,而非当场乱棍打死。 沈濯琮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谢了恩,绮罗的身份就算是定下来了。 沈玉耀听到太子和皇后告退后,有些呆愣的放下了手上的纸卷。 “母妃,这就是掀房顶不行,拆窗户可以吗?” 曲烟月没有回复沈玉耀,她的心情不太好,脸色难看。 沈玉耀觉得秦淑君是真的惨,今日秦淑君还跟她说,想等绮罗生了孩子,将孩子抱到膝下抚养,不再管太子要不要和绮罗去厮混。 秦淑君不知道,沈濯琮,她的丈夫,名义上最亲近的枕边人,是如何挖空心思来算计她。 第10章 这一晚上,宫里没人能睡一个安稳觉。 后宫里住着的嫔妃宫人不明所以,只看到禁军深夜突然将东宫团团围住,然后各种可怕的传闻转眼就传开了,作为在宫门口演出大戏,出现惊马事故的沈玉耀,在传闻里已经快死了好几次了。 好在后半夜,皇后从紫微宫出来,有了余力腾出手安稳后宫,她通晓后宫众人不必紧张,没人出事,沈玉耀现在还生龙活虎的,就在紫微宫偏殿里睡着。 至于其他,天亮之后自有解释,该干嘛干嘛去。 郑婉婉多年为后,威望不低,她这样说,后宫众人自然老实听话,一场风波在傍晚出现,后半夜就几乎消弭殆尽。 但是沈玉耀却睡不着了。 她在现代的时候,很喜欢看那种家长里短的剧,总有种在吃瓜看戏的快乐,现实中,每年过年,她也会凑到七大姑八大姨身边,听听东家长西家短的。 这是她给自己解压的一种方式,她听归听,却从来不会乱说,也不会故意添油加醋,魔化事情原本的样子。 这是她吃瓜人的道德底线。 今天晚上的瓜,在她吃过的瓜里,激烈程度连前十都排不进去,如果没有帝皇一家的加成,沈玉耀其实都不太想看。 可这瓜的后劲儿,却很足。 是因为她现在就在皇宫里吧,而且这场瓜,说白了还有她的手笔在里面。 “母妃,你睡了吗?” 沈玉耀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开口幽幽的问跟她歇在一张床上的曲烟月。 深夜路滑,沈崇又担心沈玉耀出去着了风,干脆让娘俩在东偏殿休息一晚上,凑合凑合。 曲烟月自然无可不可,不是任何一个妃子都能在紫微宫住下的,这里是皇帝的寝宫,也是宫城内后宫的第一道大门,出了这里就是肱骨大臣们平日里办公的区域。 曲烟月能住在这儿,说明她在沈崇心中地位很高。 只要是能彰显自己荣宠的事情,曲烟月都会同意的。 不过同意归同意,能不能睡着就不一定了。 曲烟月有点儿认床,好在今天折腾一天,她迷迷糊糊的也快睡着了。 然后被她身边的大孝女给喊醒了。 是的,沈玉耀问一句没有回应,还特意支起身子,凑到曲烟月耳边又问了两句。 “闭嘴。”曲烟月受不了,没好气的让女儿别喊了。 有了回复,沈玉耀眼睛一亮,黑夜中比繁星还要夺目。 “我就知道母妃你还没睡呢,既然母妃也没睡,不如我们聊聊天啊。” 谁说我没睡,我那是被你又叫醒了! 曲烟月深吸两口气,暗暗警告自己,眼前这个烦人的小家伙是她亲闺女,不能揍不能揍,揍坏了也是自己心疼。 “不聊,睡觉。” 黑暗中亲妈的声音听起来紧绷绷的,沈玉耀想起之前曲烟月的脸色,想来亲妈的心情也不太好。 “唉,其实很多事情我都知道的,大皇兄不喜良娣,母后问他可曾碰过良娣,他没有直接否认,可见这三年,他可能跟良娣一直是盖被子纯聊天,没做过任何事。可怜秦良娣,三年活寡,还要被众人议论,大皇兄还对良娣说,他是想要嫡子才这样做的。秦良娣被他骗的不轻,若是秦良娣知道今日之后,那宫女又要被接入皇宫,还被赐太子良媛之位,肯定会很伤心。可见男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信男人的话,注定倒大霉啊。” 沈玉耀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串,说完后,心里反倒好受了一点。 可见人就是一种憋不住话的生物,充满了倾诉欲。 心里好受了,困意就上来了,沈玉耀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听到女儿的小呼噜声,曲烟月反倒有些睡不着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寝殿的床,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年轻时她就没有女儿这样的见识,不知道信了男人的话,注定是要倒大霉的。 曲烟月想着,慢慢合上眼睛,脑海中突然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女儿的话。 越想越不对劲,她猛地睁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看旁边的女儿。 不对啊!她女儿还未曾开情窍,也就前段时间爱慕别人好颜色,嚷嚷着想要一个六品官,但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内,便知道如此详细的夫妻之事。 到底是谁教坏了她女儿! 曲烟月这下是真睡不着了,反观让她睡不着的沈玉耀在一旁睡得喷香,小呼噜打的可有节奏了。 第二天沈玉耀一睁眼,就听到旁边有一道充满怨气的女声问她,“你醒了?” 沈玉耀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又穿越了,这次是什么灵异世界。 定睛一看,是眼下略有些青黑,已经梳洗整齐的曲烟月。 沈玉耀点点头,心想这几日相处,看曲烟月大大咧咧的,还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人。 没想到昨天一口瓜,硬是让亲妈一晚上没睡。 太子他们可真是罪过啊。 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自己的沈玉耀,有点儿同情的看了眼亲妈。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9节 曲烟月确实需要同情,但她并不想被大孝女同情,她黑着脸一巴掌拍在沈玉耀的被上,力道不大。 “那就快些起来,必须赶在陛下下朝回来前回永康殿,梅香,过来伺候你家公主洗漱。” 待下朝,皇帝可能会叫上几个心腹大臣回紫微宫商议要事,她们若还在此,碰上就尴尬了。 沈玉耀乖乖起床,她这人毛病一堆,唯一能称赞的本事,就是她从来不赖床。 赖什么床,起来嗨!瓜田需要更多的猹! 等母女二人回永康殿的时候,从宫里出发到宫外接人的队伍,也已经回来了。 都是内卷社畜人,连皇帝都内卷,沈玉耀抬头看了眼太阳,这会儿太阳刚升起半晌,估摸着也就八九点钟。 这是天还没亮就开始干活,才能这么快就干完啊。 被逐出宫的宫女摇身一变成为太子良媛,被陛下派人请回宫来了,这事儿实在是少见,所以即便东宫目前处于被禁军围起来的状态,附近也有不少好事者来来回回走。 别问沈玉耀为什么知道。 大概是因为她也是好事者之一吧。 不过比其他好事者强的一点,是沈玉耀她可以直接进东宫,这是她身为沈崇最疼爱的女儿的特权之一。 第11章 沈玉耀就大摇大摆的进入了东宫。 她一开始其实没想过要进来的。 只是她人都到东宫门口了,不进来看看,多少有点儿不太礼貌。 好吧,她说实话,是因为她想起了秦淑君,越想越觉得应该进来看看她。 今日清晨,绮罗已经被皇帝派出去的宫人接回来了,此刻想来已经被送入东宫,安置妥当。 秦淑君是东宫现在名义上掌权的女主人,进出东宫都要和她打一声招呼,所以这件事她不想知道都难。 秦淑君确实已经知道了,沈玉耀到的时候,她正呆呆坐着,神情不似之前与沈玉耀说话时,那般灵动。 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只一天罢了。 可想想她和太子成婚又有多久?不过才三年。 “皇嫂。” 沈玉耀进来时有人通传,按理说秦淑君应该起身相迎,她毕竟是有封号的公主,身份上是比良娣要高的。 但是秦淑君没有任何反应,沈玉耀站在秦淑君面前,多少有点儿心虚。 沈玉耀不管怎么看不上沈濯琮的手段,她和沈濯琮也才是一家人,都姓沈,打断骨头连着筋,反正在外人眼中,是妥妥的捆绑状态。 秦淑君迁怒于她,实属正常。 但当沈玉耀开口后,秦淑君猛然回神,沈玉耀才知道,秦淑君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迁怒。 她刚刚,只是在发呆罢了。 “玉阳,你来了,快坐下喝口茶,去取蜜饯来,多加些糖,玉阳喜欢吃甜的。” 秦淑君实在是个很好的人,她甚至在这个时候,还能照顾沈玉耀的口味。 原主以前不怎么和她接触,倒是不知道秦淑君本人性格竟然如此体贴懂事。 懂事到令人心疼了。 如果此刻秦淑君给沈玉耀摆黑脸,甚至是跟太子大吵一架,沈玉耀都不会觉得秦淑君让人心疼,只会觉得她倒霉。 “皇嫂,你……”沈玉耀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今日能再来看望我,对我唤一声皇嫂,我很高兴。”秦淑君像是明白沈玉耀的想法,这个才二十一岁的姑娘冲沈玉耀大度的笑了笑,笑容里没有多少怨怼。 二十一岁,她的年纪和沈玉耀年纪相近,只差个两三岁,沈玉耀无法控制的想,如果是现代的她,遇到秦淑君的情况,她要怎么应对? 想了半天,无果。 沈玉耀想不出来,以她的性子,不可能让自己落入如此境地,一开始这段婚姻就不会出现。 “入皇家,与其他人家是不一样的,我早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他是太子,未来是皇帝,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又有哪个皇帝,膝下儿女会少呢?” 明明是沈玉耀来宽慰秦淑君,结果却被秦淑君给安慰了。 秦淑君伸手将宫女送上来的蜜饯递给沈玉耀,“来,尝尝看,昨日你走后,我特意让膳房改进过。” 沈玉耀看了眼那个闷不做声的宫女,昨日她来时,那个宫女并不在秦淑君身边。 仔细想想,好像每次秦淑君出行,都会带着这个宫女。 昨日,这个宫女做什么去了? 秦淑君看出沈玉耀的疑惑,却没有说起此事。 沈玉耀低头吃了口蜜饯,这次确实是用了心思,比之前的要好吃很多。 甜度上去了,却不会给人齁得慌的感觉,甚至比太子那边的蜜饯更好吃一些,口感上更温和。 可能是因为太子那边的蜜饯,是让太子吃的,口感更迎合沈濯琮的。 “很好吃,并不是太甜,吃起来很爽口。” 沈玉耀和大多数人一样,对甜食的最高评价是不甜。 秦淑君似乎很高兴,笑着又递给沈玉耀一块蜜饯。 她越看沈玉耀,心情就越好。 沈玉耀自己不知道,她低头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如雪的肌肤配上略有些红红的眼眶,就像是认真吃草的兔子。 一团雪白的可爱。 叫人看着,心底都软了。 秦淑君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要说她对太子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她自幼与太子相识,太子又长得好看,平日里待人温文尔雅,少女时春心萌动,自然也喜欢过这样的少年。 可是后来她入东宫,被一点点压着,早就忘了最初自己的模样,三年来,外人看着她是荣华享尽,实际上这三年对她来说,是与少女时期完全不同的境遇。 那些深夜时辗转难眠的痛苦,旁人口中不轻不重的议论,犹如一座座大山,压在她头顶,叫她一点点弯下脊梁,每日只能垂目低眉,老老实实的做太子良娣。 秦淑君在想什么,秦淑君这个人想要什么,没人在乎。 秦淑君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她的错。 她是错在何处?为太子良娣,没能为太子传宗接代?还是说,是她为人太过善妒,不能容人,明明只是太子良娣而非正妃,却霸占太子不放? 现在真相揭晓,秦淑君才恍然明白,她什么都没做错。 如果说一定要挑出一个错处,那就是太子不爱她。 这是她的错吗?不,这是太子的错。 沈玉耀吃着吃着,听到了一声轻笑,她抬头疑惑看向秦淑君,只见秦淑君望着她,巧笑嫣嫣,心情不错的模样。 沈玉耀当即就像扣问号了,她的吃相很搞笑吗? 不等沈玉耀开口,下一块投喂的蜜饯就已经到了嘴边,沈玉耀转头就将问题抛到脑后,开始认认真真的啃零食。 这样的蜜饯她自己可以吃三碗! 真的好好吃,宫廷手艺不一般,沈玉耀怀疑自己会胖三圈,不过想想她之后的运动量,这点热量摄取,不过是小意思。 想到以后,沈玉耀也顾不得享受美味了,她终于停下自己吧嗒吧嗒的小嘴,喝下一口茶水冲冲嗓子,随后问秦淑君,“皇嫂,你要不要同妹妹一起,习武练剑啊?还有骑马!” 秦淑君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她低头看向自己纤细的手指,白嫩修长,指甲还做了蔻丹,漂亮精致的很。 再看沈玉耀那尚未长开的身子,似乎风一吹就能倒。 她们俩去习武练剑? “骑马不必了,在闺中时,我常邀三五好友去打马球。就是这习武练剑,玉阳,你我年纪太大了。” 一般习武都是三五岁就开始练习站马步,打基本功,哪儿有十好几再去习武的,先不说身体已经长成,硬的筋都抻不开,就说这样的身体条件,不光要吃更多苦,最后结果也会不如人意。 练不出什么子午寅卯来,不过白受罪。“年纪大不是问题,昨日马儿受惊,在马车上时,我就想着若是我身手能好些,或许就能自救了。” 沈玉耀当时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要吃瓜的喜悦,哪儿想过这些,甚至怕上车来救她的元石陆打扰她发挥,一脚将人踹下车。 听说今日元石陆没来宫中当值,说他控制马儿的时候受了些伤。 当时秦淑君不在场,她真以为沈玉耀是因为一场变故,才生了练武的心思。 她不赞成此事,觉得沈玉耀是小孩心性,三天热度罢了。 “玉阳,练武可吃苦了,摔摔打打难免受伤,若是留下伤疤如何是好?你是公主,只要你自己注意些,惊马之事,不太可能会再发生了。” 旁人不清楚惊马一事的弯弯绕绕,秦淑君还不知道嘛,沈玉耀甚至还跟她说过,太子要求她制造些混乱,助他出宫。 这惊马一事是早已商量好的。 沈玉耀会不知道练武吃苦吗?可她一身巨力,若不好好练武,岂不是浪费了。 光有力气不知道怎么用,真要是跟人打起来,吃亏的是她。 沈玉耀最爱的就是吃,但她这个人从来不肯吃亏。 “皇嫂以前会打马球啊?可以教教我吗?正好我不用去找马术师傅了。” 沈玉耀没接秦淑君说的练武辛苦,秦淑君明白,沈玉耀是下定决心要去试试了。 试试就试试吧,小公主一天也没什么事情做,练武和骑马还能消磨一下她的精力。 等她真的受不了,自然就会自己歇了。 秦淑君没有再劝,同时也没有答应教导沈玉耀的事情,她现在是太子良娣,每天东宫有一堆杂事等着她处理。 哪儿还有少年时的空闲,能成日出去玩乐。 她和那些闺中姐妹们,一年也只能见两三面,每一次再聚,彼此之间的情分就淡几分,过上几年,或许就会如同相熟的陌路人一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谈天说地,聊上一夜不困了。 沈玉耀又坐了一会儿,发现秦淑君的情绪还算稳定,就准备告辞了。 结果走的时候,被太子身边的宫人拦下,那宫人请她去太子书房谈话。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0节 沈玉耀很想说她没空! 可是想想她才帮了太子,虽然事情没办成,但结局总是好的,她费了大半天劲,总不能一点儿好处都不拿啊。 况且她总觉得,这件事还没那么简单结束。 太子其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温和。 见到沈玉耀时,沈濯琮二话不说就拱手向沈玉耀行了一礼。 这一下可给沈玉耀吓一跳,还好她动作敏捷,当即一个侧身就把这个礼给躲过去了。 太子直起身的时候,没看到妹妹惊讶的脸,而是空荡荡的门口,表情空白了一瞬。 腹稿全白打了。 第12章 “大皇兄为何行此大礼?快快起来,被人瞧见可说不明白了。” 沈玉耀很想站旁边看太子怎么解释他刚刚那突兀的行礼,不过想想在这儿久了,是浪费她自己的时间,这太不划算了。 于是她开口了。 沈濯琮就等沈玉耀说这句话,正如他设想好的一样,沈玉耀会问他为何这么做。 “这是为了感谢皇妹昨日的帮忙,同时也是像皇妹赔礼道歉,是为兄思虑不周,害得皇妹差点儿出事。” 按照沈濯琮之前设想的,此刻沈玉耀应该大度的表示没有关系,这个话题就可以轻轻略过,再也不提。 他那时犯下的过错,自然也是一笔勾销,任谁都不能再说起此事,找他麻烦。 太子这算盘打的是真好,可惜他眼前的沈玉耀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傻乎乎任人摆布的小公主了。 沈玉耀一眼就看出了太子打的鬼主意,她岂能叫太子如愿啊? 自然是笑眯眯的承下这份道歉,同时还顺杆往上爬,问太子,“赔礼道歉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大皇兄此番未免太过没有诚意,妹妹昨日可是豁出去了,若不是元统领武功高强,禁军们身手敏捷,今日大皇兄都不一定能见到全须全尾的我了。” 沈濯琮闻言嘴角微抽,合着他刚刚行礼白行了。 那可是太子的行礼,普天之下有几人能得到太子的躬身? 沈濯琮很想跟沈玉耀细细理论一下此事,但刚刚沈玉耀已经将他的行礼完全躲开,他就是想以此发难,也做不到啊。 “那皇妹是想如何?”沈濯琮能怎么办,只能忍着,用温柔的语气跟沈玉耀说话,凸显沈玉耀好似在无理取闹一般。 可实际上,沈玉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理有据,沈濯琮如果是让原主帮忙,原主那个性子,准会出大问题。 原主的性格风风火火,可没有沈玉耀谨慎。 虽然沈玉耀也没谨慎到哪儿去。 “君子送礼,投人所好,皇兄不如送些我喜欢的。”沈玉耀看了眼沈濯琮的书桌,上面放着上好的辉州墨,以及青山砚台,均是难得至极的宝贝。 沈玉耀身为公主,身边不缺金银外物,可真的能直接用的却不多,她还未曾及笄,也未曾成家,从来都是曲烟月给她钱花。 原主大手大脚的,这些年并未存下什么。 要沈玉耀说,最好的礼物就是真金白银,真要是想要补偿她,就一箱子一箱子抬金子给她啊! 不过沈玉耀还是比较委婉的,这种话可不能一个冲动说出来,古代人脸皮薄,说出来反倒显得不美。 她这么看贵重物品,太子应该明白她想要什么了! 沈濯琮一开始其实没明白,后来见沈玉耀的目光一直往笔墨纸砚上放,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他这个妹妹似乎说过,看上了一个已有妻室的六品官。 那时他非常他严厉的同沈玉耀说过,就算是身为公主,也不能如此任性。 但是现在他比当时的沈玉耀还要任性,倒是没什么立场去管教沈玉耀了,况且沈玉耀这次真的是出了全力帮他,现在又明显不想敷衍了事。 看来他得牺牲一次自己的名声,去做一个强迫臣子的恶人了。 沈濯琮这么想着,倒是没多少不情愿,沈玉耀可是公主,尚公主是世间多少男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天家女儿难道还不如那六品官的糟糠妻强? 这是那六品官的荣幸,况且大庄并无驸马不得掌权一说,借助沈玉耀的宠爱,或许那六品官日后能官运亨通,自此青云直上! 届时他这个促成姻缘的太子,就算是对那六品官有知遇之恩了,沈濯琮想到此,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既能让沈玉耀开心,又能叫他高兴。 皆大欢喜。 “行,你想要太子手谕,为兄便给你一份,但是不能直接命令那小官休妻另娶,此举实在是不合礼数,不过为兄会在手谕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叫那小官趁早想通。” 沈濯琮说着,就要撸袖子上前写了。 沈玉耀一听这话可是实实在在的懵了,沈濯琮他是不是昨天晚上被皇帝给打的脑子不好使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在沈濯琮真的下笔之前,沈玉耀终于想起来这是原主留给她的某个烂摊子,距离她穿过来才两天,太子还不知道她已经放弃原主的那些想法了。 此刻的她,虽然还是十四岁的身体,但已经有了二十四岁的灵魂,没有那么幼稚,也不喜欢搞什么强扭的瓜了! 单身才是最快乐的,陷在情障里的红尘之人懂什么叫单身的快乐! “皇兄且慢!我已经不喜欢那个小官了,他太老了!” 沈玉耀一句话,好像无形中有一支箭刺穿了太子的胸膛。 老?那小官不是和他一样大吗!沈濯琮这下是真的不写了,他看着沈玉耀,眼神很奇怪。 说不出是被人戳穿真相后的愤怒多,还是对岁月无情的感叹多。 沈玉耀对上沈濯琮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的咳嗽了一下,她其实也挺老的来着…… 不对,什么老不老的,那叫正值青年! “皇兄,我就是想出宫去走走,顺便再找个能教我习武的高人,不求有什么大本事,强身健体就行。” 后者倒是没什么难度,太子手底下还是有不少能人的,只是前一个要求很难做到啊。 “为兄还被关在东宫哪儿都去不了,如何帮你出去,况且最近外面不太平,若是让父皇知道你私自出宫,小心回来挨板子。” “我不是出宫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偷偷摸摸出去?东宫被禁足,我又不是东宫的。” 沈濯琮胸口又连中两箭,这下可让他难受了。 这可真是个好妹妹,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玉耀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她没打算得罪太子,现下得罪太子可没好果子吃。 “皇兄你若是不能帮我出宫,就答应我另一件事如何?” 沈玉耀又问。 沈濯琮算是明白了,沈玉耀估计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打算,现在只不过是一点点试探他的底线。 “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奈,沈濯琮开始反思,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跟沈玉耀合作,沈玉耀确实能帮到他,但也能坑到他啊! 而且沈玉耀还是个不稳定因素,她若是不高兴了,反手坑他一把,不是很严重那种,沈濯琮还没办法还回去。 真是说不出的心里憋得慌。 沈濯琮过的不开心了,沈玉耀就开心了,这世上哪儿能什么好事都被一个人给占了呢。“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就是父皇肯定不同意我单独出宫游玩,所以想向皇兄要走皇嫂。” “你皇嫂还有孕在身……”沈濯琮下意识的想到了绮罗。 沈玉耀摆摆手,笑着说出扎太子心的话,“那可不是我皇嫂,皇兄,她只是太子良媛,还够不上资格让我称呼她为皇嫂,我说的皇嫂另有其人。” 这个另有其人,只能是说秦淑君了。 沈濯琮的表情没稳住,那一瞬间他流露出的阴狠与他平日里的表现完全不同。 他所钟爱的女子,无法成为他名义上的妻子,这件事被太子视作奇耻大辱。 是对他能力的一种嘲讽。 被封为太子良媛重新进宫,还被允许安稳诞下皇嗣,若是皇子,日后还可再晋位份,绮罗本人对这件事情的发展估计都很满意了。 只是太子不满意罢了。 他或许是爱绮罗,但本质上更爱他自己,他将爱绮罗这件事视作与父亲的争斗,同时也热衷于将绮罗捧到更高的位置。 绮罗在他心中,就等于是他的一部分,是私有物,象征着他的存在。 沈玉耀从沈濯琮的不满中窥见了太子人格阴暗的一面,这个受最精英教育长大的太子,本质上,其实很卑劣。 沈濯琮咬着牙应下这个要求,“可以,只要父皇同意。” 此刻的他已经被沈玉耀激起了怒火,燃烧了一部分理智,他完全忘记,现在东宫内的宫务,大部分都由秦淑君处理。 打秦淑君嫁到东宫,算一算已经有三年,三年来,东宫变了许多。此时的东宫早就不是以前的东宫了,秦淑君已经融入东宫成为这座宫殿的一部分。 一旦秦淑君离开,不好好安排的话,东宫可能会乱套几天。 处理不好,乱上十天半个月也不是没可能。 全看太子能不能迅速上手了。 沈濯琮这个太子也不是没有事情做,他手头的事情也一堆,秦淑君一走,他估计要加班到没时间去见绮罗了。 此刻的太子还不知道,解下来自己要度过几天暗无天日的时光。 就如此刻的沈玉耀也不知道,这一次出宫,会改变她在大庄的一生。 第13章 从东宫出来后,沈玉耀直接回了永康殿找亲妈。 今天曲烟月并不是很想看见沈玉耀,一看到沈玉耀,她就想起自己昨天睡得好好的,被女儿吵醒后,睁着眼睛过去的大半夜了。 不过这是亲闺女,她不会记亲闺女的仇,于是勉勉强强的让闺女进门来,屏退左右,拉着闺女问东宫的情况。 “母妃,东宫现在情况危急,咱们怎么能还看他们笑话呢?再说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大皇兄被禁足,依旧春风满面,而秦良娣她则神色黯然,郁郁寡欢。”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1节 沈玉耀一边说没什么好说的,一边将沈濯琮和秦淑君的情况吐露的一干二净。 曲烟月听完,兴趣一般的点点头,“你有没有去看看那位太子良媛?” “没有,我不喜欢她。”更不喜欢太子。 沈玉耀都能想到她去见绮罗会给秦淑君带去多大的压力了,以后还怎么跟秦淑君一起愉快地玩耍? “小孩子心性,还轮得到你说喜不喜欢?只要太子喜欢便足以。”曲烟月私底下实在是有些口无遮拦,这种话都会跟沈玉耀说。 在这个规矩森严的皇宫,曲烟月的性格显得格格不入,落在一些性子迂腐的人眼中,曲烟月的性子是需要“掰正”的。 但是沈玉耀觉得曲烟月现在的模样就很好,她喜欢这样的母亲,不喜欢循规蹈矩的人。 世上的规矩有那么多,若是人人都循规蹈矩,岂不是太无趣了一些? “母妃说的是。母妃,女儿今日与秦良娣说了几句话,觉得她心情很是低沉,东宫这次禁足,父皇只点名了大皇兄,秦良娣是不是能出来啊?” 沈玉耀话音刚落,就对上了曲烟月满是警惕的眼神。 曲烟月怀疑她闺女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并且已经掌握了证据!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永康殿呆着,不是说想练武吗?等母妃两日,母妃叫你外公寻几个本事高的女教习进宫来,专挑严厉的,到时候你可不许撒泼耍赖不干了。” 曲烟月想转移话题。 “真的?多谢母妃!要擅长骑马的教习,我要学骑马!最好再来个擅长射箭的教习,马上射箭最帅了!” “行行行,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行。”只要她闺女乐意老老实实的呆着,曲烟月表示什么人她都能寻进宫来。 “母妃真好!”沈玉耀上前抱住曲烟月,亲了一口曲烟月的脸颊。 她表达喜悦的动作过于亲昵,曲烟月霎时愣住了,以前的沈玉耀从来不会跟她如此亲近。 最多是相互依偎在一处,却不会亲吻她。 曲烟月有时候会想,婴孩会亲吻母亲,如果沈玉耀从小就长在她身边,她们之间应该就不会有那一层看不见的墙了。 现在沈玉耀此举,似乎一下子将那堵墙打破了。 曲烟月脸上飞速染了一抹红,又惊又喜的笑出声,捂住脸颊,她笑骂沈玉耀,“谁家公主像你一样,猴儿似得折腾。” “嘿嘿,谁家公主也不会像我一样,这么爱母妃啊。母妃,女儿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沈玉耀想要哄人的时候,很少有哄不住的,嘴甜人美,谁能扛得住她这一套糖衣炮弹啊? 曲烟月反正扛不住,刚刚还心中暗自警惕的贵妃,此刻完全被女儿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看你今日还算乖巧的份上,说吧,是想要东海明珠,还是想要西山贵玉?” “都不要,女儿只是想出去玩一玩,不去远处,到千音观去看看,带上秦良娣一起。” 曲烟月听到她要出门,就皱了眉头,听到最后,更是想要摇头了。 “母妃,你答应我的。”沈玉耀赶忙用自己那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曲烟月。 曲烟月被看的心软了,头脑一热,就点了头。 等她端着一碗鸡汤站在紫微宫前时,心里只剩下了后悔。 别人坑爹,沈玉耀坑娘,她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女儿啊? 曲烟月一边埋怨沈玉耀不够体贴,一边又觉得高兴,沈玉耀以前性子刁蛮,有什么事都不会跟她仔细商议,像这种出宫的事情,估计早就跑到皇帝跟前说了。 那孩子很少跟她撒娇的。 就冲这一次难得的撒娇,曲烟月想,她不管怎么样,也得达成女儿的愿望。 沈崇听余柳说曲贵妃来送鸡汤了,就知道这是有求而来的,在曲烟月进来前,他脑子里想了不少事情。 最后发现最近朝堂上似乎没有什么需要他开口的大事,倒是后宫事情比较多,可那些太子折腾出的麻烦,与曲贵妃毫无干系啊。 想不明白曲烟月是为什么来,沈崇在见到曲烟月后,直接问了。 曲烟月温柔笑道:“臣妾就不能是担忧夫君近日忧思国事,身子有亏,特来探望吗?” 永康殿小厨房的大厨手艺极好,曲烟月还没翻开盖子,就能闻到鸡汤的香气了。 沈崇还真有些饿了,他看了眼余柳,余柳上前与另一个小太监配合着试毒。 “若是其他人来此,朕就信了她们乃是真心实意的关心朕,你嘛……” 沈崇笑着摇摇头,显然是不信的。 他的态度很是亲昵,即便是面对皇后,也不曾如此有耐心,若是其他人来送东西,位份高一点的,沈崇会给点儿面子收下东西,位份低的,沈崇会直接让余柳将人劝走。 只有曲烟月,可以直接带着东西进来,与沈崇见一面说上几句话。 “臣妾也是关心陛下,陛下莫要污蔑臣妾。”曲烟月与沈崇笑谈两句,说起了正事,“不过臣妾今日来,确实是有一件事想求求陛下。” 图穷匕见,沈崇反倒觉得心里很踏实,他心情大好的接过余柳端来的汤,低头品了一口。 美食让人心情舒畅,沈崇点点头,“尽管说来,不是特别过分,朕便允了。” “是咱们的小七,她想出宫去游玩一番,不去远处,就去太后暂住的千音观。” 沈崇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 虽然最近外面出了些事情,但还不至于让公主都不敢出宫游玩。 沈崇直接点了头,“可以,要带足禁卫,只准去千音观一处,莫要落单,以免给贼人可趁之机。” 听到“贼人”两字,曲烟月的脸黑了一下,宫外还有贼人呢!她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竟然还敢出去玩! 见曲烟月那表情,沈崇就知道对方估计是被沈玉耀磨的不行,才来开这个口的。 “哈哈哈,爱妃也有今日?”以前沈崇事事顺着沈玉耀,曲烟月总是明里暗里埋怨他过于宠爱女儿,今日究竟是谁太过宠爱女儿呢? 曲烟月被沈崇笑的尴尬了,她以为沈崇笑两声就算了,谁知道沈崇越笑声音越大,好像是见到了什么天底下极好笑的事情一般。 笑的曲烟月表情越来越冷,最后几乎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沈崇,趁着沈崇喘气的档口,她幽幽问道:“陛下可笑完了?” 沈崇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和曲烟月二十多年的情分,不比寻常,私下相处很是随意,他也不摆皇帝的架子,就似普通人家的夫君般,对夫人告饶,“爱妃息怒,朕不笑便是了。” “玉阳实在是像臣妾,这才会喜欢往宫外跑,她还像臣妾一样,爱交朋友,叫她独身一人出行实在是孤单,可其他公主不是有事,就是年岁尚小,陪她出去不合适。陛下,不如叫秦良娣与玉阳一同出行吧,想来太后也想秦良娣了。” 秦淑君小时候就常来宫里走动,太后和秦淑君还有些亲戚关系,虽然比较远了,但太后确实对秦淑君很好。 沈崇没多想,直接点了头,他还不至于因为太子那点儿破事,去迁怒儿媳妇。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沈玉耀就在出宫的马车上见到了秦淑君。 对方少见的没有穿宫装,而是穿了一身普通人家富贵女子穿的衣服,以青色为主,少有朱紫之色,穿在她身上沉稳大气,美丽端庄。 就是显得人年纪大了些,瞧着快三十的模样似的,加上秦淑君有些憔悴的神色,更增添了几分半老徐娘的韵味。 沈玉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鹅黄色的襦裙,揉了揉自己带着婴儿肥的小圆脸,再加上比秦淑君矮上一头的身高。 真是想想都知道是什么场景。 她目前给秦淑君只差了七岁,可走出去得跟母女逛街一样。 这话当然不能直接说,沈玉耀上车后,问秦淑君,“皇嫂何故这样穿?” 明明年纪不大,却往老里打扮。 “今日不是要去见皇祖母吗?皇祖母她喜欢我穿青色衣服,说这样显得人成熟稳重,再说我也不是像玉阳这样的青葱少女了,不好穿的太亮眼。” 秦淑君说的理所当然,好像平时穿朱紫衣服时的她不亮眼一般。 沈玉耀眼底映照着秦淑君脸上的浅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还很年轻,却要一举一动符合礼制,符合孝道。 连穿衣服,都不是依据自身喜好,而是他人所想。 秦淑君的一生,何其可悲啊。 第14章 从宫门一路往南,跑过少有人烟的街道,连入人群希壤的坊市,又经高大的城门,从官道一路从繁华跑到萧索,长长的车队在正午时分才停在河边空地上。 坐了一上午的马车,沈玉耀感觉自己骨头架子都要散开了。 不过这只是她的错觉,事实上她还能跑能跳,下了车就开始撒欢。 “空气好清新啊,山绿水美,真漂亮。” 沈玉耀承认自己没见过世面,她现代的时候早早就戴了眼镜,摘了眼镜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戴着眼镜又觉得鼻子重的慌,出去玩,会被汗气蒙起来。 反正就是各种原因,让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全方位自由的观赏大自然。 更不要说古代的环境比现代好多了。 侍卫和宫人们都开始忙活着做饭,千音观离京城不算远,只不过沈玉耀这次带的人多了些,外出游玩又不是赶着过去,不必快马扬鞭,这才走了一上午还没到。 但是也快了。 “大抵半个多时辰,就能到千音观了,那边风景秀丽,玉阳你肯定很喜欢。”秦淑君见沈玉耀因为眼前简单的山水就欢欣雀跃,捂嘴轻笑,“我记得你去年去过猎场,怎么还对这普通的山水如此感兴趣?” 沈氏圈的猎场,直接包含大半座山,而且奇景异石数不胜数,珍奇走兽更多,哪儿是眼前这一小块地方能比的了的。 “嫂嫂此言差矣,山水自有奇美,小山小水有精致之美,大山大河有广阔之美,我都爱。” 沈玉耀只是不爱那如同囚牢一样的宫墙砖瓦,不过人从来都是自囚,真正的囚牢从不是人铸造的高墙。 秦淑君闻言,神态动容,她有些羡慕沈玉耀,因为从沈玉耀的话里,她感受到了自由自在的气息。 那是三年来的宫廷生活,从她身上剥离的自由。 “嫂嫂,咱们好不容易才外出一次,可别老想着那些不高兴的事,对了,嫂嫂不是说以前跟闺中密友一起打马球吗?我记得千音观就有马球的场子,到时候嫂嫂不如叫上昔日好友,一同游乐,岂不快哉。” 沈玉耀希望能将秦淑君从宫里的漩涡里拽出来,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她不想看到一个心有天地的女子,在她面前一步步走向毁灭。 秦淑君这次是真的被沈玉耀说的心动了。 她太久没有和朋友们好好玩一玩,坐下来说说话了。 “可咱们去千音观是看望祖母的,马球吵闹,怕是惊扰祖母。而且她们而今也很忙,怕是没有时间……” “别的时间没有,出来玩两天的时间总会有的,再说了,祖母看到我便会高兴,我想看马球比赛,祖母一定会同意的,我只问嫂嫂,想不想玩?” 沈玉耀不管有什么困难,她只问秦淑君想不想。 秦淑君闻言,眼神亮了亮。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2节 自从入宫后,身边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不能这样做,不能那样做,没人问过她想不想。 她想说,她不想当什么太子妃,她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爱人,也不想去养别人的孩子,更不想一辈子被关在宫闱中,寸步难离。 不想和友人渐行渐远,不想与父母亲人一年见不了几面。 不想和不爱她的人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不想做世人眼中合格的太子良娣。 太多不想,太多不甘,被时光一点点压制在心底,被她狠心压在了暗无天日之处。 沈玉耀的问话,就像是凿子凿开了石缝,有光透下来,新鲜的空气让她终于能喘息片刻。 “想!玉阳,真的可以吗?” 原主受宠,指的是宫里那几个站在食物链巅峰的人,都喜欢原主。 包括在千音观的那位老太太。 “当然,交给我吧!”沈玉耀之所以说要去千音观,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皇帝安心的去处,也因为只有皇太后,才能压住太子。 皇帝都压不住,上次现场吃瓜,她算是明白了,沈崇表面严厉,实际上还是会为了孩子让步。 沈崇对太子还剩多少喜爱,沈玉耀不清楚,但是她知道,父母让步有时候并不是因为多么疼爱孩子,很多时候是因为习惯。 因为是父母和孩子,所以父母愿意让着孩子一些,下意识愿意退步一些。 沈玉耀总觉得,按照太子的性格,沈崇若是三五年不死,太子一定会折腾到沈崇对他没有多少耐心咯。 皇太后和太子的关系并不算特别亲近。 虽然皇太后姓郑,与郑婉婉还有亲戚关系,但皇太后的郑都快和郑婉婉的郑分家了。 先皇乃是开国皇帝,只不过郑家势大,先皇为稳定朝中格局,大开后宫,那时先皇第一任妻子身体不好,很快病逝,后来才娶了皇太后入宫为当时的皇后。 皇太后与先皇年龄相仿,皇太后二嫁,先皇二婚。 两人倒是般配,可这两人在一起都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夹杂着各种利益,宫里宫外一直有传闻说先皇第一任皇后与皇太后前夫的死都有猫腻,只是谁也不敢明说。 反正皇太后确实很讨厌郑家人,沈崇登基后,皇太后总是会在千音观清修,美名其曰为先皇祈福,只有年底会回宫一趟。 简单野炊过后,再度启程,很快就看到了千音观的大门。 千音观和一般的道观一样,修筑在山间,因为皇太后在此清修,所以有一条能过马车的路从山脚修到半山腰。 千音山是大山,上山的路倒是不算崎岖,就是颠簸了些,路上石子不少,到了千音观前,沈玉耀脸都白了。 她这次不是感觉骨头架子要散,而是觉得胃里中午吃的东西都要吐了。 古人适应良好,秦淑君下来的时候面色依旧,还调侃沈玉耀。 “玉阳你这身子骨还是太弱了些,等之后习武时,可要让教习好生给你打打基础。” 沈玉耀想说,等她学会骑马,打死她也不要坐什么马车了! 千音观前早就等着不少女道士,坤道道长们站成一排,为首两人,均是白发。 一人比较眼熟,是皇太后身边的亲信。 沈玉耀赶忙上前招呼,“青珍姑姑!” 一行人给两人行礼,“贫道给玉阳公主请安,给良娣请安。” 青珍则单独上前行礼,“老奴见过七公主,见过良娣,两位贵人一路可还顺利?” “免礼!劳姑姑关心,顺利顺利,皇祖母呢?”沈玉耀累得不行,只想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太后她老人家听闻公主要来,早早便吩咐了奴请公主到后山见面。”青珍先回答沈玉耀的问题,随后又给了身旁的坤道一个眼神。 想来是已经商议好了,那坤道上前,同秦淑君小声说,带秦淑君和诸位侍卫到客房安置。 千音观里的道士都是坤道,这次来的禁卫却有不少男子,好在千音观的客房与坤道们住着的房间离得不算近,还住的开。 就是多少会妨碍禁卫们日常巡逻值守,不过这里平日里也有皇太后身边的禁卫,早就有了一套成熟的流程,还是很安全的。 沈玉耀看出来了,皇太后这是只想见她,不想见秦淑君。 确实,听说皇太后性子清冷,不喜见外人,就是没想到连秦淑君这个太子良娣,在她眼中都属于外人。 这哪里是性子清冷,简直就是高冷了。 但在原主的记忆中,皇太后并不是一个多么难以接近的人。 沈玉耀跟着青珍一路到后山,路上青珍跟沈玉耀大概说了说皇太后在千音观一天的行程,听说皇太后每日会跟着那些坤道一起做早课,沈玉耀一惊。 “坤道们早课习得是道教之书,其意晦涩难懂,皇祖母怎会对这些感兴趣?” “太后一向爱读老庄之言,清静无为,修身养性。” 青珍回复的比较敷衍,显然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不过沈玉耀也懒得多问,只要皇太后没有沉迷道家炼丹,成天往自己肚子里塞铅就行。 见到皇太后时,沈玉耀很意外,虽说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就已经知道皇太后今年年近七十,面貌则好似五十多岁,但她没想到,皇太后真人更显年轻。 可能是因为皇太后有一头乌发吧,她那头头发,去现代都能拍洗发水广告了。 笑起来脸上皱眉也不算多,还有一张显得年轻的娃娃脸,只是法令纹和混浊的眼睛,显露出她年纪已经不小了。 皇太后本人很高,目测比秦淑君还要高一个头,大概有一米七左右,是沈玉耀最想要拥有的身高! 现在沈玉耀只有一米五,她坚信自己还会窜一窜! “孙女见过皇祖母,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诶呦,祖母的乖乖哦,今天这小嘴怎么这样甜,说出来的话也好听,快到祖母身边来!” 皇太后伸手就将沈玉耀抱在怀里揉了揉,乐的眼睛眯成了线。 沈玉耀确定了,这位是真的非常喜欢她。 谁能拒绝白白软软的小团子呢?在沈玉耀没有长高之前,她是不可能摘掉萌妹帽子的! 第15章 皇太后问了许多沈玉耀在宫里时的事情,都围绕着小姑娘一日吃喝睡来问,还有一些热闹的事情。 沈玉耀就挑着一些平日里原主玩乐时的趣事说了下,皇太后笑的不行,爽朗的笑容在门口都能听见。 青珍听着皇太后的笑声,松了口气,之前太子的事情传到了千音观,皇太后气的茶杯都摔了好几个,成日里阴沉着脸。 昨日听说皇帝将东宫那个宫女又接回宫,还封了太子良媛,更是气的骂了好几声皇帝糊涂,这些话入了青珍的耳,她坚决不会同旁人提起只言片语。 但是皇太后生气,食欲不振,这些情况青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因此一听说七公主要来千音观玩乐,她直接去门口接人了。 就盼望着七公主来,能叫皇太后笑一笑,果真,一见到七公主,太后就乐了。 青珍跟在太后身边三四十年,与太后情分非比寻常,这也是沈玉耀称呼她姑姑的原因,虽是宫人,却连皇帝也敬重她。 她侧过身,同站在身边的少女问道:“不知七公主此番出宫,会在千音观待多久?老奴私心盼望着七公主能呆到过节再走呢。” 九九重阳,虽然还有半个多月,但完全可以拿出来说了。 兰香谨慎垂眸,低头回话,“回嬷嬷,公主此番出宫并未定下何日回宫,公主最是孝顺,此次出宫,想来是会留下与太后娘娘共度佳节的。” 青珍点点头,看了眼兰香,“以前七公主常带的那个宫人呢?” 沈玉耀这次出宫,身边一共带了四个大宫女,原主最信任梅香,以前在宫里乱逛时,喜欢就带着梅香一个大宫女出来行走,青珍都熟悉了梅香,骤然看到新人,便随口问了一句。 兰香摇摇头,“公主贵人心思,奴婢不敢妄自揣度。” 青珍闻言,倒是高看了眼前这个小宫女一眼。 之前那个梅香做事稳妥是稳妥,但是眼底可不干净,说话办事随了沈玉耀的性格,比较张狂,和老实谨慎的兰香完全不同。 倒是说不上谁比谁更强,端看当主子的公主更喜欢哪个。 不过论性子,青珍觉得眼前的兰香比梅香更适合跟在公主身边,七公主天真烂漫,正需要一个谨慎的人儿平日里多操心些。 沈玉耀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青珍和兰香似乎相谈甚欢,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闹。 凑近了才知道,是青珍在传授兰香经验,在说若是伺候的贵人在外遇到些突发事情,要如何处理。 “兰香,你倒是得了大造化,能让青珍姑姑亲自教你。”沈玉耀走过来笑道,顺势提议,“我看余柳成日跟在父皇身边,收了不少义子,青珍姑姑地位可比余柳高,身边却没个小辈伺候,兰香老实可靠,忠心可嘉,不如青珍姑姑收她为义女啊。” “这怎么使得,老奴一大把年纪了,哪儿还能做这年轻宫人的义母。”青珍听的脸上一臊,她今年都五十多了,年纪当兰香的曾祖母都不为过。 时下人成亲早,民间三十出头做奶奶的人多的是。 兰香本来还有点儿心动,闻言又觉得尴尬。 沈玉耀不怕这种被人拒绝的尴尬,想要办成事情,就得厚着脸皮,脸皮太薄了,那能干什么? “姑姑你说的哪里话,若是当年姑姑出宫成家,孩子也就比兰香大个十岁,就当是生了个小闺女,不也挺好吗?兰香当年是被父母卖进宫的,她跟父母没有缘分,要是能遇上个待她好的义母,往后无论是出宫嫁人,还是留在宫里,都能有个亲人做依仗了。” 沈玉耀一番话说的兰香眼睛一酸,她没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公主,竟然会记得她这个宫女的身世,还会为她说情搭线。 公主待她这样好,此事若是能成,她必定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兰香心中暗暗发誓,用期待的小眼神看向青珍。 青珍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地位和其他人不同,她陪着太后走过了深宫寂寞的二十余年,那痛苦的记忆中,她和太后相互扶持,感情甚笃。 若是能得青珍重视,太后都会记得。 青珍更是心头一热,谁人不羡慕儿女缘分?若是能有孩子在膝下尽孝,漫漫余生,似乎都有了点儿盼头。 见两人都神色动容,沈玉耀加了把劲,“而且青珍姑姑,其实我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身为公主,出宫不易,皇祖母待我这样好,我却不能时时刻刻来千音观陪伴皇祖母。今日一见,皇祖母清瘦了许多。若是青珍姑姑能与兰香有亲,日后与兰香书信来往时,捎带着同我说一声皇祖母心情如何,是否按时用膳,那便好了。” 青珍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原来就是一片纯孝之心。 “七公主实在是个妙人儿,无怪太后娘娘在诸位皇子公主中,尤其疼爱七公主,七公主这份孝心难得。老奴哪里敢捎带着同公主说话,理应每日同公主送去信件。只是此事还要太后娘娘同意。” 虽然内容只是皇太后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但还是涉及窥伺皇室行踪,皇太后身份比皇帝不差多少,此乃禁忌。 不过沈玉耀是公主,皇太后又疼爱她,便是知道了此事,也没人会追究。 沈玉耀完全不担心青珍会问皇太后,只笑着点头,又问青珍可愿收下兰香为义女,青珍这次点了头,兰香喜不自胜的跪下,当即就给青珍扣了三个头,改了口叫阿母。 青珍还以为兰香会叫她义母,没想到会是一声阿母,人年纪大了更容易落泪,当即她就落泪哭了起来。 感觉前五十年的遗憾,在这半截身入黄土时圆满了。 沈玉耀大方的给兰香准了两天假,让两人正式走过认亲礼,还让兰香留下陪着青珍说说话,青珍收了义女肯定要让太后过目,这两天假兰香也要做不少事。 转头沈玉耀带着其他护卫离开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3节 没错,她身边没有大宫女跟着,但还有一群护卫呢,不怕自己一个人回去。 只是她出去的时候身边还有宫女,回来就只剩一个人了,难免显得形单影只,在客房等沈玉耀的秦淑君,看沈玉耀回来,第一句就问她,身边的宫女哪儿去了。 “那些护卫粗心的很,哪儿比得上宫人们会伺候,外面有许多不方便,玉阳可不要像宫里似的任性,带着一个宫女到处走。”秦淑君说完,看了眼沈玉耀身后空落落的位置,皱了皱眉,“更不能一个宫女都不带。” “皇嫂放心吧,妹妹心中有数。”沈玉耀保证了一下,她没跟秦淑君说兰香去哪儿了,而是说起马球大赛的事情,“说个好消息叫皇嫂高兴一下,刚刚皇祖母说,我们可以在山脚下打马球,不会吵到她,也不会吵到道长们清静。” 秦淑君没想到沈玉耀出去一趟,就办成了这件在她看来很麻烦的事情。 她发了下呆,马背上那些恣意潇洒的日子,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耳边沈玉耀还在说话。 “听一位道长说,山脚下还有个小镇子呢。中秋刚过,那边还有灯会未散,皇嫂,不如我们今晚去山脚镇子上逛逛,一边等皇嫂的好友,一边看看小镇的风景,如何?” 要是等不到人,就干脆在小镇的客栈歇息一晚上,顺便逛逛灯会! 沈玉耀为自己的安排心中欢呼一声,她可真是个旅游小天才。 秦淑君完全不能理解,她只是发了下呆,怎么好像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都被沈玉耀给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如果接下来几天都要在这附近玩乐,是不是说,她这些时间不用想着东宫的事情了。 在沈玉耀掰着手指头说她的时间安排时,秦淑君突然开口问道:“玉阳,你想在这儿待多久啊?” 沈玉耀沉吟片刻,“我觉得怎么也得到重阳节吧。重阳佳节将至,届时父皇母后和兄弟姊妹们,都要过来陪皇祖母过节,节后我们跟着一起回去不就好了,省的再跑一趟。” 秦淑君一愣,今日八月十八,距离九月九,还有二十日啊。 “皇嫂?”沈玉耀轻唤一声,“皇嫂为何发呆?是时间太短了吗?我知道出来玩只玩半个多月是短了些,好在千音观离京城不算远,这次玩得尽兴,下次还可以再来啊。我想想啊,等过年前咱们还可以过来,过来接皇祖母回宫过年!” 沈玉耀人刚到,甚至都开始规划下次什么时候来了。 秦淑君看着这样兴致勃勃的沈玉耀,心中陡然欢畅,在沈玉耀疑惑的眼神中,她咧嘴笑了,笑的格外开朗,甚至有些傻气。 “不,一点儿都不短,很长时间了。玉阳,谢谢你。不过皇祖母不喜欢我,下次你自己来吧,省的过年还让皇祖母生气。” 这二十天,已经是她不敢想象的好日子了。 秦淑君真的一点儿都不贪心。 此刻,沈玉耀才能从她身上,看到一丝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沈玉耀满意了,这才对嘛,女孩子笑起来就是最好看的! 第16章 到了傍晚,沈玉耀就已经拉着秦淑君往山下走了,山下的小镇距离千音观不算太远,她们俩乘了一辆马车到镇子外,随后步行进入。 沈玉耀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有走出皇宫逛一逛,因此对外界的一切都保持着向往,很期待接下来的行程。 可是真的到了镇子上时,她又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些失落的感情。 据说此处正在办灯会,可古代的灯会和现代灯火通明的灯会完全不同。 这里很暗。 即使太阳还未曾彻底西落,依旧有些许昏黄日光照耀大地,依旧改不了这个小镇昏暗的情况,在皇宫中的夜晚明亮如昼,那是不知道多少蜡烛燃烧后的成果。 民间哪里有那么多的蜡烛?灯会上有不少灯,可依旧黑布隆冬的,稍微眼神不好使一些的,可能入了人群,就找不到身边的同伴了。 人人穿着打扮相似,又如何认得? 平民大多穿着灰黑青三色的麻衣,他们就像是汇成黑色海水的一员,行走在路上,完美融入黑色海洋中。 有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则穿着颜色明亮些的衣服,比如沈玉耀和秦淑君,没错,就连秦淑君那身沈玉耀觉得有些老气,颜色不够明亮的衣服,也比大多数百姓的衣服要好。 除了颜色的区别外,更多的区别是材质,丝绸和棉麻材质完全不同,染色后更是天差地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玉耀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百姓,怔怔出神,秦淑君也不太适应这种环境,她以前都是在京城里玩乐,而且大多是去那些富贵人聚集的地方,哪儿看到过这么穷苦的人家。 京城的灯会更是这小镇远远比不上的,其实京城的灯会更偏向于沈玉耀记忆中在电视上看到的灯会。 “有些黑啊,月晓,掌灯。”秦淑君让她身后的宫女点燃了一盏提灯,提在手里,提前照亮了暮色。“妹妹,咱们去灯市上逛一逛吧。” 沈玉耀缓过神来,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期待能亲身体会一下古代正宗灯市的。 一般的灯市上,猜灯谜和投壶是最热闹的活动,这里灯市上也有,虽然简陋了些,可大家玩的都很开心,欢声笑语不断。 沈玉耀很快就融入了环境中,拽着跟她出门的竹香东跑西窜,不一会儿手上就提着灯回来了。 “嫂嫂,你看我赢了个小灯笼!”那灯笼实在是小,被扎成猫儿样式,看着像是哄孩子的小玩意。 身为公主,沈玉耀想要多么精美的灯笼,都会有人为她做好奉上,可那些灯笼哪里比得上由她亲自赢到手里的? 秦淑君手上也提了灯笼,是个大猫儿,沈玉耀手上的黑白狸花猫,而秦淑君的则是橘色大猫。 “嫂嫂的也是赢来的吗?”沈玉耀围着那猫儿灯笼看了好几眼,实在是喜欢的不行,她刚刚怎么没看见有摊位可以赢这样好看的灯笼? “是在前头的铺子里买来的,那边还有卖小首饰的摊子,可要去看看?”秦淑君哑然失笑,哪个商家会将这样好的灯笼挂出来叫人赢去?自然要真金白银的买。 沈玉耀很快就被那首饰摊子吸引了注意,将猫灯笼抛之脑后。 在首饰摊子前挑选小挂饰时,沈玉耀突然觉得有点儿奇怪。 她看向摊子后头的女子,那是个长相清丽的佳人,十七八的年纪,笑起来嘴角有酒窝,粗布衣裳打扮,但是皮肤很细腻,只是微微泛出麦色,并不白皙。 要是换上一身丝绸,说是武将家的大小姐也不为过。 “这位姐姐,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女子抬头看了眼沈玉耀,见她穿着富贵,也不敢得罪,遂而轻声问道:“小姐但问无妨。” “我与家人远道而来,往京城去,路经此地正好遇到灯市,特来逛逛。我走了一圈发现灯市上买卖的灯笼和挂饰,大多是猫儿样式,少有其他模样,这是为何?” “小姐有所不知,我们这个镇子名叫玉渡镇,镇子上最为有名的便是居住在范员外家中的狸猫。十年前天降旱灾,中原大地饥荒不断,范员外一家老小险些死在那场大灾中,全仗着狸猫护主,这才勉强苟活。” 这片土地历史悠久,每一块土地都流传着或真或假的传说,沈玉耀曾经听闻过比这更离奇的传说,狸猫救主倒算不上稀奇。 可在秦淑君听来,这件事有几分神奇的色彩,带了些许浪漫的情怀,她不禁想起自己幼时养的猫儿,心中感慨万分。 她看着手中的提灯,有回忆为引,更喜欢了些。 “十年过去,当年的猫儿还活着?”沈玉耀好奇的问道。 “当然,若是主人喂的精心,猫儿活上十几年也是有的。两位若是实在好奇,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便能看到十分气派的大门,那便是范员外府上,老猫躲着人,想要瞧见并不容易,但子子孙孙还是能看一看的,或许有缘的话,可以抱上一只回家养着。” 沈玉耀对此兴致缺缺,她在现代的时候很喜欢看毛孩子的视频,可是让她自己养一只,她就不愿意了。 养宠物就等于负担起了一个生命,做任何事情都要想着它,自己一个人过就已经够累了,沈玉耀实在不想给自己多添烦恼。 秦淑君倒是疯狂心动,自打她原先养的那只猫儿去世后,她身边总显得空落落的。 “不如我们继续往前,去拜访一下范员外。” 等沈玉耀买了一个猫儿挂坠,离开摊子后,秦淑君小声提议。 “嫂子若是想去那便去,反正去何处,对我来说都是新风景。”沈玉耀十分的顺其自然。 因着最近有灯会,所以范员外将大门敞开,前边的花园干脆就开放给外人,供人来观赏奇花异草,顺便可以看看猫儿。 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范员外设了个门槛,进来先缴费一两银子。 这个门槛可以将大部分百姓拒之门外了。 沈玉耀让竹香掏银子的时候,心里感慨这位范员外可真是个赚钱鬼才。 没想到进来就看到一个穿着浅青色长衫的胖子,满头大汗的站在剑拔弩张的两拨人跟前,低三下四的劝说两边消消气。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没想到过来就能看戏了。” 秦淑君闻言,不赞同的冲沈玉耀摇摇头,别人在吵架,怎么能这么高兴的在一旁看热闹呢? 就算真要看热闹,也得收敛着些啊,如此兴奋,生怕旁人看不出来你唯恐天下不乱不成? 沈玉耀回以灿烂笑容,眼中吃瓜的快乐丝毫不减,她就是喜欢吃瓜的混乱乐子人啊,谁也不能剥夺她吃瓜的快乐! 范府正在上演一场龙争虎斗。 沈玉耀找了个吃瓜好位置,路上还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站在场中闹矛盾的是户部尚书杨成业之女与刑部尚书石炳生之女。 得知范家猫有吉祥寓意,中秋节刚过,她们都想过来抱养一只,让自己能得个好兆头,等到过年的时候,猫儿也大了,到时候抱着猫儿去跟小姐妹们在一起呆着说说话,何等悠闲自在啊! 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在朝堂上政见相左,平日里矛盾不断,这样的风气也感染了小辈们。 所以杨可卿与石采文在范府一碰面就开始阴阳怪气,互相看不顺眼。 杨可卿看上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幼猫,石采文也看上了,两不相让,沈玉耀和秦淑君到的时候,两人僵持不下,抱着白猫的范家仆人缩着脖子,一声不吭。 京城的贵家小姐气势吓人,身后带着的家丁个个身强体壮,这要是在范家打起来,绝对善了不得,范员外闻讯立马赶来,急忙劝架。 可是他说的话作用微乎其微。 不过见周遭人越围越多,两人也不想再吵下去,平白给人增添谈资。 只见身材更为高挑的杨可卿扬了扬头,用讥讽的语气说道:“真是出身小门小户,连一只好看些的猫儿都没见过,青叶回来吧,这只猫,便送给她,范员外还请再抱只猫来,小些也无妨,我杨家有的是粮食去养这贪嘴的猫。” 户部尚书杨成业掌管户部,说白了就是管钱的,家里自然不缺钱。 这不是说杨成业贪墨,而是杨家和郑家一样,自前朝便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这种家族出身的官员,家里最多的就是钱了。 刑部尚书石炳生与杨成业不同,石家是自石炳生之父开始发家,而石炳生的父亲当年也不过是一个员外郎,连官场都没完全进去,石家的富贵全来自于石炳生。 论富贵底蕴,石采文完全比不上杨可卿,杨可卿说这番话,是在用家世踩石采文。 石采文听了怒从中来,气的不行,她转身叮嘱身后跟着的丫鬟好生抱着猫,看好她的猫,随后上前两步,扬手就往杨可卿脸上招呼。 “啪!” 一声脆响过后,少女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随后毫不吃亏的打了过去,两边闹哄哄的,彻底打成一团。 站在人群外的沈玉耀目瞪口呆,秦淑君也是一脸不敢相信。 “嫂、嫂嫂,咱们京城的大家小姐,都这么彪悍的吗?” 看着人群中心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个大小姐,沈玉耀完全不能理解。 按照古言小说或者电视剧的流程,这两人不应该阴阳怪气的互相刺几句,心里脆弱的那一方可能会被气哭,然后不欢而散吗? 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秦淑君有些震惊,但接受能力比沈玉耀高很多,“听闻杨尚书和石尚书在朝堂上也曾因意见相左打过架,没想到他们的女儿尽得他们真传啊。”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4节 什么东西?上朝的时候打架吗? 沈玉耀发现大庄的朝堂和她想象中的朝堂好像不太一样,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德充沛? 沈玉耀握了握拳头,心里松口气,还好她力大如牛,以后要是跟人打起来,绝对不可能输! 第17章 两人打起来的时候,范府很热闹,等打了一会儿后,范府就没有几个人了。 那些个认出打架的两位的身份之人,发现自己惹不起杨家石家后就赶紧跑了,剩下的要不就是不明所以只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要不就是如沈玉耀秦淑君一样,压根就不怕杨石两家的人。 最后还是范员外派出府上大部分家丁,一边挨打一边劝架,才将两边给分开的。 杨可卿与石采文分开的时候,细心梳好的头发都成了鸟窝,珠翠玉簪掉落一地,碎的碎裂的裂,衣衫也有些歪斜,好在两边都往脸上招呼,并没有人无耻的去扒衣服。 虽然打脸打的鼻青脸肿也不是很好看。 杨可卿摸了摸自己挨了一拳的右脸颊,肿的高高的,碰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气的她火不打一处来。 “石采文!你、你这个粗鄙不堪的丫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市井小民都知道的道理,你这个官家出身的大小姐,竟然不懂得?” 石采文两眼乌黑,眼前冒金星,人脑子都不是很清醒,但还能怼人。 “难道你就懂得了?你看看我的脸,不是你杨大小姐的拳头吗?” “那是你该打,今日我明明没有招惹你,你何故上前讨打!既然你想挨揍,我自然不可能叫你失望。” “哼,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少一副无辜姿态,我堂妹的婚事,就是因为你才毁掉的!” “胡说八道,我都不知道你堂妹是谁!” 杨可卿气的不行,她一把甩开搀扶着自己的丫鬟,勉强站直身体,优雅的震了震衣衫,又按了按自己炸开的头发,即使还有些狼狈,也能看出她出身不凡。 “石采文,今日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太相信你身边的人。被愤怒蒙蔽之人,是这天下最愚蠢之人。”杨可卿想起前几日的一件事,突然就明白了石采文为什么会找她闲事。 前几日,户部尚书杨成业与刑部尚书石炳生在朝堂上再一次吵起来,起因是杨成业的同窗好友涉嫌一个贪污腐败案,被人告到京城,其后经由大理寺查办,确定此人真有贪污受贿之举。 事情被定下后,文书递交刑部,石炳生认为此事人证物证确凿,虽罪人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但罪人无法提供任何证据,以洗清冤屈,此事无须再查,定罪便是。 而杨成业则十分信任旧友,认为此事定有隐情,他想要找石炳生说情,先不要将此人定罪的文书呈交朝廷,再让大理寺查查。 被石炳生认为此举是有意庇护罪犯,断然拒绝。 后来听说大理寺那边对那人用了重刑,那人受不住,改口承认了所有罪名。 杨成业听闻此事后大怒,在朝堂上怒骂石炳生为酷吏,重刑拷打忠良,冤枉好人,是国之蠹虫。 而石炳生则认为杨成业徇私枉法,为了救旧友将朝廷法度视作无物,此举甚为猖狂,不罚不足以平人心。 两人在朝堂上大吵一架,最后还是皇帝劝架,才算是歇了。 可这份仇就记了下来,今日在石采文和杨可卿身上又爆发了矛盾。 杨可卿认为石采文和她父亲一样,被身边的人蒙蔽,根本看不清真相。 而石采文闻言则是不屑一笑,直接怒怼回去,“杨可卿,真正被愤怒蒙蔽之人是你,你自诩世家出身,贵族之后,可这天下没谁是玉做的身子,大家都是肉|体凡胎,人有七情六欲,不可能立地成圣!” 所以一个人年轻时是好人,不代表他以后还是,杨成业盲目相信自己的朋友,那就是认为他的朋友一辈子都是高风亮节的人。 高风亮节的人,死都不可能改口,为自己披上骂名,既然那人受不住刑改了,在石炳生眼中,就是真的犯了错,不可能是假的了。 他相信大理寺的调查结果,认为是杨成业胡搅蛮缠。 杨可卿只觉得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冷笑一声,扯动嘴角的伤,疼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后甩袖而去,气哄哄的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等她一走,石采文赶紧捂着头站原地缓了半天。 她的丫鬟焦红上前扶住她,焦急问道:“二小姐,您伤的重不重,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啊!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叫夫人和老爷知晓是跟杨大小姐打架打的,那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我和她又不是第一次打起来,今日她先走,可见是我赢了,回去后,阿父阿母还会为我骄傲呢!” “没有人会因为自家有个光天化日之下斗殴的孩子而骄傲。” “谁说的?!” 听到有人反驳,石采文立马不客气的瞪大眼睛看过去,等看到站在屋檐下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后,她皱了下眉头。 怎么感觉体型和声音都很熟悉? “嫂嫂不要这样说,或许石大人与旁人不同呢。”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听起来软糯糯的,那小小的身影一边说着一边从阴暗处走到光明处来。 灯下,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服,手上还拎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糖葫芦,对上石采文的眼睛,还冲石采文挥了挥手打招呼。 石采文觉得这张脸实在是熟悉极了。 这不是七公主吗! 七公主玉阳公主,那位被陛下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曲贵妃唯一的爱女,连皇后和太子都十分喜欢她。 那跟在她身边的高个女子难道是……! 石采文见到高个女子的脸后,腿一软差点儿没跪下,“表、表姐!” 秦淑君的小姨,正是石采文的亲妈。 “采文,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以这种方式见面,正巧我约了你阿姊来此地打马球,你今日就与我们留在玉渡镇吧,明天随我一起见你阿姊。” 石采文这下是真的要跪了,她后退半步,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倒霉! 京城小霸王之一的石采文,平生最怕两件事,阿母的眼泪以及阿姊的念叨! 最可怕的是,阿姊她不光是念叨啊! 因为骤然遭受巨大打击,再加上周围还有别人,不能戳穿沈玉耀的身份,石采文只是简单俯身作揖,并未与沈玉耀正式见礼。 沈玉耀很满意这种情况,真要是大动干戈的喊她公主,她就得连夜打包回千音观了,她可不希望美好的旅程就这么结束。 石采文需要一段时间消化自己今天遇到的晴天霹雳,先一步去客栈订房间了,沈玉耀和秦淑君在范员外热情的招待下出了范府,继续四处游玩。 路上沈玉耀问起了秦淑君有关石采文的事情。 “采文是我的二表妹,打小性子就与其他贵女不同,不喜诗词歌赋,偏偏喜欢舞刀弄剑,这也就算了,她看书时过目不忘,拿起刀剑却连两招都记不住,读书上是奇才,武学上是废材,叫我姨母十分头疼。关键她还不服管教,古灵精怪的,常常将我姨母姨父气的不行。”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不会老实听话,在石采文身上这个道理体现的淋漓尽致。 别说是跟别的贵女打架了,小时候女孩子长得比男孩子快一些,那时候“人高马大”的石采文不知道打哭了多少小公子,至今那些小公子听说石采文来了,还会闻风而逃。 沈玉耀听的津津有味,在秦淑君的口中,她见到了轻狂的少年人们。 这些生于盛世长于盛世的少年人,身上带着旺盛的生命力,活力满满。 “以前在宫宴上见过几面,感觉她还挺乖巧的。”沈玉耀从记忆中扒拉出了一部分记忆,杨可卿和石采文身份都很高,原主都见过的。 秦淑君闻言笑而不语,去宫里能和私下里一样吗?皇宫是在皇帝眼皮底下的,石采文再皮也不敢在皇宫放肆。 也就沈玉耀这个从小就在皇宫长大的公主,才敢半夜骑马到宫门前,惊马吓唬禁卫军。 说话间走走停停,月上中梢,灯市渐渐散去,沈玉耀也就跟着秦淑君回了客栈。 客栈大堂还留着油灯,小二勤奋的擦着桌子,掌柜的在柜台后打算盘,见人进来就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深更半夜哪儿来人打尖,自然是住店,应该已经定好客房了。”秦淑君今天心情好,说话都风趣。 “夫人说的极是,夫人是记何人名讳订的客房?”掌柜哈哈一笑,翻找账簿。 “石家。” 掌柜闻言愣了一下,像是吃惊这是个姓氏,而非人名,他抬头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女子,像是通过服饰确认对方身份。 确定好后,他直接翻到了账簿第一页,天字号房底下,那里早早记了个石字。 只是不知为何,掌柜看了半天那张纸,都没再说话,像是突然愣住了。 秦淑君微微皱眉问:“掌柜的可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小二,还不赶紧带贵客到楼上,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 掌柜态度和刚才没什么两样,还是很热情,可沈玉耀就是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恶意。 沈玉耀跟在秦淑君身后上了楼,她眯了眯眼,在一楼楼梯处向下看,掌柜半张脸在油灯光照不到的阴暗处,表情如鬼怪般狰狞。 这不会是一家黑店吧? 第18章 沈玉耀谦让的将天字一号房给了秦淑君,秦淑君也不推脱,一来是夜深,还是赶紧睡下为好,二来是这两间房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名头上差了个一二罢了。 可是这晚上注定太平不了。 沈玉耀刚睡下不久,隐约急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有耗子在啃食房梁,又像是人行走时,粗制布衣摩擦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接着是纸被戳破的声音,沈玉耀呼吸间突然闻到了一股子烟味儿。 她下意识就想起了他电视剧里那些贼人往屋里吹迷香,此刻她甚至还有闲工夫想,如果她大喊一声,对方会不会被吓得直接倒吸一口凉气,把迷香全吸回去。 当然,这只是人敢睡醒时,一点儿不太成熟的胡思乱想罢了。 沈玉耀屏住呼吸,等了一小会儿,又听到了衣服摩擦声,但是这次离得远了。 她悄悄的起床,趁着自己还没被憋死,悄悄的推开了窗户,顺着缝隙狠喘了两口气,鼻尖还是闻到了奇怪的烟味。 人有些犯迷糊。 沈玉耀狠掐了自己一下,这才清醒过来,正巧抬头看到了蹲在不远处树上的禁卫。 她一个公主出行,身后怎么可能不带着护卫她的人,明面上没有,暗地里也会有。 就是够苦的,深更半夜值夜班,在树上呆着,冬天怕是能把人给冻死。 不过冬天的时候,应该也没有哪个富贵人脑子不好,隐姓埋名往外跑。 沈玉耀胡思乱想,尽量提高自己大脑活跃度,不让自己被那不合理的困意打倒。 那禁卫也看出沈玉耀情况不对,几个跳跃就到了沈玉耀窗下的屋顶上,动作很漂亮,身形犹如空中燕。 “公主。”那禁卫拱手行礼。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5节 声音有些嘶哑,比较偏中性,不像是个男子。 但是身量很高,接近一米八,身材削瘦的很,浑身都没有几斤肉的样子。 只有这样轻,才能做到轻松跳跃上下。 “通知其他人,围住这间客栈,重点保护良娣安全,还有那位石家小姐。” 沈玉耀低声吩咐,随后那禁卫又迅速离开,不到几个眨眼间又回来了。 而且还翻身入了窗户,要贴身保护沈玉耀。 沈玉耀此刻才发现,这个说话声音有些嘶哑低沉的禁卫,竟然是个女子! “禁卫军里还有女子呢?你叫什么?” 那禁卫低下头,要不是情况特殊,她甚至想蹲下来跟沈玉耀说话,因为她太高了,沈玉耀说话时都是仰着头看她的。 怎能让公主这么跟她说话! “小人姓于,名三。” 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只有一个姓氏和排名。 沈玉耀想起了一种人,不是禁卫,而是暗卫。 永远在暗中守护贵人安全的人,大部分都是孤儿,名字是他们的代号,同时也是他们实力的象征。 “你是父皇派来保护我的暗卫吗?” “是。” 沈玉耀知道原主很受宠,但她没想到沈崇会特意派一个暗卫过来保护她! 她不过是出宫来看看太后而已,一堆禁卫军也就算了,连宝贵的暗卫都分给她一个,沈崇也太把她安危当回事了啊。 沈玉耀都有些不好意思说沈崇是个渣爹了。 不过这也改不了沈崇确实渣这个问题,只是相对来说,沈崇不打算苛待她罢了。 暗卫很难培养,都是高尖端人才,每一个都是宝贝啊,沈玉耀看着于三就觉得眼馋,她决定等回宫后,一定要把于三要到手里。 “下次你可以到我屋子里来保护我,不用在外面。”外面多冷啊,而且也太受罪了。“你是女孩子,要小心些自己的身体。” 这种话只是单纯的关心,其实实现的可能性很低,对于暗卫这个职业来说,就不可能保护自身。 但落在于三耳中,却觉得格外暖心。 于三看向沈玉耀的眼神都变了,之前是毫无生机的一潭死水,看沈玉耀就跟看其他富贵人物没什么区别。 但从此刻开始,沈玉耀在于三眼中,变成了“玉阳公主”。 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于三嘴拙,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份从未遇到过的小小温暖,有些僵硬的回道:“多谢公主关心。” 沈玉耀下意识想回个不用客气,话到嘴边硬让她给咽回去了,这可不是现代,公主不兴对下人说什么不用客气。 沈玉耀往屋里走两步,做到了桌子边,都爱了一杯凉茶。“坐下吧,等他们过来就行。我这屋里还有迷香呢,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只是很普通的迷烟,剂量不大,无妨。”于三没有说,就算是再大剂量的迷香,她都不会晕。 每一个暗卫都经历过无数酷刑,也适应了许多药物。 他们的身体千疮百孔,同时又坚硬如钢。 沈玉耀还是有些晕,她将凉茶倒在手心,拍在脸上和额头,刺激自己清醒。 她听了于三的话,默默冲于三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等我练了武,不知道能不能像你一样,飞檐走壁,百毒不侵。” 于三哪儿敢应下这些夸赞,赶忙说:“公主过奖了,小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只是身为女子,天生体态轻盈,因此轻功比旁人好些。 百毒不侵更是夸张,要是给她吃见血封喉的药,她也就比常人多撑上几个呼吸罢了。 在说话间,过道传出些许声音。 沈玉耀和于三同时放轻呼吸,凝神倾听起来。 “你这个蠢材,我让你把人都迷晕了,你吹迷香干什么?现在咱们人也进不去了!” “掌柜的息怒啊,小的手头也没什么好药,这迷香还是小的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咱们都多长时间没动过手了啊。” “你还敢顶嘴!要是那些人没被迷晕,跑了几个,再一报官,别说得手了,你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另说!” 沈玉耀能听出说话人的身份,正是大堂见到的掌柜和小二。 没想到啊,这里竟然真的是个黑店! 她这是什么主角运气,出门游玩碰见人打架,晚上住店正好住个黑店。 第19章 于三听着外面敌人的声音,压低身子握紧匕首,就打算杀出去。 她能听出,外面只有两个人,像这种客栈,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来个人,如果有武功高强者,确实不好惹,但是对黑店的人来说很不幸的一点是,他们中没有一个能打得过于三。 于三不想将危险带到沈玉耀眼前来,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 但是在她动手前,沈玉耀拦住了她。 “嘘!别发出动静来,我想看看他们的真实目的。” 沈玉耀还记得在找房间的时候,那个掌柜是在看到石家的登记信息时,才露出奇怪反应的。 虽然不知道那时掌柜到底是在想什么,但沈玉耀能确定,这件事不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接下来掌柜和小二的对话,也验证了沈玉耀的猜想。 “他娘的真是不凑巧,本来只想对付那石家的小娘皮,结果又来了两个,那两人就别动了,她们身上的料子,首饰均是上上乘,不是石家能拿得出来的,恐怕是什么富贵亲戚。” “啊?掌柜,为啥不一起绑了?” 小二明显是被财所迷,胆大包天的想要干一票大的。 然后被掌柜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蠢货!得罪一个石家不够,你还要得罪其他大家族?你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早是吧!况且,对付石家,还可以说是为了恩公报仇,对付其他人,咱们就站不住脚了。” “咱们是匪徒,本来也不用站住脚啊。”小二小声念叨,似乎是被掌柜瞪了,他赶忙小跑着去干活,“那掌柜的您等着,小的去楼下拿绳索,先将那石家女绑了再说。” 接着是一段人往下跑的声音,楼道中就只剩下掌柜一人的呼吸声了。 沈玉耀托着下巴沉思,恩公是谁? 身为刑部尚书,石炳生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自然也有无数人想要报复他,只是大部分人还比较有底线,知道祸不及家人,而且大家小姐出门都会带着一堆护卫,轻易得不了手。 只不过这次她们到玉渡镇来,不便明面上带几十人,所以大多数侍卫都隐藏在暗中。 “石家的护卫发现不对劲了吗?”沈玉耀问一旁的于三。 黑暗中,于三的眼睛如同这黑夜,月色也无法照入她的眼眸,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沈玉耀,说道:“回公主,小的刚刚已经通知过他们了。” 大家都是躲起来守护他贵人的侍卫,旁人发现不了,互相之间肯定是知根知底。 沈玉耀点点头,“那就好办了,先把那个掌柜的打晕绑起来吧,人够多就直接杀进来,先将贼人一锅端了。” 于三想说,不用太多人,她一个就能处理好。 不过她不是个会在他人面前大包大揽的性格,她拱手应下此事,身形如同一道鬼魅,沈玉耀眼神那么好,都只能看到她动作的残影。 以前沈玉耀在小说中,总能看到一句话,那就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以前她还会想,怪不得热武器那么强大,因为足够快啊。 现在看到于三的动作,沈玉耀才发现,真正的快是什么意思。 这是人体能做到的吗?射出去的子弹也不过如此了。 沈玉耀甚至怀疑于三能躲过子弹。 之前沈玉耀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就是比较普通的古代,现在她突然不太确定了,有这种等级的武功,感觉这个世界不太正常啊。 不会是什么武侠小说之类的低武世界吧? 沈玉耀突然想到太子那极端恋爱脑的种种表现,这个世界可能是一本小说的想法,在脑子里根深蒂固。 不过不管这个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沈玉耀活在此处,那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真实的。 在沈玉耀坐着走神的时候,刚刚被打开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接着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玉耀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在地上滚了两圈的掌柜。 之前有柜台挡着,沈玉耀还真没看出来这个掌柜身材这么圆滚滚,感觉很好滚的样子。 “公主,已经全都解决了。” “啊?”沈玉耀有点儿没听明白,什么叫全解决了? 于三身上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头发丝都没乱,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沈玉耀下一个命令。 就好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沈玉耀咽了口口水,突然感觉到了属于顶级暗杀人才的压迫感,而于三在暗卫中排行第三,说明在她前面还有俩呢。 估计一个在他皇帝身边,一个在太子身边。 太可怕了,这都是什么人形大炮。 “辛、辛苦了,你坐会儿吧,我去隔壁看看良娣。” 虽然看不出于三哪儿累,但沈玉耀非常坚定的认为她就是累着了。 “公主,小的需要一直跟着公主,贴身保护公主。” 此处既然不安全,之前那种保护方法就不行了。 于三坚持,沈玉耀就没有再拒绝,这是侍卫的工作,而且她如果出了事,那可就有大问题了。 秦淑君在屋里睡得很香,晚上的吵闹完全没有影响到她,可能还吸入了一点儿迷烟,所以沈玉耀敲门进去的时候,还能听到她小小的呼噜声。 门闩被小二从外面打开了,这才让沈玉耀轻易推门进来。 看着地上的门闩,沈玉耀脸色一沉。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6节 那个掌柜不想惹事,可看来他的属下并不听他的,小二并不打算收手。 楼下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但大多数都很轻,还有拖行重物的声音,沈玉耀估计是其他禁卫在到扫战场。 “公主?” 于三见沈玉耀站在原地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疑惑的小声提醒一句。 “夜深了,公主不如先睡下。” “恩,你们务必将此处打扫干净,不要惊扰客栈中的其他客人,如果可以,最好也瞒着良娣,这两日好不容易出宫游玩,别扫了兴。” 于三听了这话,露出了一些惊讶。 她还以为经历了贼人威胁后,沈玉耀会闹着回宫,毕竟这位公主就好像是那宫中养大的雀鸟,从未见过外界风云。 可没想到沈玉耀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十分冷静,别说惊吓了,她甚至还有心思明天接着去玩! 于三又想起之前在房间内静听走廊动静的时候,那时候沈玉耀显然也能听全程。 可沈玉耀一个公主,为何有这样好的耳力? “顺便帮我看一眼那个石家的贵女如何了,人都带去千音观,与皇祖母说一声,叫皇祖母帮我审一审,我对他们口中的‘恩公’,很感兴趣。” “是!” 于三老实听命,她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客栈就彻底恢复了清静。沈玉耀安心睡下,等早上下楼的时候,看到了正在打扫的小二和掌柜。 一般早上和晚上都是不同的伙计,所以有了新面孔,大多数客人都不觉得吃惊。 这也就是玉渡镇每日来往的陌生人比较多,要是较为封闭的小镇子,那真的是不太好弄了。 沈玉耀猜测他们可能还会连夜做个□□什么的? 反正到时候就是东方邪术——化妆易容大显神威的时候了。 “玉阳,怎么才下来,都有些晚了,我叫厨房给你做了银耳粥,甜的很,快来吃。” 秦淑君已经在楼下用早膳了,沈玉耀还以为她会在屋里吃,毕竟外面人多,乱的很。 但是秦淑君对周遭嘈杂的环境接受良好,特意跑到底下来吃了。 沈玉耀看了一圈,没见到石采文。 她没看见,就直接问了。 秦淑君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还没起来呢,我晨起去看过,睡得很香,估计是受了伤,需要养一养身子。” 这话说来,秦淑君自己都觉得不信,石采文习武不成,但抗揍能力很强,那点儿皮外伤能有什么需要静养的? 知道真相是吸了些迷香的沈玉耀笑而不语,反正那迷香对身体无害,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可能是昨天晚上一直担惊受怕没睡好,我看时辰不早了,不如咱们先去马球场那边等着,就留给她一些时间,好好想通。” 接受现实,迎接来自阿姊的狂风暴雨! 沈玉耀说完感觉自己可真是个体贴的小机灵鬼。 还在昏睡的石采文完全不知道有人对她如此贴心! 秦淑君想了想,觉得沈玉耀说的有道理,今日先快乐的玩一玩才是真的,其余事情,以后再说。 于是吃完饭,沈玉耀就跟着秦淑君,见到了秦淑君昔日的好友们。 除了石采文的姐姐石采薇外,还有工部尚书齐天乐的大女儿齐佳,户部侍郎于数的女儿于香雪。 四人年龄相仿,长相上都是端庄大气那一挂,说话时大方有礼,沈玉耀很喜欢这四位漂亮姐姐。 只是她们的打扮都比较沉稳,身上的颜色以深色为主,明明才二十出头,硬是打扮的像是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沈玉耀混在她们中坐着,并不说话,就好像是乖巧的背景板,三人起初还有些拘束,说着说着就几乎将沈玉耀忘记了。 因为三人都已为人母,与秦淑君说话时,总会提到自己的孩子。 沈玉耀坐着听了会儿,就觉得有些窒息。 秦淑君脸上的笑也减了不少。 第20章 沈玉耀真的很希望每一个人都懂得什么叫分寸。 比如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比如不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制放在他人身上。 可惜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知道劝导他人,遵从世俗定下的规则。 “其实生孩子的时候,真的很可怕,我还以为自己会挺不过去呢,没想到竟然挺过去了,那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皱皱巴巴,像个红猴子,现在竟然也长得这么高了。” 齐佳比划了一下,她精准记得自己孩子的身高,正好到她胯骨。 于香雪捂嘴轻笑,“孩子长得都快,一天一个样,有时候我看着他,就觉得这一天天的也没有那么难熬了,淑君,我们都已经有了孩子,现在就差你了,若你能得个女儿,我必定要为我家小子求娶。” 她这话将话题一下子就扯到了秦淑君身上,秦淑君有些尴尬的咧了下嘴角。 石采薇闻言,眸色微深一瞬,随后说道:“淑君可别被这家伙给蒙骗了去,若淑君有女,必定是皇室未来的公主郡主,到时候满京城的儿郎都会由淑君你随意挑选,哪儿就轮到她家那咿呀学语的小儿了?” “哈哈哈,就是就是,香雪你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念好友情谊,与你相争哦!” 两人都是生的儿子,就算她们地位不低,依旧想要拥有一个皇室出身的儿媳妇。 虽说皇室出身的儿媳妇不好相与,但能给予夫家更多助力。 入朝为官,想要攀登高位,就必须是简在帝心,皇帝的心统共只有那么一点儿大,若是没有足够惊艳天下人的才学,那就只能是走别的路子,叫皇帝另眼相看。 本朝驸马又可以入朝为官,那一个皇室女做儿媳,除了平日里比较麻烦外,真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秦淑君看着昔日两个好友的笑颜,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的孩子还没有影儿呢,或许以后也没有,结果她曾经最亲近的好友,就已经盯上她未来的孩子了。 本来有些期待接下来的马球比赛的秦淑君,心不是控制的滑向深渊。 她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了。 秦淑君表情不太好,三人没觉得是这是因为她们说的话而不满,而是觉得秦淑君听到了心里去,因为自己还没有孩子而懊恼。 齐佳伸出手来,握住秦淑君有些冰凉的手指,语重心长的叮嘱她,“淑君,你总要为自己以后做打算的,这孩子,还是尽早怀上的好。” “是啊,我那儿有……”于香雪顺着刚要说下去,就对上了沈玉耀望过来的眼神。 沈玉耀坐的有些远,但她耳聪目明,这个距离并不影响她围观。 在外人看来,她的位置是绝对不可能听到秦淑君她们说话声音的。 但是于香雪在对上沈玉耀的眼睛后,总觉得沈玉耀能看穿她,哪怕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好似沈玉耀也能看清楚。 于是她不受控制的压下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我那儿有个很管用的药,你要不要?” “……药?”秦淑君惊讶的抬了抬眉头。 “唉,其实你的境遇,我们感同身受。但你莫要过于执着,男人大多如此,你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什么吗?家花不如野花香。”于香雪语重心长的与昔日好友传授自己为正妻之道,“得到便不珍惜,世上男子大多如此,太子出身皇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想要什么得不到?也无怪他态度冷淡些。淑君,太子日后注定成就非凡,你只要站稳脚跟,好日子都在后头呢,嫁为人妇后,就不能再像从前在府中时一样任性了。” 她说的有些深了,沈玉耀听的扶额,这些话她真是有一百个槽要吐。 什么是感同身受?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有的只有被迫顺从和忍让。 太子确实身份高,可他还真不是想得到什么都能得到,皇帝尚且有他的不得已,这世上权力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也有很多。 秦淑君是太子良娣,太子当年纳她入后宫,可没人拿刀架在太子脖子上,逼他迎亲,点头放秦淑君入东宫,他当初妥协了,现在又不高兴了,搞冷暴力还有理了是吗? 而好日子在后头,这句话完全就是画大饼,好日子可从来不会在后头等人,如果一个人不能自己立起来,那等待她的绝对没有好日子,只有无休止的地狱! 最后,暗戳戳指现在的秦淑君太过任性,这话是认真的吗?就秦淑君这样的性格还算任性?她都快被太子压得没有一点儿脾气了! 但凡秦淑君真是任性,于香雪哪儿敢在秦淑君面前说这些话,遇到个脾气暴的,早就跟杨可卿与石采文一样打起来了。 沈玉耀一边吐槽,一边看秦淑君那边。 秦淑君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她看着昔日好友的脸,想起了那些在宫里见到的妇人,高官显贵的正妻,还有宫里的贵人们。 她们嘴里都说着让她好好经营东宫的话,说让她多多体谅太子,好像她整个人的价值就是成为太子良娣,让太子高兴,生下一个儿子。 每个人都以对她好为理由,就连母亲都是如此。 可谁知道,这三年来,太子为了一个宫女甚至不曾碰过她一根手指! 秦淑君越想越觉得迷茫,难道真的是她的错,所有人都觉得她有错,太子也是因为她身上的错,所以不曾青睐于她吗? 见秦淑君越来越沉默迷茫,沈玉耀握紧杯子,打算过去帮秦淑君解围。 她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出于同为女子的怜悯,秦淑君从来没有任何错,那就容不得他人来颠倒黑白! 在沈玉耀起身之前,石采薇先开口了。 “够了,香雪,你真觉得一切都是因为淑君做的不够好吗?男子薄情,不代表我们女子要自贱!不管是本朝还是前朝,都有夫妻和离之规,没有一项规矩告诉我们女子,日子过不下去还要硬熬,熬到有好日子为止。” 石采薇和秦淑君的交情是最好的,所以她能完全站在秦淑君的立场说话。 于香雪被石采薇的话怼的脸唰的一下通红,甚至眼圈都红了,满是无辜可怜的问:“我全是为了淑君好,并无私心,也没有让淑君自贱的意思,采薇,你怎么能无故冤枉我?” “十日前,张大人夜宿青楼,被京兆尹的人正好抓到,当天便有御史弹劾张大人目无法纪,嚣张跋扈,被京兆尹抓走时,还肆无忌惮的说,他岳父乃是吏部侍郎于数,无人能定他的罪。此事后来因杨尚书与我父朝堂争论不休,暂时搁置,后再无人议论。” 沈玉耀听着石采薇那清晰而有逻辑的话,眼睛一亮。 对比石采文,石采薇的性子其实更强硬,而且更为一针见血,更难得可贵的是,石采薇知道该如何用已有的东西,一击必杀敌人。 这是个人才啊!还是已经成长为完全体的人才!沈玉耀有点儿心动。 于香雪听着石采薇的话,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几乎是带了几分羞愧的神色。 想要攀附富贵,为夫脱罪的目的暴露在众人面前,就好似是扯下了一层遮羞布,让人无地自容。 于香雪多少还是有点儿羞耻心的,她对上秦淑君若有所思的眼神,慌张低头,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匆忙离开。 她的举动很突兀,甚至是无礼,但不管怎样,离开总比接着留在这儿要好。 齐佳看着于香雪狼狈的背影,咬了下下唇,难为情的帮她说了一句话,“淑君,你现在是太子良娣,离太子妃之位仅有一步之遥,香雪也是想助你一臂之力,只是她性子急,这才说了不好听的话,咱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是清楚她性子的,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我想起家中也有急事,今日就先不奉陪了,你们玩的开心些。” 说完,她追着于香雪离开。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7节 石采薇对此事一脸习以为常,秦淑君却沉了脸。 “齐佳还没有放弃?”秦淑君问道。 “她那个夫君,本事没有多少,可长了一张齐佳喜欢的脸,齐佳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若不是齐杨两家交情不深,她不会舍近求远,不去找杨尚书,反倒来讨好于侍郎。” 秦淑君叹口气。 石采薇颇有些感慨,“她当初不顾伯父反对,执意嫁给一个穷小子,现在又为了那穷小子东奔西走,拉下脸来讨好昔日故友,真是让人唏嘘。淑君,以后你心中要有些数,她们早就不是以前的她们了。” 秦淑君当然知道,“可惜,日后再也不能一同打马球了。” 石采薇见秦淑君怅然若失,伸手拍了下秦淑君的胳膊,感受到秦淑君那些还没有完全被养尊处优磨没的肌肉,“没事,玉渡镇又不止咱们两人,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不也在吗?听说,你还把公主给拐出宫来了?” 被好友这么一打岔,秦淑君当即哭笑不得,什么抑郁情绪都没了。 “拐出宫?我可不敢。” 谁敢拐公主出宫啊,公主把她拐出来还差不多! 第21章 见秦淑君露出笑颜,石采薇一直放在明面上的极端情绪也少了许多。 石采薇心里还是气的,只是碍于好友,她不好再发难。 可这不代表她将此事忘了,石采薇心中想,等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骂几句于香雪与齐佳。 这人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就能为了半途认识的男人,一个劲儿的去为难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甚至去坑朋友呢? 坑自己还不够,还要拉上朋友一起,石采薇有时也会感叹人心易变。 沈玉耀见秦淑君和石采薇有说有笑起来,就知道一场冲突算是过去了,她起身穿过长廊,到了秦淑君所在的对面。 见她过来,石采薇连忙蹲身行礼。 “免了,在外不必如此,嫂嫂的两位友人怎么先离开了?” 沈玉耀听得清清楚楚,还故作不知的问。 “她们有急事,不过无碍,有采薇陪我,还是能打一场马球的,采薇说想让她妹妹也参与进来,玉阳可要试试?” 马球比赛人多有人多的玩法,人少也有人少的玩法,一对一也行,二对二也行。 沈玉耀没想到秦淑君真的打算让她也下场。 “可我还不会骑马。”马都骑不好,打马球太容易出现事故了。 从马上摔下来,还是在对抗时摔下马,那可是非常危险的。 “确实,那不如就你我去玩,叫采文来陪陪公主,如何?”秦淑君本来想着教一教沈玉耀,后来想到沈玉耀此前最多是骑过小马驹,想要一天之内提高骑术,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上。 沈玉耀点头,表示这个提议不错。 其实石采薇有点儿想先教训一下石采文,随后再玩。 她可是听说了,石采文和杨家大小姐杨可卿在大庭广众之下斗殴,两人脸上都挂了彩,不欢而散,闹得好大一出。 这事儿应该快些让石采文知道厉害,拖得时间越久,她心中怒气越少,石采文越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比起教育妹妹,友人和公主更重要。石采薇能分得清轻重缓急,最后同意了秦淑君的话。 在客栈等姐姐等的心惊胆战的石采文,最后见到的是独身一人回来的沈玉耀。 沈玉耀还带着一身侍女打扮的于三,真要是有危险,于三可比之前跟在沈玉耀身后的侍卫侍女强得多。 “臣女见过玉阳公主。”石采文赶忙向沈玉耀行礼,此刻在客栈内部,周遭无人,她的礼节丝毫不差。 石家这两个姑娘的礼仪确实没得挑,为人也还不错,尤其是石采文那位姐姐,石采薇绝对有大才。 可惜石采薇和沈玉耀差的年纪多了些,沈玉耀很难试探到石采薇的真才实学。 所以沈玉耀打算先从石采文身上下手,她实在是很需要一个性子谨慎,头脑聪明的自己人在外面运作。 石采薇是第一选择。 只是沈玉耀不知道,有时候设想的和现实中会发生的事情,会有很大的差别。 “免礼,你姐姐来了。” “什么!阿姊来了?” 沈玉耀话都没说完,石采文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恨不得一下子跳起来,要不是这里是楼上,石采文估计连跳窗逃跑都能干出来。 “她没跟我一起回客栈,她们一起打马球了。” 石采文闻言,大大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她对上沈玉耀略带揶揄的眼神,脸轰的一下红了,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在公主面前大惊失色,还高声喧哗了。 “请公主恕罪,臣女失礼了。” “无事,二姑娘是真性情,我先前便看到了。” 石采文愣了下,想起了之前她和沈玉耀在范府见面的场景,尴尬的不行,那一瞬间她满地找地缝,恨不得马上钻进去。 “公主,其实我昨日,昨日……”啊啊啊快想起来一个借口,让公主不要以为她随便跟人打架啊!石采文心里疯狂的喊,脑子一片空白。 她还是挺在乎脸面的,主要是在乎在公主面前的脸面,别人都知道她是什么霸道性子,可这些年在宫里参加宴席,石采文一直挺乖的。 甚至皇后还曾夸赞她母亲,养出两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所以石采文真的不太想让宫里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导致下次母亲带她进宫,一句夸都听不到,回来擦眼泪,觉得教女无方。 沈玉耀见石采文那副六神无主的慌张样,被逗乐了,“哈哈哈,石二姑娘小字是采文吧?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意思,与大姑娘的名字相得益彰。” 石采文不好意思的笑笑,“父亲当初取名,就是想着,采薇归家,乃是体物写志,故而取铺采摛文一词,希望臣女能于文一道上,有所建树。” 和大多数家庭为女儿取名的思路完全不同,沈玉耀感叹那位石尚书不是个寻常人,他与大多数男子不同,他有认真培养女儿之意。 “很好的寓意,父母期望如此之大,要好生努力啊。”可别没事儿跟人在外面打架,关键是还不能碾压对面,平白让自己受皮肉苦。 沈玉耀的目光在石采文的熊猫眼上落下,“我那里有上好的治跌打伤的药,竹香,去为石二姑娘取来。” 石采文身上的伤自然不止眼睛,她此刻浑身都疼,那杨可卿下手太阴狠,专挑衣裳底下下手啊! 当然,她也不遑多让,杨可卿身上只会比她更惨。 想到这儿,石采文高兴的扬起嘴角,欢欢喜喜的道谢,“多谢公主赐药。” 沈玉耀眨了眨眼,觉得石采文的性格还挺好玩,心大的很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这种性子洒脱的人,实在是招人喜欢。 就是不知道专门对石采文下手的那群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对付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呢? 沈玉耀决定尽快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等竹香送来药,就离开石采文的房间,给她上药的私人空间。 而她回了屋子,进去后第一句便是问于三。 “他们可开口了?” 第22章 “回公主,有一人受不住刑招了,其余人可能还要等等。”于三回道。 才过去一天,像这种脑袋绑在腰上过活的亡命之徒,没那么快松口。 沈玉耀知道有一个人开口了,还有些吃惊呢,竟然真的有人能一点儿骨头都没有?还没走几步刑,就直接招了? 真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家伙。 这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逃不了,也得不着好,与其最后受尽刑罚痛苦而亡,还不如乖乖开口,给自己讨要个痛快,免得受罪。 “我要看看口供。” 沈玉耀现在还是好奇那群人的来路和目的,一个人的证词不够有说服力,但足以满足她的一时好奇。 于三应了声是,走到窗边,吹响口哨。 那口哨声音很像一种鸟儿,而且她吹的散漫无规,旁人听着只会觉得是鸟儿吵闹。 但沈玉耀的耳朵更好用,她听出于三吹口哨时,是有规律的。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暗号了,还挺高级。 很快,就有一个人跳了上来,送来了一个小竹筒,眨眼又消失不见,这份轻功没有于三轻盈快速,但也称得上一绝。 估计也是暗卫,沈玉耀又心动了,宫里竟然有这么多人才的吗?她要是这次不出来,还在宫里瞎逛,估计一辈子都看不见一个。 果然还是得到处走走啊,沈玉耀心中暗暗定下以后绝对不天天窝在皇宫的行动方针。 竹筒打开,里面是卷着的几张纸,于三拿出来展平,双手递交给沈玉耀查看。 那是一份记录详实的口供,诉说之人自称张三郎,之前在客栈中做小二。 沈玉耀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见钱眼开的小二啊,没想到他竟然第一个开口,看来这个小二之前对掌柜也不是很忠心。 名字也很符合他法外狂徒的身份。 张三郎自述,他今年十九,三年前跟在掌柜身边的,掌柜具体叫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他已经在玉渡镇开了三年黑店了。 玉渡镇因为有范家猫,还有灯会两个热闹事,一直有不少京城来的旅客往来,加上玉渡镇还在入京的路上,人流量很大。 像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有时候少了七八个人,也没人会发现,古代交通不发达,通讯也不发达,出门在外就三年五载不回家也是有的,突然没了音讯,人死在外面,也是有的。 所以他们硬是做了三年黑店的买卖,攒下许多财富,也没人发现。 张三郎的口供中,明确表明了恩公的身份,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在玉渡镇呆着,都是因为那位“恩公”的搭救。 巧合的是,那个恩公,正是之前引起杨成业与石炳生之斗的官员,杨成业昔日同窗,官至左州明府的杜高俊。 明府,即为太守,一地太守那可是个大官了,这样的大官是怎么跟张三郎这等无名小卒有所瓜葛,甚至还成了他们的恩公的? 沈玉耀接着往下看。 原来是因为杜高俊曾经资助当地慈恩堂,为无父无母的孤儿修建住处。 张三郎是孤儿,那掌柜的也是孤儿。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8节 这就是恩?杜高俊为一地太守,他做点儿实业,就是恩了? 哦,这不是杜高俊为太守时的恩德,而是他初入官场,也就是十八年前的恩德,彼时杜高俊还只是一地县令,后来一路升迁到太守。 沈玉耀想,杜高俊一开始做的种种事情,大多是惠民政策,于民有利,可见初入官场的杜高俊,和杨成业印象中刚正不阿的同窗形象是一致的。 只是后来他变了,最后因为贪污腐败落网,死在牢狱中。 当初杜高俊给了掌柜他们一片可以遮风避雨之瓦,今日掌柜便想为了杜高俊向石家复仇,碰上石家的女儿,自然要动手。 他不光要动手,还要让石炳生知道,若不是石炳生残害忠良,他们决计不会冲一个弱女子下手! 看完这一段口供,沈玉耀直接笑出声来了。 “呵,说的多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了这是一群亡命之徒的事实,三年来他们杀害不知道多少‘忠良’,真要是那么有正义感,手中的刀第一个就该砍向自己的头颅!” 沈玉耀翻了个白眼,气的想揍人。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做了坏事,还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和理由。 于三有些吃惊,没想到沈玉耀本人竟是这样嫉恶如仇的性子。 “公主,事情真相很快就会查清,此事必定会还石尚书一个清白。”于三想着回去就将此事禀告陛下,交由陛下定夺。 沈玉耀听出于三的言下之意,她本来想点头,想起那些人动手时发生的事,这头就点不下去了。 要是让皇帝知道她出宫住进黑店,还差点儿受害,皇帝之后还会让她出入皇宫吗? 怕是很难了,就算是要出来,估计也得带个二十多人的侍卫队才行。 这事儿得瞒一瞒。 沈玉耀想,其实这件事皇帝不知道也无事,因为事情已成定局。杜高俊已经死了,杨成业和石炳生打了一架,仇是结下了,就算杨成业知道石炳生是秉公执法,并未徇私,那又怎样,难道能直接道歉和好吗? 不可能,杨成业出身杨家,岂会跟一个寒门出身的官员低头认错。 所以爆出去除了给她以后出宫增加难度外,没有任何用。 “石尚书本来就是清白的,不用我帮他澄清什么。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还是要撬开那位掌柜的嘴才行,他知道的东西,都太表面了。” 沈玉耀不过是随口一说,找个借口制止于三将情报传回去。 结果谁知道,沈玉耀和石采文出去逛一天,回来的时候,于三又给她一个竹筒。 里面正是掌柜的供词。 而将竹筒递给沈玉耀的时候,于三的表情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严肃。 “公主,那掌柜的证词,是否要回宫后再看?”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沈玉耀因为跟人游玩而有些浮躁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于三还是想将这件事告知皇帝,而不是隐瞒,明明之前已经说通,此刻又改了主意,这是为何呢? 必定是里面的供词,不止涉及一件事了。 沈玉耀将竹筒握在手里,看了眼于三,抬手摆了一下。 跟在身边的竹香等宫人行礼,依次退下,随着木门被关上,屋中只剩沈玉耀和于三。 于三见此,知道接下来沈玉耀要说的话很重要,绷紧了后背。 “别紧张,只是有些问题想要与你谈谈,来,坐下喝口水。”沈玉耀抬手,示意于三坐到她对面去。 于三知道何为审时度势,沈玉耀态度奇怪,她最好不要拒绝。 于是于三就像是木头一样,全身硬挺挺的坐下,正襟危坐,十分严肃。 “放轻松些,今日跟着我出去,还要盯着那边的人审讯,也是辛苦你了。”沈玉耀拎起水壶,她刚回来,水壶中的水却时热的。 这一定是有人提前叮嘱过,能知晓她的行迹,还脚程如此快的人,必定是于三手底下的暗卫。 真是好用啊,文能当宫女,武能做侍卫,沈玉耀真的不想将这么好用的暗卫还给皇帝。 于三就是为她而生的! 沈玉耀坚信这一条真理,看向于三的目光更加热情,闹得于三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于三不敢不警惕,她诚惶诚恐的双手接过沈玉耀递过来的茶杯,端起来闻了下热气就放下了,“公主,小的乃是公主侍卫,所做一切皆是职责之内,公主不必言谢,只是不知公主何日回宫?” “急什么?我还没玩够呢,再说了,我之前已经答应了皇祖母,要留在千音观一直陪皇祖母到重阳节,哪儿能说回去就回去,岂不是蒙骗皇祖母吗?” 沈玉耀将皇太后搬出来,于三立马皱眉了。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对皇太后言而无信,更不要说沈玉耀一个公主了。 这个理由,于三完全无法反驳。 “对了于三,听你的名字,你是排行第三的人啊,你经常跟在外出游玩的公主身边,守卫安全吗?” 沈玉耀无聊的扒拉了一下竹筒,嘴上似是漫不经心的问着。 于三的目光被那竹筒吸引,那竹筒里装着一个秘密,被沈玉耀这样玩耍,于三真的害怕里面的东西出了事。 可想想那不过是几张纸,能有什么事。 “之前小的资历尚浅,不足以效忠于公主面前,只做些基础的巡逻之事。” 其实这次于三跟着沈玉耀,也不是主事的,暗卫隐藏于暗处,一般不会出现,明面上负责沈玉耀安全的,是禁卫军。 可是这次半夜出了事,而沈玉耀恰好将于三叫到了面前,还不让于三离开,在沈玉耀面前挂了名字,于三的地位水涨船高,一天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暗卫,变成现在的暗卫头子了,甚至还能指挥一下禁卫军。 沈玉耀不知道,大庄的暗卫并没有她以前看过的小说中的地位,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地位的。 一个人,必定是沦落到毫无选择的境地,才会做那个隐藏在暗中的影子,隐姓埋名,一辈子都无法露面。 第23章 看重出身的大庄,连成为一部尚书,出身寒门而非真正庶民的石炳生,都会被人瞧不起,更不要说暗卫们了。 暗卫们,其实就是一群无父无母,没有宗族依仗的孤儿。 他们是生是死,无人在意,皇帝培养他们,也不过是随手为之,希望能在最后关头,给自己留下一个保命手段罢了。 地位和奴仆差不多,宫人在沈玉耀面前自称奴婢,禁卫军自称卑职属下,而于三,在沈玉耀面前的自称,一直是小的。 就如同小二面对掌柜时的自称般,虽说是比奴仆身份高些的平民,但还是属于低人一等。 所以之前沈玉耀关心于三的时候,于三心中很感动,生平第一次没有遵从一个暗卫的职责,没有做完事情直接离开,而是选择留下。 选择听从沈玉耀的话,就在沈玉耀身边扮做宫人,正大光明的走在阳光下。 “那等我回宫后,你还会跟在我身边,做一个侍卫吗?你如果愿意的话,我给你月俸,父皇给你多少,我双倍,不!三倍给你!” 沈玉耀自然知道于三听从皇帝命令,不光是因为什么月俸,皇帝肯定还有别的控制暗卫的手段。 但她还是说起了月俸,就好像是正常挖墙脚的人一样。 这让于三心中颇有感触,沈玉耀是谁?她可是最受宠的公主,她管皇帝要什么,皇帝会不给她啊?就算她要别的奇珍异宝,皇帝也会给她的。 这本来就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问题,偏生沈玉耀表现出很看重于三所想的模样,叫于三感受到了被人尊重的温暖,让她早已无望的人生,骤然亮起一束光。 让她骤然对到沈玉耀手底下做事,升起了几分期待。 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于三心道,这位玉阳公主和传闻中完全不同,不是什么刁蛮任性的人,性子极好,精通人情世故。 于三稍微猜一猜,就能明白沈玉耀为什么要留下她,肯定是想要瞒住这次黑店的事情。 沈玉耀问完话后,就没有再说什么,她静静等待于三回答,好像丝毫不着急。 但其实端着茶杯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了。 突然,沈玉耀看见于三在她面前跪了下去,动作极快的拜了一拜,口中说道:“属下愿为公主所用,日后尊公主为主,忠心不二,生死不离!” 沈玉耀赶紧起来拽着于三。 于三本来想坚定的跪一会儿,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忠心,结果柔柔弱弱的小公主手刚搭在她胳膊上,她就被人硬生生抬起来了。 是的,于三保持着跪着的动作,被沈玉耀给抬起来了! 和于三对视的那一瞬间,沈玉耀尴尬的想连夜逃离这个星球。 “额,于、于三你身体真不错啊,练得挺结实的。”寻常人大概会被沈玉耀这一下给拽的胳膊脱臼,结果于三被她搬起来了,可见于三核心力量还是很强的。 于三很快就恢复了表情,她不动声色的放下腿,站直了身子,持平的视线一下子变为居高临下。 沈玉耀为自己的身高叹了口气,她到底啥时候才能长大啊! “属下失礼,请公主恕罪。” “不是你失礼,是我太着急了,我天生力气有点点大,最近好像长大了一些,力气就更大了。”沈玉耀先给于三透一下底,省的之后于三看见她力能扛鼎,被吓得厥过去。 于三会不会厥过去,于三自己都不清楚,但是如果让宫里的皇帝和贵妃知道,他们捧在手里的小可爱,力能扛鼎,他们肯定会厥过去。 于三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反正对她来说,沈玉耀个人武力值高低,都不影响她之后尽忠职守,为沈玉耀保驾护航。 “既然你说日后要听我的,那这两份口供,就先不要送到宫里了,再仔仔细细的盘问他们,现在表面露出来的东西,还是太浅了。那杜高俊有一个户部尚书做好友,自己还为官数十载,怎么会被两个百姓给告下来?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沈玉耀在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不简单了。 杜高俊这么快就被抓,后来又死在狱中,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理所应当,就好像是被人早就编排好的话本,事情巧合的惊人。 如果换一个角度去看这件事,杜高俊不是百密一疏,而是被人算计呢? 又或者,连杨成业与石炳生的这一场吵架,都在幕后之人算计之中? 朝廷关系错综复杂,眼下大庄一片和谐,但不知道有多少暗涌藏在表面的繁华之下。 沈玉耀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公主,目前表面上的太子一党,属于政治中心的人物之一,等她年纪越来越大,她的地位也会越来越高,那被卷进权力漩涡的可能也会越来越高。 沈玉耀可不想坐以待毙,想让她下场可以,她一定要以棋手的身份入局,而不是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玉渡镇外,有人坐在马车中,停在小道旁。 他正在烹茶,动作慢条斯理,一举一动间透露出一股局势尽在掌握的稳重。 车外有跑马声,很快一个行商打扮的人便跑到马车前,下马行礼。 “属下见过王爷!” 坐在马夫旁边,皮肤白皙的少年开口问道:“玉渡镇内如何了?” “人都被公主身边的暗卫抓起来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9节 “公主?” 车中的男子开口,声音如琳琅碎玉,较为清脆,如果沈玉耀在此,或许能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不就是她同胞兄长,三皇子沈清瑾嘛。 “是玉阳将人抓起来了?”沈清瑾与沈玉耀长相有两分相似,只是沈玉耀可爱,沈清瑾俊美,这几分相似因着男女差异,就显不出什么了。 真要说长相相似度高,还得说沈玉耀和太子,再加上个皇帝,三人的鼻子嘴巴那才叫像呢。 站在一起,能叫人一眼看出是一家。 沈清瑾很不喜欢沈玉耀与太子长相相似,他厌恶太子,厌恶皇后。 “回王爷,人确实被公主抓起来,动手的是宫中暗卫,现在玉渡镇被里外围困,属下等无法靠近。” “恩。”沈清瑾原本还担心人被别人抓起来,既然抓人的是沈玉耀,便没事了。“回府吧。” 沈清瑾在外的王爷府已经建成,皇帝赐他封号申,是为申王。 这个字很有些意思,地支中的第九位,而九一向被为人是尊贵之数,但同时,申又有神之意,为电,声为雷,光为电,只能灼目一时。 朝野内外不少人揣度皇帝本意,想从这个封号上,看出三皇子的未来。 三皇子本人倒是不在称号,反正本朝王爷没有封地,叫什么都无所谓。 “王爷,属下请命,杀了他们,灭口以防消息外泄。” “不用。”沈清瑾知道,玉阳查到,也绝对不会对外透露半分。因为他们是同胞兄妹,他们天生绑在一根绳子上。 沈清瑾想的挺好,但沈玉耀这个人,从来不会按常理出牌。 她没有和任何人绑一根绳上,她就一看戏的,何必非要拉她上贼船呢? 谁想拉她,她反手就能把人胳膊给掰折了。 第24章 沈清瑾来玉渡镇,并不是为了几个不争气的手下,而是为了一个女子。 他已经出宫建府,婚事自然也要提上日程,偌大的王爷府,总不能连一个女主人都没有。 曲贵妃就看重了刑部尚书石炳生二女石采文,石采文已过十五及笄,与沈清瑾差了四岁,正合适。 出身更合适! 太子娶妻秦淑君,身后站着以秦国相为主的士族,皇后更是出身大士族郑氏,若是有些别的心思,是决不能再去争取士族支持的,很可能会被士族反手卖了。 与是敌非友的士族相反,以石炳生为主的寒门官员,绝对不会轻易推拒皇子示好。 寒门官员出身的家族早就没落,有的干脆是农户出身,他们想要改换门庭,没个三五代人是不可能的。 但谁能保证自己家族能培养出三五代足够优秀的孩子? 这个时候,协助皇子登上皇位,挣一分从龙之功,便是一条相对容易的捷径。 曲贵妃和沈清瑾都认为石炳生是个好人选,首先石炳生本人寒门出身,其次他的妻子和秦国相的妻子乃是亲姐妹,也不算和士族毫无联系,方便他们日后行事。 他们以为石炳生不会拒绝这门好婚事,哪怕不走捷径,家中孩子与皇室联姻,也足以保家族三十年安稳。 但石炳生竟然拒绝了! 不光拒绝了,还让女儿出去玩,躲过了京城中为申王选王妃这个节骨眼。 沈清瑾倒是觉得无所谓,寒门代表又不止一个石炳生。 但被人如此嫌弃,还是沈清瑾生平第一次,他身为贵妃之子,宫中皇子中,也就一个太子能压他一头,谁知道外面的臣子竟然能叫他受一次委屈。 越想越觉得没面子的沈清瑾,在曲烟月问他怎么想的时候,说他很喜欢石家女,觉得石家门风不错,希望能与石家再相处相处。 随后他就悄悄来到了石采文所在的玉渡镇。 沈清瑾其实有些后悔了,他没必要为了没见过的女子如此行事。 况且玉阳也在玉渡镇,要是被玉阳知道他追人追到了玉渡镇,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可来都来了,不进去见个面也不合适。 沈清瑾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去看看。 “驾车,入玉渡镇。”他吩咐外面的小厮。 “是!”小厮应了一声,简单的安排了一下人手,随后马车继续向前。 在夜晚降临前,他们入了镇子。 因为天都黑了,沈清瑾也不想深更半夜的去见妹妹,所以随便找了个客栈歇息。 而沈玉耀在他进镇子时,就已经知道他的行踪了。 对于这个亲哥哥,沈玉耀就俩字——不熟! 真的不熟,原主不喜欢这个哥哥,正巧沈清瑾也不喜欢原主,两人见面大半时间是在尬聊,或者是说话吵架,不欢而散。 一个令人尴尬的亲哥! 沈玉耀知道对方来了之后,只想连夜卷包袱跑路! 她就算是个社牛,也不想在旅行途中被迫社交啊! 再说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不跑留下来会成为别人看热闹的对象。 不过于三是真的好用,如果沈玉耀没有收下于三当手下,估计等沈清瑾到她面前,她才能意识到对方来玉渡镇了。 “公主,明日申王应该会来拜访,可要属下做些准备?”于三不知道沈玉耀内心想要疯狂逃窜,她甚至考虑加强一下客栈的守卫力量,毕竟现在客栈有两个皇家子嗣。“另外,公主可要将此事,告知石二小姐?” “这事儿跟石二小姐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来玉渡镇游玩的。” 沈玉耀敏锐的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于三老老实实的将沈清瑾和石家最近发生的那一点儿纠葛说了一遍,听完沈玉耀只有一个想法,暗卫的情报网是真的很牛! 她好心动,这个情报网可以给她吗! 为了情报网她可以去管渣爹喊亲爱的爸爸! 于三是个毫无口才,只会干巴巴念情报的人,可她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好似事情发生在眼前般详实,可见情报就非常的详细了。 可惜目前沈玉耀只能眼馋,东西没她的份儿啊,以后全是太子的。 不过这也不好说。 将对情报网的觊觎压到心底后,沈玉耀剩下的想法就只有一个了。 这是什么言情小说的背景故事?没错,在沈玉耀听来,沈清瑾和石采文之间的纠葛,特别像那种“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一类的古言。 万变不离其宗,就算表现形式不一样,核心总归是不变的。 想想恋爱脑太子那个“为了你,输了世界又如何”的恋爱脑,再看看沈清瑾这个“她跟别人不一样”,眼巴巴追过来的样子,沈玉耀觉得,这个哥哥也不是不能见一面。 有热闹看! “石二小姐之前其实定过一份亲,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只是那份亲事,最后落在了石家堂小姐石晓晓身上了。” 石晓晓? 石家只有一位堂小姐,那就是去年从老家过来的石晓晓。 石晓晓的父亲乃是石炳生的远房堂兄,之前为官,家中也算有点儿钱财,无奈人运道不好,所在之地发大水,上司犯了大错,他成了上司推出去的替罪羊之一,贬到了南方瘴气横生之地。 念及家中女儿年纪大了,这一跟过去,怕是只能找个歪瓜裂枣做女婿了。 不想耽误孩子,才送石晓晓到京城,投奔石炳生。 坑石晓晓父亲的前上司,正是杜高俊。 而这次杜高俊之所以被拉下马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左州去年大水,他贪污了朝廷送过去的赈灾金银粮食。 知道还有这一件事存在,沈玉耀无语了,怪不得杨成业怀疑石炳生是残害忠良,这也算是有仇了。 “真复杂,亲事是怎么落到她头上的?”沈玉耀眼睛发亮的问于三,想从于三这里听到完整的八卦。 结果于三摇头了。 “属下不清楚,石家嘴闭得很严,目前还未曾下礼,只听说是另一头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新科状元那确实是很有前途,和后世一年一考,翰林院里的状元一抓一大把不一样,大庄是三年一考的。 因为大庄才刚入盛世,前朝把人才糟践的不成样子,民间根本无法一年培养一波人,不过这几年休养生息还不错,估计过几年会慢慢变为一年一考。 给有能力的人一个上升的渠道,也能用这些人去压一压朝中士族门阀的势力。 沈玉耀想了一下,没想起来新科状元是谁。 就是还没娶亲的话,那估计挺年轻的,应该很有潜力,石炳生眼光不错,他怎么那么冷面无私,将这样好的女婿给了自己的表侄女呢? 这里头一定有问题!沈玉耀想起了之前石采文说杨可卿的话,她说堂妹的婚事是杨可卿毁掉的。 沈玉耀以自己吃瓜人的素养发誓,这个堂妹一定说的就是石晓晓!因为石采文也没有别的堂妹了。 哇哦,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爱恨情仇,不行,她不能走了,她一定要留下来把瓜吃全! 有关石采文和沈清瑾的事情肯定不能细问,但是有关杨可卿的事情,沈玉耀完全可以从石采文口中直接知道答案。 因为那是石采文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过的。 于是吃完晚饭,沈玉耀也不睡觉,端着一盏油灯就去找石采文谈心了。 今天她跟石采文在街上玩了半天,两人目前年龄相近,性格也都比较大大咧咧,相处的还挺好。 女生的友谊总是能快速升温,如果还有秉烛夜谈的环节,那就更亲近了。 所以石采文在见到沈玉耀端着油灯过来的时候,不光不撵人,还特别热情的招待,找了一堆瓜果零食,两人坐在小塌上,一边吃一边说。 沈玉耀既然是来听八卦的,那肯定要先抛砖引玉,最近最热闹的八卦自然就是有关太子的事情了,可她又不能直接说太子名讳,她说得,石采文也听不得。 不过这难不倒沈玉耀,她随便一个化名,将事情改头换面,从发生在红墙宫闱中的事,变成了发生在乡下农村一亩八分地上的事了。 太子变成了深得父亲喜爱,以后会继承很多房产的大郎,皇帝从富有天下,变成了家中略有薄产的平民。 真正的皇帝下地用金锄头。 不过身份背景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内容!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0节 石采文听得入神,等听到最后,沈玉耀说那大郎逼迫父母,父母点头让怀了孕的奴隶入了家门,甚至承诺奴隶生儿子,便给奴隶赎身,叫她脱离奴籍,跟大郎媳妇姐妹相称时,她气的脸都红了。 “太荒唐了!大郎媳妇真是倒了大霉,遇到这么一户人家,她家里人都去哪儿了?难道没有父兄为她撑腰,替她讨回公道吗!还有那大郎,他无媒苟合,还怀了私生子,他就该被乱棍打死在祖宗牌位前!” 沈玉耀听的咂舌,她只是想看看太子的热闹,石采文上来就想要太子的命。 不管是太子还是王爷,在这个年代,男人大多都三妻四妾,要是石采文日后和沈清瑾在一起的话,沈玉耀怀疑婚后不久,她亲哥就要英年早逝了。 恩?听起来好像有点儿刺激。 “世间从来如此,对女子尤其不公。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朝三暮四,女子却被要求从一而终。”沈玉耀叹口气,所以她才不想在这个年代成亲,甚至也不想谈恋爱。 男人臭毛病太多了。 “你之前说,你堂妹的婚事被杨可卿给毁了,那她岂不是会名声受损,日后难以再嫁?” 第25章 石采文点点头。 “没想到公主还记得臣女之前说的那句话啊,是臣女鲁莽,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只是臣女实在是气,凭什么明明是别人的错,却要我们女子来承担苦果!” 石采文真是越想越气,她之前就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之前她没有和杨可卿闹矛盾,是不是堂妹就不会受此无妄之灾。 堂妹已经够可怜了,独身一人在京城,无依无靠的,父母远在他乡,还在那危险的不毛之地。 “虽说这世上庸人蠢人多,但也有明事理的人,你不如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沈玉耀的话让石采文心中一动。 别人无法改变石晓晓目前的窘境,但是沈玉耀可以啊!她是最受宠的公主,她可以做太多事情。 “难得公主愿意听臣女家中的事,那臣女便斗胆细说,公主若觉得不妥,可随时叫停。” “你我谈心,随意说说话罢了,今夜所说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无外人,有何可忌讳的?你尽管说来。” 沈玉耀给石采文吃了一剂定心丸,石采文松口气,这才开始低声说明来龙去脉。 新科状元姓丁,名丁原,左州琴川人士,今年二十有三,一表人才,算得上是年轻才俊。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苦读诗书多年,并未有妻,家中唯有老父老母,还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幼弟。 能读这么多年的书,丁原家中也算是有些余财,可无奈左州一场大水,将他家百亩良田淹没,一家人在京城紧紧巴巴的过了一段日子。 去年丁原在逃难途中,与石晓晓有过几面之缘。 甚至丁原还曾帮助过石晓晓,算是有救命之恩。 彼时石晓晓被父亲的忠仆护送,一路往京城走,正巧遇上了难民,她一看就出身不错,身上还带着粮食,人长得也好看,不少难民就起了坏心思。 若不是丁原提前给石晓晓报信,可能石晓晓就死在路上了。 这份恩情石晓晓一直记在心中,当石炳生透露出要收新科状元为女婿的时候,石晓晓私下找石采文,吐露心声。 石采文对未来夫婿是谁,没有任何期待,想着石晓晓既然喜欢对方,那不如成人之美,到时候他们郎有情妾有意,日子也能过的顺心些。 于是她转头将这件事告知了石炳生,石炳生和大多数头脑僵化的男子不同,他养出石采文这么跳脱的姑娘,可见他本人还是挺开明的。 他并没有呵斥石晓晓,认为对方是私相授受,甚至还挺高兴。 丁原有几分才华,只是出身太低,石炳生乃是寒门中流砥柱,自然愿意照拂后辈,若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更好,这叫两全其美。 石晓晓也是他的燃眉之急之一,若是选别人做石晓晓的夫婿,石炳生会担心自己有负堂兄所托,选丁原,他知根知底,差不了。 “事情至此,算是皆大欢喜,只是因我比晓晓大上两个月,没有姊未嫁,妹先行的规矩,所以拖延了订婚之日。没想到就那么几天,丁原,丁原这个混账,他就托人带话,说他不愿意娶晓晓了!” “嘭!”石采文一巴掌拍在小桌上,桌子上的果盘都被震起来了。 但这些响动,完全比不上石采文内心的愤怒。 “他不愿意娶了?之前谈婚论嫁的对象是你,他就愿意,是你堂妹便不愿意,如此攀附权贵之徒……”沈玉耀皱眉,这大庄千挑万选出来的状元,品德怎么如此败坏。 大庄要完! “公主您说的对,他就是攀附权贵,我去当面质问他,他还有脸同我说什么,是因为他此前不识情爱,误将怜悯当做倾心,而今他遇到了真心喜爱之人,不想耽误我堂妹。” 石采文说到这儿,握紧了拳头,要是丁原在她面前,她定然一拳头砸过去! 之前丁原在她面前时,她就这么干过了! 没错,本来石采文是过去想要看看发生什么事的,结果丁原其人太过不要脸,气的她直接上拳头了。 丁原虽是个成年男子,但常年伏案读书,身体素质只能说一般,而石采文则不同,她虽练武练不出什么门道来,可身体素质好啊,练武的基本功她这么多年,可是实打实的在做。 所以丁原被石采文按在地上锤,要不是念在当初丁原有一丝善念,确实是救了石晓晓一命,石采文是真的想将丁原打死算了。 他说的那都是什么话?难道他们石家该谢谢他,早日醒悟,没有在婚后再抛弃石晓晓吗? 石家的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因为这事儿传出去确实难听,丁原也不想让未来同僚们知道,他被一个弱女子按在地上打,还不了手,所以事情被石丁两家联手压下去了。 事情算是完了,可之前说亲一事牵扯的人多,多少有些风言风语传在外面,况且石采文一直想要知道,究竟谁才是丁原幡然醒悟,爱上的女子,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彻底结束。 “后来,我经过几番打听,听说了丁原在此之前参加了一次诗会,那诗会上,杨、齐、秦、郑四家的女儿都曾去过,丁原更是与杨家女儿有一面之缘。” 石采文一听,就知道丁原是喜欢上杨可卿了。 “你怎么确定,他一定是喜欢了杨大小姐?那一日出席的应该不止她。”沈玉耀很好奇,石采文如此笃定,难道是出自女人的直觉? “公主,杨家其他姑娘站在杨可卿身边,您能看到其他人长什么模样吗?” 面对石采文这一问,沈玉耀迟疑了。 回想一下杨可卿那张已有倾国之色的脸,沈玉耀还真想不起来别人长啥样。 也就石采文性情如同烈火灼人,能叫人有深刻印象,在杨可卿面前也不差分毫。 石采文从小和杨可卿就不太对付,她看不惯杨可卿循规蹈矩,每日里端着,目下无尘的高傲模样。 而杨可卿则觉得她咋咋呼呼,不像个高门贵女,简直就如同乡野村女般无礼。 但两人矛盾归矛盾,有些事情却可以达成共识。 比如杨可卿必须承认石采文过目不忘,聪慧机灵,身手敏捷。石采文也得承认杨可卿世家出身,博古通今,长了一张世人皆会称赞的好皮囊。 石采文十分讨厌丁原,“丁原分明是见色起意,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真爱,可真是恶心死我了。” 沈玉耀点点头,这男的确实私德有亏,但这事儿好像和杨可卿没什么关系吧?长得美总不能是错处。 石采文也知道事情跟杨可卿没关系,当时说那番话,不过是话赶话。 跟人吵架,不说对方痛点,那跟没吵有什么不同? 而且自被丁原拒绝之后,石晓晓郁郁寡欢,一个劲儿的逼问石采文,究竟是谁让丁原移情别恋。 石采文也没办法,只能说出杨可卿的名字。 谁知石晓晓就跟疯魔了一般,成日里都想着要如何报复杨可卿横刀夺爱之仇,丝毫不见她对丁原有一丝怨言。 石采文在家被烦得够呛,听的次数多了,有时候嘴一快,就说出去了。 沈玉耀明白前因后果后,在心里给杨可卿点了根蜡烛,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至于石晓晓的表现,沈玉耀大抵能明白,在这个太子都是恋爱脑的世界,石晓晓也是个恋爱脑,有什么稀奇的? 或许丁原同样是个恋爱脑呢,明知道自己是寒门,高攀不上杨家贵女,硬是顶着得罪石炳生的压力,为杨可卿守身如玉。 沈玉耀想到这儿,打了个冷颤,被自己的形容词吓得一哆嗦。 这可不兴瞎说,就丁原,还守身如玉?日后有权有势后,恐怕第一个去做情场浪子。 不过石采文的叙述有点儿意思,在这段故事里,她丝毫没有提过有关自身婚事的事情。 要不是从丁三那里知道亲哥都追到玉渡镇来了,沈玉耀还真想不到石采文身上还有故事。 “说来也巧,今日晚膳后,臣女收到了晓晓送来的信,她明日出城来寻臣女,说是要到玉渡镇的灯会上散散心。公主,臣女还未曾回信,您看能不能带上晓晓?” 如果只有石采文在玉渡镇,她当然会同意堂妹过来走走,但现在不一样了,石采文身具陪公主游玩的任务,必须先问问沈玉耀。 沈玉耀点点头,“加个人而已,这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听说杨大姑娘可还没离开玉渡镇呢,你确定你堂妹是冲着散心来的?” 不是想过来对杨可卿下手吧? 之前刚打过一架,要是石晓晓还过来掺和,那这件事很可能会捅到家长面前。 家长们不知情,小辈们如何闹腾都能归类于玩笑,若是家长知情了,事情就不简单了。 这里所说的“知情”,并不是知道之意,而是让外人看见,他们知道了。 石采文没多想,她一直觉得石晓晓是有贼心没贼胆,而且杨可卿是什么手段?能被石晓晓算计? 杨可卿身为杨家大姑娘,手段可多了去了,石晓晓那些小心思,放杨可卿面前,什么都不是。 沈玉耀见石采文对杨可卿如此有信心,突然有些好奇了。 这对冤家,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啊。 “我最近手头新得了个名为沙盘的东西,想着等重阳节时,进献给父皇,但那沙盘还不够完善,明日二姑娘可否帮我完善一二?” 沈玉耀很想看看,石采文究竟有几分本事。 她要的可不是宅斗宫斗的本事,而是政斗与军斗。 虽然用沙盘对局,颇有些纸上谈兵的嫌疑,但用作玩乐,也能摸清他人底细。 石采文做事张狂,但很有分寸,她知道她亲手将丁原按地上揍能毫发无损,也知道不能真将丁原给打死,为此惹上麻烦。 “能得公主信赖,臣女必竭尽全力,助公主一臂之力。”石采文正儿八经的说着,眼底却全是笑意。 沈玉耀见此,也轻笑开来,将刚刚出现的不快情绪一扫而光。 两人推杯换盏,喝着小酒,吃着零食,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夜深了。 第二日,沈玉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歪歪斜斜的倒在小塌上,头有些发晕。 她伸手想要揉一下,手碰到了一把肉。 睁眼一看,她手正按在石采文脸上。 两人在小塌上四脚朝天的躺着,姿势很不羁。 沈玉耀本来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她爬起来晃了晃头,想着今日好像要见亲哥啊!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1节 别是已经晚了吧! 她赶忙推开窗户,从缝里看出去,太阳初升,时间还早。 第26章 沈玉耀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推开屋门出去的时候,石采文还在呼呼大睡呢,沈玉耀甚至能听到她打小呼噜的声音。 她这算不算达成了古代君臣成就之抵足而眠? 沈玉耀笑了,转身将石采文的侍女叫来,让她进去喊石采文起床洗漱。 她可真残忍,就这么剥夺了石采文赖床的机会。 隐隐听到石采文挣扎不想起声音的沈玉耀,心情大好。 “公主,申王身边的陶李过来,说申王半个时辰后便到。” 沈玉耀不让别人睡懒觉,她自己也没有睡懒觉的时间了,亲哥还特意让人来通知她快点而起床洗漱打扮。 沈玉耀不客气的哼了一声,“真是讨厌,他每日早起,就让别人也睡不着,竹香,菊香人呢?” 梅香被沈玉耀冷处理,兰香还在千音观陪她的义母,沈玉耀下山就带了竹香和菊香两人。 竹香为人沉默,但做事牢靠,沈玉耀很多时候都喜欢用她。相较于竹香,菊香就油滑多了,倒不是做事偷懒的油滑,就是有些油嘴滑舌。 “公主,奴婢在这儿呢,奴婢为公主去备了一份醒酒汤,公主宿醉,想来头疼的紧。” 菊香从后头窜出来,端着散发出奇怪味道的醒酒汤。 其实菊香心细,懂得关心人,也挺好的,就是有一点,她做事有些粗心。 沈玉耀爱吃甜的,醒酒汤这种味道奇怪的液体,给她的感觉就跟喝中药一样,实在是一种折磨! 而菊香,她竟然一勺糖都不放,直接将原味端到了沈玉耀面前。 逼着自己喝下醒酒汤的沈玉耀,实在是没办法对菊香生出感激之情啊。 “不愧是公主,这样难喝的汤也能面不改色的饮下,公主日后定然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以后多读些书。”沈玉耀被菊香说的头又有点儿疼了。 合着你也知道汤不好喝啊!你倒是给我放点儿糖啊! 还有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话是用在此处的吗? “公主说的是,这几日奴婢一直在看书呢,不光奴婢看,奴婢还让竹香一起,竹香现在都认识不少字了。” 沈玉耀闻言,眯着眼睛看向菊香,一肚子的吐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 人家竹香本来就认识很多字,那是你的功劳吗?四个宫女里,就你文化水平最低,一上课,教习还没开始讲,你人就已经神游太虚了! 还有你那看书,那是看书吗?那是给自己催眠,晚上睡不着了,拿出来把书摆上,不消片刻人就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就随便乱说啊! 沈玉耀一肚子话,最后化作两个字。 “算了,不能强求。” 有人生来过目不忘,如石采文,自然就有人生来不是读书的料,强求无用。 但世上不是人人都跟沈玉耀一样,懂得什么是不能强求的道理。 沈清瑾就是其中代表人物之一,他完全不懂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不管怎么着,他一定要扭个瓜。 不对,他一定要让石家对他刮目相看,不敢再轻慢他! 他还想要踹掉一直骑在他与母妃头顶作威作福的皇后母子,自己登上那九五之位。 想法很美好,实行起来困难重重。 比如过来见妹妹,等了一上午,快要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那千娇百宠的妹妹可算是下楼来了。 沈玉耀换了一身绫罗绸缎,赤色长裙,配上她如雪肌肤,甚是惹人眼,更不要提她头戴珠翠宝石,瞧着就是大富人家出身。 这一出场气势就震得人说不出话来。 早就已经下来等候的石采文就被沈玉耀突如其来的打扮闪瞎了眼,面上多了几分恭敬。 昨晚说话时,她已经和沈玉耀混熟了,心中本来没了什么距离感,觉得公主也是个寻常人。 现在她突然明白,眼前这是大庄的公主,还是最为受宠,得陛下皇后喜爱的公主,她生来就是最为璀璨的明珠。 “玉阳,出门在外,打扮如此隆重作甚,铺张浪费,被人看到,又不定会如何议论。” 沈清瑾不太喜欢张扬,看他出行就带几个护卫小厮,乘坐一辆马车便知。 和大张旗鼓的其他皇亲贵胄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寒酸。 但原主喜欢张扬,沈玉耀完全是依照原主的性格在打扮。 “兄,妹妹这身打扮有什么不妥吗?”沈玉耀知道原主为什么讨厌沈清瑾了。 试想当你兴高采烈的做一件事,做完了满心期待的等候他人夸赞时,有一个人突然来给你浇冷水,还一副我要教你做事的模样,来斥责你。 搁谁谁不怒? “照我看,处处不妥。” 沈清瑾很想让沈玉耀回去换一身简单,便于行走的衣服。 但是多年来和妹妹吵架的经验告诉沈清瑾,他要是敢命令沈玉耀,沈玉耀能当场跟他吵起来。 这里还有别人,沈清瑾比较好面子,不喜家丑外扬。 “兄忍忍吧,反正这一身又不是让兄穿,兄若是喜欢打扮,下次妹妹等你。”沈玉耀捂嘴轻笑,说话时态度很自然。 话语间的嘲讽之意,却浓郁的让石采文都听出来了。 石采文听沈清瑾说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多数长辈,在外都是贬低自己家孩子的。 美名其曰,此乃自谦。 然后她就听到沈玉耀那一段堪称无礼的反驳,偏偏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的。 沈玉耀又没有穿宫装,只是打扮的隆重了些,但外出行走的高门小姐,也不是没有这样打扮的。 又不是让沈清瑾穿,他挑拣四什么啊? 石采文站在沈玉耀的角度看问题,觉得沈玉耀说的对,沈清瑾作为被怼的人,笑容都扭曲了。 他先是在这儿等半天,然后又被妹妹当着外人的面顶撞,真的是丢面子。 在沈清瑾要发火前,沈玉耀长叹口气。 “唉,我本想着几日不见兄,打扮漂亮些来迎接兄,没想到兄竟然不喜欢这身打扮。既然兄不喜,那兄你等等我,我回去换一身。” 说完,她就要上楼。 沈清瑾瞬间想起了这一上午苦苦等待的烦躁。 沈玉耀再回去换衣服,又要等多久? “算了算了,仔细看你这一身,还算不错。你我同胞兄妹,你不必如此客气。”下回简单打扮,赶紧下来见我就行了! 沈玉耀像是没有听见沈清瑾的话一样,笑眯眯的往沈清瑾身边坐下。 没错,她说要回去换衣服,实际上连个身都没转。 敷衍二字简直已经摆在了脸上。 沈清瑾见她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不然为何要来沈玉耀这里自讨没趣? “公主,喝茶。” 正巧此刻石采文开口为沈玉耀端茶,沈清瑾被怒火烧的有点儿失智的脑袋终于缓过神来。 他不是来讨没趣的,他是来追人的。 “兄,我与好友要去他街上游玩,兄来此应是为与皇祖母共度佳节,皇祖母就在山上,兄要我找人带路吗?” 沈玉耀张嘴就要撵人。 沈清瑾坐她旁边,她喝水都不香。 石采文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眼沈玉耀。 她知道皇子和七公主关系不好,但没想到会如此不好,这才见面多长时间,眼瞅就要吵次架了。 “公主,申王等了您许久,还未曾用午膳呢。” 石采文觉得自己应该帮个忙,沈玉耀这样对待同胞兄长,若是传出去,被那群多嘴多舌的御史知道,陛下案前怕是少不了弹劾公主恃宠而骄的折子。 “啊,正好!这玉渡镇没什么好厨子,饭菜烧的一般,兄向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肯定吃不惯,千音观的厨子是宫里出来的,想来做饭精细些,兄此刻快些过去,还能赶上放菜呢。”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向来是说他人对饮食要求高,乃是褒义词,可放在沈玉耀的话里,就让人听出了一种嘲讽的味道。 说的再好听,也是在冷嘲热讽。 沈清瑾要是能忍得下,那他就不会因为石家拒婚,跑过来追人了。 说他的人即便是他的亲妹妹,他照样忍不下这口气。 但是他又不能拿沈玉耀怎么样,最后只能气哄哄的瞪了眼沈玉耀,甩袖离开,真的不吃中午饭了。 见申王离开的时候,连背影都透露着愤怒,石采文在心中暗暗惊叹,这位玉阳公主性格是真的强势。 连颇为受宠的皇子,亲哥哥都压不住她。 “哼,装模作样的家伙,真要是想吃,早就点好饭菜了。” 石采文听了这话,恍然大悟。 沈玉耀不是对沈清瑾无礼,而是比别人更能看清楚沈清瑾的本性。 沈清瑾就是嫌弃这里的东西,所以坐了半天,身前只有茶水,连那茶,都是宫里带出来的茶叶。 客栈现在留下的厨子都是沈玉耀带出来的,做饭口味肯定是比较贴合她的。 真要是留他吃饭,指不定到时候他又要如何“指点江山”。 因为原主和沈清瑾吃饭时口味不一样,小时候因此不知道吵过几次架。 “上菜,吃完饭一起等你堂妹过来,然后咱们去玩沙盘。”沈玉耀很快将这段不愉快的插曲抛之脑后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2节 石采文重重点头,端上来的宫廷美食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而沈玉耀则在吃饭前,递给于一个眼神。 于点点头,身形一闪离开了片刻,待沈玉耀吃完饭,她又出现了。 另一头,沈清瑾气哄哄走出来后,上了马车。 “王爷是公主的兄长,公主怎能在外人面前,如此顶撞王爷呢?” 陶李在马车中,边为沈清瑾摆放糕点,边为他愤愤不平。 反倒是刚刚还将生气摆在脸上的沈清瑾,此刻面无表情,脸上没有多少生气的痕迹了。 “你懂什么,她是在试探我。”沈清瑾冷笑道,“我这个妹妹,最近倒是大有长进。” 陶李本来不信,但这话是王爷说的,他不得不信。 只是公主会试探王爷什么呢? 陶李低下头细细一琢磨,脸色猛然大变,“玉阳公主她,她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她抓了人,身边还有暗卫在,迟早能撬开他们的嘴。” 沈清瑾倒是不意外,世人都说大理寺多酷吏,实则真正下手狠辣的人,都在宫里呢。 “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跟在她身边的暗卫,你可认识?” 陶李仔细回想,完全想不起来是谁。 “回王爷,跟在公主身边的暗卫恐是女子,并不与我等一同训练。” “恩,去范府,我要拜访老师。” “是。” 第27章 石采文吃完饭回去休整一下,等一会儿才过来。 趁这个时间,沈玉耀问于三,“看见他往哪儿去了吗?” “回公主,申王的马车往范府去了。” “范府?”沈玉耀挑了下眉,“他也去养猫?” 一说范府,很难让人不想到养猫,范府的猫那就是整个玉渡镇的旅游卖点啊。 “属下不知,更详细的事情,还需要再查。”于三有什么说什么,不夸张自己手头的情报。 沈玉耀点点头,“行,盯紧申王便是。” 她说完,看向放在妆奁旁的竹筒,那是上午于三给她的新口供,第一份口供,沈玉耀甚至没有仔细看,因为那上面的话,几乎和小二说的一样。 相比之下,这第二份口供就有价值多了。 在这份口供里,真相几乎完全披露在她面前。 “今天天黑之前,我们恐怕要同皇嫂一起回千音观了,这边一定要扫干净尾巴,别让其他人发现端倪。” 沈清瑾都来了,她总不能还在山下玩,必须到老太太面前去讨欢心。 沈玉耀可不想输给沈清瑾,各方面都是。 “是!属下遵命!” 于三真的是太好用了,如果她手底下多几个这样的人,她大可以放心在宫里躺着,静待时间就能赢到最后。 沈玉耀幻想了一下,然后又回归现实。 等于三离开,沈玉耀将竹筒拿起来,里头的纸上,白纸黑字的清楚记录着有关沈清瑾的罪证。 沈清瑾今年十九,距离二十岁整,还有半年时间。 而他的局,在他十五岁能自由出入皇城之时,就布下了。 杜高俊一开始做官还算清廉,做事兢兢业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是他的仕途却屡屡受挫,尤其是看见好友步步高升,而他只能一年复一年的在底下蹉跎时光后,他开始不甘心起来。 杨成业出身杨家,他能顺风顺水的往上爬,可杜高俊不行。 杜高俊自认才学本领都不比杨成业差,他只是缺了一个出身,于是他迫切的想要一个靠山。 杜高俊不算沈清瑾的人,但杜高俊会有今天,差不多都是沈清瑾的谋划。 首先,沈清瑾救了一批孤儿。 这些孤儿昔年曾受过杜高俊的帮助,再次回到杜高俊身边,也是以报恩为名,杜高俊并没有起疑心。 平民百姓确实感念他的恩情,对他很热情,可那些来自底层人的帮助,并不能叫他青云直上。 沈清瑾靠着那些孤儿,一步步引杜高俊走上另一条路。 他渐渐开始贪污腐败,搜刮钱财美人送给那些位高权重的人。 第一个受贿者,就是秦淑君的父亲,秦国相。 那掌柜之所以知道的这样清楚,是因为他正是孤儿中的一员,同时也是负责给秦国相送礼的人。 杜高俊不止贿赂过一个官员,只是掌柜手中没有账册,没有人员名单,他只隐约记得三两个。 除了秦国相外,还有陛下的亲弟弟,辅助处理国事的敬王沈岚,以及户部尚书杨成业。 三个大臣,均是国之肱骨,位高权重。 杜高俊已经搭上他们的线,日后必定可以飞黄腾达,可他偏偏栽在了去年的水灾中,看似是巧合,实则是人为。 掌柜一个孤儿就能知道三个被贿赂的官员,那当初沈清瑾送过去那么多孤儿,手里又有多少官员的名录? 如果不是杜高俊在牢中死了,现在朝廷的天,恐怕都要变了。 “可真是野心勃勃,上来就剑指太子的根基。”沈玉耀点燃蜡烛,看着白纸被火苗吞噬,灰烬散落在灯盏中。“我可不能跟你牵扯在一块,要是输了,岂不是连累了我。” 沈玉耀不觉得沈清瑾能赢,他太年轻,而他的对手,全都是朝堂中成了精的老狐狸。 杜高俊会死的那么早,分明就是有人已经得知消息,杀人灭口。 没了杜高俊,就等于手里没了足够重要的人证,光靠名单,可拉不下那么多高官要员。 沈清瑾想要和石家联姻,真的只是看重寒门? 沈玉耀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比如沈清瑾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仔细的查一查,杜高俊死的时候,大理寺的牢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刑部尚书手头的文书里,是不是还隐藏着别的秘密。 杜高俊临死前受到酷刑,他仅仅是认了贪污腐败的罪,没有吐出什么人名吗? 沈玉耀一仔细想,就觉得头都开始疼了。 太乱了太乱了,这些人肯定是手头工作太少,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精力去勾心斗角。 这要是她的手下,她绝对让他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看谁还有精力搞勾心斗角的事情! 沈玉耀在这边要作岸上观,另一边沈清瑾则见到了他多日未见的师父。 每一个做出一番事业的人身后,肯定都站着不止一个人的身影,没有智囊团的倾囊相助,即便是天生王者,也很难一展宏图霸业。 因为一个人的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无法考虑足够全面的事情。 “弟子见过老师。”沈清瑾对着眼前六七十岁的老者行礼。 那老者转过身来,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是三郎啊,今日受了气,不高兴吗?” 老者只一眼,就瞧见了沈清瑾压在心中的苦闷。 沈清瑾点头,“弟子以为,她会站在弟子这边。” 那是他的亲妹妹,他不生气沈玉耀嘲讽他的话,也不生气两人大吵一架,他是生气沈玉耀试探他,不信任他,甚至提防他。 “她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老者枯瘦如柴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猫儿后背,猫儿发出舒服点咕噜声。 “是,血浓于水。”那是他唯一的亲妹妹。 是他认定的亲人。 “若真是你所重视之人,那你应该对她好,为她着想,而不是要求她必须事事向着你。三郎,浮云苍狗,倏忽一梦,人世短暂,何必强求?” “可是老师,我是她唯一的兄长,我还能害她吗?她竟然提防我,向着我的敌人!” “她真的帮助了你的敌人吗?” 沈清瑾闻言,顿了一下,沈玉耀会完全向着太子吗? 并不会,沈玉耀之前还坑过太子。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老者轻笑摇头,松开手,猫儿知趣的跳下,跑入草丛去玩耍了。 “你啊你,性子刚强,日后必定会在这件事上吃大亏,为君者当刚柔并济。你布的局就如同你这个人,太过直率,这才会被人将一军。”知道老师说的是哪件事,沈清瑾面上一黑,“若不是杜高俊死了,也不至于让玉阳发现此事。” 老者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些许惊诧,他以为沈玉耀没有完全发现此事,只是查到了一些边角,但是听沈清瑾的话,沈玉耀几乎已经将他的局都看清楚了。 意识到沈玉耀拥有超出年龄的敏锐后,老者感叹的摇摇头。 “你们兄妹俩倒是有些相似,都是极擅长韬光养晦的性子。” 沈清瑾没听懂,在他心中,沈玉耀一直是那个傻乎乎的妹妹,看不透皇后太子的卑鄙龌龊,一心往狼窝里跑。 说白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妹妹早就已经成长。 当然,如果是原主,再怎么成长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他妹妹是完全换了个芯儿了。 “三郎你记住,布局最怕万一,而我们要防的便是那万中之一的可能。布局算计的就是人心,人心易懂,但你不要因此小看人,因为人是这世上最难以看透之物。” 沈清瑾点点头,行礼道:“谢过老师教诲。” 但看他似懂非懂的神色,就知道他完全没有听明白。 人心贪婪,只要利用这份贪婪,就可以轻易算计一切。 他十五岁开始布局,直接布了一个涉及大半朝中肱骨大臣的局,若不是杜高俊死了,他不会败!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3节 杜高俊是死于石炳生之手,沈清瑾想了想,觉得他确实小看了人,他小看了石炳生。 他以为石炳生会碍于面子,不敢对杜高俊下狠手,谁知道他毫不留情,严刑逼供。 “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玉阳公主,上一次见她,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老者摸着自己的长胡子,对沈玉耀起了好奇心。 沈玉耀和他记忆中不一样了。 都说三岁看老,他看到过的沈玉耀,确实是粗中有细,可并没有细心到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事情的全貌。 但沈清瑾被她如此试探,可见她几乎已经看明白了兄长的野心。 玉阳公主,乃是陛下七公主,今年好像才十四岁吧? 她的天赋,好像比他这个弟子还要强。 老者活了一大把岁数,最看不得明珠蒙尘,教一个弟子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死之前能留名青史,日后千秋万代,都有人知晓,大庄有一个帝师,名为欧阳淳。 若是让外头来往的人们听到欧阳淳的名字,必然会惊呼出声。 欧阳淳,可是先皇曾拜访过的一地名士,只是那时江山未稳,战乱不休,欧阳淳身中流矢,外出求医,再也未归。 人们都以为他早就死了,可现在他还活着。 他年纪比先皇还大! “老师,弟子手中还有一份名册,这份名册,是不是要放出去?”沈清瑾来这儿求见老师,为的就是一个答案。 到底是放出去还是不放出去,沈清瑾左右为难。 “舍得好鱼饵,才能钓上来大鱼,那些世家大族的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聪明。他们只是比你更心狠罢了。” 老者说完,后坐到摇椅上,摆摆手,示意送客。 沈清瑾上前为老师披好披风,这才恭谨退下。 正午阳光正好,微风拂面,最是适合人浅眠。 第28章 中午稍作休息后,沈玉耀起身梳妆,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坐在屋中等待自己邀约的人赶来。 既然是要玩沙盘游戏,自然不能只有两三个人玩。虽说是两军对垒,但若没有旁观者,岂不是少了一大乐趣。 石采文离得最近,来的最早,她坐下后,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见过公主,公主所说的沙盘在何处?” 石采文进来后就迫不及待的问沈玉耀,她从小到大不知玩过多少游戏,从未听说过名为沙盘的游戏,未知叫她格外的好奇。 “急什么?来吃个蜜饯,这可是我在宫中最爱吃的东西,这次出宫我特意带上了做它的厨子,那厨子手艺好着呢,之前你吃过他做的饭菜。” 沈玉耀将手边看上去裹了一层糖的密饯,推到石采文跟前,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石采文闻言,很是好奇的拿起一个,“那臣女便不客气了,多谢公主赏赐。” 石采文吃过不少东西,蜜饯更是自小吃到大,在她看来,这东西并无什么稀奇之处,要说特殊,就特殊在这是沈玉耀喜欢吃的。 而且她吃过沈玉耀身边厨子做的饭菜,咸香可口,也很合她胃口。 蜜饯刚一入口,石采文便皱起了眉头。 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真的好甜! 石采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甜,有些人做菜容易将盐罐子倒在菜里,这蜜饯怕不是把糖罐子倒里面了。 石采文实在是吃不下去,但她又不能当着沈玉耀的面吐出来,一时之间门进退两难。 沈玉耀笑意盈盈的欣赏了一下石采文脸皱成菊花的模样,在石采文实在受不了之前大发慈悲。 “竹香,给石二姑娘倒杯苦茶。” “是。” 竹香的茶刚刚倒满,便让石采文抢到手里,一口气吞下去了。 “你是不烫吗?这蜜饯确实甜了一些,但也没有如此夸张吧?” 沈玉耀见石采文这副模样,有些心虚了,她只是想作弄一下未来玩伴,并没有打算用糖把人齁死。 石采文感觉到最终甜腻的味道被冲淡后,大松一口气。 “公主恕罪,臣女自小便不太喜欢吃甜食,其实挺好吃的,只是太甜了。” 可能是因为昨夜秉烛夜谈的交情,今日石采文在沈玉耀面前显得格外活泼,这样的话张嘴就来。 沈玉耀若是个小心眼的公主,此刻怕是已经生气了,觉得石采文对上太过无礼。 好在沈玉耀不光不小心眼,还很大气。 她早就厌烦了那种小心翼翼对话的社交方式,沈玉耀就喜欢石采文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 没那么的拘束,以后凑在一起聊八卦吃瓜,才会更轻松。 “倒是我的不是,让你受了个罪,这样吧,一会儿你若是不想下场玩,便与我直说,我定会帮你找借口,打掩护。” 石采文听了这个承诺,哭笑不得的应了一声是。 她今日受邀前来就是为了玩游戏,怎么可能一会儿不想下场呢? 罢了罢了,沈玉耀是公主,总不能揪着一点小事叫公主跟她赔礼道歉。 两人正有说有笑,在外守门的菊香便进来了。 “启禀公主,秦良娣与石大小姐到了。” “让她们进来吧。” 沈玉耀起身刚要到门口迎接人,就被身边的石采文一把拉住。 她疑惑的侧身望过去,只见刚刚还神采奕奕的小伙伴,此刻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 “公主,您把谁给叫来了?” 沈玉耀其实早就预料到石采文会是这个反应。 “皇嫂在附近游玩,你阿姊陪她一起,今日既然有了新鲜的玩意,自然要请皇嫂过来玩乐,总不能光请皇嫂,不请你阿姊吧?” 石采文头垂得更低了,“那公主,臣女、臣女能不能先告退啊?” 现在石采文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了。 “我是可以帮你躲着你阿姊,但是这事儿可不是说躲就能躲的。再说你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石采文被沈玉耀的话说动了。 又或者是说被忽悠瘸了,完全忘记自己之前打定主意要躲着石采薇。 她确实是躲不过十五,但在初一受罚和在十五受罚,那是完全不同呀。 说话间门,秦淑君和石采薇已经缓步走了进来。 石采文看到熟悉的身影,呼吸都要停滞了。 沈玉耀凑到石采文耳边,小声说道:“今日有我和皇嫂在,不会有事的。” 石采文委屈巴巴的望向沈玉耀,很想问一句,能不能天天跟沈玉耀底抵足而眠,片刻不分。 这话也不过是想想罢了,她顶着一张满是委屈的脸,迎上前去,给秦淑君见礼。 “刑部尚书石炳生二女石采文,给太子良娣见礼,请良娣安。”石采文礼数十分周全,行礼时乖巧可人,丝毫不见往日在外怼天怼地的模样。 “皇嫂来了。”沈玉耀也上前见礼,比起石采文繁复的礼节,沈玉耀见礼就简单多了,点点头即可。 石采薇同石采文一样,低头向沈玉耀行礼,不等她说一大串词,沈玉耀先打断了她。 “不过是私下见客,朋友相聚,何必多礼?既然人都到齐了,竹香,将我之前吩咐你们做好的沙盘摆上来。” 沈玉耀直接进入正题,拉上小伙伴往屋里走,这让本来一肚子话想说的石采薇,不得不将怒火延迟。 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石采薇看着动作十分亲密,好似交情甚笃的妹妹与公主,眸色愈深。 “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脑子也灵活,能想出新奇的玩意,我从未听说过什么沙盘游戏。采薇,你我好不容易出京玩乐,就不要想着那些叫人心情不愉快的事了。” 秦淑君意有所指。 石采薇哪儿能听不出来?她不光听出来秦淑君的言下之意,同样明白沈玉耀对石采文的亲密之举,是何用意。 不就是想让她将此前石采文与杨可卿打架一事压下不提吗?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采文实在是冒进,即便今日我放过她,回去之后也少不了责罚。” 还不如她先动手,狠狠收拾一顿,等回京父母看到采文的惨样,也许就心软放过了。 也叫石采文能长长记性,现在朝中正是关键时刻,她不帮父亲分忧便罢,怎么还添乱呢? 秦淑君闻言,捂嘴轻笑,“我知道你这人最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求严苛也都是为了你妹妹好。只是出了事,不要一味的指责她,采文自幼聪慧,你若是好好跟她说,她自会明白其中道理。”石采薇面上浮现几分苦涩,“我倒希望她不要那么聪明。” 傻乎乎的过一辈子不好吗? “说什么傻话呢?别人想要一个这样聪慧机灵的妹妹,到佛前求都求不来。” 石采薇笑而不语,秦淑君见她如此,心底泛起涟漪。 她想起以前与好友无话不谈的日子,现在人长大了,各有各的心思,再也不能像从前一般坦诚了。 “皇嫂!你们还在那儿说什么悄悄话呢?快过来,快过来!沙盘已经布好了。” 按照一般人的听力,拉开距离后,秦淑君和石采薇压低声音说话,沈玉耀这边是绝对不可能听到的。 但是沈玉耀听力一绝,秦淑君她们说话的声音就像有大喇叭在她耳边播放,清晰可闻。 好在两人没有谈论什么秘密,沈玉耀没有被迫听见不应该听的东西。 之前查黑店,被迫查出一个惊天阴谋,已经让沈玉耀有点后悔了,身为混乱乐子人,沈玉耀可不想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被迫卷入棋局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相比于被动,沈玉耀更倾向于掌握主动权。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4节 沙盘游戏其实就是比较三维立体的象棋,只不过它比起象棋,有更多的变化。 比较考验一个人的大局观,下棋可以看透一个人的性情和行事风格,沙盘游戏上,可以将这一切看的更清楚。 沙盘上已经布置好地形,一边为守一边为攻,一共十张卡牌,有十种不同的效果,守城方有兵力一万,攻城方兵力五万,但是守方有多余一张卡牌,同时地形三面环山。 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易守难攻之地。 地形和卡牌上的优势,可以弥补兵力上的差距。 一条大河川流不息,分开两边。 “好生精致啊,边塞战场的舆图,怕是也没有这个精致。”石采薇在看到沙盘后,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 最后化作一句感叹。 石炳生是刑部尚书,和兵部不同,石采薇看着眼馋,也不能真的打造一个给自己平日里玩。 再说了,曲贵妃的父亲乃是大将军,玉阳公主将东西造出来,曲大将军哪儿会不知道呢? 石采薇这点还真是想错了,沈玉耀是昨天突然想到玩沙盘游戏的,除了她们外,谁都没看见。 沙子和木板好做,卡牌也能尽快画出来,准备一上午就差不多了。 看着精致,其实简陋的很。 “这游戏其实就跟下棋差不多,要不你们两姊妹先动手玩一玩?” 沈玉耀提议,石采文看沙盘的眼神都直了,可见是极为喜欢,闻言也顾不上怕亲姐了。 只是礼数不能差。 “公主不先一试,为我等打个样?” 听到妹妹这透露出亲昵的问话,石采薇抬头,轻声呵斥,“采文!公主想要做什么,轮得到你置喙?请公主恕罪,采文她年纪小,行为乖张,有所冒犯。” 石采文被训的抬不起头,满腔热血都被浇了个透心凉。 沈玉耀见状,心里摇摇头,石采薇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她生长于礼教之下,本身性子较为死板。 和她肯定是合不来的。 第29章 “采薇,采文她性子天真烂漫,为人直爽,快言快语听的人心神舒畅,哪儿有什么冒犯之处。这样吧,我与公主先来一局,给你们姊妹打个样。” 秦淑君连忙站出来劝说,顺便将本来打算安静观战的沈玉耀给拉入战局。 沈玉耀不太想动脑子,可这游戏是她拿出来的,其他三人光听规则,只能说一知半解。 游戏从来都是在玩的过程中了解规则的,光听旁人说,其实听不太明白。 “行行行,我与皇嫂先来一局,简单玩玩,皇嫂,你来哪一方?” “攻城者当锐意进取,我连规则都没听明白,便不攻城了,我守城便是。” 秦淑君选择拒险守城。 见沈玉耀和秦淑君已经上阵,石家姐妹俩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冲淡不少,对局的玩家要上桌,也就是到大沙盘两侧站好,观战者在另一边站定。 于是石家姐妹俩站到了一块。 感觉到姐姐在身边,石采文后背不自觉的挺直,片刻不敢松散。 她心中暗暗叫苦,可算是明白之前沈玉耀为什么说,可以帮她找借口不玩游戏了。 要是早知道姐姐会过来,她今日干脆就告病在屋中躲一天! 石采薇余光看着石采文像鹌鹑一样,站在她旁边瑟瑟发抖,心中一阵烦闷,尤其是在她看见了石采文眼底的乌青后,这烦闷直接变为对杨家的怒火。 虽说已经上过药,还铺了一层粉,但那青紫不是三两天能消下去的,凑得近了还是能看的清清楚楚。 石采薇心中暗恨,杨可卿平日里看着像个人,没想到下手这样狠,把她妹妹打的遍体鳞伤! 她不会拉下脸去为难杨可卿,谁让杨可卿是小辈呢,不过杨家可不止杨可卿一个孩子。 杨可卿的兄长杨栋,明年要下场参加科举,这段时间经常参加诗会,用以扬名。 杨栋是标准的世家出身公子,看似风光霁月,可身上臭毛病多的是。 他不是要扬名嘛,石采薇想,谁说扬恶名不是扬名呢? “下次打不过,你就赶紧跑,别傻乎乎站着让人揍,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你那小胳膊小腿,能打得过谁。”石采薇低声说着,语气实在不好。 石采文听后却长舒口气,甚至脸上还露出了笑。 石采薇既然主动开口了,就说明之后不会再发难了。 虽然不知道她姐今天怎么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这真是个好事!石采文一扫此前低落,连眼睛里的光都明亮了三分。 正在给秦淑君解释游戏玩法的沈玉耀,余光看到石采文这番表现,直接幻视疯狂摇尾巴的小狗。 没想到这对姐妹,表面上看着不合,实则一个姐控一个妹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玉耀没有再去看那俩别别扭扭的家伙,而是问秦淑君,“皇嫂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大致已经明白了,其余不通之处,等玩起来再看。”秦淑君很聪明,对规则一点就通。 沈玉耀放心点头,“那就开始了?” 秦淑君点头。 沈玉耀先发动了大军五万中的斥候,向前探路,沙盘上非玩家地盘的地方,需要斥候探过路,大军才能走过去。 沙盘情况一目了然,不可能像现代一样,有高科技弄什么黑烟黑雾遮挡未知区域,这样一来,就有点儿像过家家似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不过好歹能培养玩家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先让斥候探探路的习惯。 别一股脑直接莽上去,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带着大军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沙盘的好坏其实是掺半的,好处自然是可以利用各种模拟作战,迅速培养出有一定经验的将领,坏处就是还不够真实。 真正的战场,是充满混乱的地方。 战争的失败,有时候甚至不是主将能控制的,如果底下的兵一个能用的都没有,战令又无法及时传达,及时执行,常胜军全军覆没也不是没可能。 这些都是沙盘无法模拟出的特殊情况。 为了弥补这部分缺陷,沈玉耀特意制出了卡片。 拥有特殊功能的卡片,可以模拟一些现实中会出现的问题。 此刻专心布局的秦淑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中多出来的一张卡片,有多大的威力。 一万守城军对敌五万,秦淑君一想到这悬殊的差距,就头顶冒汗,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排兵列阵,等战争开始后,就没有时间让她再去调整队形了。 很快两边就部署完毕,中间遮挡视线的板子被撤走,双方兵戎相接,开始攻城战。 在没有热武器的时代,攻城也有利器,那便是投石车和撞车。 这三样东西,可以帮助大军更快的征服高耸的城墙。 耧车供给将领更高的视野,木幔可帮助士兵防御守城方的弓箭,轒轀更快的护送士兵到达城下。 秦淑君面临来势汹汹的大军,有条不紊的安排弓箭手一次又一次的放出箭矢,向下扔巨石,只要向下攻击不停,就可以逼停大军在护城河外。 大军不临近城池便可。 秦淑君的思路很清晰,她就是要拖延,拖到沈玉耀这边负担不起五万大军的粮草。 同时将沈玉耀拒在护城河之外。 因为一旦让沈玉耀搭上云梯,那这场攻城战,几乎就可以宣告结束,守方必定会输。 沈玉耀抬眼,见对面的秦淑君一脸认真,不住的派遣士兵在战场上往复,完全没有看卡牌,她笑了。 其实和新手打也挺好,这就是炸鱼塘的快乐啊。 后方象征粮草的筹码,攻城方一刻钟会被撤下去一个,五万大军一共五块筹码,此刻沈玉耀的筹码已经被竹香拿走一个。 因为秦淑君那边人少,所以她的粮草是一个时辰才会被撤下一块。 她十万人,只有一块筹码。 粮草规定了沙盘游戏一局的时间,按照最少的算,也就是沈玉耀这边,她必须在粮草使用干净前结束战斗,最多半个时辰又两刻钟。 一个半小时之内。 那是拖不得,沈玉耀使用卡牌,煽风点火。 煽风点火,意为煽动城中百姓恐慌情绪,以及将领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打自己。 这张卡牌一出,秦淑君立马手忙脚乱起来,因为她布置的两个弓箭手队伍打起来了。 打起来的原因是,一方认为必败,不如尽早带着家人弃城逃跑,一方则觉得此乃懦夫行为,是做逃兵,要擒住想跑的士兵去邀功。 这是早就设定好的,竹香宣布使用卡牌后,讲述了原因,问秦淑君如何解决。 “哎呀,都杀了都杀了,快让他们走,别耽误我换人上去,大战面前还内斗,是生怕我不输啊。” 秦淑君没有将那些兵的命当回事,直接将闹矛盾的两个伍长给杀了。 “您确定要这样做吗?”竹香问了一句。 “确定,快些!” 秦淑君眼睛都在看战场,根本没有分出注意力在小兵上,她只担心弓箭手没有实时顶上,让沈玉耀的大军有机可乘,到她城下来。 竹香很无奈的拿起小木夹子,将象征着弓箭手的兵从秦淑君城上,拿下来三四个。 大庄几乎每一个兵身上都会配备□□,只要是兵,就能上场射箭,但射击位置是固定的,城墙上统共只能站那么多人,想要形成足够密集的箭雨,压迫敌人,必须调度好士兵上下。 士兵人数出现大漏洞,就不好弄了。 被竹香这么一拿,换到战场上,秦淑君手边是突然出现了将近一千人的缺口。 “为什么要拿走那么多!”秦淑君急了。 “煽风点火卡牌的效果,公主说,这张卡牌如果不用相应卡牌打败,就会带走敌方一部分兵力。” 在现实中,发生矛盾肯定不是一两个伍长,十几个人的队伍。 有可能会败的思想一旦出现在军中,就会迅速扩张,不妥善处理,那就是一泻千里式的失败。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5节 好在这是玩游戏,都是有套路的,秦淑君如果能正确打出手中卡牌,她就能反败为胜。 这是沙盘游戏的局限性,它有套路,而现实的战场上,从来没有套路可言,谁也不知道现实中会突然出现什么情况。 可惜,秦淑君作为一个新手,没有能力应对沈玉耀来势汹汹,一套借一套的卡牌套路。 她很快就在手忙脚乱中失败,沈玉耀五万大军兵临城下,搭上云梯,攻入城中。 一直到彻底失败,秦淑君还没弄明白卡牌的作用。 倒是石家姐妹,在一旁几乎将卡牌研究透了。 “等我回去好生看看这些卡牌妙用,我再看几本兵书,届时你我再战!”秦淑君觉得自己输就输在读的兵书太少,对战场了解有限。 沈玉耀表示随时欢迎秦淑君再来挑战,平日里她自己一个人呆着也挺无聊的。 接下来就是石家姐妹的内部战,在她们没动手前,沈玉耀预想是石采薇会赢。 没办法,石采文到现在为止,表现出的才华,远不及她那急躁的性格明显。 为将者最忌心浮气躁,石采文安不下心,就赢不了。 可令沈玉耀意想不到的是,战斗刚开始没多久,作为守方的石采文,就控制住了局势,甚至还连用两张卡牌,叫石采薇手忙脚乱起来。 石采文的出招角度很刁钻,她用的两张卡牌,均是对付石采文粮草的。 这是一场比赛,就完全看明白套路了? 沈玉耀不敢相信,看了石采文一眼又一眼。 倒是身旁的秦淑君表现很淡定,似乎早就预料到石采薇会输给她妹妹。 第30章 等最后石采薇粮草筹码还没耗尽,手里头的兵先少了一大半,这场比赛就算是结束了。 两万兵去攻人家一万兵的城,这城还有天险,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石采薇输了倒是不见颓色,甚至还面带笑容,一脸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模样,十分骄傲。 “这游戏当真有趣,可惜咱们要回去了,不能多玩几局。”秦淑君观看石家姐妹对决,有了几分乐趣,想再试试,可天快黑了。 沙盘游戏确实很浪费时间,一局差不多要一个小时,两边不停思考,你来我往的。 就跟下棋差不多,观局者如观棋者,陷入精彩的对决中,根本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秦淑君说的回去,是指今天傍晚要起身回千音观去。 石家姐妹则要回京城,千音观内有皇太后在,其余人无故不能上去。 “东西都已经做出来,游戏内容也都清楚了,等之后得了空闲再玩就是。天色不早,该动身了。” 晚上饭要在千音观吃,沈玉耀往外一看,已近黄昏。 石家姐妹对视一眼,行礼双双退下,她们明日清晨才走。 与此同时,几只信鸽从范府后院飞出,一直盯着范府中申王动作的于三抬头,看见那白鸽在空中化作一点。 于三摆了下手,身后跟着她听从命令的侍卫沉默上前。 “截一只鸽子。” “是!” 侍卫应了一声,随后人如魅影般闪身入人群中。 于三则转身往客栈去,公主出行,她必须随侍左右。 长长的车队很快就从客栈前驶出,沈玉耀和秦淑君来的时候都挺低调的,回去却大张旗鼓。 一则是因为没必要再隐瞒身份,二来,申王会跟她们一起去千音观。 一个公主一个王爷还有一个太子良娣,这三人出行,人少了太危险。 沈清瑾的小马车在城外等着。 “王爷,玉阳公主她们过来了。”陶李远远的就看见了车队,低声向车中的王爷禀告。 沈清瑾撩开车帘一个缝隙,向外看去,见那么多人,不喜的皱眉。 他就不喜欢身后跟一大堆人,而他这个妹妹就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得,到哪儿都带着一堆人。 “先行。”沈清瑾不想跟沈玉耀她们一起走。 “可是王爷,千音观那边若没有公主……” 陶李怕他们先到千音观,然后千音观那边的禁卫给他们拦下来。 和奉旨出京,来千音观陪伴太后,还颇得太后喜爱的沈玉耀不同,沈清瑾是自己出京的。 大庄的皇子满十五岁后,只要不跑到太远的地方瞎折腾,是可以在京城附近随便乱晃的。 沈清瑾迟疑了,只要一想到自己被拒之门外,沈清瑾的面子就有些疼。 “三兄!是在此处等玉阳吗?那小马车也太委屈三兄了,不如到玉阳的车上来,你我兄妹也好说说话。” 在沈清瑾迟疑的时候,沈玉耀的车队已经到了近前,沈玉耀更是直接掀开车帘,冲着沈清瑾喊。 沈玉耀现在还未曾及笄,再加上两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在外乘坐一辆马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清瑾正好想问问沈玉耀到底打算如何处理掌柜等人。 他嗯了一声,从小马车上跳下,几步到了沈玉耀的大马车前,不等宫人摆放好上马凳,手一撑,轻松一跃便上了马车。 举止有些不符合他平常的形象,但足够洒脱帅气。 叫偶尔路过,停在路边让路的小马车中的人,眼底一闪。 车队很快就驶走了,路旁的行人和马车陆陆续续回到大道上行驶。 眉目如画,带三分病气的少女落下车帘,低声咳嗽了两下,身边跟着的丫鬟赶忙给她倒杯水。 “堂小姐,喝口水压压嗓子吧。这几日天干物燥,路上沙尘太多,您应当在家中呆着的,外出难免又引起咳疾。” 小丫鬟说话的时候,十分怜惜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弱不禁风,任谁见了心底都会生出怜悯,感叹她年纪轻轻,就有病痛缠身,实属不易。 少女摇摇头,“堂姊在外,因我之故与人起了口角,听说还动了手,我岂能不来看看。” 小丫鬟闻言,眉头锁紧,“堂小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二小姐肯定不是因为您才与人打架的。” 石晓晓其实也知道,她没来京城前,石采文和杨可卿不知道打过多少次。 她这样说,简直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可不先将矛盾放在自己身上,又能如何?解释说那是石采文自己看杨可卿不顺眼? 石采文是石家正儿八经的二小姐,刑部尚书石炳生的亲生女儿,她呢?不过是石炳生远房亲戚,一个芝麻小官的女儿,如何比的了? 寄人篱下就该有几分眼力见。 况且今日不先将问题揽在自己身上,明日,就会有人因此对她不满。 比如极为疼爱妹妹的石采薇,宠溺女儿的石炳生发妻江氏。 “别胡说,日后若再让我听到你私下议论堂姊,小心我把你发卖了。” 小丫鬟脸上一白,赶忙低头认错。 石晓晓这才满意了。 “无缘无故,二堂姊不会动手的,肯定是那位杨大小姐故意挑衅,杨家就没有一个好人。正好,听说那杨大小姐还在玉渡镇,我实在很想见见她。” 看看她是否处处都比不上杨可卿,才会叫人如此羞辱! 石晓晓攥紧拳头,想起那丁原便是一肚子气,她讨厌素未蒙面的杨可卿,更恨那让她丢尽脸面的丁原。 好在之前石采文已经打过丁原一次了,算是帮石晓晓出了一口恶气。 但还有一口恶气没出,石晓晓钻了牛角尖,心底恨上了杨可卿。 想到为她仗义执言的二堂姊,石晓晓扭过头问丫鬟,“明月,前几日,听闻曲家有人来府上,与叔父商议要事,府中有人说,曲贵妃有意与我石家结秦晋之好,此事是真的吗?” 明月年纪小,但每日接触的人多,自打被分到石晓晓身边,没少为石晓晓打听消息。 但是这事儿,只是有些许风声传出来,明月也不是很清楚。 没从丫鬟身上得不到答案,石晓晓转头却露出恍然的表情。 “玉阳,玉阳公主,三兄,三皇子,那应该就是申王了。” 石采文肯定不愿意嫁入皇室,但石家有大危险,眼下很需要一个靠山。 石晓晓低声又咳嗽了两下,心底有了打算。 沈玉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玉渡镇,总觉得好像又闻到了瓜的味道。“你如果实在喜欢来玉渡镇玩,过几日,三兄可以陪你。” 沈清瑾将沈玉耀对瓜的莫名感应,视为对玉渡镇的恋恋不舍。 他主动开口,是为破冰,将中午发生的不愉快争吵翻篇。 沈玉耀也很配合,没有再耍原主的性子,而是少有的心平气和,她摇摇头,“玉渡镇只是个小镇子,没什么好玩的,之后不必再来。我只是可惜,没能在范府抱养只猫儿。” 沈清瑾不太喜欢有毛的动物,“怎么都喜欢养猫。” “都?母妃不喜养小宠,父皇也不喜,宫中养猫之人不过二三,三兄这个都是哪儿来的?” “二兄,他喜欢啊。” 二兄?哦,二皇子端王沈沂琰,原主没怎么见过他,但是这个名字好记。 谐音直接遗言,好在最后一个字是三音,不念快没问题。 本名其实对于皇室成员来说,平常很难听到,大多数人都称呼封号或者排序。 和一个母亲是皇后,一个母亲是贵妃的太子与三皇子不同。 二皇子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嫔妃,而且之前母族全部获罪,被流放岭南了。 对二皇子来说,母族获罪没什么太大影响,他还是皇子,没人敢轻视他。可同时也没人会高看他。 在朝堂上没有母族帮扶,做事只能靠自己打拼,必然举步维艰。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6节 二皇子本人能力一般,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直接摆烂,开始养狗养猫了。 沈玉耀眼睛一亮,“听说二兄在府上养了一后院的猫狗,特别热闹,之前我年纪小,父皇不叫我随意出宫,现下我都要及笄了,是不是可以去看看了。” “别想,一群畜生有什么好看的,不通人言,伤了你怎么办。尤其是那些大狗,你在它们眼中,就是一顿肉骨头。” 沈清瑾直接拒绝,说话时面上还有些许藏不住的恐惧。 他原本也没那么讨厌动物,只是后来他去端王府上时,端王将他养的那一群猫猫狗狗喊出来过。 正常人看见站起来一人高的狗,还四五只,一同往自己身上扑,肯定会被吓出阴影啊! 沈玉耀没有多强求,反正她想去,谁都拦不住她。 倒是沈清瑾怕狗这一点,叫她记住了。 一个话题结束,两人陷入沉默。 兄妹俩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各自都不顺着对方的心意。 沈清瑾干脆直接开口问:“你打算将那些人如何处置?” 沈玉耀叫他上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就是没想到沈清瑾这么沉不住气。 “什么人?” “莫要装糊涂,自然是被你抓起来那些。” 沈玉耀长长的哦了一声,托着下巴,眯眼打量眼前的兄长。 腰细腿长,背脊挺直,还长了一张清俊,自带贵气的脸,放出去转一转,肯定能吸引不少小姑娘。 这人长得挺人畜无害,怎么做事那么心狠呢? 沈清瑾开口问,就是将事情直接跟她说破,他是在强行拉沈玉耀上贼船,只要沈玉耀上了贼船,就得帮他扫尾。 那几个知道他存在的人,自然不能留活口。 想的还挺美,她杀人,他得利? 第31章 “三兄,那些人可是曾经意图谋害公主的犯人,按照律法应该交由大理寺彻查,还轮不到我说如何处置吧?” 沈玉耀觉得没有好处的事情不能做,自然是找借口全部推出去。 沈清瑾皱了皱眉,显然不满意沈玉耀拿出来搪塞他的借口。 他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无奈沈玉耀根本就不配合。 沈清瑾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沈玉耀就说起了另一件事。 “眼看重阳节就要到了,今年祖母想在千音观过节,也许过不了几天父皇母后与诸位兄弟姊妹,就都要从宫中来到此地了。” 沈玉耀这话有大半是假的。 帝后与太子三人自然是要出宫的,有封号的皇子公主也要来,至于其他人,不一定有出宫的机会。 正巧沈清瑾也不在乎别人要不要出宫,他只在乎太子的行踪。 “你在威胁我。” 沈玉耀做作的用手捂住嘴,表现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三兄,你在说什么?妹妹怎么听不懂?” “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玉阳,你我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沈清瑾完全不能理解,沈玉耀为什么不站在他这边,反而处处与他作对。 沈玉耀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 既想要马儿跑,又想要马儿不吃草,这世上的好处怎么全都被他给占了? 沈清瑾也不想想,这么多年了,他何曾为自己的亲妹妹考虑过? 原主被皇后抚养过,虽说还没记事就又被抱回到亲生母亲跟前,但终究是不同的。 皇后的态度,曲贵妃的态度,时刻都在影响着原主。其中最让人心寒的便是小时候沈清瑾的态度。他莫不是忘了自己从小是如何对亲妹妹释放敌意的。 如果所有伤害都能被归类为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那曾经受过的委屈,岂不是都被轻易的一笔勾销? “可我们是水火难容的亲兄妹。” 沈玉耀拢了拢衣袖,挺直了腰背。“我本来不想说的这么明白,既然三兄不懂,那就别怪妹妹忠言逆耳。” 沈清瑾听到这儿还是一脸的疑惑,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 是啊,大多数既得利益者不都是这副嘴脸吗? “三兄可真是无辜啊,好像指使他人,布下大局,害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的人,不是你一样。”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沈清瑾以为沈玉耀会说起黑店的事,没想到她张嘴来了这么一句。 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大帽子,沈清瑾可不敢戴。 沈玉耀自鼻尖发出一声嗤笑。 “三兄说妹妹在装糊涂,自始至终装糊涂的人不正是三兄吗?杜高俊再贪心,他难道还有本事吞下朝廷救济左州的所有钱粮?在他死后,朝廷依旧没有找到那笔钱粮的去处。一车一车的粮食都去哪儿了?难不成是被百姓给吃了?” 自从沈玉耀知道杜高俊是因贪污腐败落马后,就一直在想赃款去哪儿了? 一个人既然被判为贪污腐败,那一定是有实证的,可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庙堂之下,都没有听见有人议论,杜高俊家中搜出大量脏款一事。 钱总不会凭空蒸发。 去年左州大水,朝廷拨款赈灾,却依旧有大量百姓流离失所,成为难民逃亡四周,种种迹象表明,钱粮并没有送到百姓的手中。 沈玉耀目前还不是非常了解大庄朝堂上的事,所以这件事究竟有谁被问责,又有谁背了黑锅,沈玉耀通通不知道。 她只知道钱没了,而且朝廷肯定没有找回那笔钱。 沈清瑾在沈玉耀说完话后表情变得很恐怖,那是一种被人戳破伪装后的恼羞成怒。 “杜高俊死在了牢狱中,钱的去处你不应该来问我,而是应该去问刑部尚书石炳生和大理寺卿江朱韬。” 有趣,这钱也没落到他手里。 沈玉耀非常擅长看出他人躲藏在面具之下的心思。 沈清瑾只是在她面前说了一段推脱的话,就被她看出,沈清瑾没有拿到钱,甚至到目前为止他还在找那笔钱的下落。 隐藏在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涌实在是太多了。 “三兄别生气啊,我不过是随口问一句,太复杂的事情,我还太小,听不懂。” 沈玉耀非常喜欢装傻,偏偏她年纪小,与她交谈的人根本摸不清她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沈清瑾怀疑是假的,可他没有证据。 “我只知道若不是禁卫护佑,我可能就被那玉渡镇的贼人给绑了,他们胆大包天到敢对公主下手,我岂能轻易饶了他们?等回去之后我就将人交给大理寺,相信大理寺会给我一个交代。” 沈玉耀摆明就是不想把人交给沈清瑾,也不会帮沈清瑾灭口。 这场交谈注定无疾而终。 沈清瑾看出来沈玉耀态度坚决,气的拂袖而去,在他下马车之前,沈玉耀骤然开口问:“三兄可知,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有什么下场?” 沈清瑾动作一顿。 “你不是寻常女子。” 这种假设不会成立。因为不可能出现,所以连关心都不必。 沈玉耀这下是真的信了原主对兄妹关系的定义。 原主认为她与兄长不过是有一身相同血脉的陌生人。 确实如此。 俩人聊掰了之后沈清瑾回了他的小马车,他脸色阴沉,端坐出神,脑海中一直在回想有关杜高俊一事的种种。 他并没有太把沈玉耀说的那些话当回事,就算沈玉耀聪明,拿到了他的把柄又如何,难道会在皇帝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吗? 不可能的,就算沈玉耀不承认,事实上他们也是同一阵营的人。 他出事了,沈玉耀能得到什么好处? 沈玉耀如果知道沈清瑾的想法,一定会称赞他十分自信,谁说他倒霉,沈玉耀没有好处的?至少沈玉耀可以白吃一场瓜,白看一场乐子。 很快,千音观就到了。 和沈玉耀来时一样,太后身边的青珍在门口迎接,和上次不同的是,青珍身边多了个身影,是前几日青珍认下的义女兰香。 “老奴见过公主,公主在外可玩的开心?太后娘娘一直惦念着公主呢!” “青珍姑姑免礼,叫皇祖母挂怀是玉阳的不是,玉渡镇地方不大,景色却颇为新奇,我在那里玩的很开心。对了,我还给皇祖母带了些小玩意儿回来,待我休整片刻,就给皇祖母送去。” “这再好不过,太后娘娘一定会喜欢公主带回来的礼物。”青珍看都不看,就说太后会喜欢。 太后身份尊贵,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沈玉耀带回来的东西中,唯一能让太后满意的,就是她的心意了。 “只要皇祖母高兴就行。还有一件事,青珍姑姑,我三兄从皇城赶来了,也是来看皇祖母的。” “申王殿下来了?这……容老奴问过太后娘娘,再做定夺。” 沈清瑾当然是能进入千音观居住的,但是能不能见到皇太后就不一定了。 太后不喜欢郑氏的孩子,不代表她喜欢其他皇子,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待见,怎么可能待见其他人。 之所以喜欢原主,是因为原主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公主。 沈玉耀带着笑第一个进了千音观,入屋梳妆打扮,洗去一路的风尘,打扮的乖巧可爱,如同年画娃娃似得,才往太后所在的后院走。 沈玉耀往后院去,只带了竹香一个人。 她喜欢竹香的沉默,也喜欢竹香的贴心。 “竹香,你看我现在笑的,好看吗?”沈玉耀突然侧过头问竹香。 竹香抬头,入眼便是那灿烂如同暖阳般的笑容,叫人看了,不自觉也跟着勾起嘴角,心情舒畅。 “回公主,公主不管笑还是不笑,都好看。” “哈哈哈,你这回答可真是滑头。不过我知道,大家都喜欢看我笑,我也喜欢,因为笑,说明我过的高兴。” 沈玉耀在清晨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是笑着时,一天心情都愉快。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7节 人心诡谲难测,明明都身处黑暗,却矛盾的,各自向往光明。 后院门口,兰香在那里侯着,她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太后身边伺候的宫人长穿的样式。 以后兰香就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人了。 “见过公主,公主,兰香日后,便要改名为青兰了。”青兰的名字,是太后亲赐。 与青珍有一字相同,乃是一种恩典,说明她得到了青珍和太后的认可。 竹香闻言,抬眸看了眼青兰,眼底是难掩的羡慕。 对于她们这些没有什么亲人,日后不一定会出宫嫁人的宫女来说,在太后身边伺候是最好的,太后为人和善,不会像其他主子似的动辄打骂下人。 同时在太后身边伺候,出去任何人都要高看一眼。 又有闲又有钱还有地位,哪个宫女不羡慕。 但是竹香很明白,兰香能有今日,全是公主一番好心,所以只要跟在公主身边认真效劳,日后肯定好处少不了。 竹香打定主意要好好做事,沈玉耀则满意的点点头,“你能叫皇祖母看重,是你的福气。待重阳节过,你回宫去,一定要到内务太监那边改名,重新造册。等你新的名册下来,我再选个宫人,替你原本的职。” 青兰闻言大喜,立马跪下给沈玉耀行大礼,“奴拜谢公主大恩。” 她原本是沈玉耀身边的宫人,如果沈玉耀不开口放人,太后是不可能为她操心造册的事的,而她日后即便跟在太后身边,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沈玉耀这一开口,就等于放手,让青兰去过她想过的新日子了。 “起来吧,别忘了之前你答应我的事就行。” 第32章 “奴婢必不会忘,今生奴婢谨记公主大恩。” 青兰打出生,过的就是苦日子。 后来入了宫,为了能争一个好日子,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成了一个合格的宫人。 但青兰从来没喊过一声苦,因为所有宫人都是这样的苦日子,这天下比她苦的人更多,有多少人被活活饿死冻死,她能活下来,还能跟在公主身边,已经够好了。 青兰没想到她还能有一个母亲,她还能过的更舒服一些。 青兰一想到以后的好日子,浑身都轻快了,她起身后,又控制不住感激的向沈玉耀行了一礼,随后态度恭敬的为沈玉耀引路。 —————— 接下来几天,沈玉耀过的无所事事。 千音观是修行场地,坤道们每日做早课,念道经念得人昏昏欲睡,但如果早上不来,那就只能躺床上睡懒觉。 若是古代有手机,赖床也挺快乐,可没有手机,在床上就只能躺着,偏偏沈玉耀身体才十四,精力旺盛的不得了,根本睡不着。 与其在床上睁着眼睛呆着,还不如起来到处逛逛呢。 秦淑君倒是过的挺快乐,她沉迷玩沙盘游戏,拉着身边的宫人一起玩,沈玉耀参加过几次,随后就不玩了。 虐菜次数太多,感觉自己的水平都退步了,还是别折腾为好。 太后没有提前见沈清瑾的意思,让沈清瑾先回皇城去,等重阳节到了,再与其他人一起来,沈清瑾吃了个闭门羹,又不敢跟皇太后发脾气,最后臭着脸离开。 这是沈玉耀最近几天觉得最有趣的事,看到了不可一世的三皇子的臭脸。 转眼九月一,重阳将至,沈玉耀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山上为太后摘了两朵菊花来,插到瓶子里摆着。 然后她就心情舒畅的回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的叫来了于三。 “最近京城是不是热闹起来了?” 沈玉耀掐指一算,距离沈清瑾离开已经有七八天了,以沈清瑾的行动速度,京城不得炸开锅啊。 之前于三截过沈清瑾放飞的鸽子,鸽子上就一首打油诗,足以引起朝野内外的震动。 “左州钱粮入鼠口,百姓只得食石粥,小贪贪个无尸首,大贪贪个忠武侯。” 沈玉耀又念了一遍这朗朗上口的打油诗,尤其是最后一段,简直指向性不要太明显。 无尸首的人自然是伏法后让天下人拍手叫好的杜高俊,而那大贪,用忠武侯三个字来称呼,可见是身居高位。 大庄没有忠武侯,但是前朝有,前朝的忠武侯位高权重,欺男霸女不说,还觊觎皇位,若没有那个忠武侯上蹿下跳的折腾,前朝还没那么快土崩瓦解,给大庄先皇篡位的机会。 “回公主,东西市已经有民谣流传,左州来的百姓已经开始议论,左州大水时,朝廷下拨的赈灾款去了哪儿。” 于三老实的给沈玉耀说了一下京城的情况。 “就这?没别的了吗?”沈玉耀以为京城会有哗变,结果听于三的意思,京城现在竟然还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只有百姓,而且还是左州来的百姓在议论。 民间的声势若不够大,那些坐在皇城中的官老爷们,可是听不到也看不到的。 “回公主,近来京城的百姓都在议论另一件事。” 于三表示,不是这事儿不够重要,是有别的事情,热度压过了这件事。 沈玉耀默默坐直,看来和沈清瑾斗法的人,手段很高啊,在古代就已经明白怎么压热度,调转群众注意力了。 这舆论战打的是不是太高端了点。 “细细说来。” 于是于三跟沈玉耀表情严肃的,报告了一则八卦。 八卦主角是一个名为杨栋的学子,他今年十八,已经过了童试,打算明年下场考乡试,只要过了乡试,后年就可以考会试了。 大庄状元三年出一个,是从状元这一年算起的。 而学子要下场前,都会到处参加诗会,与其他学子探讨学问,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现在万里路不能走,还是应该多多集思广益的。 其实这个过程,主要目的是扬名,有名望的学子和没有名望的学子参加科举,效果不同,有些考官就喜欢锦上添花。 况且皇帝本人也喜欢青年才俊。 杨栋的操作和大多数学子一样,要说不一样的点,那就是他出身更高,他乃是户部尚书杨成业的独子,杨家正儿八经的公子出身。 这个身份摆出来,哪怕他是个草包,都有人捧着他。 杨栋本人不算草包,甚至看上去还挺聪明的,长得也不错,在京城贵女们眼中,这是个妥妥的高富帅,再加上他本人还没有娶妻生子,那真的是潜力股。 所以杨栋很快就闯出了点儿名头,事情发展到这儿,可以说是一直顺着杨家的意。 但就在前两日,突然有人爆出来一个大瓜。 那就是杨栋与人无媒苟合,不仅如此,暗结珠胎者乃是京城名妓何香枝! “这不算什么大事吧,那些个读书人,哪个不喜欢去青楼楚馆喝酒吟诗?” 甚至文人还以自己的诗句词篇被传唱为傲呢。 “是的,若仅仅如此,外人大不了说一句少年风流,不足以挂齿,但那何香枝,有个幕下之宾,名为黄秋。世人惊叹的是,杨栋此前传出的几首名篇,都曾被人以‘黄秋’为名,印成书册,私下贩卖过。” 嚯! 沈玉耀这下震惊了。 这叫什么?我用钱帮你养男人,你男人用才养我? 有点儿乱有点儿乱,让我再捋捋! 沈玉耀感觉这个瓜有点儿意思了,她怎么就不在京城里啊!以曲贵妃的消息渠道和口才,若是此事从曲贵妃口中得知,肯定更劲爆! “确定吗?当真如此?” 那杨栋可亏了,花钱买了个二手的作品冠名权。 如果这段时间何香枝还与黄秋有联系,那杨栋可能还买了个二手爹的名头。 古代又没办法鉴定血缘关系,何香枝肚子里的孩子,只能确定,一定是何香枝亲生的。 “当真,因为昨日晚,杨栋带着一群人,把何香枝所在的闻香阁给砸了,要求何香枝交出黄秋。” “那最后何香枝可把人交出去了?” “回公主,并未。何香枝当众怒骂杨栋是个懦夫,不敢认孩子,拿奸夫来污蔑她。还说杨栋是个天生蠢材,一首好诗都写不出来,活该现在身败名裂,黄秋惊才艳艳,他连对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了。” 于三冷着脸,将美化过一次的词说给沈玉耀听。 实际上何香枝还说了很多别的,让他人听了个正着,比如她骂杨栋中看不中用,不认孩子,她就把杨栋每次都要吃药助兴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是人尽皆知了,但这些话还是不要说给未曾及笄的姑娘听了。 沈玉耀不知道还有更精彩的,目前她听到的,就已经够跌破眼镜了。 谁说古人含蓄的,这和现代人相比,差不了太多了。 何香枝乃是名妓,只要她还有那张脸,有人追捧,她就不怕杨栋。 名,有时是一道护身符。 而且杨栋刚过童试,身上算不得有功名,就算他爹和他家族再牛,能管得着何香枝吗? 再说了,何香枝可能还招待过杨栋的爹和长辈们呢。 不过这个何香枝,性情是真的强,竟如此不畏权贵。 沈玉耀听完连连叹息,她没看到杨栋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可真是一件憾事,这多好的乐子啊。 “现在他们二人如何了?” 沈玉耀现在很想知道后续,沈清瑾搞得事情,她都不太在乎了。 估计沈清瑾自身也不着急,杜高俊的事情被压越久,发力的时候就越强,跟触底会反弹是一个道理。 “何香枝已经拿着金银细软,改名换姓,逃离京城。而那杨栋,昨夜被杨尚书带人亲自绑回家中,听说是受了家法。” 于三对这一切来龙去脉,了解的十分清楚,比大多数人都清楚。 沈玉耀再次馋了一下暗卫超强的情报网。 不过,何香枝走了? “是谁看杨栋如此不顺眼,毁人前程如杀人父母,手段又快又准,当真是个狠角色。” 沈玉耀在听说何香枝走了后,便确定是有人动手,而非巧合。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8节 如果没有人在幕后搅弄风云,何香枝如此鱼死网破,不可能全身而退,杨栋是不能怎么样何香枝,但杨家也不是全然吃素的。 更不要说改名换姓,这里涉及到更换户籍,一般人可没这份本事。 要说是何香枝其他入幕之宾帮忙,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很小。 欢场上多的是露水情缘,男人最是精明,岂会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 “这要是被杨成业查出来,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啊。” 杨栋是杨成业独子,现在名声几乎全毁了,想要东山再起难上加难,杨成业肯定不会放过背后害他儿子的人。 于三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正好被思考中的沈玉耀看见。 “你知道内幕,快快跟我说说,是谁是谁!”沈玉耀太好奇了,杨成业是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么一位神仙。 于三觉得沈玉耀还是不知道的好。 毕竟她家小公主才十四啊!怎么能这么早,就让小公主知道大人的世界有多可怕! 但是于三又没办法拒绝沈玉耀的命令,她最后吞吞吐吐的说道:“是刑部尚书石炳生之女。” “难道是石采文?不对,她不会用这种办法,那是石采薇?”沈玉耀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石采薇妹控属性这么强! 杨可卿打了她妹妹,她反手就让人家哥哥死无葬身之地? 第33章 “公主,所猜不假。” 目前暗卫能查到的,确实只有一个石采薇,可石采薇本人,真的有如此本事吗? 杨成业身为户部尚书,出身高位,在朝中可不是没有敌人,难免这件事中,有人落井下石。 详细究竟有谁经过手,要等暗卫慢慢查,向来抽丝剥茧的工作是最难一口气做完的。 而沈玉耀并不打算将暗卫的精力放在这件事上,她现在需要注意的是重阳节家宴和沈清瑾接下来的动作。 吃瓜很快乐,干活就不快乐了,可人不能不干活,不干活没饭吃,活都活不下去啊。 沈玉耀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找秦淑君说说话,顺便问问对方,太子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此刻在皇宫之中,东宫内静悄悄的,所有宫人都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走过,不敢发出特殊的声响。 管事太监带着一群小太监来回走动,巡逻监督谁偷懒不干活,每个人都被分配了自己的事情,明明应该井然有序的场景,却到处透露着乱糟糟。 宫人们常常一个人干完,另一个人又来一遍,相互之间没有沟通,工作量多了好几倍,人更累了,事情还干的不太好。 太子自己看到所有人死气沉沉的模样,也烦的头疼。 但是他现在要帮皇帝处理朝政,没时间日日盯着那些宫人做事,监督的权力只能移交一部分给太监,导致太监本职工作做不了,每天只能在宫中打转。 他们的工作不做,自然要别人顶上,于是恶性循环,大家的工作量更大了,效率却变得更低了。 良娣要是再不回东宫,他们这些宫人,真的是受不了了! 他们也是人啊,谁能受得住天天如此劳累! 太子看着进来打扫第三次的宫人,一摔手中的折子,“你怎么回事,这是今日第三次了,孤的寝殿,是脏的你们看不下去了吗?” 身旁来来回回老走人,真的会让人心情不愉。 宫女连忙跪地求饶,“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不知今日已经有人来过啊!” “滚出去!” 太子闭闭眼,摆手让人出去,宫女松口气,蹲着水盆赶紧跑了。“邹璇!邹璇!” “诶!殿下!殿下,奴婢在呢!” 邹璇从外头小跑着进来,头顶一层热汗,到了沈濯琮面前也不敢擦,只得跪地行礼,悄悄用袖口擦去滑向眼睛的汗珠。 “良娣究竟什么时候回宫!” 太子见邹璇那失礼的模样,烦躁的问道,他起初以为秦淑君出去个几日就回来了,谁知她这一走就是小半个月,东宫的琐碎事情,快烦死他了。 以前人在的时候,太子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朝一日如此想念秦淑君。 “禀太子,良娣她、她要在重阳节后,再回宫。” 今年重阳节要在宫外过,太后不愿意回宫,皇帝大孝子,自然随母亲意愿,带着孩子们去宫外。 不过皇帝和皇后只能待一天,重阳节时,京城还有别的活动,比如老者宴,就是请七十岁以上的老者到皇城免费吃顿饭,皇帝陪同男子,皇后陪同女子。 所以真正要陪太后在千音观过节,待上几天的是太子。 有事太子服其劳,储君的作用这个时候才显现出来。 沈濯琮深吸口气,“知道了,你下去吧。” “殿下,良媛托人带话,请殿下晚间于听雨轩一同用膳。” 听到有关绮罗的事情,太子的表情变得温和许多,心头的怒火都下去不少,他点头,表示答应了,“下去安排,莫要让良媛着凉。” “是。” 邹璇小心翼翼的退出门,长舒一口气,随后脸上挂满笑容往太子良媛居住的宫室而去。 他本以为良娣不在这些天,太子可能会回心转意,但看太子的态度,可见太子的心依旧是在良媛身上的。 邹璇身为宫中老人,最是知道何为见风使舵,太子的宠爱落在谁身上,谁就是他最想要讨好的主子。 结果晚上绮罗还是没有等到太子。 因为傍晚时分,郑家有人入宫,皇后叫太子过去吃饭。 本来可以带着良媛一同前去,可皇后不喜欢绮罗,以良媛有孕在身,不宜走动为由,只喊走了儿子。 说起来,太子身上的禁足命令,已经名存实亡,他现在去哪儿都没人管,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晚风细细,宫灯照亮一处,女子沉默的低下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等待那个迟迟不曾回来的人。 “良媛,回去吧,饭菜都凉了,夜风寒冷,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您总要顾念着些肚子里的孩子。” 宫人劝导绮罗,绮罗沉默点头,听话的起身。 她习惯听话,听旁人说的话,无论是真是假。 “这样的日子,以后会常有吧。” 绮罗走在回廊中,抬头看见了天边弯月,新月不过是弯弯月牙,照不亮苍穹,也照不见路上抬头仰望它的人。 “良媛不必忧心,老国公与老国公夫人不常入宫。” 身旁的宫人知道怀孕的人心思敏感,故而劝说绮罗,不用多想。 可绮罗想的不是这个。 太子曾经给她许诺,说甘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这样的承诺,是多么廉价的。 太子没有娶她,先一步让良娣入了东宫。 以后她生下孩子,年纪大了,色衰爱弛,这东宫又会有多少能与太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妃嫔? 太子登基,又是否会有后宫佳丽三千人。 绮罗有时候会想,太子对她几年未变,已是情深义重,她怎么能如此不知好歹,还怀疑太子的心? 可她看着太子如何对待秦良娣,就会觉得心寒。 爱欲其生,恨欲其死,她与良娣又有何不同,不过是站在太子爱恨的两端,此消彼长。 “为殿下准备一碗姜汤,夜深露浓,暖暖身子,我先睡下了。” “是。” 宫人没问绮罗还吃不吃饭,怀孕的人一天不是按照正常人的饭点吃饭的,饿了自然就会要吃,不饿没必要硬吃。 太子晚上注定是用不了那一碗姜汤了,他还用姜汤暖身子吗?他人已经被气的浑身烧起来了。 血液沸腾,只觉得最近事事不顺,苍天与他作对! 皇后的父亲有国公之爵位,封号为吴,他今年六十出头,早年曾征战沙场,留了病根,身子骨并不康健。 所以一般要是没有大事,他不会入宫。 这次入宫,以想念皇后为名,实则是进宫与太子商量一下,一些重要之事。 太子吃完饭后,以为就可以回去了,谁知皇后屏退左右,殿中唯留他外祖父与外祖母,以及皇后三人。 “天色不早,外祖父与外祖母不出宫归家吗?”太子不是撵人,而是宫中晚上不留人,哪怕是皇后亲爹亲妈也一样。 回去太晚,夜间行路不安全。 老国公沉着脸,轻抚胡须,“殿下,你可知昨夜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皱了皱眉,昨天晚上?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忙于政务,空闲时间用来处理东宫白天留下的琐事,今晨倒是有人与他说昨夜出事了。 他问是否为朝廷大事,对方说算不上,他就没细问。 见太子不搭话,老国公就知道太子不清楚。 “唉,太子,你之前为了个宫女顶撞陛下皇后,已是不敬,好在陛下未曾介怀此事,殿下应感念陛下恩德,更当自省己身才对,怎能如此有恃无恐,毫无长进呢?” 整个大庄敢这么直言不讳的人,不超过五个,老国公是其中一个。 太子被训的老老实实低头,不敢反驳一句,皇后见此,心底舒服了些。她是管不了这个儿子了,好在她爹还有点儿用。 “好了好了,太子年纪尚小,长大自会明白的。太子,你不要怪你外祖父,他也是担心你。”国公夫人等老国公说完话,才轻言劝说。 “孩儿明白,此事是孩儿叫诸位长辈伤心了。”太子老老实实认错。 他从来都是这样,倔脾气不上来时,特别好说话。 上来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太子乖巧聪慧,是娘娘的福气。比那杨家的子孙好,杨老夫人昨夜请了太医,杨家可是好一番热闹。”国公夫人用帕子捂住嘴,将嘴边的笑意掩盖。 杨家和郑家确实是一个阵营,但也有不少磕磕绊绊,看到杨家子孙不孝,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看笑话。 太子一听杨家,眉头立马锁紧。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9节 杨成业是他的人! 很快,老国公就简单的说了一下昨天的大戏。 最后他还对此事做出了点评。 “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沙场上没有建树便也罢了,竟还沉迷情爱,好好的大家公子,与一个青楼名妓闹得如此难看!他不光丢了杨家的脸,所有世家大族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太子觉得老国公说的很对,但现在不是着急批判杨栋如何的时候。 赶紧解决这件事,不要让此事彻底毁了杨栋的仕途,才是当务之急。 “把何香枝找出来,纳她为妾,此事还可平息。” 杨成业就杨栋一个儿子,如果杨栋废了,那杨成业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个是教子无方的名头他注定要戴上,还有就是亲儿子没有希望了,他打拼下偌大家产,全都要便宜兄弟和侄儿,他哪儿还会像以前一样尽心尽力! “晚了,刘氏今晨带着媒婆聘礼去闻香阁,没有找到人,已是人去楼空。而今天一早,有关杨栋的事情,就已经编为故事,四处传开。这是有人想让杨栋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日啊。” 第34章 太子的愤怒正式被这番话点燃。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在朝中竟然有这样的敌人,明知道杨家乃是他的拥趸,却还是下手毫不留情,直接斩断了杨家后路。 “刘夫人没有细查下去?”太子压抑着怒火问道。 杨成业的夫人刘氏,出身小门小户却有几分手段,这些年靠着杨成业,刘家愈发壮大,杨栋不光是杨成业的独子,也是那刘夫人的独子。 刘家应该比杨家更着急才对。 因为如果杨栋出了事,刘夫人年纪大了,可没办法再生第一个儿子了。 “查了,可是所有线索都断了。太子,此事若是冲着杨家去的便罢,杨成业自然可以处理妥当,就怕……” 老国公言下之意,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皇后有些心急,“这件事肯定是冲着太子来的,不然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皇后所说的节骨眼,自然是前段时间太子刚刚触怒皇帝,本来现在皇帝心中对太子就起了些许不满。 若是杨成业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不就等于断了太子一臂? “那娘娘与太子心中可有了动手的人选?你们在宫中不好查,此事可交给国公府,叫国舅去查。” 老国公口中的国舅,指的是皇后亲弟弟,继承了国公封号的吴国舅郑青松。 亲弟弟办事,皇后自然是放心的。 郑婉婉看向儿子,等着太子给她一个怀疑名单,可等了半晌,太子依旧毫无动作。 郑婉婉大惊,拍桌而起,伸出食指指着太子的鼻尖怒斥,“人都已经杀到你面前来了,你却连谁是敌人都不知道!太子,你全部的心思难道都放在了女子身上,放在了与母后抗争上吗!” 郑婉婉对太子以前并不算严厉,毕竟是唯一的儿子,说是捧在手掌心也不为过。 但是自从上次太子为了个宫女,忤逆她和皇帝后,她这心中对太子的气就一直没有撒干净。 身为母亲,郑婉婉实在是不想看到,儿子为了另外一个女人,险些陷入危险境地,身为皇后,她更不愿意看见太子因一己私情,不顾身上重担。 “你最近实在是太让母后失望了!太子,你睁眼看看,看看这满朝文武,看看你那些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你再去翻翻史料,找一找前朝的太子,都各自是什么下场,有几人能在虎狼环伺之下,顺顺利利登基为帝!” 郑婉婉气的不住喘粗气,太子怕她真气出个好歹,连忙低头认错。 “母后息怒!孩儿知错了,孩儿日后,一定会改!” 太子每次认错时,态度都十分诚恳。 但郑婉婉知道,改不改,还要看太子的行动。 “娘娘,殿下年纪还小,他以后自然会明白,娘娘一片慈母之心。” 等皇后怒斥完孩子,国公夫人才慢悠悠的开口劝说。 老国公适时开口道:“殿下,去年左州之事,直至今日,尚未平息,若不是杨尚书之子骤然出丑,恐怕那左州歌谣,就要在京城流传,人尽皆知了。” “左州歌谣?外祖父请细说。” 一听到“左州”两字,太子立马直起身子,严肃望向老国公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左州钱粮入鼠口,百姓只得食石粥,小贪贪个无尸首,大贪贪个忠武侯。”老国公慢慢说出这段骤然出现的歌谣,“殿下,幕后之人怕是冲着赈灾钱粮而来,不得不防啊。” “杜高俊死了,死无对证,一句歌谣又能有什么用。只是没想到这对付杨栋的人,倒是阴差阳错的帮了本宫。”太子暴怒的情绪稍微降下去一点。 比起杜高俊牵扯的事情,杨栋个人的前程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就是官场,各方势力相互倾轧,关系错综复杂。 “对付杨家,不一定是出于与殿下作对的目的,也许是为了自保,也许单纯是与杨家有私仇。” 老国公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时隔一年,又有人拿左州的事大做文章,势必来势汹汹。 郑婉婉头有些疼了,她精神不振,无力在招待父母。 正好此事商议到这儿,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需要细查,才能确定敌人。 可以送客了。 “父亲母亲,时辰不早了。汀兰,着人送老国公与夫人安全出宫。” “是。” 皇后发话,太子都要乖乖听,于是这场聚会就算是散场了。太子吃了一顿饭,饭菜填饱了他的肚子,听了一件事,又给他气饱了。 等回了东宫,听说良媛为他熬了姜汤驱寒,他实在是喝不下去,拒绝了这碗汤,同时叫邹璇过来,送一封信出宫。 “务必将此信,交到皇叔手上。” 现下在京城的皇叔,只有一位敬王沈岚。 邹璇老实接下任务,下去安排了。 夜寂静漫长,入了九月,宫中开始筹备初九重阳宴的事宜。 杨栋的消息压过了左州的风头,沈玉耀静静等了几天,发现左州的歌谣还是没有传开,这次大家伙又开始议论近在眼前的重阳节了。 沈玉耀代入一下沈清瑾的视角,想着自己精心安排的布局被迫一拖再拖,想必以沈清瑾自大的性子,此刻已经焦急的坐立难安了。 他又得在外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戴着那张温和无害的假面。 真是想想都令人心情愉悦。 靠着今日份大冤种亲哥带来的快乐,沈玉耀熬过了漫长的时日。 之前她每天吃喝玩乐,从不觉得时间漫长难熬,但是这几天,她开始练武了。 没办法,她控制力气的本事不太好,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碗徒手捏碎了。 估计是身体在成长,力气也在增加,沈玉耀急需一个途径,让她尽快学会如何控制一身蛮力。 这个金手指真是让沈玉耀痛并快乐着。 练武是最快的方法,正好沈玉耀身边也有个武功高手,那就是于三。 于三一开始是拒绝的,她就是一个暗卫,哪儿能去教公主如何习武,公主应该去找那些名动天下的高手,或者是由皇帝找个合适的教习。 “母妃之前说会从曲家军里找个合适的女教习教我,但我后来一想,曲家军中的人,那都是正儿八经可以上阵杀敌的兵,女兵亦是如此。为兵之人,肯定想建功立业。战场上更需要她们,她们也需要军功,我怎么能耽误她们呢?” 于三被这番话给说服了。 她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沈玉耀这话是真假参半,实际上是现在入伍的兵里,没有几个是正儿八经练家子出身,大多是靠着在沙场上拼杀,练就一身杀人技。沈玉耀学那些做什么? 再说了,曲贵妃选出来的人,哪儿敢让她吃苦。 习武若不吃苦,就跟运动不流汗是一个道理,根本达不到最佳效果。 想来想去还是于三好,又听话又认真,本事还高。 然后沈玉耀就开始每天痛苦的蹲马步了,后来意识到她力气非常大,于三还让她蹲马步的时候耍杂技。 给她三鸡蛋,让她上下扔,既锻炼眼力,又能锻炼控制力。 她要是手一抖,用的力气大了,鸡蛋直接碎在她手上。 又黏又臭,于三还在底下接了个盆,她打碎的鸡蛋落下去,捡走蛋壳,都给她做成糕点之类的吃。 沈玉耀吃鸡蛋吃的快吐了。 在重阳节前一天,沈玉耀终于一天没吃鸡蛋了。 这是巨大的进步。 为了鼓励沈玉耀,于三说:“公主实乃武学奇才,若是自小练武,想来这武林之中,公主必有一席之地。今日既然三枚鸡蛋不碎,明日就增加到五枚,公主意下如何?” 听前面的话,沈玉耀还是笑着的,到后面,她的笑容越来越小,逐渐消失了。 哦,笑容并不会完全消失,它会从沈玉耀脸上,转移到于三脸上! 见于三笑的不怀好意,沈玉耀怀疑她是故意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 沈玉耀潇洒的将三枚鸡蛋依次扔到一旁的网兜中,她对力量的控制已经很精细了,三枚鸡蛋相碰都没有出现裂痕。 然后她收了马步,捆了捆袖带,“你是我的教习,自然是教习说什么便是什么。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五枚鸡蛋!” 于三以为沈玉耀会跟她讨价还价一番,这几日练武,沈玉耀常与她说笑,谁知现在她主动说笑,沈玉耀竟然直接应了! 见于三满是惊讶,沈玉耀叉腰笑道:“对你家公主我有点儿信心,五枚鸡蛋罢了!教习难得开玩笑,我可得顺着些,省的以后教习拘束。” 沈玉耀这几日似乎长高了一点,不过在身高一米七以上的于三面前,还是个小可爱。 沈玉耀笑起来眉眼弯弯,眼底澄澈清明,清晰倒映着于三的样子。 于三从沈玉耀的眼底,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和印象中那个阴郁的身影完全不同,她就站在阳光下,甚至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 好似从前身处黑暗的日子留下的阴霾,被一双看不见的手一点点拭去,笼罩在她命运之上的不详黑雾,被一阵风吹开了。 原来她也会笑,她也会像寻常人家女子那样,与人打趣玩闹。 于三神色一怔,随后低头行礼,“属下僭越,请公主责罚!”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30节 不应如此,她该谨记自身职责才对!她是主子的影子,是第一条命。 “快起来,练武场上你为师我为徒,从来没有师拜徒的说法。你一身本事,当暗卫实在是委屈你了,等以后你在我身边,就做一等护卫。禁卫军都是一群臭男人,出行很不方便。” 沈玉耀看出于三心底的纠结,贴心的给了她第一条选择的路。 第35章 沈玉耀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 没人能拒绝温柔,于三这个早就心如冷铁的暗卫也不能。 所以她满是激动的收下了这份沈玉耀给她的礼物,并且暗下决定,日后一定要当个合格的护卫,不让沈玉耀受到一丝伤害! 当天晚上,于三投桃报李,给沈玉耀带来了十分有用的情报。 左州有人入京,最后辗转多处,在暗卫把人跟丢之前,落在了杨府。 杨成业亲自接待,礼遇有加。 左州偌大一个州郡,有人从那边过来入京,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但若是这个人和杨成业有关系,那就不能看做寻常了。 想到京城方面,沈清瑾散播的歌谣迟迟无法传播开来,沈玉耀有理由怀疑,沈清瑾的动作打草惊蛇,对方已经警觉,并且选择直接动手。 “我听说这次在千音观办的重阳宴席,皇叔也会来。还会宴请朝廷重臣及其亲属。” 沈玉耀是听青珍姑姑说的。 本来只是一场家宴,结果皇帝突然来了一句,太后许久未曾归京,恐会思念故人。 闻弦音知雅意,皇帝都这么说了,他想在千音观宴请众位大臣的愿望,谁人不知? 皇帝兴致来潮,大家当然要顺着他的心,太后亦然,欣然答应在千音观举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宴席。 于三回道:“公主所言不假,京中已经开始准备,明日他们会在宴席上进献贺礼给太后娘娘。” 重阳节是老人节,太后的岁数还不算最大的,比如礼部尚书郑泽,比太后还要大一岁。 可太后的地位高贵,群臣来此赴宴,自然要备上给她的大礼,以期得到太后嘉奖。 沈玉耀看着于三,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暗卫们知道的事情,父皇是不是也都知道?” 于三自然点头,“回公主,暗卫本就是陛下一手栽培。” 整个暗卫组织的所有人都是皇帝培养出来的,暗卫的情报网当然为皇帝服务。 暗卫的情报网有多厉害,沈玉耀很清楚。 于三不是暗卫中最强大,手中权力最大的那个人,但于三能动用的情报网,已经足以叫沈玉耀不出门知晓天下事了。 “那我身边发生了什么事,父皇也都知道?” 沈玉耀之前笼络于三,为的就是封锁她身边的消息,可暗卫不止于三一人,更不要说她身边还跟着禁卫。 沈玉耀是担心于三管不了其他人,让一些秘密传出去。 于三则给沈玉耀吃了一剂定心丸,“公主放心,玉渡镇发生的事,绝对无人知晓。” 她是指从掌柜等人口中审出来的东西。 审讯掌柜等贼人的事,是于三与几个心腹一同做的,那天晚上,普通禁卫只知道沈玉耀住进了黑店。 有关左州的内幕,一概不知。 “那就好,我信你如信己,此事绝对不能流传开。” 于三郑重点头,眼神坚定的回应了沈玉耀的要求。 沈玉耀松口气,随后开始思考其他问题。若是其他暗卫不清楚黑店内幕,皇帝可能也不知道是沈清瑾在后面布局。 有时候推理差一环,就会导致整个逻辑链断开,皇帝手中差的正是这关键一环。 那这次宴请朝臣,是有什么目的呢? 皇帝的心思没人能猜的准,沈玉耀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便不为难自己了。 反正宴席上出现什么事,都跟她没关系,她只负责愉快吃瓜,浑水摸鱼,制造乐子。 顺便从乐子里,拿到想要的东西。 沈玉耀其实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玉渡镇,恐怕整个镇子都是沈清瑾的,那里是他布下的“贼窝”! 当初入玉渡镇,沈玉耀就觉得不对劲。 街上贩卖物品的摊贩,叫卖时并不热情,所有的东西样式都很单一,人人口中所说都是范府的猫,好像要将所有踏入玉渡镇的人,都引到范府中。 这合理吗? 摆摊的不为赚钱,风吹日晒叫卖者皮肤光滑,明明是旅游小镇却没什么景点,主打灯会活动,商品却格式单一。 沈玉耀不会将这些奇怪之处,归类为现代人和古人的差别。 现代和古代只是差着时间门,不是差着脑子。 当官不为名,经商不为财,全是事出反常,必藏古怪! 沈玉耀稍微一试,便试出问题来了。沈清瑾好算计,在京城外选中一处落脚地,做中转站。 之前掌柜从左州运来贿赂命官的金银珠宝,不可能大大咧咧的拉到京城去,交易地点选择离京城近,还没有几个人关注的小镇子,多合适啊。 同时让交易就在眼皮底下进行,沈清瑾能看的清清楚楚。 沈清瑾这心眼子多的,一点儿都不像曲贵妃。 沈玉耀默默吐槽,原主心眼子也没有沈清瑾多,这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基因突变。 此刻正在筹划重阳宴大戏的沈清瑾突然打了个喷嚏。 等他手帕擦完鼻子,抬头一看,就见刚刚写的字帖上有一道弯弯曲曲的墨痕,将整幅字都毁了! 沈清瑾不愉快的沉下脸,将手中毛笔扔到一旁的笔洗中,任由它滚落,滚了半圈,带出点点晕开墨的污水。 一定是有人背后骂他! “王爷,东宫往敬王府送了一封密信。” 陶李自屋外进来,手上拿着几个小小的纸筒,都是鸽子腿上绑的,用来传播情报。 纸上的字,大多是思念家人的诗词,实际配上申王府中的书,能翻译出真正的情报。 除了上次传播歌谣时,鸽子腿上直接绑着的那首歌谣。 “看来,太子有些心急了。” 沈清瑾满意了,太子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太子。 其实歌谣放出去,第一步要的不是流传开来,引起民变,要的是有人自乱阵脚,要的就是敌人这份提心吊胆。 若一个人终日惶惶,必然是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不振之下,做事更容易出现错漏。 太子当然不会是那个惶惶不可终日的人,但他和那人是绑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老师还不愿意来府上吗?” “回王爷,老先生说他听闻千音观设宴,会款待七十以上的老者,决定前去尝一尝御厨的手艺。” “是老师会做的事。老师还不肯暴露人前,自证身份?” 陶李老老实实摇头,不是说欧阳淳不肯,而是他不知道老先生怎么想的。 都说人老成精,这人活的时间门久了,脑子里的想法,一般人都猜不透。 要沈清瑾看,欧阳淳既然想要名留青史,做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师,就应该早早出现。 即便是愿者上钩的姜太公,那也要坐在溪边垂钓,方能钓上文王啊。 什么都不做,隐姓埋名,甚至当个死人,能干成什么事? 沈清瑾想不通,最后以老师的想法太高深,学生不明白很正常结束。 “既然老师不愿意来京,也不好强求,杨家可寻到了新的线索?” “刘夫人遍寻周边,并未找见那香枝娘子。日前,刘夫人亲弟,全州同庸县县令刘季升之女入京,现住在杨尚书府上。” “全州来的?最近杨府只来了一个全州人吗?” 沈清瑾不太满意这件事了,与他此前的预想不一致,他以为杨成业会病急乱投医,去寻一个左州的人来。 “回王爷,我们的人只看到全州刘家女入杨府。” 也就是说,也许有左州的人,但是没被申王府的探子看见。 京城是皇帝脚下,沈清瑾的力量比较薄弱,他不敢布置太多人,以防被发现,叫人安上个窥伺京城,意图谋反的罪名。 沈清瑾想了下时间门,明日他便要出京去千音观,后日才回,这个时间门再去准备什么都为时晚矣。 杨成业同样没有时间门了。 尽人事听天命,沈清瑾想,他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静待成果便是。 第二日,千音观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 坤道们做完早课后就开始洒扫,务必要用最干净的千音观迎接京城贵客们,沈玉耀一早起来,练完武,正巧遇见玩的好的一个女道士。 那女道换上了新衣服。 “这是新做的道袍吗?瞧着真漂亮!”沈玉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今日还有新头绳!你换了身衣裳,好看的我都不敢认你了。” 那坤道与沈玉耀年龄相仿,道号清尘,是个性情活泼的坤道,沈玉耀之前去山上采摘菊花,便是清尘引路。 清尘今日头发梳起来拢在一处,用月白色发带扎着,确实好看。 只是她皮肤有些发黄,月白颜色太浅,显得她黑了些。 不过不碍事,年轻的小姑娘身上自有一股精气神,如同清水芙蓉天然雕饰,无论怎么打扮也不会丑。 清尘被沈玉耀夸得脸都红了,她偷看沈玉耀,在对上沈玉耀那双明亮的眸子时,神色更害羞了一些。 “公主谬赞,在清尘眼中,公主才是最好看的!今日千音观来了许多贵客,清尘会为公主好好把门,不叫他人胡乱走动,叨扰公主!” “好!我今日的清静,可就全交给清尘啦!”沈玉耀重重点头,像是交给了清尘一个重要任务。 清尘连连点头,如同身上担负重大使命般,认认真真的站在沈玉耀院子前的小路上,抢了禁卫们的工作。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31节 自小在道观长大的孩子,心思单纯无暇,总能叫人不自觉嘴角上扬。 沈玉耀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屋里去,她得好好梳洗打扮,一会儿皇帝龙撵到了后,她得去迎接。 今日秋高气爽,阳光正好,临近中午,太阳就晒得人有些口渴了。 沈玉耀去山门等待宫中来的车马,清尘想着先去吃饭,就离了沈玉耀住的院子,抄近路往膳房走去。 第36章 小道上,树荫抵挡了秋老虎的进攻,清尘脚步轻快的往前走着,渐渐的,她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呜呜呜……” 像是有人低声呜咽。 清尘耸了耸肩膀,只觉得被哭的后背发毛,她低声念清静经,这才心中生出胆气,准备去看看。 千音观位于山上,山路难行,除了人工开凿出的过道外,其余小路很容易走岔。 清尘估计是哪个客人走错了路,她想着将人找到,送回她居住的客房就行了。 反正这种事情,绝对跟神鬼没有关系!没有! 穿过细密的草丛,走过高大的树木,清尘看见一块巨石,而那低声呜咽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应该人就在周围了!清尘刚要提高声量喊一声,就听见有一道声音,先一步喊出来。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清尘没做准备,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她尚且如此,本来因为迷路而不知如何是好的女子,更是方寸大乱,直接被吓得开始打嗝了。 这么严肃的场景,有人打嗝,是真的很坏气氛。 循着声音过来的男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唐突,沉默了一瞬。 “在下失礼,姑娘可是迷路了?” 清尘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那迷路的少女还在打嗝,为了不失礼,她似乎憋了一会儿气,勉强平息后,才佯装镇定的说:“公子不必管我,我能找到回去的路。” 她应该是很警惕来人,所以不想跟着来人走,撒谎说自己能回去。 一听就是假的,若真能回去,还至于在这儿偷偷哭鼻子嘛。 清尘暗自警惕,若那男子真是歹人,她必然一声喊,把人都喊来! 清尘都能听出来少女的谎话,那公子自然也懂,但他没有点破,而是转身离去,走前留下一句,“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在听到对方离开的脚步时,清尘从石头后稍稍探出头,看到了一个较为熟悉的背影。 在哪儿见过呢? 对了!玉阳公主的那位同胞兄长,之前在千音观落过脚的申王! 因为申王来去匆匆,清尘没见过几面,之所以至今还有印象,是因为玉阳公主每每说起这位三兄,心情都会明显变差。 清尘的角度看不见少女的模样,只能瞧见一身秋香色衣裳,那颜色落在山中,添了三分清爽,好似秋老虎的燥热都被山风吹散。 那位小姐还是挺听话的,对方不让她走,她便真的不走,在原地老实等着。 清尘有些迟疑要不要带人离开,玉阳公主的兄长总不至于是坏人吧? 就在她犹豫时,刚刚离开的沈清瑾又回来了,还有个坤道跟在他身后。 见到那如同林间小鹿般令人心软的少女,沈清瑾停在较远的地方,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坤道上前,与少女说道:“小姐可是迷路了?” 显然,她是沈清瑾特意找来为少女带路的。 意识到那位素昧相逢的公子乃是一片好心,少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点点头。 “道长,您可知那位公子姓甚名谁,是谁家府上?”少女想着,下次一定见到,一定要与对方道谢。 坤道笑而不语,显然是知道,却不方便说。 少女明白了,那位公子的身份定然不凡,不是她能打听的。 她不再多言,跟随坤道离去。 行走间,腰间帕子掉落,她浑然不知。 落在草地上的帕子角上绣着清秀的字迹,一个“莹”字。 清尘见人都走了,也没什么热闹看,肚中正饿,转身去膳房了。 落下的手帕,最后被绣有云锦的靴子踩住,随后被靴子的主人捡起,扫去灰尘,放入怀中。 如果沈玉耀在现场,她一定会全程围观,然后全程吐槽。 这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古言相遇剧情? 可惜她没在,一切都只能从之后清尘的口中得知了。 此刻的沈玉耀已经在宴上坐定,帝后刚刚落脚,去整理衣衫了。 其余人也是陆陆续续过来,沈玉耀第一个落座,全仗着在千音观住着的便利。 就是太后给她安排的位置很显眼,搞得她坐下后,被迫接受来自四面八方,或明或暗的打量眼神。 沈玉耀倒是落落大方,任由他人打量,偶尔与人对视,还冲对方笑笑。 大多数朝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十分得陛下喜爱的玉阳公主。 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传言说玉阳公主嚣张跋扈,可她分明是天真烂漫,性情温和啊! 很有他们大庄公主的从容气魄! 朝臣们对沈玉耀第一印象很好,沈玉耀对那些朝臣却没什么印象。 没办法,她坐的位置很靠前,除非她一直左顾右盼,不然一般是看不见什么人的。 她的位置几乎是在公主行列最前面,与大公主毗邻。 大公主与驸马还未到,二公主今日身体不适,在宫中修养,三公主和四公主凑在一起热闹的说着话,五公主低着头,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六公主嘛…… 沈玉耀转过头,看向身后伸手戳她的公主,“六姐有话与我说?” “自打中秋宴后,我几乎都没见过你了,你不去书房读书,也不到他处游玩,天天缩在这人烟稀少的千音观做什么?” “之前到附近游玩过,后来便同皇祖母在一处说说话。对了六姐,我最近有习武,习武真的很好玩,六姐要不要同妹妹一起!” 听了这话,六公主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她摇摇头,学着五公主,不打算主动说话了。 沈玉耀见此,也不再开口,转过头去自己呆着,她们并不熟悉,再多说几句,沈玉耀脚趾要扣出三室一厅了! 跟不熟悉的兄弟姐妹聊天,就像是过年的时候,被爸妈带着去跟没见过几面的亲戚拜年一样尴尬! 原主在兄弟姐妹中人缘不好,跟兄弟那边倒是还行,毕竟太子与原主亲近嘛。 但是在姐妹这边,那是单方面的关系恶劣。 不是原主讨厌其他公主,是其他公主讨厌原主。 姐妹关系差的最根本原因是皇帝的区别对待。 沈氏皇族中,皇子的名字从水从玉,公主的名字则从王,例如六公主,她名沈珉玥,但原主不同,原主名为玉耀,从玉从光。 名字其实不是大事,大多数公主的名字,外人不得而知,世人只称呼她们的封号。 但公主的封号基本是在出嫁或及笄时,才由皇帝赐下,唯有皇帝极为偏爱的公主,才能在及笄之前有封号。 原主就是那个被偏爱的公主。 而且原主不光名字与其他公主不同,封号也不一样。 如大公主封号屈洋,是屈洋城之名,其余公主都是地名,只有沈玉耀的封号是玉阳,不是地名,其寓意,就是骄阳。 不合群的人总是会被排挤,沈玉耀能理解公主们排斥她的原因。 她没有搞好关系的想法,皇室的感情,有金钱有物质,但依旧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沈玉耀正无聊的想着,到底什么时候宴席才开始,没成想一抬眼,看见亲哥过来了。 沈清瑾手上拎着酒壶,动作潇洒的跪坐在沈玉耀身边,没有开席前,还可以随便乱窜。 “三兄心情不错,竟然还有闲心来找玉阳说话。” 沈玉耀伸手,递给沈清瑾一个酒杯。 “玉阳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沈清瑾笑着夸赞沈玉耀一句,伸手要去接杯子。 手指尖将要碰到的时候,被沈玉耀闪过。 “父皇和母后尚未就坐,皇祖母也还没来,诸位大臣可都看着呢。三兄若是饮酒出丑,那弹劾你行为不端的折子,能堆满父皇的书案,所以为了自身名声,三兄还是喝口白水吧。” 沈玉耀从自己的酒壶里,倒了杯白开水给沈清瑾。 沈清瑾盯着那酒杯里的白水,右手食指和中指不受控制的搓了一下。 那是他不悦时的小动作。 “怎么?三兄不爱喝白水?” 沈玉耀笑问,抬头与沈清瑾对视了一眼。 相似的眼睛,却是不同的情绪,一方笑意盈盈,似无忧无虑的孩童。 另一方则阴郁暗沉,藏着不知道多少魑魅魍魉。 “若为兄不爱喝,玉阳可能让为兄如愿啊?” “哈哈哈,三兄可真爱说笑,在我这儿,饮酒是不成的。” 沈玉耀轻笑着,将白水强制的放到了沈清瑾手中,沈清瑾用力想要推出去,却好似是堆在了一堵墙上,沈玉耀的手纹丝不动。 沈清瑾心中暗惊,沈玉耀以前力气确实比寻常女子大些,但也没大到这个地步吧?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32节 这“白水”,他是不喝也得喝啊。 两人嘴上说着白水与酒,心中则想着另外的东西。 比如左州那笔赈灾款,比如名单与口供,比如将来的帝位。 沈清瑾当然没有将至尊之位与沈玉耀谈论的想法,他就没想过亲妹妹会与他争帝位。 但在沈玉耀这儿,什么都是一样的。 她不会轻易受人摆布,也不会将想要的东西,拱手让与他人。 “玉阳,今日佳节,三兄就是喝多了也无事。再说了,那些御史大夫才不会盯着三兄看,他们啊,全都只想看着大兄。” 要不说天然才是最可怕的呢。 沈珉玥插了这么一段话,直接让沈清瑾脸上的笑容都淡了。 当着他的面说没人在乎他,所有人都在看太子,这跟直接说他没有存在感,处处比不上太子,没什么两样。 沈玉耀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你说这人没事儿装什么装,尴尬了吧。 “六姐说的有道理,三兄在这儿想干什么干什么,我见六姐那边有好吃的蜜饯,我与六姐坐着去。” 你自己玩吧,我找可爱的小姑娘去了! 沈玉耀之前觉得和其他公主打交道没什么意思,现在依旧这样觉得,但是沈珉玥和其他公主有点儿不一样。 她喜欢这种不经意插人一刀的小姑娘。 突然被讨厌的七妹抢走一半座位的沈珉玥,在反应过来后,脸色和独身一人坐在公主堆里的沈清瑾一样。 又羞又恼。 等沈玉耀坐定,沈珉玥拉着她的衣袖,凑到她耳边就是一大段话。 “桌上的饭菜都是一样的,再说你喜欢什么,直接端走也可,作甚来与我挤着,叫三兄一人坐前面,多尴尬啊!我要是跑对面坐着,有个地缝我都能钻进去。” 沈玉耀挑了下眉,六姐不会以为她压低声音,沈清瑾就听不到吧? 沈清瑾自然是听到了全部。 当下如坐针毡,立马拎着酒壶起来,去别处晃悠了。 沈玉耀见他起身,略有些无趣的撇了下嘴,还以为沈清瑾能脸皮厚一点,结果就这? 第37章 沈玉耀觉得沈清瑾这个人就不适合当皇帝。 太子不适合,是他本质上优柔寡断,重小情胜过大爱,这样的帝王,注定庸庸碌碌。 万一哪天脑子的弦没搭对,就能朝着昏君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而沈清瑾则是因为他太要面子,自卑又自傲。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沈清瑾忍不了在姐妹旁坐着,明日,他就会忍不了被他人压一头。 想到沈清瑾干的事,沈玉耀想,都不用等到明日,沈清瑾已经忍不住,动了手了。 羽翼未丰就妄想与雄鹰比肩? 沈玉耀说的雄鹰不是太子,整个大庄,能被称之为雄鹰的,只有一个人。 面对跃跃欲试,想要挑战自己的继承人们,雄鹰会做出什么举动?是养蛊,还是为自己认定好的继承人,扫平一切障碍? 沈玉耀一边想着,一边往嘴里塞蜜饯。 她身旁的沈珉玥没有丝毫将人逼走的愧疚,甚至在看见沈清瑾离开时,大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我以为他同你一样厚脸皮,能顶得住那么多人打量,坐在我前头呢,若真如此,我定要与五姐挤一挤去!” 沈玉耀本来吃蜜饯挺快乐,突然被扫射,就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她不就是过来避避难嘛,怎么就跟沈清瑾一样脸皮厚了? “六姐你这话可不对了,兄脸皮厚,妹不如兄多矣。” 她说着,又拿了块蜜饯扔嘴里嚼。 沈珉玥看她吃那甜的让人牙疼的蜜饯,只觉得自己牙突然疼起来了。 “你少吃点吧。” 吃甜吃多了,容易坏牙,沈珉玥很担心某天自己妹妹一笑,露出一嘴黑窟窿,想想都恐怖啊! 沈玉耀每天顿刷牙,而且每次都在两分钟以上,还做了牙线和简单的冲牙器。 她必不可能年纪轻轻掉光牙! 沈玉耀正要跟沈珉玥说一说自己的护牙秘籍,就听到外面有通传声响起。 “皇太后驾到!皇帝驾到!皇后驾到!” 声几乎同时响起,众人赶忙各归各位,老老实实跪好。 说是跪坐,其实有个小矮凳,聊胜于无吧。 平常大家吃饭不跪坐,只有这种大场合需要跪坐,是遵循古礼。 要沈玉耀说就是闲的没事干,坐凳子太舒服了,这群人才要遵循什么古礼,有本事你小凳子也别准备,真跪坐一两个时辰。 谁跪谁能腿麻的站不起来咯! 沈玉耀跪坐行礼,作揖即可,不是大场面用不着跪拜。 “哈哈哈,免礼免礼,今日佳节,诸位可随意些!” 沈崇是个很接地气的皇帝,大概是因为他小的时候天下还没有彻底安定下来,那会儿他是过过苦日子的。 他曾经为了躲避追杀,扮做乞儿,四处逃窜,也常私服去京城周遭看看平民百姓的生活。 深知百姓不易的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比如重阳宴上宴请附近老人,就是他提议的,后来逐年实行。 这主要是做出尊敬老人的表率,以防有些地方旧风俗害人,驱赶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到山上活活饿死。 有功就有过,沈崇毕竟是皇帝,他身上还是有大部分帝王都有的缺点。 帝后相继举酒开宴,皇帝为太后祝贺,送上茱萸囊,里面的茱萸是刚刚皇帝亲自到山上采摘的。 这么听听就行了,没人追究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反正太后很给面子,直接佩上,连连称赞皇帝孝顺。 皇后送了菊花糕点,她亲手做的。 同样听听就好。 倒是另外一件礼物,让沈玉耀来了精神。 “秋蟹正肥,母后不如尝尝,这是国舅特意用冰裹住,从南方运来的河蟹,来时就已经蒸上,此刻已经蒸熟,正好趁热吃。” 菊花酒满上,秋蟹端上来,侍女伺候着将蟹壳撬开,剔出蟹肉,这注定是一场美食盛宴。 沈玉耀还是挺爱吃的,就是螃蟹太凉,不能多吃,真是遗憾。 沈玉耀吃下半只后就停了嘴,她年纪小,不喝酒,没法驱寒,更得少吃。 其余官员大多是一家分食一只,大家都是富贵出身,谁也不会贪这一口螃蟹,让自己难受。 然后吃着吃着,有一个角落,突然就一声响。 沈玉耀被吓一跳,不光是她,埋头吃饭的人都吓得不轻,年岁大的郑尚书手一抖,筷子都掉盘子里了。 沉默之后,有人喊出一声,“死、死人了!” “什么?谁死了?” “护卫!护卫何在,护驾!” 出现死人,场上立马就乱套了,如果只是官员们在一块,还不会这么乱,可现在皇室几乎都在场,这要是出了事,那简直就是大庄要完! 重阳宴上出事,沈玉耀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沈清瑾。 对方一脸错愕,好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连沈玉耀的眼力都看不出沈清瑾假装的痕迹,那就说明沈清瑾确实不知道会死人。 其实仔细想想,沈清瑾确实不会做出这种事,阖家团聚的日子,沈清瑾动手杀人,那不是给自己找霉头嘛。 那真是有人蓄谋还是巧合? “我儿!!我儿!栋儿啊!” “兄长,兄长!可有太医,救我兄长!” 两声女子的呼喊相继响起,场上更乱了。 沈玉耀耳朵太好用,那些人焦急呼喊的声音,乱七八糟的嘈杂声,禁卫慌乱跑入的声音,各种声音都在她脑海中回绕,她感觉自己脑子要炸了。 沈玉耀又看向皇帝等人,皇帝阴沉着脸,看着场上不说话,显然被朝臣乱七八糟的表现气到了。 皇帝赌气不说话,那就应该是太子站出来维持秩序。 沈玉耀又去看太子,结果她目光环视一周,愣是没找到! 太子人呢? 多亏沈玉耀眼睛也好使,最后让她在一块山石后面,发现了被禁卫团团围住,安全的不得了的太子。 沈玉耀就只想说无语!真的很无语! 其实再等一会儿,大家脑袋不发热了,自然场面就稳定下来了,可沈玉耀她等不了那么久,她感觉自己要被吵出耳鸣了! 于是沈玉耀猛地起身,两步走到禁卫身边,反手拍在禁卫手腕上,一个巧劲夺走了对方手上的刀。 一直到手里空了,那禁卫才意识到自己被缴械了! 沈玉耀没管被夺刀的禁卫脸上那吃惊的神色,转身一刀劈向桌板,这一下力度极大,厚实的木桌被她直接劈碎。 巨大的响声盖过了所有声音,人们不自觉的闭上嘴看了过来。 沈玉耀沉下脸来,怒斥道:“慌什么!太后住在千音观,此地哪儿来的刺客!回到各自位置上,太医速速进来,诊治病人!” 沈玉耀将那个“死人”称之为病人,听不见死字,人们滚烫的头脑终于冷却下来。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33节 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慌乱神色,同时也没有站出来维持秩序,位高权重的几人,目光都落在了沈玉耀身上。 朝臣们不再吵闹,但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们站在原地,有些发愣,不知道要不要听沈玉耀的话,听一个还未曾及笄的公主的话。 沈崇本来怒火中烧,见自己疼爱的女儿站出来,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见那些大臣还一脸茫然傻站着,气的拨开眼前的禁卫。 “傻站着做什么!没听到公主说的话吗!把人搬到客房,唤太医去诊治!” 皇帝下令,所有人立马动了起来,很快引起一场慌乱的人就离开了。 沈玉耀看着空出来的尚书座位,若有所思。 “玉阳,到父皇这儿来。” 刚刚还用极为严厉的语气呵斥朝臣,现在就用轻柔温和的语气,呼唤沈玉耀,皇帝可谓身怀变脸绝技。 沈玉耀点头应是,起身将刀交还给那个被她拿走刀后,一直发呆的禁卫。 走近了沈玉耀才发现,这还是个熟人呢。 “姨兄,多谢你的刀。” 没错,这个禁卫正是当初那个在宫门前拦住她,因为妨碍她演戏,被她一脚从马车上踹下去,后来还踹出伤来的姨兄元石陆。 元石陆恍恍惚惚的接过刀,低头看着闪亮的大刀片,再次陷入自我怀疑中。 他上次下盘不稳被公主踹下马,这次又反应不及被公主夺了刀,到底是他实力太差,还是玉阳公主实力太强。 元石陆不觉得他的实力变弱了。 但他也没办法去承认一个公主,有这么强的武功啊! 沈玉耀不知道元石陆丰富的内心戏,她只是有些头疼的往沈崇身前走。 失策啊,其实忍一忍又能怎么样呢?这群大臣又不可能真的变成鸭子,把她吵的耳聋咯! 都说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沈玉耀转过头来一想,这群家伙刚刚明明都被她震慑住了,还不老实听话乖乖回座,反倒傻站着一动不动当木头人,不就是因为她是公主吗? 要是太子喊他们,他们谁敢慢一秒回座位? 沈玉耀走到沈崇面前时,已经想明白了。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还不如将错就错,虽说暴露人前暴露的早了一些,但并非全然没有好处。 沈崇先看了看沈玉耀持刀的右手,随后小声说:“那大刀多重啊,太鲁莽了,你也不怕伤着自己。” 沈玉耀摇摇头,笑的一派天真,没有一丝阴霾,也看不出有坏心思。 “女儿不怕,女儿最近在习武!教习夸女儿是练武奇才!如果有刺客,女儿就可以保护父皇母后和皇祖母的安危!” 她炫耀的模样很可爱,让被她提到的人都会心一笑。 他们当然不会觉得沈玉耀说的是真的,但就跟皇帝送礼送茱萸是一个道理。 重要的是心意。 等位大佬笑完,沈玉耀才问道:“对了,大兄呢?他在何处?莫不是真的有贼人!掳走了大兄?” 第38章 真是好妹妹,这个时候提太子! 太子都要被感动的哭了。 他本来想悄悄回到前头的,其实他跑走不是什么大罪,毕竟他可是储君,他有心爱之人,有未完成之事! 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 可借口再多,也无法让皇帝心中对太子的失望减弱,甚至会让皇帝更加愤怒。 在这些愤怒中,更多的是失望,失望于自己的孩子竟然是这种人。 “父皇,儿臣……”太子上前,想要为自己辩解一番。 然而皇帝瞪了他一眼,一句话都不想听。 “好了,时辰不早,朕与皇后要先回京,母后,您好生过节,待年前儿再来接您回宫。杨尚书之子昏厥,太子留下处理此事。” 皇帝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太子多说,他又不能用这个借口去将太子给废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他直接回京城呆着去。 “父皇!”太子哪儿能让皇帝带着一肚子气离开啊,今天皇帝黑脸走,明天京城就会传出他将要被废的传言! 皇后也气的不轻,但是她知道,相比于一时之气,儿子的前程更重要。 “陛下,太子年轻,事情涉及朝中大臣,还得由陛下主持大局。” 沈崇听到这话,一言不发的看向沈清瑾,沈清瑾满是茫然,他好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里,有个疑问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底下的臣子及家属,都在偷偷眯着眼看这场天家闹剧,一时间咀嚼的声音几乎都听不见了。 沈玉耀同样瞪大眼睛在看戏,看戏真的很快乐! 她看出来了,现在的情况是皇太后跟她一个阵营,都在看戏,太子皇后被迫绑定,想要挽回皇上的心。 而皇上沈崇刚刚气急了,说出来的话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皇后留,一副只想赶紧走的样子。 不过,此刻沈崇一言不发,可能是刚刚的话是气话,现在有些后悔了。 沈玉耀带入了一下沈崇的脑回路,大概能猜出他的心路历程。 太子抛下他直接跑了,还不如女儿表现英勇,太让皇帝心寒,于是心碎了一地的皇帝,决定一气之下走人。 这个走人,多少有点儿赌气的成分在。 皇后开口留人时,沈崇就有些想收回刚刚的话,可天子一言九鼎,既然说了要走,又眼巴巴留下,太丢分! 所以沈崇看沈清瑾,他想让沈清瑾站出来给他个台阶下。 结果沈清瑾还在思考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没有顺着他安排好的来,完全没有收到沈崇的暗示。 要不说有些人天生没有上位的命呢,这么好的机会,给他他都抓不到! 沈玉耀确定好沈崇的想法后,开口说道:“父皇!重阳佳节一年一度,过了今日,再难如此热闹。而且为了布置今日宴席,皇祖母费了不少心思,总不好辜负皇祖母一片心意。父皇母后与大哥就留下与皇祖母共享天伦吧。母后,杨尚书那边,女儿可以代为照看。” 沈玉耀给了沈崇一个台阶下,还帮太子揽了活儿,让太子可以留下来跟沈崇好好说说话。 只要太子有点儿情商,今天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皇后和太子意识到沈玉耀这番话的作用,纷纷给她投来感激的小眼神。 只有坐在下面的沈清瑾,闻言抬头,诧异又暗含怒气的瞪了眼沈玉耀。 沈清瑾是觉得沈玉耀胳膊肘又往外拐,帮皇后太子,不帮他。 要沈玉耀说,她可没帮任何人,若是唱戏的都退场了,大戏还怎么开幕啊? 沈玉耀都开口了,太后也不好接着看热闹,同样开口劝道:“难得众人欢聚,时辰尚早,陛下日夜忧劳,足够勤勉了,不急于一时。” 太后开口,沈崇总不能不给面子。 “母后说的是,那朕与皇后便留下,与母后共同用膳。” 至于太子,沈崇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 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斥责太子,已经是沈崇最后的理智了,太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他贴心上前,小心服侍皇帝坐下。 沈玉耀发现了,太子有个优点,那就是认错认得贼快,非常的不要脸皮。 不过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不是太子不要脸皮能说的算的。 沈玉耀回到座位上,刚刚被她劈碎的木桌已经被换下,宫人手脚麻利,换上了崭新的,就连饭菜也跟刚刚的别无二样。 这就是皇家速度沈玉耀一回来,六公主就安耐不住的凑上来。 “你怎么那么厉害啊!刚刚那一剑,比太子耍剑的时候还要好看!对了,你是不是对你姨兄有什么意见?我听说上次你出宫,在宫门前闹得时候,就是他值守,因为你那件事,他从统领变成现在的御前带刀禁卫了。” 可以感觉到沈珉玥非常的激动,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不过,太子耍剑?这个词用的好。 “六姐若是想这样好看,可以同妹妹一起习武。”沈玉耀非常热衷拉人上船共苦,“至于姨兄,我可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只是凑巧罢了。” 那是元石陆自己正好撞上,只能说人的运气是个迷,谁也摸不准什么时候走狗屎运,什么时候走好运。 “习武太累了,我受不住那苦。不光是我受不了,你看咱们这些兄弟姊妹,除了你以外,有谁有一身武艺?你啊,别跟大家差太多。” 沈珉玥突然来这么一段颇有哲学的话,沈玉耀惊讶的抬了下眉。 沈玉耀震惊的小眼神实在太明显,看的沈珉玥像是炸了毛的猫,凶巴巴的冲沈玉耀亮爪子,“做什么如此看我!” “没有,就是觉得六姐今日显得格外有智慧。” 原主记忆中,沈珉玥和五公主一样,都只是一个背景板人物,完全没有存在感。 不止她,其余公主都如此。 大抵是原主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这些对她抱有敌意的姐妹,这才会完全不了解她们。 “我每天都很有智慧!”沈珉玥思维敏捷的反驳道,然后她看向对面空了的位子,“总觉得今日会有大事发生,但一个尚书之子,哪怕是死于今日宴上,也掀不起大的风浪,难不成是我感觉出错了?” 沈珉玥低声念叨着,可是她的直觉向来百发百中,很少出错啊。 沈玉耀往嘴里塞了口肉,嚼到没有味后咽下。 “别急呀,饭要慢慢吃。” 沈珉玥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不过这么一闹,她又有点儿饿了,便消停的开始吃饭。 大家吃吃喝喝,又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差不多都酒足饭饱的时候,太子终于哄得皇帝脸上多了些笑意。 不容易不容易,老父亲对儿子的爱真是感天动地。 沈玉耀喝了两口白水漱口,看向沈清瑾,发现对方放下了酒杯。 这是喝够了?可见沈清瑾脸色不见晕红,目光清明,完全没有喝够的意思。 那就是说,要动手了。 “陛下!!陛下!!草民要求见陛下,请陛下为草民一家做主啊!!陛下!!” 什么叫声如洪钟,沈玉耀可算是见识到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34节 老人一嗓子喊得所有人都愣了神,沈崇显然是被这一而再再而的意外,惹得心烦气躁。 要不是重阳宴在千音观,是太后一手主办,沈崇现在问罪的心思都有了。 “是何人在外如此吵闹!拉下去!”太子这次可算是明白了些事理,先站出来维持秩序,让禁卫将人拉走。 “左州钱粮入鼠口,百姓只得食石粥!国相府上有高楼,尚书家中有钱兜!陛下,大庄要完啊!!” 听完这段话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更是黑了脸,怒斥:“把他嘴堵上,拉下去!” “慢着。” 什么叫黑锅底,看沈崇的脸就能知道。 此刻的沈崇如同被激怒的狮子,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太子,太子在盛怒的皇帝面前,气势全无,瑟瑟发抖。 而沈玉耀则瞬间来了精神。 她身后的沈珉玥脸都白了,国相、尚书,这段打油诗里牵扯的可都是不得了的人啊。 沈崇压着声音,“把人带上来。” “皇兄,此乃重阳宴上。” 沈玉耀看向开口之人,端坐于最接近皇帝的位置之上,与沈崇还有分相似。 “佳节团圆,母后做东,不要让人扫了兴致。” 沈岚之前都像是背景板似的,出什么事都不说话,也不折腾,现在突然开口了。 好像是很贴心的孩子,但他和太后的关系并不好,他非太后亲生子,两人自然没什么交情。 不过沈岚和沈崇的兄弟感情还是挺好的,在沈崇盛怒之时,谁都不敢开口,只有他还敢站出来。 平常的话,沈崇或许就给弟弟一个面子了,就像他有时候会给皇后面子一样,这些人对他来说,是他最亲近的人。但那是沈崇在为人的情况下。 牵扯到国家大事,他就不是一个人了,他是皇帝,是大庄意志的象征。 “母后,请一位老人前来,会扫了您的兴致吗?” 沈崇问道,皇太后能说什么呢?她自然是微微摇头,说不会。 “那就把人全须全尾的带上来,朕要看看,这大庄,怎么就完了!” 沈崇一句话,让刚刚听从太子命令,要出去抓人的禁卫身上皮都紧了紧。 他们赶忙出去,态度恭敬的将人请了进来,怕那老者出事,甚至是搀着对方进来的。 那老者看上去很老了,牙都掉光了,可他就是有一口好嗓子,身体也不错,走路慢是慢了些,但没有大碍。 “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老者见到沈崇,激动的跪下去,如同鹰爪般的枯瘦手指扣在地上,一下接一下的磕头。 其实一般情况下,百姓见到皇帝是不用行此大礼的,不过寻常百姓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一面,他们对皇室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戏文。 戏文夸张的写,百姓见到皇帝,五体投地,那他们自然就会如此。 平常见到这样行为夸张的平民,一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心中都会嘲笑对方,不通礼数。 但是今日,没有一个贵人能笑出来。 他们都是一张严肃的脸,静静看着那老者,好像是在看充满不确定的未来。 在他们眼中,老者不是一个普通的平民,他还是一张催命符。 “免礼,起来吧,赐座。”沈崇见是一个眼神清明,行为举止还算得体的老人,便给对方赐了座。 此举让不少心里有鬼的家伙握紧了拳头。 赐座,就说明要长谈了。 “老人家,何许人也?” 沈崇面对百姓时还是态度很温和的,等老人坐下后,他开口问道。 谁知一句话,就叫老人潸然泪下。 第39章 “老朽,老朽乃是左州人士啊!” 沈玉耀满意了,她等了一中午,就等着这场戏开唱,沈清瑾应该也满意了,沈玉耀甚至看见沈清瑾又满了一杯酒。 左州二字一出,众人哗然。 对于朝廷大多数人来说,去年的那场大水,只不过是这个多灾多难的大国,各种天灾人祸中,微不足道的一次。 哪怕这场大水导致产生流民数十万,亡者数万,甚至一个正四品官员丢了命,数十个朝廷命官贬的贬罚的罚,那也不足挂齿。 大庄多大啊,几个人几十个人,几万人几十万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但是对于那些痛失亲者的人来说,那是一场永远无法醒过来的噩梦。 在老人的哭泣声中,他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他姓周名荪,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 别看他穿着朴素,形容狼狈,实际上他并非完全的贫民出身,他曾经是一县县丞,身上也是有官职的。 有官职的人,他的老年不应如此颓唐。 但他全家,都死于那场大水中,最后只有他一个脖子以下都入土的老人苟延残喘,若不是他运气好,靠着昔日友人的帮助,可能都无法活着到京城附近,更无法直面天颜! “苍天有眼,实乃苍天有眼,竟让老朽最后见到了陛下,” 周荪哭的不能自已,可是口舌依旧清楚,这样的人才适合来告御状,不然那种哭起来一个字都说不清楚的,到御前除了会让皇帝心烦外,没有任何作用。 皇帝没时间听人慢慢说,他需要的就是这种上来直奔主题,中间没什么废话,口舌伶俐的告状人。 周荪哭的太惨了,几个心肠软的人都开始抹眼泪,连沈崇都红了眼眶。 “朕知道,知道你们都不容易啊,是朕无能,祖宗将江山交到朕的手里,属意朕为天子,朕却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真是愧对先祖啊!” “父皇,天灾无情,岂能以人力相抗?去年左州水灾,朝廷已经尽力帮扶百姓,比如随兴县县令于靖,他身先士卒,日夜不停的巡查河堤,无奈大水无情,最后被洪水所害。但他救了数千随兴县百姓啊!” 太子说的极为动容,内容合情合理,有效的降低了沈崇心中的愧疚之情,甚至还不动声色的给朝廷官员开脱了一把。 你是过的惨,但跟朝廷没关系啊,朝廷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那老天爷要你家人死,你怎么能来向陛下哭呢? 水火无情,向来如此。 真的是极为不要脸啊,偷换概念的把戏驾轻就熟,让沈玉耀听的在心里不住吐槽。 你但凡刚刚面对“刺客”的时候,有现在的急智,也不至于被皇帝在心底记上一笔。 该冒头的时候比谁跑的都快,不该冒头的时候,又开口比谁都早。 沈玉耀之前一直以为杜高俊贿赂朝廷命官的事情,是沈清瑾引诱,但是现在看来,这件事不一定全是沈清瑾的功劳。 那先下杀手,弄死了杜高俊的势力,不会还有太子掺和吧? 不然真的无法解释,怕死又不想惹事的太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引导话题。 太子的话很有水平,但不代表没人能听明白。 周荪他为官数载,对官场里的道道明白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他家人都死了,他不会愿意站出来跟太子为敌。 跟一国储君为敌。 但是他的家人都没了,他共患难的老妻,几个儿女,还有他那刚刚成亲的孙子,出生没多久的玄孙。 一家十几口,尽数丧命于洪水之中。 但凡朝廷拨下的钱款,有一半是用在了加固河堤上,他们镇子,也不至于会被洪水冲刷! “陛下!于靖乃是清廉之官,心系百姓,是个好县令,但不是天下所有县令,都如同于县令一般,若在世圣人!”刚刚坐下没多久的周荪又站起来,砰的一声跪下,不顾膝盖剧痛,他哽咽喊道:“请陛下,为臣做主,诛杀贪官污吏,还天下朗朗乾坤啊!” 这会儿开始自称臣了,用这个称呼,区别他与普通平民,告诉在那里避重就轻的太子,别用一个于靖糊弄他! 大庄有那么多官,左州偌大土地,县令不知凡几,却只出了一个于靖! 于靖能护随兴一地,还能护整个左州吗? “左州太守杜高俊,截取朝廷拨下修筑河堤之钱款,贪下朝廷赈灾之粮船,四处搜刮无主之财宝,尽数送交京城贵人手中!” 这惊天消息是一个接一个的砸下来,砸的人头重脚轻,两眼犯晕。 太子咬紧后槽牙,强迫自己不要看向底下,敬王坐直身体,如同紧绷的弓,紧张到了极点。 其余人亦是开始疯狂回想,自己有没有拿过杜高俊的钱,拿的贿赂里,有没有一笔来自左州! 但是想不起来,太多了! 为何他们要辛辛苦苦的当官,难道是为了像那于靖一般,两袖清风,死无全尸吗? 当然不是!他们是要维持自己的权力,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身上干干净净,没有脏污?只不过是披了好看的绫罗绸缎,将那些污点一一掩盖罢了。 沈崇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眸色加深,如猛兽捕食时凶狠的目光扫过底下的臣子。 “这就是诸位所说的,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沈崇想到之前中秋之时,朝臣们送上来的各种贺词,就觉得讽刺至极。 “父皇!天灾不可挡,就算有人浑水摸鱼,那也不能全怪……” 太子不想将这件事闹大,他赶忙开口,想要让沈崇别听那个周荪胡扯,不过他抓重点的能力有些差。 沈玉耀一听这话,就知道完了。 他还不如冷静的去给沈崇分析,说这个周荪一大把年纪,还衣衫破烂,不可能接触到杜高俊那等太守,更没有渠道得知这等秘密的贿赂之事呢。 扯什么天灾啊。 果然,沈崇闻言更生气了,“太子!这是天灾吗?” 皇后的脸色也很难看,她看向弟弟所在的位置,吴国舅面无表情。 太子被皇帝一句话问的不敢吱声。 气氛再次凝结,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知道眼下有什么破局之法。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35节 沈玉耀抬眼望向对面的沈清瑾,沈清瑾同样是低着头,似乎很是紧张,但看他的身体,分明是属于松弛的状态。 这说明他心情轻松,甚至能说的上是愉快。 “朕的朝臣,朕的太子!好!好啊!”沈崇气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玉耀都能看出太子估计是牵扯其中,才会跳出来辩解,沈崇这个亲爹岂会看不出?这份愤怒,多半来源于失望。 就是不知道,他是失望于太子连这点事情的尾巴都扫不干净,导致今日局面,还是失望于太子过于脆弱,不过是个老人状告,就自乱阵脚。 那周荪说有人受贿,可他什么证据都没有拿出来。 沈玉耀对太子的智商抱有一定的怀疑。 太子真是坐位子坐得太稳,也坐了太多年了,完全没有了忧患意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没了忧患意识,那离死就不远了。 没人说话的时候,沈清瑾突然跳了出来。 “还请父皇息怒,此人所说之言并无凭证。诸位大臣均是朝廷栋梁,做事勤恳,多年来为父皇分忧解难,无半分懈怠!怎会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拿救人救命的钱呢?周荪,你说有朝廷高官收了贿赂,那你说说,是谁!说不出来,那便是有意污蔑!” 沈清瑾像是要为诸位大臣打包不平,讨一个公道清白,当即开口怒斥周荪。 周荪脸上一红,不是羞愧,是被气的。 “老朽怎会拿一家老小的命污蔑他人!陛下!臣所说句句属实,臣曾忍辱负重,给那杜高俊做过账房,从杜高俊府上拿到了一本名册!” 好! 这个配合打的太好了! 沈玉耀要不是知道两人是一伙,还真被骗过去了,甚至觉得沈清瑾是个好人啊,愿意在这个时候给无辜的朝臣站位。 可比只会胡搅蛮缠,嚷嚷什么天灾人祸的太子强多了。 太子输得不冤枉。 沈玉耀想,沈清瑾这脑子到底是传自谁呢?曲烟月沉迷后宫宫斗,没见她有这份聪明啊。 那就只能是传自沈崇了。 皇帝,他接下来又会怎么做呢? 沈玉耀期待值拉满,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沈崇,等待他给这场大戏来一个让人满意的结局。 沈崇沉着脸,让人将名册呈上来。 周荪说是名册,实际上并不是书册。 那是被缝在衣服内衬中的布条。 宫人端着布条路过沈玉耀身边时,沈玉耀看到了上面写的人名。 也就她那双明亮有神,视力超群的眼睛能看见了。 看完后,沈玉耀暗叹一声沈清瑾小气,竟然是她知道的人名! 这沈清瑾,可真是长了一百八十个心眼子,没有暴露的底牌就藏得严严实实,已经暴露的就全数打出去。 只是三个人名和一串受贿金额,沈崇很快就看完了。 沈玉耀以为沈崇很快就会下决定,可沈崇捧着布条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上面不是短短几十个字,而是有几百几千个字一样,就是迟迟不开口。 他的沉默被周荪误解为不信任,于是周荪又抛出了更多证据。 “陛下,臣还有更详实的账簿,杜高俊死后,他家中钱财尽数被抄走,但京城还留下了一处别院,给杜高俊母亲暂居,就在那处别苑,有杜高俊亲笔所写的账簿!” 实锤砸下,沈崇不想相信都不行了。 沈玉耀想,这下总得治罪了吧! 谁知道沈崇收敛了怒色,将布条团成一团,放到一旁。 “今日佳节,不宜吵闹,你说的账簿,朕会派人去找。将周荪带下去,好生照看。” 第40章 周荪还想再说什么,禁卫速度极快的上前,堵住他的嘴,将他带下去了。 这次禁卫的速度非常快,他们今天已经让皇帝失望好几次了,肯定不能再出错。 不然等回了宫,他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周荪突然就被带走,皇帝的态度也从火冒三丈,骤然降温,变成了平静湖泊,没有一丝涟漪,甚至转头还又跟太后有说有笑,冲着太子和皇后状态也很寻常。 好像是突然回档,愤怒状态被清除了一样! 沈玉耀满脑子就这两个字,这感觉就跟之前听太子忤逆皇帝皇后,要娶宫女,帝后两人很快就答应时一样。 不对,比上次更觉得违和!上次好歹还发火打人,这次什么实质性的动作都没做啊! “完了完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玉阳你是不是还要在千音观待几天,姐姐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沈玉耀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后的沈珉玥突然拽着她不放,几乎是恳求一般开口说要留下来。 “可是六姐,你留下来就要与我一起习武。”沈玉耀随口说着,她就是不想让人留下来,才说了一个沈珉玥几乎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谁知道沈珉玥想都不想就点头了。 “行行行!别说习武了,我跟你一起去山上挖野菜都行!” 只要别回去,接下来京城指不定要发生多大的地动,她可不想被殃及池鱼! 沈玉耀琉璃眼瞳转了转,视线落在沈珉玥身上,她佯装思考沈珉玥的话,实际上则是在思考,沈珉玥为何反应这么大。 没记错的话,沈珉玥是皇帝所有女儿中,唯一一个及笄尚未婚配的。 在宫中长大的孩子,对生存二字有独特的理解。 如五公主,性情沉默寡言,皇帝不喜欢她,皇后也不喜欢,连她的亲娘容昭仪也不喜欢她。 因此她更加沉默寡言,轻易不开口说话,就安安静静的当她的透明人。 前段时间,她提出要招一个寒门出身的官员之子为驸马,没有人在乎,帝后直接点头同意了。 这是五公主的生存之道,不出头不冒尖,靠着微薄的血缘关系,为自己争取到想要的。沈珉玥着急,肯定是因为她的利益将会受损。 “玉阳,到底行不行啊?” 沈玉耀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沈珉玥着急了。 “行是行,可是六姐,你能不能留下问我是没用的,你得问皇祖母。” 千音观是皇太后的地盘,她要是不想让人留下,就算是申王,也得连夜赶车离开。 沈珉玥愣了楞,随后如同下定决心似得,重重点头,“待散了宴席,我就去跪求!” 她留下来的决心是真的坚定。 沈玉耀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要留下来了。 郑家也被卷进这件事里了。 她是直接看到了名字,而沈珉玥估计是从太子的反应上猜出来的。 皇后是正宫嫡母,她可以安排皇子公主的婚姻大事。 皇帝现在对太子不满,还真不一定会轻轻放过郑家,到时候郑家被刮了一层皮下来,又或者是出了人命,大伤元气,想要起复就比较困难了。 靠着太子不是不行,只是太子届时可能都自身难保。 这个时候,给家族上个双层保险就很有必要。 迎娶公主,足以让沈崇心软一些,再有公主帮忙,郑家想要东山再起,还不是轻而易举? 稍微一深想,沈玉耀就明白太子那既要也要的性格是哪儿来的了。 同时她也在震惊沈珉玥的敏锐,八字还没一撇,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回京了。 厉害厉害! 在沈玉耀的思考中,时间流逝,宴席终于要散了。 帝后马不停蹄就回京去,太子与重臣紧随其后,臣子带来的家属则慢慢行动。 沈玉耀需要去看看那位不知生死的倒霉蛋,离开的也比较早,只是走之前,她看见沈清瑾和沈岚凑到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 这俩人,加在一起都没有一两良心,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水。 沈玉耀想,他俩捣鬼搞事,太子首当其冲,看来又有大戏要看。她出宫时日不短,确实该回宫了。 回宫看戏去! 到了客房,老远沈玉耀就听到了哭泣声,还有劝说的声音。 她还想秦淑君哪儿去了,原来是不知何时,跑到这边来了。 不光秦淑君,沈玉耀来到这个世界后认识的贵女都在。 “玉阳公主到!” 通传声响起,屋中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原本的动作,起身向沈玉耀行礼。 其他人蹲身行礼,秦淑君则与沈玉耀点头示意。 “臣女见过玉阳公主。” “臣妇见过玉阳公主。” 一堆臣女中,夹杂着臣妇,沈玉耀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三个女子。 两女子长相相似,年龄相仿,三十岁左右,另外一个则神情哀伤,年纪要大一些,瞧着有四十多了。 “皇嫂,太子已经回宫,皇嫂也该回去了。” 沈玉耀先没有跟别人说话,而是催秦淑君动身。 秦国相也牵扯到这件事中,还有郑家的份,秦淑君不回去不合适。 此刻秦淑君并不知道刚刚前面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沈玉耀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很严肃。 她没有多问,而是与身边的妇人说:“娘,女儿先行回京,稍后您与姨母一同走,路上小心些。”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36节 江夫人冲秦淑君点点头,目送秦淑君离开,她走的时候,其他人还要行礼。 “恭送太子良娣。” 几位身上有诰命的夫人没有动,经过秦淑君的称呼,沈玉耀已经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了。 面貌相似的的两个女子,一人为秦国相之妻,大江氏,一人为石炳生之妻,小江氏。 听闻二人相差了七八岁,没想到站在一处如双胞胎一般。 “吾受陛下之命,前来探望,尔等如此吵闹,可是出了事?太医,杨尚书爱子如何?” 有这么多人在,沈玉耀当然要撑起架子,冷着脸问。 站在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太医被沈玉耀呼唤,可算是能开口说话了。 “禀公主,杨公子他身中剧毒,好在催吐及时,当下已无性命之忧,只是日后恐怕身子会比常人虚弱些。” 还没死呢? 沈玉耀以为人死了,没想到还没有,不过想想也是,真要是死了人,杨成业就没心情跟着回京了。 就算他名字在名单上,需要回京去保住前途,那也不能不管自己亲儿子死活。“还活着便是万幸。有人在重阳宴上中毒,必须彻查,你回京后将医案呈交到大理寺,叫他们仔细查明。” “是。” “公主!公主,我儿经此一遭,实在是不能再受折磨,不如,此事不查了。” 沈玉耀要查,结果表现的爱子如命的刘夫人却开口说不查了。 沈玉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回问:“刘夫人,你不想知道是谁暗中害人?” 刘夫人面上露出一瞬阴毒的表情,她似乎瞪了石家姐妹一眼,随后又沉默的摇摇头。 这个动作她做的很勉强,显然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查一查的,可她有顾虑,因此强忍着放弃。 “刘夫人不查,我们查!重阳宴乃是太后主办,千音观更是清修之地,怎能容得下贼人宵小放肆!更容不得有人污蔑他人!公主,此事应当查明。” 石采文被人瞪了,不服气的开口说道,她一脸委屈,眼眶都气红了。 “从没见过贼喊捉贼,还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杨可卿嘲讽一句,点燃战火。 石采文怒瞪向杨可卿,“你说谁贼喊捉贼?别仗着自己倒霉,就在这儿胡乱攀扯他人!我说了,不是我,我从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害人!” “你是没有,那你能发誓你身边的人什么都没做吗!” 两人掐了起来,说话不管不顾,直接将大人想在沈玉耀跟前掩盖的事情,一股脑的抖出来了。 沈玉耀看着彻底脸黑的三位夫人,心里摇摇头,年轻人真是太年轻啊。 她今天可真够忙的,吃饭的时候看朝堂的戏,吃完了看后宅的戏。 政斗宅斗两不误是吧。 “行了,你们别吵了,查不查不是你们说了算。刘夫人,采文刚刚的话没说错,重阳宴是皇祖母主办,不查个水落石出,岂不是会让不明真相之人,胡乱议论皇祖母是非,污了皇祖母的名声。” 拿出太后说事,刘夫人也不能死咬着不放,不让查下去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显然让她心力交瘁,她沉默一瞬,招手将与石采文互瞪的女儿叫到跟前。 待将女儿和那石家姐妹分开,刘夫人突然跪地,冲沈玉耀行大礼。沈玉耀被吓一跳,诰命夫人是不必行此大礼的。 “刘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沈玉耀赶紧侧过身,躲了这一拜。 “公主,既然此事必定要彻查,那臣妇有一个请求,还请公主成全。” “你说。” 人都先跪上了,沈玉耀哪儿能不答应。 “请公主,将此案交托玉渡县县令查明,决不允大理寺插手。” 刘夫人话音刚落,小江夫人气急怒吼:“刘氏!你这是何意!” “大理寺卿江朱韬,我不信任他。”刘夫人直言不讳,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这样看来,刘夫人是认定是石家人害了她儿子了。 沈玉耀有些不解,石采薇之前确实是动了手,可她动手极为谨慎,几乎没有留下痕迹,要不是暗卫盯着何香枝,根本查不到是石采薇。 刘夫人连何香枝一个大活人都找不到,哪儿来的情报网,去得知动手的是石家人? “刘夫人,玉渡镇身处山地,较为偏远,恕我直言,令公子需天材地宝续命,怕是不能长久呆在偏僻之地。” 石采薇开口,让刘夫人动摇了。 沈玉耀一看这场景,懵了一下。 第41章 刘夫人性格鲜明,瞧着并没有太深的心计,这种人会将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 如果她讨厌一个人,会如刚刚那样,直言不讳。 所以她若是查到了石采薇幕后主使的身份,绝对不可能静下心来听石采薇一言。 当她表现出对石采薇提议的动摇时,沈玉耀便知道,刘夫人不知道石采薇在杨栋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不过那件事里,动手的也不止一个石采薇。 杨成业身为户部尚书,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杨家蒸蒸日上,更是让一些人眼红。 有句话能概括一部分人的人性。 我不怕你跟我过的一样惨,我就怕你过的比我好太多。 杜高俊会因为和杨成业的巨大差距而自卑不服气,这还是昔日同窗好友呢,自然也会有人觉得杨成业太碍眼,不希望他过得好。 锦上添花他们会,落井下石他们更会。 “你说的有理,但我不可能将栋儿交给大理寺。”刘夫人确实是松了口,但是她还是不愿意让江家的人查案。 “刘夫人,大理寺不止一个江大人。”沈玉耀可不想再浪费时间,刘夫人只要松了口,人就得交给朝廷来查。“此事若真是涉及江大人亲属,想必以江大人的性子,定会避嫌的。” 刘夫人不太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一时间被沈玉耀说的又开始动摇了,可见她实在不是个很有主意的性子,现在表现出来的强硬,全是因为她儿子这段时间受了太多伤害。 做母亲的人,有时候会为了孩子做出许多改变。 “娘,公主说的对,大理寺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定能还兄长一个真相。况且,江大人虽然是大理寺卿,但大理寺不是江大人的一言堂。”杨可卿出言劝说。 “可是……”刘夫人还是犹豫,将人交给大理寺,让她觉得自己妥协了。 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儿子受了这么大的罪,她若是向石家低头,岂不是对不起儿子? “娘,兄长必须尽快回京医治。”杨可卿凑到刘夫人耳边说道,随后又拉开一点儿距离,“公主在此,如陛下亲临,天理昭昭,娘你要相信陛下一定能惩治罪人。”刘夫人闻言,满怀期待的看向沈玉耀。 沈玉耀能说什么?她都被人架到“陛下亲临”的地方了,当然是点头。 “夫人放心吧。” 刘夫人得了承诺,这才缓缓点头,蹲身告辞,回屋继续看着儿子去了。 事情至此,算是告一段落。沈玉耀相信等她们回京,杨栋的事情估计要拖一拖,现在对于杨成业来说,最要紧的还是那份写着他名字的名册与记录他受贿事实的账簿。 刘夫人走了,大小江两位夫人也就没有多留,她们留下,不过是怕刘夫人仗着自身为长辈,欺辱石家姐妹。 热热闹闹的外厅,瞬间就只剩下四个主要人物。 沈玉耀看了看石家姐妹,又看了看冷着脸的杨可卿,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走,给她们时间,让她们接着吵一吵。 可她实在是有点儿想留下来看戏,最好是听明白,为什么石家姐妹和大小江氏会在这边。 见玉阳公主一直不走,石采文干脆先开口了,“杨可卿,今日当着玉阳公主的面,本小姐向你起誓,若你兄长中毒一事,是我所做,那就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若是我身边的人所做,那我必定会大义灭亲,亲手将对方抓起来,送入大牢!你可满意了?” “哼,你个眼瞎心盲的家伙,你发毒誓,能应了才怪。”杨可卿见石采文如此笃定,敌意稍稍褪去。 但她嘴上还是不饶人,说出来的话特别难听。 “那你想如何?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兄长会有今天,大多是他自作自受,可没人绑着他与香枝娘子苟合,也没人压着他,让他去用黄秋的诗词,到诗会上扬名!他好色又贪恋才名,难不成要怪别人,比他有才,比他洁身自好吗?” 要说嘴刁,石采文是绝对不比杨可卿差的,只不过杨可卿碰上这种事实在倒霉,她同情杨可卿,所以嘴下留情了。 但是杨可卿不承这份情,还一直胡搅,石采文干脆不给对方面子,将事情说个明明白白。 杨可卿咬紧后槽牙,气的不住颤抖。“石采文!你听听你说的话,哪里像个大家闺秀会说的!这些市井小民相传的流言蜚语,如此污浊脏耳,你怎么敢说与我听!” “有些人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当真是好处全占了。” 石采文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顾及公主子在一旁,她是真的又想撸袖子上了。 杨可卿脑子估计是被她打坏了,否则怎么会如此顽固不化。 “石采文,你少得意,你被人耍得团团转,成了他人手中刀替罪羊,也不比我这受牵连的人好到哪儿去!公主,臣女要去探望兄长,先行告退了。” 杨可卿懒得跟石采文接着说,她和石采文那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玉耀正听的上头呢,没想到突然停了,这就不打了? 无趣无趣,那就散场吧。 “好,你多劝劝刘夫人,杨公子此番大难不死,想来必有后福。”后福就是看着保证自己锦衣玉食的饭票,一朝被撕。 惨啊。 沈玉耀心里调侃杨栋,同时又有些担心杨可卿。 不知道杨家若是出事,杨可卿该怎么办。 杨可卿离开后,石采薇也走了,她是跟着丈夫来的,不与石家一路。 等石采薇离开,石采文马上耷拉了脑袋,像个被雨水打蔫儿了的小狗。 沈玉耀见此,不禁轻笑,“怎么了?没被冤枉还不高兴?” “回公主话,臣女不高兴。”私下时,石采文对沈玉耀的态度比较随意,她们可是抵足而眠过的好友! “那不如将你的烦心事与我说说,我再将我的烦心事与你说说,互相开导。”沈玉耀实在是很想知道这个瓜的真面目啊! 石采文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有些晚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37节 沈玉耀注意到她的动作,贴心的给她安排了,“今日就宿在千音观如何,明日我回宫,你与我一路同行,有禁卫护佑,你再安全不过。” 这个借口也可以说给石家人听,石采文果断点头了。 既然晚上住下,那就有足够的时间跟沈玉耀说说前因后果,两人回了沈玉耀住的院子,石采文跟沈玉耀说起今天的经历。 首先,石采文觉得自己是真倒霉。 她本来不该来这个重阳宴,都安排好在家陪着祖母了,结果皇帝临时大宴臣子,要求臣子必须带着家属来。 身为石炳生的嫡女,还是唯一一个留在家的嫡女,石采文想不来都不行。 她是真的讨厌来这种场合。 “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想找人聊天说话,阿姊就一直拦着我。”石采文跟沈玉耀吐槽,对石采薇霸道的行为很不满。 沈玉耀能理解石采薇为什么拦着石采文,石采文估计是忘了,前段时间,她才跟人打过一架。 京城那些贵女,没什么新鲜的话题,估计现在还在议论那一架呢,石采文去跟同龄贵女交谈,少不了成为焦点,被人百般打听那一日的细节。 偏偏石采文脾气不好,很可能一言不合又动手。 如果石采文知道石采薇的这份顾虑,一定会大呼冤枉,她的暴躁只针对杨可卿啊!其他人她才不会管,而且在重阳宴,就在帝后和皇太后的眼皮底下,她疯了吗?她去打架。 不过石采文早就习惯被姐姐压迫,石采薇不让她干,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就乖乖的坐着吃吃喝喝。结果一不小心吃螃蟹吃多了,当下就有点儿肚子疼,中途起身去茅厕了。 沈玉耀听到这儿,满脑子都是问号,“石尚书,平日里不许你吃吗?” “我爹他总是管着我,让我吃东西有度,我爱吃的东西,他决不允许我贪吃。”石采文其实知道这是为她好,因为她这个人比较认死门。 喜欢吃什么,就像一个劲儿的吃,吃到腻为止。 螃蟹是她很喜欢吃的美食之一,好不容易她爹只顾着跟同僚说话,没管她,她还不赶紧埋头吃嘛。 “我就多吃了一点点。”石采文用小拇指比了比,表示她真的没有吃多。 沈玉耀信了,如果吃多了,就不是跑一趟茅厕的问题了。 “然后呢?到底为什么会跟杨家的人牵扯到一处了?” 快说重点!想要吃瓜的沈玉耀表示她很急。 “唉,谁知道就那么巧,我前脚刚走,后脚杨栋就倒下了,而且他离我的位置还很近。” 天知道她回去的时候,被杨可卿的侍女拦住,请到客房后听杨可卿说她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要在兄长倒下的时候走,一定是有阴谋的时候,有多无语。 什么叫凭空落下一口锅砸她头上啊! 所以石采文没看到太子比皇帝更“谨慎”那一幕,更没有看上后面的大戏。 沈玉耀真情实感的叹了口气,为石采文错过大戏而惋惜,石采文误以为她在同情自己突然顶锅的遭遇,感动的不得了。 “公主,还是您慧眼识珠,不像那杨可卿一样,出了坏事就知道怀疑我。”石采文委屈巴巴的握住沈玉耀的手。 沈玉耀不太懂这段话的逻辑,但这个时候,只需要微笑就好了。 “后来呢?最后为什么会聚集那么多人?” 沈玉耀比较想知道,石采薇过去是不是想看看自己动手后的结果。 “杨可卿冤枉我,我不能任由她泼脏水,但是我答应了阿姊,不能随便动手,更不能惹事,所以我让侍女去请她过来,帮我吵架。” “啊?你让你姐过去,帮你吵架?” “不不不!是据理力争,分析事实,反正就是要还我清白。” 那一刻,石采文比窦娥还冤。 不过石采薇没能找到真相,还妹妹清白,以至于后来,客房聚集了一堆人,直到沈玉耀过去,才算给这件事一个结局。 “太奇怪了,那位杨小姐不像是会胡乱冤枉人的性子,她怎么就认定是你做的呢?当时离席者肯定不止你一个,但她只怀疑你,而且听她之前说的话,她似乎一直让你好好查查身边的人。” 沈玉耀被勾起好奇心,到底是谁下的毒啊? 等晚上一定要问问于三! “不知道她发什么疯,杨栋给杨家丢了大脸,让他妹妹在京城都抬不起头来,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冷嘲热讽,或许是他自知罪孽深重。” 石采文很讨厌杨栋,说起来就一副他还不如真的死了的模样。 “你说杨可卿被人嘲讽,因为她哥哥的事?”沈玉耀没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杨栋是杨栋,杨可卿是杨可卿,怎么能因为杨栋的事情去惩罚杨可卿? 沈玉耀聪明,能轻易看透人心,但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潜规则还是不够了解。 本朝女子较为自由,不像前朝,被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封建王朝本质上是以宗族为主的社会,杨栋是杨家继承人,而杨可卿是他的亲妹妹,他们同为一族。 杨栋名声不好,自然就会影响到杨可卿。这种牵连,就像沈清瑾一直觉得沈玉耀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就应该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一样,带着一股令人厌烦的理直气壮。 “对,就是因为此事!杨家高不可攀,不知道有多少男子,想要将杨家女拉下来,贬入尘埃,好让他们得利。日后若公主招驸马,必要选个光明磊落之人,绝对不要选徒有皮囊却两面三刀者。公主还记得丁原吗?就是新科状元。” 沈玉耀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移情别恋,美名其曰杨可卿才是他真爱的丁原。 被石采文按地上打过一顿,还不敢吭声的状元。 “他竟又私下来联系我堂妹,还备了一份礼上门,说什么此前年少不经事,做错了事,而今后悔了,想当面与我堂妹道歉。他那是要道歉吗?分明是看杨可卿没他想象中好,觉得我堂妹也不错。” 石采文将丁原是看的明明白白,或者说,她是看透了那些个花言巧语的男人在想什么。 沈玉耀也觉得离谱,这个丁原也太过自命不凡,他以为自己是什么遭人抢的香饽饽! 一家女百家求,石家有石炳生在,日后不说一步登天,好歹能保一族太平顺遂,当石家的女婿,注定会官运亨通。 丁原不过是个状元,名头好听,但日后究竟能有何成就,尚未可知。 当官不光要成绩,这是门新学问,文章做得好,诗词写得好,不代表能当好官。 看丁原的作为,便知他注定做不成一个好官,贪婪不是错,错的是将贪直接写在脸上,挂在嘴边,叫每一个知道他行事的,都能看出他贪来。 “要不是我爹最后将他赶走,我高低要再揍他一顿。” 石采文握紧拳头,如果丁原在她面前,她绝对会动手! “他上次忘恩负义,被你打了是他理亏,这次他上门道歉,你若打了他,岂不是你理亏了?”沈玉耀觉得石采文的性子很对她胃口,前提是能控制一下这暴躁的小脾气。 该暴躁的时候暴躁,不该暴躁的时候,就不能暴躁。 “公主说的与我阿姊说的一样,所以我后来便没有动手。就是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石采文叹口气,“我担心,我爹他会让晓晓入宫。” 沈玉耀一惊,“让谁入宫?” 石采文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赶紧捂嘴摇头。 “采文,我听见了。快说,不然治你罪。”沈玉耀吓唬石采文。 “哎呀,公主您就别问了,这事儿不好说。”石采文真的是服了自己这张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上次跟杨可卿吵架让公主抓到了话头,这次又泄露了。 她要是去敌营当奸细,怕不是第一天就被揪出来。 改改改!她以后一定要改了这毛病。 “入宫的意思,是要做妃嫔?不行的,你堂妹和我父皇,这也差太多了。” 沈玉耀自顾自的猜下去。 虽说对于古代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可沈玉耀实在是有点儿接受不了。 石采文露出苦笑,“公主,宫里已经十年未曾选秀了。” 她没想到沈玉耀会想到这么离谱的事。 尴尬了,沈玉耀还真没关注过,原主更没有关注过,她一个公主,为什么要盯着皇帝的后宫? “不是妃嫔,那就只能是宫人了,石家不至于送女儿入宫做宫女吧?”沈玉耀眯眯眼,那表情,就差直接说石家苛待旁系姑娘了。 石采文就受不了这种激将法,当即急了。 “绝无此事!公主,您知道申王要选妃吧?” “你堂妹要做我皇嫂?!” 沈玉耀整个人不好了,不是吧不是吧! 沈清瑾和石晓晓? 哦对,之前石采文就差点儿成了她皇嫂,只是石采文不愿意。 但是石家和皇室联姻,好处有很多,对于石炳生来说,出嫁侄女更有好处,只要不是嫡女,他就不用轻易站位。 石采文无奈的笑了笑,“我还不想嫁人,晓晓她向来贴心,又正当年龄,申王殿下确实是上好的成亲人选。” 在沈玉耀的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细不可闻了。 “但是你堂妹她,不太可能做正妃。” 如果是石采文,嫁给王爷肯定是正室,但石晓晓的父亲是罪臣,品级也低。 “公主不知?贵妃日前,曾给杨可卿下过帖子。” 石采文没说的是,这件婚事,是石晓晓自己求来的,在听说贵妃中意杨可卿为申王妃的时候。 第42章 杨可卿的名声有损,那是在一些想要攀附高枝的人家嘴里。 实际上,她身为杨家女儿,出身名门,在不少高门贵妇眼中,是合格的儿媳。 曲贵妃亦是如此想,对于曲贵妃来说,杨可卿有个不着边的哥哥不是什么大事,她儿是皇子,杨栋就算不废,还能比她儿子强吗? 杨成业现在还能干不少年,而且杨成业能生,以后再生个儿子,重新培养便是了。实在不行,杨家还有其他子侄,真要扶持,随便哪个都能拎出来,继承杨家辉煌。 沈玉耀明白曲贵妃的想法,但是她不清楚,这事儿沈清瑾知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那就是曲贵妃个人的意思,目前肯定八字没一撇,事儿成不成不一定。 知道的话,那就复杂了。 沈玉耀想,杨成业是太子拥趸,沈清瑾现在为了断太子一臂,铆足劲要将杨成业拉下来,这事儿要真成了,左州的贪污案,还怎么推进下去? 沈清瑾为了娶个杨家女儿,不要赈灾款,也不弄太子了? 以沈清瑾的性子,不太可能就此放弃,但也不可能将到手的好处推出。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38节 杨家女儿比赈灾银两要贵重,又比不上太子之位,沈清瑾很可能会先重创杨家,随后再将杨家收入门下。 杨家改投沈清瑾这一点,不是没可能。 和与太子有姻亲关系的秦郑两家不同,杨成业之所以跟着太子,纯粹是因为太子代表了大庄世家之力。 那沈清瑾身后的曲家,也不算无名寒门。 太子要是倒了,杨家为保全自身,应该会另择明主,届时沈清瑾相当于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还能与石家有联系,估计左州那笔钱,也能拿到手。 妙啊,娶两个女人,得到两全其美的政治布局。 这算盘打的,算盘珠子都要蹦沈玉耀脸上了。 石采文将话说开后,心里没负担了,干脆又跟沈玉耀说了些心里感想,“我觉得晓晓她还是在置气,她讨厌杨可卿,想要比杨可卿强,丁原不值得她争,她就想跟杨可卿争申王的心。她真是个傻姑娘,日子都是过给自己的,她这样争强好胜,又有什么用啊?我想劝劝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与申王的姻缘,在石晓晓身上已经算是极好了,若她还跟在她爹身边,是绝无可能与皇子结亲。 就算不是正妃,那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石采文如果这时去劝说,多少有些不合时宜,更不要说,这桩亲事是她拒过的。 “确实不好说,我没听母妃说过要与杨家结亲,不如等我回宫,问过母妃后,你再做打算?” 若石晓晓真的是奔着杨可卿去的,一旦有确切消息,如杨可卿不会与申王成亲,就可以拿来劝石晓晓想开点儿,别往皇宫这个女子的火坑里跳。 皇宫这个地方,是最让人受折磨的地方。 虽说能得富贵,但一辈子受制于人。 石采文忧心忡忡的应了。 不是石晓晓,也会有一个石家的女子与沈清瑾结亲,一旦石炳生点了头,石家与沈清瑾的联盟就算是建立了。 石采文说实话,她不喜欢沈清瑾,沈清瑾绝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光风霁月,温文尔雅。 沈玉耀听完八卦,吃了个蜜饯,问道:“既然说到你堂妹的亲事,那我就冒昧问一句了,采文,你日后想过要找什么样的夫婿吗?” 石采文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从未想过?” “恩,从未想过。若真的要选,我想选一个不在京城的。”石采文杵着下巴,吐露着遥远不可及的心声,“书上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我长这么大,读过许多书,却从未出过京州。我想看看落日黄沙,想看江南水乡,想看广阔汪洋,见识见识异国风光。” 年轻人有一颗想要见识天地的心,有一双想要找寻世界的眼睛。 “在外行走可苦的很,有些地方连路都没有,更不要说路上劫匪恶徒,数不胜数,兼之还有各种疫病,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会命丧半路!”沈玉耀很残忍的戳破了少女心中的小幻想,“我大庄乃是上国,不是所有国家都如大庄一样强大,有的国家地方小的很,连你家庄子的大小都没有,人也少,可能比一个城池的人都少。” “真的吗?公主您怎么知道,是见过吗!” 沈玉耀本来想用真相让石采文老老实实的歇了出去玩的想法,没想到石采文反倒更上头了,眼睛极亮的看着沈玉耀。 上次石采文这么兴奋,还是在玩沙盘游戏的时候。 “公主能做出沙盘,一定是见识过许多不同的风景。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地形,有高山,有平原,和京州一点儿都不一样,京州的山,最多就如这千音山似的,走几步就从山脚到山顶了。” 沈玉耀从秦淑君口中知道石采文很聪明,从沙盘游戏的胜负上,看出石采文各项能力都比石采薇厉害,但她此刻才切身体会到石采文的厉害。 她从简单的沙盘游戏就看出来,沈玉耀见过真正的天地。 “我也是听人说起,宫中有不少藏书,你若是感兴趣,可持我玉佩借阅。” 沈玉耀说着,将腰间的玉佩拿下,玉佩上雕刻着“玉阳”二字,是身份的象征。 “多谢公主,臣女定当妥善保管玉佩!”公主皇子的贴身物品十分珍贵,轻易不会拿出赠人。 不光是物品本身有价值,更重要的是物品所代表的身份。 若是贴身物品遗失,会出大问题。 “我信你能将它保管好。就是可惜,我们女子明明才学也有上佳之人,武功亦不乏卓尔不群者,却不能像男子一般,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石采文听了这话,心中的欢喜少了许多。 曾经她有一段时间,很迷茫自己为什么要关起门来学针织女红厨艺管家,为什么不能像家中兄弟们一般,读书习字练武出游。 后来她明白,是因为她为女子,并非男儿。 但她从未认输过,她的书不曾落下,她习武也不曾停止。 武学没有天赋,那就去看兵书读兵法,文不能考官,那就背下无数名篇,以充实自己。 或许等她读遍群书三万卷,就能在书中,在圣人先贤留下的道理中,明白她的使命。 “公主,天生你我为女子,必不会就此碌碌一世。” 沈玉耀本想拉起石采文心中的野心,但没想到,她最后竟被石采文上了一课。 她穿越古代,听到古代一个周岁不足十六的女孩说,必不会碌碌一世。 当没有目标的时候,那就学习,不停的学习,直到你从书中明白,明白什么才是你的使命。沈玉耀想,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感受到这种震慑灵魂的悸动了。 天下如石采文似的女子,有多少? 天下如她一般,不愿意将未来交托命运的人,又有多少? 天色已晚,用过晚膳,石采文就回客房去了,当院子里的客人离开,沈玉耀才问于三,今日杨栋中毒之事。 “到底是谁,竟敢在皇祖母主办的宴席上下毒害人。” “回公主,杨栋并未中毒,他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太医医案上写着,杨栋食过柳暗花。” 柳暗花是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 沈玉耀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听不懂。 于三为她解释道:“前朝有一禁物,少者食之精力旺盛,老者食之返老还童,可治百病,可解百愁,可于梦中与仙同游。” 听起来简直就是神药,但是沈玉耀却越听脸色越难看。 所有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对同一种东西恨之入骨! “毒……”品! “公主,柳暗花少量服用确实有救命之效,但此物有害,染者一日不能断服,否则人会变为恶鬼。柳暗花让前朝天下大乱,高|祖有命,凡碰此物者,杀无赦,用此物牟利者,诛九族。柳暗花若与酒同食,酒少可助兴,酒多则要命。” 怪不得第一个看见杨栋晕倒的官员,嗷的一声就喊出来,说是死人了。 那必定是极为恐怖的状态,才会让人喊出死人来。 杨栋之前还参加过诗会,从未听说过他形容枯槁,状似疯癫,若是长期食用,肯定会有表现。 也就是说,杨栋是最近才染上的。 是谁呢,非要杀了杨栋不可,手段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突破人的底线。 “属下无能,此番杨栋之事,并未查出幕后主使。”于三跪地请罪,暗卫不是无所不知,杨栋废了之后,大多数人都是盯着杨成业,没有人手去盯着杨栋了。 “和你的能力没关系,谁能想到杨栋会染上这个,柳暗花又现,这是要动大庄国本,父皇应该也能查出此事原由。”沈玉耀觉得这事儿不是目前她能查的了。 交给现在的皇帝去查,京城是皇帝眼皮底下,出了事,是皇帝的责任。 “明日我将回宫,柳暗花只在杨栋一人身上出现,此事父皇知道后,应该不会着急处理。最要紧的还是左州的事。今日告御状的老者说,杜高俊在京城还留了一处别院,此事当真?” 之前沈玉耀查过很多有关杜高俊的事情,于三从来没有跟她说过,杜高俊还留下东西了。 于三也很迷茫,她简直要疯了,今天怎么回事!她竟然连着被公主问了两个不知道真相的情报! “回公主,属下不知,属下这就派人去查!”于三打算今晚上不睡了! “不用,京城会有暗卫不知道的情报吗?” 沈玉耀有了些猜测。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暗卫护佑天子安全,少有暗卫不知之事。” 只有暗卫不查,没有暗卫不知道的。 像杨栋身上的柳暗花,此前暗卫没有查过,所以不知道,但只要暗卫去查,没多久就能查的水落石出。 杜高俊在前段时间就伏法了,左州去年发生的大水,因为杜高俊的贪污,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还在朝堂上打了一架。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不去彻查杜高俊的可能性有多少? 几乎为零。 所以皇帝是一定知道别苑存在。 那为什么身为皇帝耳目的暗卫会不清楚?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将这部分情报封存了。 除了皇帝,没人能碰暗卫的情报网。 假设前提是,皇帝知道别苑存在,他甚至知道那里面有杜高俊留下的账簿,他同样知道,杜高俊死无对证后,会有人跳出来,给他送上新的线索。 沈玉耀想到这儿,浑身一冷。 那位看似维护太子,对太子颇有慈父之心的皇帝,他究竟想干什么? 今天在重阳宴上发生的一切,到底有哪些是皇帝乐见其成的,又有哪些是皇帝也从未预料到的意外? 沈玉耀现在唯一确定的,是皇帝没想到面对刺客,太子会第一个跑,完全不管不顾他这位老父亲。 算了,想太多和她也没什么关系,现阶段她只需要想想,怎么更好的坑太子,坑亲哥,再看他俩互相咬。 千音观一夜无话,京城则热闹多了。 从千音观回来后,诸位大臣大多心中没底,慌张的不行,生怕皇帝找出来的账簿上有自己的名字,所以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盯着杜高俊的别苑。 但是之前他们的目光都放在杜高俊本人身上,杜高俊别苑在何处,他老母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除了与杜高俊亲近的官员外,其余人根本不知道。 探听情报就用去了大量时间,再加上重阳回来后京城还有些事情要做,官员们更是分|身乏术。 到最后,真正能派人到杜高俊别苑前的大臣,寥寥无几。 随后他们的名字就被记在纸上,落在皇帝的书桌上。 深夜,沈崇坐在紫微宫,看着眼前的名单,久久没有回神。 他知道不少人背叛了他,也知道不少人伸了手。 但他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 上面有他自年轻时结交,志同道合的好友,有他信任有加的部下,与他亲如一家的姻亲,还有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帝皇,称孤道寡。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39节 沈崇想起先皇来,他从先皇手中接过皇位时,先皇曾叮嘱他,莫要将自身之情放在第一位。 你是天下的君主,是百姓的君主,是孤家寡人。 太子,实在不适合做一个帝皇。 沉迷儿女私情,又甚为自私懦弱,无一丝爱民之心。 沈崇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他对太子寄予厚望,一直悉心培养,耐心教导他如何为君,怎么最后会养出一个…… “畜牲啊……” 第43章 第二天一早,沈玉耀收拾行礼,去拜别皇太后。 去的时候,正碰见眼下青黑的六公主沈珉玥。 对方神情憔悴,走路像是魂儿在飘似得,把沈玉耀给吓一跳。 “六姐,你怎么起的这样早?”早知道沈珉玥起得这么早,沈玉耀就拉着她去习武了。 沈玉耀已经跑了好几圈,蹲马步耍杂耍半个时辰了。 “早吗?我是一晚没睡!” 沈珉玥一开口,浓浓的怨气扑面而来,她见到沈玉耀,羡慕的眼泪几乎要流下来。 为什么沈玉耀可以在千音观随便住,而她只不过是想躲躲京城的风头,在千音观住几日,却不管如何软磨硬泡的求皇祖母,皇祖母都不肯松口! 沈珉玥甚至厚着脸皮,昨日呆到了晚上,今天更是天还没亮就到太后的院子外侯着。 昨日太后对她还有些耐心,今日见她没走,一直关着门,不许她进去。 太后没将沈珉玥直接撵走,但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她不会允许沈珉玥在千音观上,一直呆到京城风波过去,若沈珉玥不识相些自己离开,等过几天,太后应该会上强硬的手段了。 沈珉玥知道太后为何态度如此,因为太后不想惹麻烦。 她怎么就忘了,虽说太后不喜郑家,但她终究是出身郑家的,她怎么可能向着一个不熟悉的孙女,而她去对抗自己的母家? 沈珉玥想了一夜,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现在见到沈玉耀,自然是羡慕不已。 羡慕沈玉耀能得所有人的偏爱,如果及笄未嫁的是沈玉耀,她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皇后强制嫁入郑家。 皇后不舍得,皇帝也不会允许。曲贵妃身后的曲家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绝对会不依不饶的闹起来。 沈玉耀哪儿知道一个照面,六公主内心戏就这么丰富。 她还在感叹六公主这俩黑眼圈还挺对称呢。 “看样子皇祖母是没有答应六姐留下来,既然如此,不如今日六姐与妹妹一同回京,待过年时,再来千音观迎祖母回宫。” 沈玉耀发出同行邀请。 沈珉玥还是不甘心,她回身看了眼紧闭门扉的小院,叹口气,“好,我回去收拾收拾,你要走的时候,派宫人来告知一声。” 说罢,她大步离开,背影瞧着有几分萧索。 沈玉耀看着,心想她这次回京后,估计有很多场大戏可以看。 六公主外柔内刚,性子执拗,是遇强则强的性格。 她不想成为棋子,绝不会这么放弃。 太后以为她无声拒绝,就能让六公主死心,乖乖认命,那可就错了。 “玉阳公主,您可算来了,娘娘心情不佳,今日早膳只用了两三口。” 等六公主不见踪影,青珍才带着青兰从小院中走出。 可见是一直盯着六公主呢。 沈玉耀闻言,很是担忧的微微蹙眉,“我进去劝劝祖母!” “好好好,公主请。”青珍听沈玉耀要进去,没有一丝阻拦的意思,和刚刚拦着沈珉玥,不许沈珉玥入内的冷酷模样判若两人。 沈玉耀进去后,太后十分高兴。 “玉阳见过皇祖母,皇祖母万安。” “玉阳来了,快坐下,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沈玉耀在千音观的这些时候,没事儿就会来皇太后这儿坐坐,说话聊天增进感情,不过她最近都是在练完武后才来,每次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正好还可以在皇太后这里蹭顿午饭吃。 太后都已经习惯沈玉耀临近午时才来,今日天刚亮不久,确实是早。 沈玉耀顺从的坐到太后身边,她佯作生气状道:“皇祖母,青珍姑姑说,您今日早膳就用了几口饭,早饭一定要吃饱,这样对身体好。” “哪儿来的歪理,早上起来,祖母没有胃口。”太后听到最喜欢的孙女念叨她没好好吃饭,并不觉得沈玉耀管得多,甚至还觉得沈玉耀在乎她。 她没白疼这个孙女! “这不是歪理,玉阳之前问过太医,祖母,人上了年纪,很容易得病的,祖母一定要注意才好。” 沈玉耀非常认真,甚至还想给皇太后传播一些养生学知识,争取让对方多活些日子。 昨日重阳宴上,沈玉耀算是明白了,如果想要让太子坐稳他的位子,郑家的皇后与太后,两个女人绝对不能倒。 一旦她们有一个倒下,皇帝随时都会想要废太子。 沈玉耀当然也希望太子早日下去,但不能是现在,她还没有掌握沈清瑾的弱点,若是太子下来,沈清瑾就是一家独大。 比起太子,沈清瑾对于沈玉耀来说更难对付一些。 目前沈玉耀羽翼未丰,甚至第一步还没走出去,她年纪太小了! 所以要多留太子一段时日,让太子和申王鹬蚌相争。 “太医说的?哪个太医会说这么多话,他们啊,最是懂什么叫明哲保身,轻易不会开口的。” 太后不相信沈玉耀的解释。 沈玉耀想起昨天诊治杨栋的太医,她当时问太医杨栋的情况,太医真的是避重就轻,真正的问题,一个字都没有往外吐露。 柳暗花也好,还是杨栋的身体状况也好,太医什么都没说。 如果沈玉耀没有看过医案,估计真以为杨栋是误食了什么有毒之物,催吐之后就没有大碍了。 实际上他吃的是禁物柳暗花,身体元气大伤,命不久矣,活着也没办法留下子嗣了。 “太医们日日接触病人,有时病人的病难以启齿,他们不说也是保护病人,毕竟人得病已经够可怜了,就留几分情面吧。” “你啊,还是没有长大。这样也好,反正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玉阳,你都是我大庄的玉阳公主,是最为尊贵耀眼的公主,没有人能撼动你的位置,也不会有人能让你受委屈。” 太后听了沈玉耀的话,会心一笑,觉得沈玉耀真的是她见过心地最为纯善的孩子。 她希望沈玉耀永远都保留着这份善解人意,永远不受到伤害。 就如同沈玉耀那双澄澈的眼眸,不染尘埃。 “有父皇母后,还有皇祖母在,玉阳不可能受委屈的!” “怎么不说你太子哥哥啊?” 太后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原主会说,有太子在,她才不看受委屈呢。 但是现在嘛,沈玉耀人都换了一个,怎么可能还说一样的话呢。 再说了,昨天太子第一个跑,谁没看见啊,这么不靠谱的家伙,沈玉耀能指望得上他? 沈玉耀低下头没有说话,太后见她如此,收了收脸上的笑,幽幽一叹。 “唉,玉阳,太子待你极好,你要明白这件事,太子不可能伤害你。” 太后也不能说太子靠得住,昨天她同样是被抛弃的人之一,只不过冲击没有皇帝大。 “恩!”沈玉耀重重点头,“玉阳明白。” 接着,沈玉耀又叫来青珍,让青珍重新布好早膳,与太后共同吃了一顿,见太后真的是吃饱了,她才起身告辞,说自己今日要回宫去了。 太后自然不舍,“玉阳,你在千音观陪着皇祖母到过年好不好?” “玉阳也想在祖母面前尽孝,只是听说母妃正在为三哥选妃,玉阳不得不回京。” 亲哥哥要成亲,沈玉耀就算什么忙都帮不上,也该回京去同曲贵妃商量一番。 太后面对这个理由,也说不出不行的话,可是太后实在是不放心。 “最近京城会比较乱,你回去的话……” 这话若是被沈珉玥听到,怕是又会被起的红了眼,她千求万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太后却愿意全都送给沈玉耀。 但其实这种态度很正常。 原主自小就与太后亲近,事事想着太后,太后一把年纪,当然能看出来原主对自己的这份亲近,纯粹出于亲情。 沈玉耀来了之后,也不曾对太后满心算计,而是将对方当做自己的亲奶奶对待。 当然,她对太后的好是有目的的,可人相处的时候,大可真心一些,谁说怀有目的的感情就不能纯粹了? 沈珉玥则与沈玉耀不一样,她年纪轻,想法几乎都写在明面上。 之前几乎不往太后面前来,好不容易来一次,还是为了利用太后。她气的太后不吃饭,也只想着自己的事儿,完全没有想过太后一个老人,会不会气出毛病。 但这不能怪沈珉玥,太后本来就不喜欢其他皇子公主,沈珉玥没必要热脸贴过来。她和太后没什么感情,自然不在意太后身体如何,所做一切,只求自保。 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大多时候都是如此,分不出谁对谁错。 站在不同立场的人,有不同的想法。 沈玉耀想,站在她的立场,她很感谢太后的这份维护,不过她必须得回去。 “祖母,我得帮一帮太子哥哥。” 太后愣了一下,沉思片刻,摆了摆手示意沈玉耀可以走了。 她知道,太子确实需要沈玉耀的帮助。 可惜她不知道,沈玉耀的帮助是裹着蜜糖的毒。 回家的路总是走的格外快,因为和沈珉玥同行,坐在马车中的石采文也不好多说话,三人尴尬的围坐一团,就在这种氛围中,马车驶入京城。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40节 京城真的热闹极了。 在千音观听不到那么多人说话的声音,只能听到山间的鸟鸣与溪水潺潺。 同样看不到那么多为生活忙碌的身影,千音观是远离世俗的清修之地,没有人间的烟火气。 比起千音观,沈玉耀更喜欢京城。 石采文和沈玉耀一样,进了京城后,面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只有沈珉玥,脸色越来越难看,等石采文先一步离开马车,带着家丁回家,车上只有两位公主后,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臭脸了。 沈玉耀见她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感觉有些奇怪。 “六姐,京城有那么多青年才俊,你已经及笄,可想过日后招个什么样的驸马啊?” “是个人就行。” 沈珉玥没好气的回复,她现在正烦这件事,沈玉耀还拿这事儿问她,叫她实在心烦。 “是个人?那是个女子也行咯?” 沈玉耀随口调侃,她不着调的模样,叫沈珉玥气的不行。 “玉阳!不许胡说!” “明明是六姐自己说的,我可没胡说。六姐难道没有喜欢的人吗?” 沈珉玥抿唇不说话,面上没有羞恼之色,只有无尽的落寞。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有的话,就像五姐那样,与母后说明,也能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 说到五公主,沈珉玥心动了一下,可是她和五公主不同,五公主和驸马不说自小相识,却也是认识了几年,算知根知底了。 而她,她母妃管她管的甚严,根本不允许她私下与外人有接触,就是让她现在去找一个人做驸马,她都想不到合适的。 “我没有喜欢的人,以后也不会有。玉阳,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玩笑话了。就算你我为公主,也不可能超脱世俗。” 即便是公主,依然还是要受人摆布。 沈珉玥不甘,又实在没有办法。 她能做的太少太少了。 “可我们是天家女儿,若是连天家公主都不能事事顺意,还有哪个女子,能顺心如意的活一遭呢?人生苦短,六姐你不能就这样颓废。你想想太子哥哥,他还敢冒着被父皇母后责罚的风险,要娶……唔唔唔!” 沈玉耀说到一半,被沈珉玥伸手捂住了嘴。 沈珉玥一脸焦急,“我的好妹妹,你怎么什么都说啊,东宫的事情是可以拿来闲聊的吗?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沈玉耀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大眼睛静静的望着沈珉玥,沈珉玥喊完后,后知后觉的从沈玉耀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因为惧怕权贵而丑陋。 她突然有些倍感无趣,缓缓放下手来,自嘲的笑笑,“罢了,你说吧,你什么都不用怕。” 沈玉耀和太子的关系密切,她就是当着太子的面说,太子也不会怪她,甚至可能还会称赞沈玉耀性情直爽,说的对。 “六姐你好奇怪哦,太子是兄长啊。”沈玉耀理了理被沈珉玥压到的衣角,“我是说,这次回宫之后,六姐你要是实在没有喜欢的人,可以同父皇说,想在宫中多留几年。” “同父皇说……” 沈珉玥若有所思,她之前没想过跟皇帝聊,是因为那虽然是她的父亲,可她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沈崇的儿女实在太多了,加起来有二十多,父爱被瓜分后,落在沈珉玥身上的没有多少。 沈玉耀的话启发了沈珉玥。 “是啊,效仿太子哥哥嘛。”沈玉耀笑的天真无邪,实际上则是温柔一刀。 皇帝没有在重阳宴上发作,那他一定憋着火呢,就让可怜的太子先顶上去。 看看这个做人兄长的哦,可真是开了个坏头。 沈玉耀是在傍晚左右才正式到达皇宫,入了贵妃的永康殿。 曲贵妃半个多月没见到女儿了,一看见沈玉耀回来,就把人拽到怀里,心肝宝贝似的叫,搞得沈玉耀这厚脸皮都有点儿承受不住。 “母妃!母妃,女儿回来后还没有去向母后见礼,也没去见过父皇和太子,需得尽快洗漱去拜见。”沈玉耀挣扎着,脸被按在曲贵妃胸口,感觉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怜的玉阳,出去这么久,回来还不能好好歇息,不如你明日同母妃一同去给皇后请安吧,陛下最近国事繁忙,你过去也是扑个空,至于太子嘛,东宫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呢,你就别过去给你太子哥哥添乱了。” 曲贵妃在沈玉耀被闷的眼冒金星前,松开了她可怜的女儿。 沈玉耀的小脸都被揉捏的泛出一层粉色,像个软糯糯的糯米团子,可爱的不行。 她本人并不觉得自己可爱,但是戳中了曲贵妃这个当妈的心,萌的曲贵妃又想伸手揉捏。 沈玉耀赶紧脚下一个后撤,躲开亲妈的魔爪,同时问道:“东宫能有什么事儿啊?” “那事情可就多了,想不想听母妃细细讲给你听啊?” 曲贵妃非常了解自己女儿,那遗传自自身的爱八卦性格。 为了新鲜出炉的八卦,沈玉耀最后还是牺牲了她的脸。 周围围观的宫人配合贵妃的好心情,低声的笑着。 除了一大把年纪还跟亲妈这么黏糊,格外害羞,想要逃离永康殿的沈玉耀,所有人都很高兴。 等曲贵妃开心了,她才开口,先是常规操作将周遭的宫人赶走,关上门,母女俩说悄悄话。 “昨日,秦良娣回宫了,你知道吧?”曲贵妃说完,啧了一声,“瞧我问的人,就是你把人拐走的,她回来你当然知道。” “什么叫拐走的,我那叫带着良娣出去散散心,也让良娣去皇祖母面前代替太子哥哥尽尽孝。” 沈玉耀为自身辩解的话,曲贵妃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亲女儿,她可太了解了,若是被沈玉耀那副人畜无害的外表给骗了,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那是被沈玉耀卖了还得帮她数钱啊。 “我猜她在千音观住的这些日子,太后甚至没有见过她。” 一语中的,沈玉耀望天,确实是这样。 “母妃英明。” “哼,你与你皇祖母才认识多长时间?能有母妃与她认识的久?”曲贵妃得意的挑了挑精致的眉毛,红唇毫不留情的吐槽婆婆,“你皇祖母,那性子就跟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这次她主办的重阳宴出了两件大事,我估计她气得吃不下饭了。” 所以太后早上不吃饭,不光是因为沈珉玥? 沈玉耀一想,有点道理! 沈珉玥那点儿事在太后眼前,就是芝麻大小的事情,太后怎会因此连饭都不吃。 “母妃也听说重阳宴上的事了?” 沈玉耀倒了两杯茶,先双手奉给曲贵妃一杯,又给自己来一杯。 随手拿起手边的蜜饯,恩,是她爱的甜腻腻。 “重阳宴出了那么大的事,母妃自然听说了。杨尚书的独子去的时候是立着的,回来就横着了,听说命不久矣,要办件婚事冲冲喜。” 沈玉耀拿蜜饯的手一顿,“冲喜?” 什么封建主义恐怖元素,杨尚书乃是户部尚书,二品大员,他还信那些神神叨叨的呢? “哼,自欺欺人的把戏,只是可怜了那寄住在杨家的小姑娘,她当初被她爹送入京时,估计就是打着要将她嫁给杨栋的主意。” 曲贵妃显然觉得冲喜这件事很荒谬,可她也管不了。 寄住在杨家的小姑娘,是说那个刘家的庶女,似乎是叫刘莹儿。 沈玉耀还有些印象,刘莹儿才及笄没多久,本有大好年华,现在却要被迫嫁给一个废人,当真是…… 好像也没什么,熬几个月,杨栋估计就两腿一蹬上西天了,若是刘莹儿能怀上遗腹子,以后整个杨家,都有可能是她和她孩子的。 前提是刘莹儿自己有主意,若是个没主意,不懂反抗的可怜人,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纯粹的悲剧。 沈玉耀想着之后接触一下刘莹儿,能帮就尽量帮一把,杨栋现在昏迷不醒,杨尚书因左州贪污案自身难保,没那么快成婚。 “母妃,怎么又说起杨栋的事情了,东宫到底怎么了?” 沈玉耀提醒曲贵妃,跑题了! “哦对,说东宫的事,你将秦良娣带走这事儿做的不错,良娣一走,东宫就剩一个良媛主持大局,偏偏那良媛……”曲贵妃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说明。 绮罗宫女出身,没管过那么多人,根本没有管家能力,而且她还怀着孕,更不能耗费精神去学,出身不高,还无力学习,那就是个纯粹摆着好看的花瓶。 “反正那几日,太子可忙得够呛,又是要帮陛下处理国事,又要统辖东宫。好在他被禁足了好几日,东宫再乱,外人也不知晓,算是保住了面子。” 曲贵妃捂嘴笑个不停,可见太子倒霉,她是真的高兴。 在厌恶太子和皇后这一点上,曲贵妃从来不在沈玉耀面前掩饰。 就是外人都不知道的东宫情况,曲贵妃却说的头头是道,还有杨府的动静,她一清二楚,沈玉耀是真没想到,曲贵妃手头还有不少能人。 可惜全让曲贵妃用来看热闹听八卦了。 “那不是没出大事嘛,现在秦良娣回来了,东宫肯定更太平了,我去寻太子哥哥,应当无事啊。” 曲贵妃闻言,一拍手掌,“坏就坏在秦淑君回来了,她昨日回来,太子就要将东宫的杂事再交给她,她推脱身体劳累,说今日再接手。结果今晨,她和太子直接吵起来了,甚至……” 曲贵妃突然凑到沈玉耀跟前,小声说:“甚至还动手了。” “动手!”沈玉耀一惊。 “嘘嘘嘘!你小点儿声!生怕没人听见啊!”曲贵妃被沈玉耀提高的声调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赶忙让女儿小声些。 沈玉耀连连点头,见她不打算大声嚷嚷了,曲贵妃才继续说,“秦淑君打了太子一个耳光,嚯!可响了,这几日太子估计都不敢出门。今日正肿着呢,你听母妃的话,明日再去,也给太子消肿的机会。” 听到不是太子打了秦淑君,沈玉耀松口气。 不过秦淑君打了太子,沈玉耀觉得这口气还不能松太早。 太子被打,这件事造成的后果可大可小。 “秦良娣不像是会动手的性子,如此冲动行事,后果不堪设想。万一太子哥哥治她行刺储君之罪,秦家就摊上大|麻烦了。” “哼,太子才不会,他理亏。”曲贵妃显然又掌握了一手内幕,“你听母妃话,离东宫远些,万一塌了,别叫泥土溅到身上。” 沈玉耀哦了一声,没说答不答应,而是问:“母妃,您为何知道那么多东宫的事情啊?” “你还小,不要乱问。”曲贵妃严肃拒绝了沈玉耀探究的小眼神。 沈玉耀要是那么容易放弃,她就不是沈玉耀了。 况且她真的很想要一个完全由她掌握,不会被旁人影响的情报网,她是曲贵妃的亲女儿,管亲妈要点儿东西,不过分吧?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41节 “女儿马上就要及笄了,已经不小了。今日六姐因为日后可能会嫁给一个不知根底的驸马而忧心忡忡,与女儿诉说心事,要多留在宫中几年,女儿还为六姐出谋划策,告诉她,此事可以同父皇说明,父皇疼爱公主,肯定会答应的!” 曲贵妃的表情是越听越奇怪。 她看着女儿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绝世大忽悠。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知女莫若母,曲贵妃真是越听越觉得太子与沈珉玥都被沈玉耀给坑了。 沈玉耀很委屈的表示,怎么可能,她从不坑人。 她那叫乐于助人。 沈崇这个人,为帝多年,功大于过,他是想做出一番成绩的,所以在私德上严格要求自己。 虽说他看上去风流花心,后宫三千,但实际上后宫的女人大多数是官员家中的女儿,平衡朝野的政治目的比个人喜好占比更多。 而且他从来不独宠任何人,多年来,在他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女人,一个是皇后,乃他发妻,另一个就是曲贵妃。 在身份上,曲贵妃是整个皇宫中,除了皇后外身份最高的妃子。 他立中宫嫡长子为太子,宠溺贵妃唯一的女儿,或许他做出最出格的事情,就是给自己疼爱的七女儿一个与其他公主不同的封号,取一个从玉的名字。 这样一个帝皇,让他将婚姻大事的自由交给儿女,根本不可能! 没看太子求半天,还被皇帝又是打又是骂,最后也没求来太子妃,而是一个太子良媛吗? 若沈珉玥真的求到皇帝面前,皇帝不会冲着什么都不懂的女儿撒气,却会在心底记太子一笔。 要不是太子在中秋宴上,当着众皇子公主的面,做出了一个坏的表率,至于让他妹妹胆大包天到与父母要求婚姻自由吗? 以上全都是沈玉耀想的,她很清楚在这件事中,各方会有什么反应。 郑皇后会对六公主不满,太子背了黑锅,六公主躲开了郑家这个拖后腿的队友,皇帝会加深对太子的不满。 而她,则收获了皇帝和太子之间新的矛盾瓜! 曲贵妃没有被沈玉耀充满诚意的表演打动,她依旧认为女儿不怀好意。 “你们俩真不知道是随了谁,我曲家就没人比你们的心眼更多了。”曲贵妃心想,一定是随了皇帝!皇帝就是那个心机最深的。 “母妃此言差矣,我可没有像三哥那样,三哥是真的很坏,他不光安排了人大闹重阳宴,还打算跟敬王联手呢。” 沈玉耀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令曲贵妃震惊的话。 曲贵妃那一瞬间看沈玉耀的眼神,就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己女儿似的。 她知道儿子自有打算,而且一直偷偷摸摸在行动,甚至有时候她还会帮儿子一把,让儿子隐藏好,不要被皇帝发现。 但是她没想到,刚刚还在议论的事情,就是出自她儿子之手!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看上去傻乎乎的女儿,竟然全都知道! “不得了,你们兄妹俩是真的不得了。”曲贵妃不知道说什么了,“你不是想要母妃手里的人吗?拿去拿去。先说好啊,这些人最多是听听市井流言,给你搜寻些新鲜的东西,多余的可做不了。你务必小心用人,可千万别叫人发现了。” 曲贵妃认为女儿手底下有点儿人是很有必要的,当初她既然帮了沈清瑾,今日她就要帮沈玉耀,甚至还要多帮沈玉耀一些。 “等你将这些人用上手后,母妃再给你几个庄子。宫中的禁卫确实身手极好,可若是出了事,他们必定要先去保护陛下。” 曲贵妃的叮嘱,沈玉耀一一记下,郑重点头,“母妃您放心吧,女儿知道该如何做,多谢母妃。” 这不是沈玉耀手底下的第一批人,准确来说,第一批人应该是以于三为首的那些暗卫。 但是暗卫是躲藏在阴影里的人,他们自小便是接受这样的思想灌输,沈玉耀目前没有精力和本事,扭转他们的认知。 所以沈玉耀手上能用的人还是少。 况且她现在的情报网,完全是建立在皇帝的暗卫情报网上,这很危险。 她不能老让于三去拿皇帝那边的情报,万一哪个暗卫背叛了于三,不光她危险,于三更是死路一条。 她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需要一批没人知道的人。 连曲贵妃给她这些人,她都不能全数动用,最多摆在明面上打掩护。 因为曲贵妃的慷慨解囊,沈玉耀今天乖乖听话,没有出去乱逛。 她甚至想着要不明天也别去了,皇后和太子想必此刻都忙着处理左州的事情了。 皇帝的话,他估计和皇后太子在忙一件事,只不过目的不同。 沈玉耀想安安静静摸几天鱼,静候发展,谁知第二天一早,朝堂之上传来一则消息,沈玉耀有点儿坐不住了。 郑尚书病重,命不久矣。 礼部尚书郑泽是老臣,他与皇后的父亲乃是同族堂兄弟,先帝在时,他还与先帝一同打过天下。 先帝登基后,曾经清除过一批跟随他的臣子,那些臣子功高震主,先帝为新帝扫除障碍,这才出手。 而郑泽和老国公,是少有的,最后逃过一劫的老臣。 他们能活,和郑家与皇室的联姻有一定关系,但也从侧面说明,郑家人为官还是挺有智慧的。 他们知道怎样在官场上收敛锋芒,保全己身。 一个人为官四十余载,一直身处高位,他只要是个干活儿的官,身上就一定有值得人大书特书的功绩。 如果这个官,还是从开国时走过来的,那必定是倒下会引起巨浪滔天的存在。 郑泽符合所有条件。 沈玉耀听于三说皇帝得到郑泽病重的消息后,直接中途罢朝去看望,就知道太子这一次,不一定能伤筋动骨了。 “这叫什么,老头祭天,法力无边?” 沈玉耀不着急,她本来就不想让太子现在倒下。 只是她并不觉得太子真的能靠郑泽的死,打个翻身仗,以后继续安安稳稳的坐他储君的位子。 沈清瑾就像是一匹狼,他认准了猎物,不可能轻易松口。 况且觊觎皇位的狼,又不止沈清瑾一头。 沈玉耀此刻正在看史书,大庄的历史她从没见过,原主记忆中的太过浅薄。 史书中有许多好玩的故事,透露出人心的道理,能让人受益匪浅。但是她才看了没多久,就被人打断了。 梅香前来,说道:“公主,秦良娣约您到西苑望梅亭一见。” 沈玉耀可以选择应约,或者不应约。 如果说郑家是太子的根基,那秦国相就是太子在朝堂上的左膀,杨成业是右臂。 右臂出了事,以沈清瑾的性格,下一个绝对轮到左膀了。 沈玉耀还是有点儿想要秦家的帮助的。 一国宰执可太重要了,不是他个人有多重要,是他所代表的的势力,他那遍及天下的学生。 太子如果倒了,他留下的“遗产”,总得分给妹妹一份吧? 啃老的太子并不知道,他还活着,就有人打他遗产的主意了。 沈玉耀换了身衣裳,以表示对秦淑君的看重,随后带着竹香与菊香,往西苑走去。 西苑乃是花草树木繁多的大院子,望梅亭处于梅林,冬日常有妃嫔公主前来赏梅赏雪。 重阳节这会儿,梅树都光秃秃的,这边鲜有人烟,极为僻静。 见到秦淑君时,沈玉耀差点儿没认出来。 今日秦淑君未施粉黛,脸色惨白,毫无气色,坐在那里佝偻着腰,就像是老了几岁。 神思不属,郁郁寡欢。 “皇嫂,为何如此憔悴?” 第44章 “玉阳,你来了。” 秦淑君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冲着沈玉耀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沈玉耀坐到她对面,伸手握了握秦淑君的手,被那冰冷的温度激的浑身一冷。 “秋日正午虽热,但早晚却寒,皇嫂该注意保暖的。”沈玉耀给秦淑君温手,没有挪开手掌。 秦淑君低头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惨然一笑,“他从来不会问我冷暖,不会主动关心我半句。” 谁?太子吗? 沈玉耀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选择默默听着。 “玉阳,你说女子这一生,是不是注定只能任人宰割?”秦淑君缓缓攥紧拳头,丝毫不顾指甲刺入肉里的疼痛。 她之前,从没有恨过谁。 嫁给不爱他的太子,听着那些流言蜚语,她觉得没关系,因为嫁给太子是秦家的需要,她也不爱太子,那些流言蜚语说再多,只要她父亲为国相一日,她一日不可能被太子抛弃。 但是等看到太子为了绮罗不管不顾,甚至顶着帝后的怒火去求的时候,她突然开始怨了。 那份怨,是由怒而起。 凭什么?凭什么是她遇见这样的事情! 太子凭什么如此对她! “在玉渡镇的那几日,是我年来过的最快活的日子。在千音观的时候,虽然孤独了些,但我的内心很平静。我以为,我可以放下,就与太子同从前一样,相敬如宾……” 一滴泪珠自秦淑君的左眼落下,掉在沈玉耀的手背上,溅起一片冰凉。 秦淑君慌张的从怀中掏出手帕,想为沈玉耀擦干净,却被沈玉耀按住。 手帕被沈玉耀拿走。 “为什么不为自己拭去泪珠,反倒去擦别人手上微不足道的痕迹呢?” 沈玉耀静静看着秦淑君,眼底一片冰冷。 秦淑君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玉耀。 沈玉耀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像是小太阳似得,眼睛又大又亮,炯炯有神,任何见到她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个性情开朗活泼,没什么心机城府的孩子。 她像是永远不会长大,一如人们永远珍藏在心底的美好。可真正的沈玉耀是什么模样?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42节 或许就像现在秦淑君眼前的她,脸上没什么笑意,眼底的澄澈变为寒冰,盯着人时,像是能一眼将人看穿,十分骇人。 气势极强,叫人害怕。 不过让人陌生的沈玉耀只出现了一瞬间,下一秒她嘴角又挂上了熟悉的温暖笑意,就在秦淑君面前,伸手拿着秦淑君的手帕,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还好今日皇嫂未曾带妆,不然会被擦成小花猫的。”沈玉耀耸耸肩,冲秦淑君咧嘴笑道。 秦淑君不自觉的放松了刚刚已经紧绷的背脊,露出有些不自然的笑,“玉阳,我心情不是很好,莫要胡闹。” “你们总觉得我做事胡闹,我可从来不会瞎胡闹。说真的,皇嫂何必画地为牢?你可是太子良娣,父亲乃是国相,只要你在东宫一日,谁能小瞧了你去?” 沈玉耀真的觉得秦淑君那些想法很没必要。 太子爱怎么样怎么样就好,秦淑君有今日的地位,可不是靠着太子。 是因为她乃是秦家的女儿。 难不成恋爱脑和灰指甲一样,一个传染俩?秦淑君跟太子接触了年,也有变成恋爱脑的嫌疑? 沈玉耀悄悄警惕起来,太子不顾时局的瞎折腾,给敌人可趁之机,完全就是降智表现,如果秦淑君同样变成恋爱脑,以后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她必须要小心秦淑君,不能将对方视作队友。 这种队友是真的会背刺的! “可是,她已经是太子良媛了,待她日后生下孩子,太子一定会让她与我平起平坐,我、我乃是秦国相之女,怎能和宫女平起平坐!” 这段话,六九等的思想显然深刻秦淑君脑海。 沈玉耀不会跟一个从小在古代成长的人讲什么人人平等,在生产力没有大爆发前,人人平等不过是幻想中的国度。 “太子哥哥糊涂,文武百官,父皇母后可都不糊涂,皇嫂你放心,绝对不会出现你担心的事情的!” 沈玉耀的话落在秦淑君耳中,让秦淑君稍微轻松了一点儿。 沈玉耀见秦淑君看着有了些精神,便打听起曲贵妃说的,秦淑君打了太子的事情。 “皇嫂,太子乃是一国储君,非同寻常,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太子。”所以打太子这种冲动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真想打就记着,反正太子现在上蹿下跳,迟早有一天能把自己作死。 秦淑君一听这话,就知道沈玉耀在说昨日清晨她与太子争吵,冲动之下给了对方一耳光的事情,羞红了脸。 在太子妹妹面前承认自己动手,实在是不合体统。 确实下次不能打了,太子要是实在过分,她就同皇后告状去! 本来皇后就很不喜太子为了一个宫女不顾尊卑,若是让皇后知道,太子为了那宫女还苛责她,必定会为她出气。 她为臣,太子为君,她不能打太子。 那皇后也是君,还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她打太子总没问题了吧? 秦淑君想到这儿,连连点头,“玉阳,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不会冲动行事,就算太子他再让我去精心照顾良媛,我最多也就是去同母后说明,绝对不会冲动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打了太子。 沈玉耀听了原因,只想说打得好! 让被绿的原配去细心照顾怀孕的小,太子是不是脑子有坑?果然就不能指望太子有什么正常人的思维。 “皇嫂心中有数就好,最近玉阳同教武学的教习练招,教习说,打人最好往衣服底下打,不然不太好看。” 下次别往太子脸上呼了!太子还需要见人。 就算太子有错在先,打了太子,被那群御史知道,也会迎来口诛笔伐的! 秦淑君若有所思,“这便是俗语说的,打人不打脸?” 你想这么理解也行。 沈玉耀只希望秦淑君别惹祸上身。 同沈玉耀说了一大段话,又得了沈玉耀的开解,秦淑君脸色好了许多,年轻人,只要精气神出现,就能一扫憔悴老态,她这会儿甚至还有闲心看看周遭的景色了。 “西苑的望梅亭在冬日可抢手了,但过了冬日,梅花不再盛开,此地就会无人问津,真是令人唏嘘。” 望着周遭的光秃秃,秦淑君心有所感。 “世人皆爱好颜色,却无观美怜美之心,梅花盛开时,折枝插花,采梅酿酒,都是俗人。或许于梅花来说,无人处自香,更为自在。” “孤芳自赏,太寂寥。”秦淑君还是希望,能有人为她的盛放而开怀。 沈玉耀没那么多想法,她就是随口一说,此刻她脑子里是太子的笑话。 话说,此前皇后也曾打过太子,好像同样是往脸上打的。 太子的脸已经挨过好几巴掌了。 可惜这些巴掌并不能让他清醒,甚至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爱情嘛,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好像都是越多人阻拦,越让人上头。 沈玉耀不介意让太子更上头一些。 郑泽的命可以为太子寻一条逃生之路,而太子的情,会将这条路直接斩断! “皇嫂,太医可曾说过,那孩子是男是女?” 秦淑君正赏景呢,沈玉耀突然来这么一句,她脑子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沈玉耀又问,“皇嫂想知道,母后曾与我说过什么吗?” 秦淑君盯着沈玉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似乎突然感觉到,无法抗拒的命运正在对她招手。 “什么?”秦淑君从喉眼挤出两个音,她突然有些口干,咽了口口水。 “去母,留子。” “不行不行!怎能害人性命!”秦淑君想都不想就摇头了,她绝对不能做这种事。 她又不爱太子,对太子妃之位也没多少野心,她就算不是太子妃,也能享尽荣华富贵,何必冒险!况且那是一条人命,她讨厌绮罗,可从来没想过杀了绮罗。 沈玉耀看着秦淑君那慌乱的模样,耐下心来与她解释,“皇嫂,我是告诉你,母后曾说过,去母留子。” 她不是让她去干这种事,是告诉她,皇后有这个想法,她想杀了绮罗,留下孩子给秦淑君! 秦家在皇后眼中有价值,绮罗是让她儿子心乱的根源,而那个孩子毕竟是皇家血脉。 皇后的想法,肯定是杀了绮罗,断了太子的念想,留下孩子,让秦淑君再也不必被他人嘲讽无子了。 皇后可不是心慈手软的秦淑君,她稳坐皇后之位一十余载,为皇帝生下嫡长子,在她生下太子前,宫中没有一个女子怀孕过。 一阵寒风吹过,带来了冬日的刺骨凉,秦淑君抖了一下,看着沈玉耀的目光更加迷茫。 与此同时,太医自东宫走出,跟在一宫人身后,辗转走到凤仪宫前。 “柳太医,今日又要劳烦您为娘娘把脉了。”皇后身边的汀兰迎出来,态度熟稔的与柳太医说道。 柳太医乃是太医署的老人了,他擅长女病,尤善安胎之术。 “汀兰姑娘,不知皇后娘娘近来头疾可曾再犯过?” 两人一边往里走,柳太医一边问诊。 汀兰看跟在身后的宫人距离不太近,就凑到柳太医身侧,小声说:“娘娘昨夜头疼一宿,今日心情极差,柳太医进去注意些。” 柳太医霎时冷汗都要下来了。 “是是是,在下定当注意,多谢汀兰姑娘指点。” “不必,还要多谢柳太医尽心照顾我妹妹。” 汀兰说罢,拉开了距离。 两人已经走到寝宫,汀兰上前通报,“娘娘,柳太医到了。” 第45章 皇后脸色苍白的斜靠在榻上,闻言抬了抬眼皮。 汀兰连忙上前扶着皇后的背脊,帮助皇后坐直。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问娘娘安。” “本宫不安。” 皇后冷着脸,一点儿面子也没给柳太医留,柳太医神情惶恐,却不见多少惧色,显然不是第一次听皇后这种语气了。 病人心情不好很正常,更何况这个病人还不是寻常人,而是皇后。 皇后看了汀兰一眼,汀兰会意,起身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在周遭的宫人们行礼后,逐步退出,当门口无人后,汀兰走出去,守在大开的门旁。 “娘娘,臣为娘娘请脉。” 柳太医上前,小心问道。 皇后点点头,伸出手去,柳太医小心的将帕子搭在上面,仔细感觉脉搏的跳动。 望闻问切是中医治病的基础,可在宫中,看病人的状态和问病人病情,是看不出什么的。 病情如何,只能依靠切脉来准确判断,太医们在这种环境下,医术被磨练的突飞猛进。 柳太医在宫中二十余年了,更是精通切脉,他一摸上皇后的脉,脸色就沉重起来。 “微臣斗胆问一句,娘娘可是又通宵费神了?” “你觉得本宫睡得着吗?” 皇后倒是想睡,她头疼的睡不着啊! “娘娘息怒,娘娘头痛之症乃是顽疾,需得平日里多加小心,切记不能费心费神,需平心静气,最怕急火。” 意思是,皇后头疼是因为她最近生气次数太多了,把自己活生生给气的头疼起来。 不头疼就不会失眠,不失眠头疼就能减弱,这才是一个良性循环,若是反着来,可不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柳太医,你说的都是陈年旧话,本宫耳朵要听出茧了,本宫只问你,头痛之症,如何缓解。”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43节 皇后懒得听柳太医一遍遍的叮嘱,她难道不知道应该心平气和,好好休息吗? 但她生了个孽障,天生就是克她的,一日不气她,是一日不消停! 更可气的是,还有一群混账东西,跟着太子一同作死! 柳太医还把着脉呢,皇后心中的火刚生出来,他就感觉到了。 他想劝皇后放宽心,但是想到宫里宫外传的沸沸扬扬的重阳宴之事,又觉得说再多也没用。他要是有太子这样的孩子,怕是会比皇后更上火。 “娘娘,止痛的药药性太烈,况且此药久食,药效会减弱,到最后就无用了。” 真要是吃太多止痛的药,不知道是被止痛良药给药死,还是被头疾活活疼死,反正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恩,本宫心中有数,你且开出方子来,先让本宫好好睡一觉。”睡不着的感觉实在是太熬人,皇后心性坚定,才能保持好性情,没有肆无忌惮的发泄心中怒火。 不然整个凤仪宫的东西都得被她砸了,那还不解气,得将太子提溜到面前,狠狠抽上一顿才舒服。 还有她那气人的弟弟! 皇后深吸口气,又一次将心头怒火压下去。 柳太医看着皇后隐忍的神色,欲言又止,其实有时候将气撒出来反倒更好,憋久了,人会染上别的病。 可这话他不敢说,谁知道皇后撒气的目标会落在谁身上,不幸他被选中,他真是不知道上哪儿说理去了。 “臣遵命。” 柳太医收拾好把脉的帕子,打开药箱准备拿出纸笔写方子。 皇后抬眼看了他一下,突然问道:“东宫的情况如何?” 柳太医拿笔的手微微颤抖,放下笔后,他低声说道:“回娘娘话,良媛身体一切安好。” “恩,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相信定能为太子诞下身体康健的孩子。” 柳太医嘴上应着是是是,手上飞快的写方子,力求赶紧干完活离开。 他直觉接下来的话,没什么好事! 皇后并不是很在乎良媛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孩其实更好,一个并非太子妃肚子里出生的孩子,若为男孩,岂不是成了太子最年长的庶子。 庶长子乃是乱家之象,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总能得到父亲的偏疼,更不要说太子还极为喜欢那个宫女。 大庄的人,不会太在意一个人出身嫡庶,无论是结亲还是在外行走,一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家族。可是要论到继承时,往往都是嫡出占大头,庶出拿一小部分。 嫡出乃是正妻所生,一夫一妻多妾,妻生子永远比妾生要更名正言顺。 可惜太子一直不松口娶郑家女儿为太子妃,皇后想到这儿,感觉头又开始疼了。 这个孩子,真是越长大越不听话了。 “不过,素来妇人生产,便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不到胎儿落地,谁也说不准能否安然无恙,柳太医,你说本宫说的对吗?” “娘娘高见。” 柳太医能说什么?他现在只想尽快逃离此地。 反正接生时,他最多是在隔壁盯着点儿,不出现大出血等特殊情况,他也不能近身给人接生。 而且真要是大出血,多半是看看病情,马上开药,药方子出自他手,还要归档入案,由其他太医审一遍,他动不了什么手脚啊! 柳太医根据他在宫中多年的直觉,认为皇后跟他说这些,是想让他动手,他不想沾染这些破事。 可眼前不是他能随便推拒的不受宠妃嫔,而是一国之母,是皇后。 就算她不算是一个多么合格的母亲。 “到时,还望柳太医多多斟酌,再开药方。” 柳太医听到这话,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皇后不是让他去害人,是让他拖一拖。 治病救人有时是在和阎王比谁的手更快,拖一会儿都有可能让人一命呜呼啊! 柳太医离开的时候,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外头秋日冷风吹过,冻的他在风中打摆子,脸色青白。 汀兰送走柳太医,回身看了眼凤仪宫,随后借口给皇后抓药,短暂离开,她本应与柳太医走一条路,却左拐右拐,到了一处假山僻静地。 在那里,早有一个穿着桃红宫装的宫女等她了。 “姐姐。”宫女见汀兰过来,欢喜的跳了两步,迎上前去。 汀兰微微皱眉,“小声,不许如此跳脱,小心被他人瞧见。” 宫中禁止宫人行为过于放肆,违者会被教导礼仪的宫人拖走,罚抄宫规,甚至重新去学规矩。 想到那比青石板还厚的宫规,才刚满十四的少女赶忙压下欢喜,收敛眉眼,不敢大笑大喜。 汀兰见她听话,柔和了表情,“近日过得如何?” “过得极好,殿下可喜欢我们良媛了,这些日子殿下心情不好,东宫上上下下的宫人都被罚过,唯有在良媛身边的宫人,不光没被罚,还得了殿下的赏,现在整个东宫的宫人都巴结我,想让我帮他们说两句好话,入良媛的眼呢。” 汀兰听完妹妹的话,松了口气。 她一直担心妹妹在宫中过得不好,她在世上,唯有妹妹一个亲人了。 “那你一定要看好良媛。” “恩!姐姐放心,良媛自己也很小心呢,这是东宫唯一的小主子,大家都很上心。” “良娣呢?她也很上心吗?” “姐姐放心吧,良娣人很好,她不会害良媛的。” 妹妹听懂了姐姐的暗示,同时告诉姐姐,她相信秦淑君的为人。 妹妹入宫后,大多时间在学规矩,后来规矩学好了,便被分到东宫当值。 秦淑君入东宫的时候,妹妹也是第一年入东宫。 她就是知道,良娣是好人,绝对不可能主动出手害人。 汀兰没有否定妹妹的话,也没有将妹妹的话放在心上。宫中有几个好人?又有几个人能始终如一。 当年皇后娘娘入宫的时候,她还小,但是她至今还记得,刚入宫的娘娘看见落花都会叹息,可怜花儿受霜寒雨打之苦。 可后来呢? 汀兰想到久远的过往,不禁伸手揉了揉妹妹圆滚滚的头,得到妹妹一个迷茫疑问的眼神。 “不管发生什么事,如果你处理不了,就来找姐姐,姐姐一定会帮你。”汀兰叮嘱少女,她与少女差了十三岁。 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父母亡故后,汀兰负担起妹妹的一切,在她心中,妹妹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谁都不能伤害她的妹妹,若是真有人害了她妹妹,她必定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与妹妹见了一面,说完话,汀兰与她分开。 以后多年,汀兰再想到今日,都会痛恨自己彼时的心情愉悦,她以为自己是将妹妹送到了享福之地,却不知,那分明是个有去无回的狼窝! 太子回宫时,已经很晚了。他无比疲惫,回来先洗了脸,擦去脸上覆盖一日的粉,露出底下微红的掌印。 一天了,还没消肿。 秦淑君打的这一下是真的狠,太子沈濯琮咬紧后槽牙,他认为这是一个耻辱,偏偏他还不能以此为借口,去向秦淑君发难,甚至要帮秦淑君掩饰! 别让他查出左州的事情是何人放出的消息,一旦让他查出来,他必定要将人碎尸万段! “殿下,良娣请您回来后,共用晚膳。”邹璇在紧闭的门前,低头禀报,等待屋内主子的回应。 太子刚洗干净脸,沉下眼眸,冷冷吐出两字,“等着。” 他又将□□拿出,往脸上扑。 等他出来,脸上已经又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和往日一样,白皙中透出些许病态,清贵且冷峻。 看太子的外表,是很难想象他其实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人。 秦淑君主动请太子用膳,是想要与太子和好,太子毕竟是东宫主人,他们俩共处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日里还要交流东宫事宜,不能闹得太僵硬。 就是说,这日子总得过下去的。 见太子应约前来,秦淑君知道,对方这是顺着台阶下来了。 “殿下,今日特意准备了您爱吃的饭菜。” 秦淑君没话找话说,好在太子配合,说要好好尝尝。 两人吃上饭,就没有话说了,不说话时,两人都松口气,吃完饭,太子应该走了。 秦淑君想了想,主动叫住了太子。 “殿下,明日父亲将会入宫,殿下要与父亲见见面吗?” 秦国相要来,秦淑君问太子要不要见的意思是,太子有没有与秦国相私下要讲的话。 现在时局紧张,沈濯琮知道现在他父皇憋了一肚子气,想要发泄出来,只是因为郑泽重病,不好动郑家,才暂时搁置。 按照原本的计划,郑泽重病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软化皇帝的态度,让皇帝对左州的事情轻轻放过。 毕竟水灾都是去年的事了,罪魁祸首杜高俊已经伏法,又有什么不能放过的?就是找到那笔下落不明的赈灾款又怎样,反正也不可能救回去年死去的人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过去了。 只要父皇不追究,大庄依旧海清河晏,万世太平! “好,明日国相来了后,你送信过来。” 太子说完就想走,他这些天都是跟绮罗一起吃饭,感觉对着秦淑君,他这饭吃的都不香,吃了半天肚子依旧空空如也。 秦淑君又叫住了太子,“殿下,今日听说堂祖父病重,不知堂祖父他情况如何?” 秦淑君也不想一而再的问太子,可她对外面的认知渠道,就只有太子这儿一条,今天晚上不问,明日她爹又要和太子商议正事,也没机会得知外界情况了。 太子压着不耐烦,跟秦淑君说:“堂祖父情况未明,太医说再看两日,良娣,你还有事吗?” 秦淑君本来没事了,但是看太子那副模样,她觉得有些话应该跟太子说明白。 不说明白,太子就一直用这种态度同她讲话,这是何等的侮辱! “殿下,还有一事。请殿下不要往我手头送有关良媛的事情了,我从未孕育子嗣,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照顾她。之前良媛怀孕几个月都无事,可见殿下伺候的精心,不如殿下继续上上心吧。” 太子听到这个话题,不满几乎要从眼底溢出,他就没见过像秦淑君这样顽固不化,毫无乐趣的女子! 谁家女子不是听话乖巧,对丈夫百依百顺,无不体贴,秦淑君怎么就做不到呢?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44节 见太子冷了脸,秦淑君便知,今晚的饭算是白吃了。 她到底还是惹怒了太子。 可太子还惹怒她了呢,秦淑君今日下午回来后,看到放在自己书案上,有关良媛的事情时,就已经憋着一股火了。 秦淑君不愿意委屈自己。 “还请殿下,莫要为难我。” “为难?良娣掌管东宫内务,理应照看良媛。” “那是太子妃该做的事,殿下若是不喜我之所为,不如收回内务之权。” 秦淑君宁愿不要这份权力,她也不想去伺候一个宫女待产。 更不要说,她稍稍凑前,就有人以警惕目光盯着她,好像她会害死那个宫女一样。 把她当成什么人!真是让她倍感恶心。 太子被气笑了,太子妃?难不成秦淑君还在做春秋大梦,想当太子妃! “良娣,你可知为何你不能为太子正妃?就是因为你过于高傲善妒,绝非一国之母良选!” 秦淑君很少与人争吵,所以当她面对太子满是恶意的言语时,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整个人呆呆站在原地,就眼睁睁看着太子拂袖离开。 过了半天,秦淑君才反应过来,气的不行。 这场并未关起门的突然争吵,很快就被曲贵妃得知,她当即就把沈玉耀给拉来看笑话了。 沈玉耀是万万没想到,上午她才刚跟秦淑君说完,晚上秦淑君就又和太子吵起来了。 而且太子还直接跟秦淑君说,他之所以不立秦淑君为太子妃,是因为秦淑君高傲善妒? “无耻,当真是无耻,叹为观止啊。”沈玉耀能说什么,她只能说太子才是那个真正高傲的人。 他瞧不上秦淑君,就直接说,用什么冠冕堂皇的话粉饰自己,平白让人觉得虚伪。 “哼,我看他是还记得当年被皇后逼着娶郑家女儿为正妃的仇。皇后本就有旧疾,今晨因着重阳宴的事,疼的一夜未睡,连请安都省了,她要是知道此事,怕是能气晕过去。” 曲贵妃眼看皇后母子倒大霉,乐得合不拢嘴。 沈玉耀见她那高兴的恨不得放首好日子的模样,啼笑皆非,“母妃,毕竟是皇后和太子,可不能看他们笑话。” “你当你母妃是傻的吗?在外我当然不可能表露。”曲贵妃说着说着,又哈哈一笑,“明日秦国相来宫,不知道秦良娣会不会和他说说此事,本来太子此局便难以破开,找到前路,若秦国相不出力,那就热闹了。” “母妃说的是,那明日我去东宫寻良娣说说话。”沈玉耀很想当面看看太子和秦淑君争吵,然后秦淑君脾气上来,给太子一巴掌。 “让你离东宫远点儿,你怎么又往前凑,秦良娣为人嘴拙,你去也听不见他们吵。” 要是个嘴上厉害的,光骂太子就能出气,又何至于被气的动手。 沈玉耀一想也是,秦淑君平日里温温柔柔的,说话从不大声,慢条斯理,一看就不会跟人吵架。 吵架有两招,一是声音大,二是复读机,声音大压住对方,复读机强调一个思想,将对方拉入怪圈,轻松取胜。 秦淑君不会这两招,沈玉耀倒是会,可她穿越之后就一直是乖巧可爱小公主,这些技巧,是用不上的。 接下来几日,宫里宫外似乎都风平浪静,沈玉耀天天在永康殿看书,她硬是靠着这几天,将大庄的史册给啃完了。 主要是前朝的历史,大庄建国至今统共四十余年,哪儿有那么多历史编撰。 前朝的历史,是真的让沈玉耀大开眼界,好多地方她印象深刻,等看完后,她琢磨着不能光她一个人被历史吓到,她得再拉个人。 沈玉耀认识的人里,似乎只有一个人能跟她凑在一起看历史的热闹。 于是破天荒的,永康殿来了位公主。 “六公主,她怎么来了?” “咱们公主请来的,我上午才送的请帖,你们是不知道,梧桐殿的人听说我是永康殿出来的,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祸害。” 两个负责跑腿的小宫女老远见到过来的沈珉玥,低声交谈了两句,等沈珉玥到跟前,两人行礼,“奴婢见过六公主。” “免礼,玉阳呢?” “请六公主这边请。” 其中一个宫女上前,为沈珉玥带路。 沈珉玥谨慎的跟在后面,心中没底,有些害怕。 在千音观的短暂接触,让沈珉玥觉得现在的沈玉耀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可是到底有多不一样,她并不是很确定。 若是沈玉耀在宫外,不过是因为没有人时刻给她撑腰,这才收着性子,回了宫又回到以前那种不讨人喜欢的傲气样,她转身就走! 沈珉玥心中想着,走路的步伐都更坚定了。 沈玉耀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沈珉玥的到来。 “六姐!你可算来了,你们先下去吧!” 沈玉耀见到人,眼睛一亮,上前亲昵的拉住沈珉玥的手,想将她拉入座。 被沈珉玥警惕的后退半步躲掉了。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珉玥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眼神四下打量着,全身紧绷,好像在暗处有人要害她一般。 沈玉耀承认,原主确实性子不太好,有时候还会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恶作剧,但那都是原主很小的时候的事了! 这些姐妹,跟原主一点儿都不亲近,原主性子发生了改变,她们也不知道,对原主的所有印象都还停留在五六年前。 “六姐随意坐吧,妹妹发誓,这里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请六姐来玩,没有别的意思。” “玩?有什么好玩的,你当我是你这个小屁孩吗?”沈珉玥嘴上嫌弃,身体则磨磨蹭蹭的往前挪,最后小心翼翼的坐在石凳上。 恩,很好,石凳是稳固的,并不是空的,不会让坐上去的人摔个大马趴。 沈珉玥安稳坐好,这才相信沈玉耀真的没有耍她的意思。 “六姐,我以为咱们在路上坦白心扉,关系已经今非昔比了,没想到六姐还是像以前一样警惕妹妹,真是伤透妹妹的心啊。” 沈玉耀发现她还挺喜欢跟沈珉玥逗着玩的。 “是因为某人做过类似的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何错之有?”沈珉玥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反应夸张,“你喊我来,所为何事?” 沈玉耀收起伤心欲绝的表情,将自己珍藏的史书摆上,在忙活的时候,嘴上随意问道:“回宫多日,六姐可找过父皇,坦白所想了?” 说起这事儿,沈珉玥脸上多了几分轻松之意,显然她说过了,并且结果符合她的预期。 “父皇说,皇家公主,想留多久便留多久,不必担心其他。” 沈珉玥一想到皇帝说的话,心中就很踏实,一言九鼎,皇帝给了她承诺,就算是皇后也不能随意安排她了。 沈珉玥的母亲淑妃,出身清贵之家,名声不错,但论底蕴权势,远不及郑秦杨等顶层世家。 所以皇后若真想在婚事上动手脚,沈珉玥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恭喜六姐,心结已解。”沈玉耀终于忙活完了,她已经将史书摊开摆放,都在她要说的那一页。“六姐,你看这个。” 沈珉玥好奇的上前仔细看,“武安三年春,太子忠勾结禁军统领杨志焕,发动宫变……这是前朝的史书?你没事看这些做什么。” “都说,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史书里有很多好东西,当然要看看了。” 沈珉玥念叨了一下“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与此同时,她看沈玉耀的目光也怪了起来,接着她又去看了一下沈玉耀翻开的其他史书。 每一本上,都写着前朝一个太子的结局。 前朝共立太子九位,三个造了反,两个被废了,剩余四个里,一个是早死,两个被刺杀身亡,正常登基的只有一个。 这一个是皇帝体弱多病,临死前立的太子,那个太子统共就当了十天。 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现在的太子。 “玉阳,姐姐可跟你明说了,这种要命的东西,你以后不许拿给我看!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珉玥说完,马上就像开溜,她跑起来的动作在沈玉耀眼中,就跟慢动作回放一样,沈玉耀伸手拽一下,就硬生生把沈珉玥固定在原地。 沈珉玥挣扎了两下,发现沈玉耀的手稳如泰山,动都不动,彻底放弃。 “都是吃一样东西长大的,你怎么力气就这么大!算姐姐求你,你天不怕地不怕,我可不行!”沈珉玥现在就是很后悔,早知道打死她,她都不应沈玉耀的约。 果然被沈玉耀找上门,就不会有好事! 她怎么突然脑子抽了,竟还听话的跑来了呢? “六姐你在说什么啊?不就是你我一同读读史书,谈论一下前朝是非,何必如此害怕。” “你那是正常读史书吗?你看看你这一桌子的太子,谁读史书像你一样,奔着活人去的。” 沈玉耀见沈珉玥压根没有被她无辜的表情骗住,更开心了。 “六姐你真有趣。” “我不有趣,我很无趣,玉阳你现在变得跟你三哥一样了,你知道吗?” 沈玉耀发现沈珉玥总是能给她新的惊喜,“我和三哥一母同胞,自然一样,我们长得还有几分相似呢。六姐难道不想知道,史书里的真相吗?” 我说的是你们长得像吗?我是说你们如出一辙的表里不一,阴险狡猾! 沈珉玥心里哀叹自己倒霉,但实际上,经过这一闹,反倒冲淡了她心中对曾经的沈玉耀的恶感。 事实上比起沈清瑾,沈玉耀要光明磊落的多,给人的感觉也更真诚。 沈珉玥清楚,她那些兄弟姐妹中,最虚伪的当属太子,其二便是申王。 “什么历史的真相?” 沈珉玥见实在挣脱不了,干脆认命了。 反正沈玉耀就是一个公主,她再胡闹,又能有多大的后果? 现在的沈珉玥并不知道,以后她会因为此刻的想法,不止一次的觉得自己当时是被沈玉耀灌了迷魂汤,或者脑子进水了。 才会觉得沈玉耀折腾不了多大的动静! “太子之位,乃是一国储君,每一任帝王选择太子时,都是精挑细选,权衡利弊,几经思考才会定下人选。但为什么,没有一个太子,能有始有终呢?” 当了十天太子的那个不算,那都不是太子,就跟其他继承皇位的皇子没有两样。 “还能因为什么,一方贪婪,永不知足,另一方则疑心渐起,猜忌越来越深,最后一山不容二虎,便争斗起来了。” 储君储君,即便地位比帝皇低,那也是君啊。 当久了储君,就会想去做真正的君王,而君王尚有余力,不想松开手中权力。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45节 于是利益发生冲突,目的相悖,自然会斗起来,直至一方完全战败,或两败俱伤。 沈玉耀对沈珉玥的表现惊到了,其实从沈珉玥敏锐的感觉到山雨欲来,就能知道,她在政治上的敏锐度很高,不是那种被各种声音规训的古代公主。 只不过对于一个公主来说,她接触不到更进一步的思想,即便有再高天赋,也无法施展拳脚。 “六姐说的对,却不全对。”沈玉耀伸出手指,指向每一个太子的母家介绍,“有时候,并非是一山不容二虎,而是因为,世上只需要一个声音,一个君王。” 那些出生被立为太子,或很小就成为太子的皇子,大多是嫡子。 能嫁给皇帝当皇后的女子,大多出身极高,家中父兄均身在高位。 “外面人常说,天子掌江山,郑氏立半边。多么相似的一幕啊。” 铲除太子,就能连带着铲除太子党羽,而那些围绕在太子身边的亲信,大多是世家望族。 没有一个足够好的借口,根本无法动那些世家出身的高官,他们有能力,又有人脉,必须要有足够大的罪名,才能解决他们。 这是沈玉耀从历史中窥探到的真相。 同时,也是她第一次见皇帝与太子吵架时,看到皇帝对太子明明没有足够多的耐心,却还是退步时,心中不解之处的答案。 沈珉玥的表情从不耐烦,渐渐凝固,变为震惊,最后一片惨白。 她怕的双腿发软,额头冒汗。 好在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沈玉耀将人都下去了,不然她真的要死啊!! 沈珉玥觉得自己是记吃不记打,她为什么又被沈玉耀给忽悠住了!还真就站在这儿听她说完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你这是揣度上意,你想干什么?” 如果沈玉耀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受宠公主,她只需要去皇帝跟前撒娇,记住皇帝的喜好,适时的应和即可。 她不必如此,绞尽脑汁的思考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关系,用尽方法去看清朝堂上,皇帝与世家两股势力的角逐。 “六姐不如猜猜看,我想干什么呢?” 沈玉耀没有直接说出她的想法,沈珉玥一副快被吓晕过去的样子,她要是再爆出什么惊天大雷,沈珉玥怕是真会两眼一翻厥过去。 六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些。 不过没关系,以后可以带着她到处吃吃瓜,吃瓜吃多了,人的胆子就大了。 沈玉耀笑眯眯的回望沈珉玥,心里打的算盘震天响。 可惜再响的算盘,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的沈珉玥都听不见。 “帮、帮三哥?”沈珉玥半晌才吐出这几个字。 但实际上这个冥思苦想出的答案,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沈玉耀和沈清瑾见面便吵架,两人是真情实意的讨厌对方,怎么可能暗中联手,况且沈清瑾是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沈玉耀目前尚未及笄,能帮的忙实在有限。 那是因为什么呢、 沈珉玥想不出来了,总不可能是闲得无聊吧! “错了错了,我闲的无事才会去看史书,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就想跟六姐分享一下。你我是好姐妹啊,我看民间的姐妹,都会互相分享话本,聊聊诗词歌赋的。” 沈玉耀不急,点拨他人,让他人自己想通,比她直接说出口,效果要更好。 沈珉玥松口气,兴致不高的咧嘴呵呵两声。 人家姐妹分享话本,聊天说地,你跟我说传出去能被人暗杀的史书真相。 你可真是我的亲妹妹。 在沈玉耀逗亲姐玩的时候,她的亲哥正在做另一件事。 郑泽要死不死的拖着,这是郑家在保太子,既然郑家要保,那就从别人身上下手,对付太子呗。 沈清瑾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牌匾,上书“敬王府”三字。 先帝亲笔所写的字,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光。 “王爷?”陶李躬身。 “去叩门吧,本王送给皇叔的大礼已经到了。” 陶李应了声是,上前去敲门,很快门房开了门。 “来者何人!” “申王府上小厮,我家王爷送了份礼给敬皇叔。” “原来是申王府上,请你稍等片刻。” 很快门房找来了管家,管家顺着陶李的指向,看见了停在不远处,不起眼的马车。 他眼睛一亮,问道:“当真是申王亲自选的?” “王爷知道皇叔不喜外头的,这才亲自挑了,保证让皇叔满意。” “哈哈哈,好!陶李,你常在三王爷跟前走动,最是忠心机灵,你以后啊,还有大造化呢!快,去将马车请到后门去!” 管家开怀,一脸激动的拍了拍陶李的肩膀,招呼身后的护院出去将大礼接进来。 陶李笑的眯起了眼睛,隐藏了眼底的厌恶不屑。 第46章 看着马车被送入敬王府,陶李与热情的敬王府管家告别,转身入小巷,看到正在一个馄饨摊前等着吃馄饨的主子。 申王一身绫罗绸缎,与稍显破旧的馄饨摊格格不入,但是他周身气质较为沉稳,加之本身没有任何不适的神情,乍一看还挺合适的。 如果以后是王爷当上皇帝,百姓会过的更好吗?陶李想,怎么也比太子当皇帝好! “王爷,已经办妥了。”陶李低声同沈清瑾说道。 沈清瑾点点头,静静看着煮馄饨的老汉。 小馄饨在汤中上下沉浮,大勺子在里面搅来搅去,任意操控着馄饨的位置。 如果馄饨是置身局中,身不由己的人,那谁是唯一的控制勺子的人呢? 沈清瑾一直认为自己是,可是重阳宴上的种种让他发现,他或许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 他正等待着,余光却看到有个人影往这边走。 那人穿着一身蔚蓝女裙,略施粉黛,眸光清亮,发髻上坠着银色发饰,乖巧惹人怜爱。 是他之前在千音观遇到过的姑娘,只是短短几日未见,她怎么就梳起发髻了? 若头发全部梳起,那便是已经嫁为人妇。 “这附近,谁家办了喜事吗?” 住在敬王府附近的都是达官显贵,按理说,谁家若有喜事,应当会通知他一声。 陶李顺着沈清瑾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那犹如在风中被摧残打压的小白花。 “回王爷,杨家最近有喜事,乃是为杨公子娶妻,其妻为刘氏女。” 杨家? 沈清瑾冷笑一声,杨栋那身子,娶妻不过是平白耽误姑娘家,就算是娶妻,他那已经被柳暗花侵染的身体,还能尽到丈夫的职责? 看那女子已经走到跟前,沈清瑾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配上他如玉容颜,当真是惑人。 杨莹儿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微微红了脸,她不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她。 好在公子没让她久等,主动上前,与她交谈。 正午的日光从巷子口打进来,却被左右高墙挡住,只留一条竖线,打在地上,让人能看清空中漂浮的尘埃。他们就站在这一缕布满尘埃的阳光中,相视而笑,亲密交谈,暧昧流转。 那一刻的心动,让人实在难以拒绝。 沈清瑾老树开花的事情,没人知道,曲贵妃这几日很烦恼为沈清瑾选妃的事情。 为此她还特意将沈玉耀拉到跟前来,倾诉愁绪。 “早知碰上太子的事情,我就应该早些为他定下。陛下开口,许六公主可多留宫中几年,这下郑家盯上了杨家女和石家女,京城身份较高的小姐几乎都被郑家人请过了。” 不光是正值婚龄的少女,还有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也被郑家人接触过。 郑家本来就是靠着姻亲关系爬上来的,还正值乱世,胡乱押宝时押中了先帝,这才一举成为最强的世家。 要是在前朝,郑家最多就是个还算有名的外戚。 现在皇帝对太子不满,郑家的尚书还要没了,等郑泽一咽气,郑家不一定能在皇帝的高压下顶住。 像这种大家族,兴盛时人群熙熙攘攘,利益交叠,落败时也快,眨眼就能变为一处萧索。 “不是说,之前定下是杨可卿了吗?” 沈玉耀的记忆被曲贵妃的话唤醒,然后就是石采文说的,她堂妹认为杨可卿会嫁给沈清瑾,所以打算也跟着入申王府的事。 “只是有所接触,一家女百家求,还没定下呢。”曲贵妃确实颇为中意杨可卿,可是杨尚书这件事,一个弄不好就是抄家问斩的大罪。 杨可卿是杨成业嫡女,肯定会受到影响。 若杨成业真心心疼女儿,必定是要在陛下定罪前,将女儿嫁出去的。 “三皇兄已经是杨家能找到的最好人选了,若是让杨可卿嫁入郑家,那不是在抄家的圈里打转转吗?”沈玉耀觉得曲贵妃大可放心,只要杨家人长眼睛,就知道该怎么选。 可是曲贵妃还是不太放心。 “玉阳,你与那杨可卿年龄相仿,要不你就替母妃,去打探一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啊?”沈玉耀觉得曲贵妃是在为难她!“母妃,就算那杨可卿中意三皇兄,婚姻大事也不是她说了算啊。” 说白了,沈玉耀就是不想去,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给沈清瑾当媒人。“哎呀,你去问问又能怎么着你,这些日子你天天憋在宫里,无趣到捧着史书看起来了,枯燥乏味的史书你都能看,让你出去找人玩,你反倒不愿意了?” 曲贵妃一眼看出女儿想偷懒,毫不留情的戳破,并且督促沈玉耀动起来! 沈玉耀不想,可曲贵妃颇有点儿今日沈玉耀不走,就别想安安静静看书的架势。 “行行行,母妃,咱们先说好,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可怪女儿。” 沈玉耀可不想最后吃力不讨好。 “我怪你做什么,要去就快去。”曲贵妃已经等不及了,“我昨日便以你的名义,去给杨府下了拜帖,你直接持帖上门即可。”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46节 亲妈,看看这先斩后奏的果断态度,绝对是亲妈无疑。 沈玉耀哦了一声,转身回去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准备出宫。 动身时都快中午了,沈玉耀不太想饭点上门,可曲贵妃坚持让她赶紧走,估计是怕她等下午又以时间门晚了为由不去。 沈玉耀对此很伤心,亲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都没以前好糊弄了。 最后沈玉耀出宫的时候,捞走了不情不愿的六公主。 沈珉玥坐在沈玉耀对面,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每日在宫中多闷得慌啊,咱们都无聊的开始读史了,出去玩一玩透透风,心情还会好一些,六姐你说是吧?” 沈珉玥很想摇头,她一点儿都不无聊,连读史书都是被迫的! 但是她不敢直接跟沈玉耀说,她只能点头,“你说的对。” “我就知道六姐最懂我了,今日要去杨家,同杨家大小姐杨可卿聊一聊,我与杨可卿的年龄还差了两岁,之前没怎么说过话,六姐似乎与杨可卿还有几分交情?” “说交情谈不上,不过是点头之交,杨家出色的女儿只有杨可卿一个,每次宫中设宴,她都会来。” 沈珉玥听沈玉耀给了一个具体的地址,知道沈玉耀不打算坑她后,稍微放下了一些戒心。 没错,沈玉耀把人拎上马车,却没告诉沈珉玥,她们要去什么地方! “那杨可卿是什么样的人啊?她适合当我三嫂吗?” 沈玉耀托着下巴,认真的看着沈珉玥,等待六姐给她解谜,沈珉玥则陡然露出震惊脸。 “什么?曲贵妃想让杨可卿做三皇兄的正妃吗?” 沈珉玥不懂了,谁看不出来现在皇帝要对太子党下手?杨家素来围绕在太子左右,对太子唯首是瞻,板上钉钉般的太子党,真要是被清算,第一个是郑家,第二个便是杨家! 紧要关头不隔岸观火,反倒要主动踏入漩涡,曲贵妃这是打算坑死儿子吗? 反正以沈珉玥的性格,她绝对会有多远跑多远,不主动沾染一点儿麻烦。 所以说,六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点儿。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承受得到所得之物带来的风险。杨家就算这次遭了殃,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日后想要起复,不过是一代人的时间门。” 十几年就能培养起下一个接班人,甚至不用十几年,若是杨栋没有被废,杨成业刚出事,杨家就有人顶上。 可惜杨栋被废了,杨家旁系里再挑选合适的继承人,少说也得用个几年时间门,等倾尽家族之力将那人推上位,又要个几年。 沈玉耀对世家那一套还算熟悉,她从历史中看到过太多。 前朝的历史和本朝的历史,简直就是大世家呼风唤雨的记实录,在一些时间门段里,世家的风头要远远盖过皇室。 皇室的中央集权能力还不够高,朝廷的制度还没有发展到最完善的状态,这是弊端。 好在大庄建国后,一直致力于完善各种政治制度,在当下,这种制度已经可以逐步制约世家的力量,甚至开始反制了。 如果沈崇真的是想要名留青史的那种皇帝,那他必定是会对杨家下手的。 曲贵妃等人之所以还对郑杨两家那么有信心,是因为他们没有见到过世家被倾覆是什么模样,至少没有看见过,皇权如何去断绝一个世家。 “富贵险中求,那也得有钱挣有命花才行。父皇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的。”沈珉玥没有沈玉耀的见识多,但是她了解沈崇。 单以对沈崇这个父亲的了解,沈珉玥就知道,杨家没那么容易再翻身,甚至太子可能都会被打入地府。 就像沈玉耀之前给她看的那些史书中的太子一样,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皇权倾轧是要死人的,现在死的人只有寥寥几个,必定是真正的风雨还在后头。 说话间门,马车已经驶出宫墙,走上大道,来往能听见其他人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 “咱们这是撞上中午官员们回家吃饭了。”沈玉耀撩开车帘往外看,一家家的马车,井然有序的在大道上慢悠悠的跑过。 “还真是!听说今年的探花长得特别漂亮,好想看一眼啊。” 沈珉玥少见的和沈玉耀意见达成一致,那就是都想看一眼外面什么情况。 探花是男人吧? 沈玉耀知道,这年头想要女扮男装考科举是不可能的,因为科举官员在搜查考生作弊时,要求考生脱光。 之前有考生将答案写在身上,这才导致必须仔细看全身。 但是用漂亮来形容男人,那得是什么模样? 沈玉耀想起现代的时候看到过的偶像明星,难道是那种身材比较娇小的男生女相者? 想着一米六左右的精致男生,再看看身旁才十五岁,身高就有突破一七零趋势的沈珉玥,沈玉耀有点儿兴趣了。 “六姐,要不要去看看?” “看看?” “对啊,新科考入的官员都在翰林院任职,等待补缺,估计要到年后才会决定是外出为官还是留任京城。翰林院的官员要编撰文书,一般都是走的最晚的,或者,中午不回家。” 说白了,就是刚刚进入官场的小菜鸡会被上司压制一段时间门,这一段时间门美名其曰,磨磨年轻人的性子。 都是从几万学子中考出来的天之骄子,甚至还曾走马簪花,受万人追捧,年轻人肯定心气很高,非常骄傲,这种心态直接进入官场是大忌,他们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于是不管事情大小,拿过来就做。 确实有必要磨磨性子,于是翰林院的老官员默认将最苦最累最繁琐的活儿交给这些短暂停留在翰林院的年轻人。 这就导致,工资低活儿又多,回回都是最后出宫城回家。 因为品级不够,住的宅子都不能往靠近宫城地方的租,下班之后要走老远的路到家,到家吃不了几口饭就又要回去干活了。 所以翰林院的年轻人,大多数是不回家吃饭的。 她们可以进去看看翰林院的小官们。 沈珉玥眼神一动,心也动了。 她没别的意思,就是很好奇一个男人要长成什么样子,才会被其他人称赞漂亮,当初状元游街的时候,她就想去看看探花了,结果淑妃说身为公主要矜持,拘着她不让她出宫。 其实要不是这次沈玉耀亲自去找人,淑妃同样不会让沈珉玥随意出去玩。 淑妃管的很严。 但大多数人都有逆反心理,你越是怎么管教我,我越是要对着干。 “可是不太好吧,我们毕竟是未出嫁的公主……” “什么好不好的,只是远远看一眼,他不能少块肉,咱们也不会多块肉。只是六姐,你若是得偿所愿,可就要帮妹妹一个忙哦。” 沈玉耀事先声明,让她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珉玥这下更心动了,“不能太过分。” 普通的忙可以随便帮,但超出她能力范围的,就恕她无能为力吧。 沈玉耀重重点头,“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看着沈玉耀伸出来的白嫩细长的手,沈珉玥点点头,用力拍上去。 “啪!” “嘶!嗷嗷嗷,疼!” 沈珉玥感觉自己一巴掌拍在了石头上,疼的手掌都是麻的,她看看自己已经红了的手掌心,再看看沈玉耀那双平平无奇,就是有点儿好看的手,完全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力气稍微大了些,抱歉啊六姐。” 沈玉耀无辜道歉,沈珉玥觉得可能是她自身比较脆弱,甩了甩手,“没事没事,咱们要在这儿下车吗?” “不行,会影响其他人,前面找个小巷子停一下。” 大道上停车很容易造成交通堵塞,沈玉耀吩咐车夫往巷子里走。 如果只是一辆马车往巷子里走还没什么,关键是两位公主出行,肯定不止一个人跟着,为了安全也有三五十人,一大堆人突然好好的路不走了,转弯进了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好在过往车辆中的官员都急着回家吃饭,没人有闲心停下来观察一番。 除了丁原。 要说丁原,他的性格放在现代,那妥妥就是一个凤凰男。 明明是山鸡,却飞上枝头攀附凤凰,吃了凤凰的软饭后犹不知足,认为自身实力跟优秀,想要接着不择手段的往上爬。 古代的赘婿可能才是最适合他走的路。 可是他偏偏是个读书人,还是个念出了一定成绩的读书人。 他想要荣华富贵,可他更想要面子。 于是石家的联姻,被他接受后又拒绝了。 当他要面子,不能当赘婿后,那想要往上爬就只剩下一条路,娶一个地位足够高的贵女,石家女本来挺好,就算是从嫡女换成侄女,那也是普通寒门高攀不起的存在。 可偏偏让他知道了杨家那位大小姐的存在,甚至那位大小姐至今未曾婚配,他乃新科状元,难道没有资格争上一争吗? 于是丁原扔掉了芝麻去捡西瓜。 结果西瓜到怀里,带出来一堆坏了的秧子。 这可急坏了丁原,他不想让坏秧子影响到自己,可想吃回头草哪儿那么容易,那石家二小姐实在是刁蛮任性,丁原就从未见过那么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贵女! 如此凶悍,幸好当初他没与石家定下与石采文的婚事! 虽然石采文不止一次的对丁原说,她之所以揍丁原,是因为丁原移情别恋,辜负了她堂妹,但丁原依旧坚定认为,石采文是喜欢他,爱而不得才对他动手。 什么堂妹,不过是借口。 丁原对此非常自信,所以才会大发慈悲的放过动手的石采文,若他真的追究起来,就算是石家嫡女,殴打朝廷命官,那事情也小不了。 丁原认为自己真是个善良的人。 现在就是好人有好报,老天爷还是向着他的。 杨可卿名声有损,不够资格做他丁原的夫人,现在就让他碰上了公主!若是他能做皇帝的乘龙快婿,日后官途还不是一帆顺遂? 丁原的脑子还是好使的,他一看那出行的配置,还有跟着的宫人,就知道那马车里定然不是什么无名之人,让他确定里面的人是公主的最主要原因,是他看到了。 看到了被风吹起的车帘一角中,露出来的貌美容颜。 沈玉耀和沈珉玥静静等着,在等待时,沈玉耀发现有一辆马车走到一半,转头又回了宫城内。 那辆马车其貌不扬,其主人应该不是什么高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倒回去。 难不成是因为忘了东西在宫里? 沈玉耀正是一个念头,闪过就抛之脑后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47节 官员们回家心切,离开的速度都很快,没过多久,大道上就安静了。 “进去看看?” 沈玉耀撩起帘子,一个轻盈的跳跃落在地上,她转身冲沈珉玥伸出手。 沈珉玥犹豫了一下,随后很快就将手搭在沈玉耀手上了。 “我第一次敢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你可千万别暴露我的身份。” 没想到沈珉玥还挺有偶像包袱,沈玉耀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两人结伴又往刚刚出来的宫城内走,不过她们和官员们不是走同一条路,这边她们也是第一次来。 “我从来不知道官员们每日见到的路是什么风景,也不知他们中午会回家去吃饭,有些官员则会留下,玉阳,你知道的事情真的好多。” 走在那条去宫城的路上,沈珉玥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宫城是公主的家,可她却从来没有走过家中的每一片土地,她甚至也不清楚,家里每日来来往往的都是什么人。 “多看看就能知道了,这条路可真宽敞啊。”沈玉耀甚至能想象到,人们骑着自行车来上班的场景。 自行车应该还是比较好制作的,那些官员常年伏案工作,上下班还坐马车坐轿子的,不如骑骑自行车,强身健体。 “是啊,感觉可以供八匹大马同行,你知道翰林院怎么走吗?” 到了宫门前,已经能看见禁军守卫了,沈珉玥突然问沈玉耀。 沈玉耀摇摇头,她又没来过,皇宫里的地图也不会很详细,她只模模糊糊记得大概位置。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找人带路啊! 沈玉耀冲值岗的两个禁卫之一的老熟人摇了摇手,“姨兄!” 因为沈玉耀和沈珉玥都没穿宫装,另一个守卫完全没认出她们的身份,还在疑惑元统领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看的表妹了。 元石陆看见沈玉耀,脸都青了。 他,一个掌管宫门守卫,手下几千人的禁卫军统领,是怎么一步步从夜间门看守皇宫宫门,沦落到贴身护卫公主,再到站守白日宫城大门的? 还不全是拜他那位小表妹,玉阳公主所赐! 见到玉阳公主,他真是浑身一麻,总觉得有大坑在前面等着! 可是公主唤他,乃是命令,他岂敢不从命,只能磨磨蹭蹭的过去,冷着一张脸给沈玉耀行礼。 “臣,见过玉阳公主。” 因为沈玉耀站的距离比较远,又在见元石陆的时候卡了个视觉死角,所以另外值守的禁卫并没有看见元石陆行礼这一幕。 “免礼,没想到又在这儿见到姨兄了,可真是缘分啊。”沈玉耀由衷感叹。 沈珉玥则抬头打量元石陆,眼神很有些奇怪。 好在元石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来者不善的沈玉耀身上,没有发现沈珉玥奇怪的带着悲悯和兔死狐悲的表情。 “公主,属下实在是不太想要这份缘分。” “哈哈哈,姨兄说话可真是风趣幽默,姨兄性情开朗乐观,真叫人羡慕。我与姐姐想去宫城里的翰林院看看,可否请姨兄带路啊?” 职位没有降,但是负责的工作却越来越边缘化,这还有心思跟沈玉耀说些抗拒的话,可见元石陆真的一点儿都不着急。 不是性情开朗是什么? 要是换个人,估计早就自闭了。 元石陆听沈玉耀说姐姐,他就知道站在沈玉耀身后的女子是谁了,这个年纪只有六公主。 “臣见过六公主,六公主,宫城乃是大臣们日常处理国事之地,翰林院内更有不少记载朝中要事的文书,不能随意乱进。” 元石陆寄希望于沈珉玥能明事理,不要像沈玉耀一样任性。 翰林院这种地方,他身为禁军统领也不能随便乱进啊! “元统领,我与妹妹只是去看看,保证什么都不碰,也不会多看,更不会将里面的东西带出去,或是同他人透露我们在其中看到了什么。” 事实让元石陆失望了,沈珉玥已经被沈玉耀带坏了。 什么善解人意,她想去哪儿去哪儿!皇宫就是她的家,她横着走又能如何! 元石陆欲言又止的看看沈玉耀,又看看沈珉玥,最后在两位公主的重压下,垂着头,应了声是。 他怀疑自己回去之后,可能要被分配到冷宫值守了。 同僚见元石陆要带两个女子进入宫城,不解的皱了皱眉,元石陆期待的看着他,希望同僚能按照规定,坚定的拒绝闲杂人等入内。 然后他就可以脱身了,跟沈玉耀说,看吧,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职责所在。 结果他的同僚和他一起站岗的时间门太短,默契显然不是很足,元石陆期待的小眼神落在他眼中,成了一种威慑。 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随便乱说话。 想到元石陆虽然被安排到这边守门,但身上的官职还在,本身又出身高贵,日后必定不可限量。 在尽忠职守和给前途明亮的同僚一个面子的选择中,禁卫默默的选择了后者,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揉揉肚子说:“肚子有些饿了,元统领,在下先去用膳,一刻钟后回来,还请元统领帮在下看一会儿啊。” 元石陆挽回的右手刚伸出去,他就看见自己的同僚化作一股风,身影已经消失了。 “但凡你平常在校场训练的时候,有这个速度,也不至于被安排来白日看大门。”元石陆愤愤不平的吐槽。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如果不逼一逼,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沈玉耀将元石陆和同僚之间门的小九九尽数映入眼帘,轻笑说道:“姨兄,走吧。” 元石陆能说什么,他只能应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当脚踏在门内时,那种感觉和平常完全不同。 这条路,是世俗不让女子走的路。 沈玉耀面无表情的低下头,不让她走,她就不能走吗? 她不光要走,还要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走在这里! “玉阳?” 发现沈玉耀停步的沈珉玥回头唤了一声。 “来了。六姐你看,这里门槛好高啊。” “毕竟是达官显贵们日日踏足之地,门槛自然要高些。” 沈珉玥也颇有些感触,她倒没有沈玉耀的野心,她能走一走,就很知足了。 其余公主可能这辈子都没走过这条路,公主入后宫,走的是另一条路,不与大臣们撞见,只有在面那条街上会遇见。 说话间门,穿过长长的甬道和第二重宫门,步入了一片广阔的广场,顺着广场的路走,斜斜的穿过去,就能看见高楼和单独的建筑。 “那边便是翰林院学士所在,公主,属下是在不能过去。” 元石陆停在原地,他再往里走,就属于玩忽职守,离开岗位了。 沈珉玥跃跃欲试的看着那楼,想要过去一睹究竟。 “六姐先过去吧,我与姨兄想说几句话。” 沈玉耀见目的地近在咫尺,就要与沈珉玥暂时分开。 沈珉玥没有多想,点头拔步就走,她又不是小孩子,做事情还非得人陪着才行,再说沈玉耀不跟上来才好,这样她若是害羞,少个人调侃她。 若是被沈玉耀调侃,沈珉玥是真的会恼羞成怒的! 等沈珉玥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空地上就剩沈玉耀和元石陆两人了。 刚刚元石陆还没什么感觉,但当四下无人时,他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沈玉耀在他印象中,就像是一个蓄势待发,伪装成弱小动物的捕猎者,她在盯着一个目标,徘徊四周,静待一个机会,就会直接扑上去,将猎物杀死。 元石陆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和他相同的感觉,他看到的其他人,似乎都觉得沈玉耀是真的温和无害。 元石陆只想说,去他的温和无害,他现在被沈玉耀当日踢的那一脚,还会隐隐作痛呢! 宴上夺刀时,手腕跟被人打碎了一样,难不成都是他矫情吗? “姨兄好像很紧张,一直在流冷汗。”沈玉耀有些疑惑,她好像没针对过元石陆吧?“姨兄是怕我吗?” “不不不!怎么会呢!属下,属下只是穿的太多,今日日光甚毒,公主不如寻个阴凉处歇歇?” 元石陆想说,求求了,放过我! “都说习武之人,不惧寒暑,姨兄功夫练的不到位啊。听说,老将军送了元家二姨兄入禁军,他也像姨兄一样,被安排在外面,顶着烈日,看守宫门吗?” 元石陆闻言,脸色微沉,低声回道:“属下未曾见过二弟,暂时不知他被安排何处。” 元石陆是元家嫡长子,还是禁军统领,却不知道二弟在哪儿,肯定是有人故意瞒着他。 想要瞒住元石陆,一个人肯定不行,而且瞒着他这件事有什么好处呢?这件事值得深思。 其实很简单,因为元石陆和他弟弟虽然都是嫡子,母亲却非同一个。 元家原本的主母在生下元石陆的妹妹元清影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后来元家家主又娶了续弦,那续弦乃是从妾里扶正,原本的庶出二子,转眼就成了嫡子。 于是有些人就生出了别的心思。 这同样是一种权力的争夺,就如同皇子争夺皇位一般。 不过当皇帝需要一点好名声,所以无论私底下斗的多狠,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可那些大家族的继承人,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这跟有没有前人有关系,人的底线是被一步步拉下来的。战国之时,人们信守盟约,重视承诺,若是签订了文书,就会真的遵守契约。 可是后来天下大乱,出了几个格外卑鄙,会骗人的家伙。 于是所谓的盟约,就成了一纸空谈,承诺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的大话了。 “姨兄可曾听说过,前朝公孙家?” 元石陆明显在史书上比较苦手,毕竟前朝三四百年,除非是实在对此有兴趣的文人,否则大部分人都不会去翻阅史书。 “公主请讲。” 元石陆心脏咚咚的跳着,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沈玉耀要说的话,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或许当命运的重大抉择摆在眼前时,人自身是有感应的。 沈玉耀用不轻不重的口吻,简单陈述了一下前朝开国时的功臣之一公孙悠的子孙之事。 公孙家和元家有些像,都是原本已经沦为寒门,后来靠着从龙之功,在战场上拼杀功劳,一跃成为大家族之一。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48节 可这样的家族,底蕴太少,人没有实打实凿的本事,于是三代而亡。 “三代而亡?是说,全族皆亡?” 元石陆没想到前朝公孙将军的后代会如此不济。 “对,因为他们第二代家主,即公孙悠之嫡次子,他亲手毒杀了兄长,霸占嫂嫂,坐稳家主之位,后来,他被侄儿亲手所杀,而他的侄儿跟随当时的太子忠,动兵助太子谋反,最后害人害己,太子忠谋反失败,被当时的忠武帝赐死,跟随他的公孙家,则是满门抄斩。” 沈玉耀话音落下,元石陆面如金纸。 嫡次子毒杀兄长,霸占嫂嫂,养大侄儿,又被侄儿所杀。 这就像是他未来的预言。 “姨兄为人光明磊落,可这世上多小人少君子,日后还是要多多小心。” “多谢公主指点。”元石陆承了沈玉耀这份情。 他不是毫无所觉,只是他不愿意相信,对他极好的昔日庶母而今嫡母,还有自小一同长大的弟弟,乃至疼爱他的爹爹,对他寄予众望的祖父,都有害他之心。 其实很正常,在元老将军心中,家和才是最重要的,若真要比,那儿子也比孙子重要。 只要元石陆的爹有了换继承人的想法,那元老将军肯定要支持儿子。 这就是真相,令人痛苦又无可奈何,只因人心都是肉长的,天生便偏着。 好在今日有沈玉耀一番话,元石陆不至于到死都糊里糊涂。 “对了,姨兄知道何为柳暗花吗?” 元石陆刚刚还感动于亲戚中还有好的,他母家的人就是靠谱,然后就听到七公主问他不该问的事情了。 柳暗花,他当然知道。 “公主,您是从何处得知柳暗花的?” 沈玉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姨兄需要一份一步登天的大功劳,不如,我送给你。” 如果这件事有关柳暗花,那确实是一步登天的大功劳了! 只要手持这份功劳,他以后在皇帝面前就是独一份的存在,到那时,不是元石陆依靠元家的势力在朝中立足,而是元家需要元石陆,为元家贴金。 元石陆对上沈玉耀的眼神,突然觉得那眼神好熟悉。 他在很多人眼中看到过这种眼神,皇帝、太子、申王,乃至他的父亲和祖父。 那种眼神,名为对权力的野心。 一个公主,她为何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公主,敢问,臣要付出什么代价?”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可能落在他头上,但他可以付出代价,去吃一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哪怕这个代价,是要他的命,他都愿意! “我是单纯的想帮姨兄,代价的话,若是有朝一日我需要姨兄帮忙,姨兄可一定要伸下手。” 元石陆并没有因为沈玉耀看似友好的话而放下心,甚至他这颗心悬的更高了。 不及时兑现的人情债,才是最大的债。 “臣,定当尽力!” 可是元石陆没有别的选择,他从小到大所能使用的人脉资源,都集中在元家手中,虽说曲家也能帮帮他,可那份帮助是有限的,并且需要偿还回去的人情债,不一定会比沈玉耀这儿低。 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相信沈玉耀呢?就当是为他自己赌一次,他相信沈玉耀不同寻常。 元石陆打算沉下心来仔细想想,想想他这位年幼的表妹,到底想要做什么,而他又要怎么帮助对方。 沈珉玥很快就冷着脸出来了,与沈玉耀一同上了马车离开,而沈玉耀给元石陆留下了一个信息。 上了车,沈玉耀仔细观察沈珉玥,发现她是真的在生气。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看到的人比她想象中要差许多,所以深感被骗,这才生气的? “六姐见到美人,不高兴吗?” “美人自然能令我高兴,可别有用心的人,就叫人恶心了。”沈珉玥想到那个冲着她搔首弄姿的家伙,就觉得特别油腻,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再想想貌美如花的美人,一想到美人和那个家伙天天在一个屋子里打转,沈珉玥就觉得她特别受不了。 感觉美人都脏了! “玉阳,像新科选入宫的官员,一定要在翰林院呆到过年吗?有没有可能提前离开啊?” “除非是父皇极为喜爱看重的臣子,否则大多数都要遵循旧例。” “喜爱看重的臣子,那不喜的臣子呢?” 沈玉耀听了这话,就知道沈珉玥心中有个具体要针对的人了,新科入选的官员里,是谁那么倒霉,得罪了沈珉玥? 沈玉耀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 “不喜的臣子,要不就是被贬官,要不,就是被夺去功名,终身不录用,但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大庄缺人,不会随意处置通过科举入朝的官员。” 如果是前朝,那科举出来的人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你不想当官,多的是想当的。 可前朝把人才都嚯嚯得差不多了,大庄建国至今也没缓过劲来,自然比较爱惜人才。 “那我岂不是每次去看美人,都要看见他!” “看见谁啊?” “他说他叫丁原。” 沈珉玥没有隐瞒的意思,沈玉耀问,她就说了。 “那个新科状元丁原,听说他年纪不大,长相端正,前途似锦啊。六姐为何讨厌他?” “我看他是满身穷酸气,贪婪无度,面如夜叉!” 沈珉玥接着说了下自己在翰林院中遇到的。 沈玉耀这才知道,原来是丁原死性不改,又来勾搭良家女子了。 男子大多花心,但是像丁原这样见一个爱一个,而且一个比一个出身好的男子,沈玉耀真是不知道他是爱色,还是爱财了。 大概是都爱,还都想要。 白瞎考状元的脑子,学问学的不错,为人却人品低下。 马车晃晃悠悠很快就到了杨府前,沈珉玥将事情跟沈玉耀说了一遍,散了不少心中的郁郁之气,下车的时候,勉强带了笑脸。 杨可卿听闻公主到来,特意出门迎接。 “见过玉阳公主,见过六公主。” “免礼,这些日子杨府忙的很,你跟着刘夫人忙上忙下,人都消减不少。这是母妃特意嘱咐,托付我来转交的补药,让你多多注意身子。” 沈玉耀和杨可卿不熟,却还要用殷切关怀的语气说话,沈玉耀说的很别扭。 “多谢贵妃娘娘,多谢玉阳公主挂念。两位公主,请入内。” 尴尬的见面环节结束,一行三人入府了。 刚一进来,沈玉耀的目光就被贴在窗户上的红色窗花吸引了。 “没想到杨尚书还挺看重重阳佳节,竟还好生打扮过府上。”沈珉玥也注意到了,一般都是过年的时候,还有成亲的时候才会贴窗花。 但是成亲会贴喜字。 除非是有人病了,喜字太盛,才会换成普通的红色窗花。 杨可卿有些尴尬的低头笑了笑,“是臣女兄长前些日子迎娶嫂嫂留下的窗花,并非重阳节留下,这窗花要贴到年底,让公主见笑了。” “有何可见笑的,府上有喜是好事。” 沈珉玥装无辜的表情,跟沈玉耀有一拼了。 沈玉耀能看出沈珉玥说话时不过是佯装平静,实则已经紧张到冒汗了,显然她想起来什么情况下成亲不贴喜字,以及重阳宴上杨尚书之子那一晕了。 “前厅人多,杨姑娘,不如寻个清净之处,聊一聊天?” 沈玉耀开口为沈珉玥解了围,得到六姐一个感激的眼神。 杨可卿看出两位公主没有上门嘲笑的意思,她放松了些许,语调轻快的说:“公主唤臣女小字便是。请公主随臣女来。” 左转右转,她们终于到了一处湖心亭坐下,杨可卿吩咐丫鬟沏茶,再端来糕点招待公主,自己则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现在的状态和沈玉耀见到的,那个会和石采文打架的人完全不同。 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顾盼生辉,整个人就像是被蒙了一层灰尘,头都抬不起来。 仔细想想,上次在千音观时的杨可卿就变了,若是以前,与石采文争吵起来后,她很可能会不管不顾的与石采文动手,虽说看着性情温婉,实则很是凶悍。 但是上次她忍了,她避开了石采文的锋芒。 以前杨可卿是一把刀,现在,她生锈了。 是什么让她生了锈?是流言蜚语,是那一把把看不见的杀人剑。 “你兄长……” 沈珉玥开口三个字,就让杨可卿绷直了背脊,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成亲,我竟完全不曾知晓,若是知道,必定送来贺礼庆贺新婚,说起来,母妃的外祖母,乃是杨家女,我们还有些亲戚呢。” 听到六公主没有问其他事,杨可卿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也敢抬起头说话了。 “公主说的是,按理说,臣女应该唤公主一声表姐的。臣女兄长成亲比较急,再加上身体不适,不宜大宴宾客,便从简办了,只请了家中亲友,邻居都不知道。” 任何一个出身高的贵女,往上倒腾一下,家家都是沾亲带故的,所以像比较远的亲戚,那都不算了。 就着亲戚的话题,沈珉玥和杨可卿聊了两句,随后又冷场了。没办法,大家实在是不熟,能聊的话题太有限。 沈玉耀有些烦这种虚假的客套,她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在场三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杨公子那日回来后,大理寺的人可有上门询问过?” 沈珉玥不愧是沈玉耀选定的吃瓜小伙伴,听到这件事,耳朵都竖起来了。 可惜杨可卿知道的太少,她点点头,“来过,但是很快就走了,母亲说,已经定案了。” “定案?”大理寺内部的事情,沈玉耀不太清楚,因为她的人暂时还没有渗透到真正的朝廷运作中。 但是不管有没有人,沈玉耀都明白,有关柳暗花的案子,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定案。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49节 除非柳暗花根本就没有捅到皇帝面前。 官员不说,暗卫难道也不说吗?沈玉耀想着,回去她要问问于三。 如果这件事又有皇帝布局,那可就了不得了,左州的案子,皇帝在等铁锤,再加个柳暗花,只是要将所有业障一同扫清吗? “恩,大理寺说,在千音观为兄长诊治的太医,在回京路上突发恶疾去世,医案在慌乱之下丢失了。随后又请了个太医过来给兄长把脉,那太医说兄长不是中毒,就是身子较为虚弱,喝酒吃秋蟹太过寒凉,这才突发恶疾,现下已经没事,慢慢调养就能好。” 杨可卿说着,又低下了头,脸躲在阴影下,表情格外冰冷。 两个突发恶疾,一个死在半路,一个半死不活。 正常人听了都会觉得不对劲。 “杨尚书与夫人,都认同那太医的话了?” “恩,然后兄长便成亲了。” 沈玉耀和沈珉玥对视一眼,事情不简单啊! 总觉得是一伙人干的恶事,除了那帮人,谁还能如此手段通天,胆大包天! 第47章 从杨府出来的时候,不过是午后未时初,在杨府吃了顿饭,但因为大家都心中藏着事,这顿饭吃的食不下咽。 沈玉耀和沈珉玥上车后,两人就凑到了一起。 沈珉玥先问了,“杨府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虽然是问话,但沈珉玥完全就是在说陈述句。 “六姐已经确定我瞒着你事情了,还问什么?六姐你真想知道杨府内幕?” 沈玉耀一边吃蜜饯,一边问沈珉玥,从她的表情没办法看出她有什么想法,好像就是随便一问。 可沈玉耀这一问,让沈珉玥迟疑了,她真的要知道吗? 沈珉玥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怕的?其实在她被沈玉耀拉出来到杨府见杨可卿时,就是被沈玉耀拉上贼船了。 她人都在船上了,便是此刻想要后退,又能退到何处?跳水里躲着吗? 她自幼不善洑水,进去就是淹死。 “你说,六姐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自认还是有些脑子的,别的或许帮不上忙,但至少能帮你分析一下局势如何。” 沈玉耀吃了一惊,她第一次放下了手中的蜜饯,正儿八经的打量他人。 沈珉玥坐得很稳,不惧她打量,仰头挺胸的等着。 沈玉耀满意的挑了下眉头,喜笑颜开,“六姐可真是给了妹妹一个大惊喜。” “你才是给了我更大的惊喜,不对,是惊吓。” 沈珉玥本来还想装糊涂的,人活一世,难得糊涂啊。 可她发现,装糊涂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对她来说很危险。 今日在杨可卿口中得知的事情,让她意识到,即便是一个大家族的嫡传公子,也会因为他自身的身份,引来杀身之祸。 最可怕的是,人死还死不了,要尊严全无的苟活,生死全在掌局之人的一念之间。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沈珉玥一下子就联想到之前她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成为郑家晋升途径时,不愿回宫,想要逃避,却求助无门的情况。 她不能一直躲下去,因为命运从来不会因为她的躲避而放过她。 那干脆就主动出击,寻找一个万全的解决方法。 “什么惊吓,这一定会是一个惊喜。杨家的事情很简单,父皇想要对付世家,就利用了一下左州大案和柳暗花。” 沈玉耀看出沈珉玥是打算投诚了,为表诚意,她就直接说出了真正站在幕后看着一切的人。 “父皇?难道是父皇杀了太医?”沈珉玥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下意识的猜测后,马上摇头,“不是,父皇只是在推波助澜,是售出柳暗花的人,动手了。” “杨栋染上柳暗花,绝对不是巧合,就如同他之前丑闻转眼传遍京城的事情一样,有人想对付杨家,父皇帮了后面的人一把。至于柳暗花的来源,我猜,是来源于皇室,更准确的说,是敬王。” 沈玉耀非常干脆的告诉了沈珉玥答案,不让她随便乱猜下去。 “皇叔!他岂敢碰禁物!” 沈珉玥知道沈玉耀手里攥着秘密,但她只以为那秘密有关太子,没想到竟然还牵连到了敬王沈岚! “等等,我常年居于宫中,对宫外之事一无所知,你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珉玥的反应是真的很快,几乎马上就察觉到了沈玉耀的真实目的。 沈玉耀长舒一口气,她来到这个世界,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了,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给出了不同程度的试探。 算起来,只有一个沈珉玥能察觉到她别有目的。 沈珉玥的敏锐,简直就是天生为政的料子啊。 “或许我是在胡闹呢。”沈玉耀心情大好,还与沈珉玥说笑。 沈珉玥无师自通的露出现代人的呵呵表情,就那一副我看你装的模样,真的让沈玉耀梦回现代。 “你说过很多次,你不会瞎胡闹。” 一旦去掉原本属于七公主的天真滤镜去看现在的沈玉耀,就能发现现在的沈玉耀和原来有多么大的不同。 沈珉玥觉得认为沈玉耀是天真烂漫小公主的人,都是傻子! 沈玉耀几乎将她的野心,她的不怀好意摆在了明面上,怎么就没人发现呢? 沈玉耀没办法给沈珉玥解释,什么是穿越,什么是人的固有印象。 原主可没有沈玉耀那么多心眼,原主的本质,还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 只不过半路换了芯儿,而这个新换的沈玉耀,就躲在原主的皮囊下,靠着原主给众人留下的印象,搅了一个多月的局。 “知我者,唯有六姐。我的人发现了一个有关柳暗花的秘密,那就是柳暗花,若以少女之血浇灌,以人身蕴养,其效果更佳,也能卖出更高的价格。敬王府每年都会从远处运来妙龄女子,这几年当以左州女子最多,只进不出。” 这些情报,都是后来于三从暗卫处得知的。 自从沈玉耀意识到皇帝有意的将一部分暗卫的情报收起来后,她就在想,皇帝自己一定还有一个独立的情报部门。 于是她让于三去仔细搜查。 正巧这段时间皇帝的经历都放在朝堂上和太子身上,而于三在暗卫中表现一向优秀,没有排名第一第二的人盯着,于三就是最强。 所以细查之下,于三还真找到了那一份隐藏的情报。 不过和沈玉耀想的不同,皇帝并没有单独的情报部门,他只是将那一部分情报收起来了。 想想也是,皇帝又不会未卜先知,他哪儿知道自己培养的暗卫里还会有内鬼啊,他之所以将情报收起来,也不是要防着暗卫,就是最近常看,所以没将那部分情报放在暗卫手里。 这点儿出入无关全局,拿到情报后,沈玉耀就确定所有局后面都有皇帝的影子了。 他分明什么都知道,甚至运往敬王府的少女家住何处,年龄几何,姓甚名谁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两年来,他一直盯着敬王府。 为什么之前不动手,沈玉耀就不清楚了,或许是为了事情闹大,最后一并捅出去,让敌人不得翻身吧。 又或者,是想给亲弟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想到这个解释,沈玉耀只想笑,她从沈崇身上是看不出什么宅心仁厚。 沈珉玥听的倒吸一口凉气,敬王是真的胆大包天啊! “就在京城,养花卖花,皇叔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沈珉玥不知道柳暗花到底是什么,但她知道,那是一种先帝严令禁止买卖的东西。 那是一种,可以让人变成鬼的东西。 “不光如此,左州太守杜高俊有一笔赃款下落不明,我一直怀疑是太子与敬王联手吞下了。”沈玉耀说到了正题,“希望六姐能帮我一把,让我彻底确定此事。” 沈珉玥就知道她听了那么多秘密,沈玉耀不可能不给她派任务。 不过既然已经投诚,那就没什么好排斥的了。“你说,我会尽力帮忙。” 沈玉耀小声吩咐沈珉玥。 驾马的车夫白元就当自己是聋子,车厢里传出来的惊天秘密,在他这儿左耳进右耳出。 那天晚上,他和别人换了时间,正好被玉阳公主抓了壮丁,驾马车去宫门,帮公主闹事。 白元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晚上,没想到最后被玉阳公主保下了。 现在,他就是玉阳公主忠诚的车夫,他的嘴和他的命绑在一起,绝不会背叛。 沈玉耀基本上也已经布好了她的局。 皇帝有的是耐心等待太子和敬王坐不住,可沈玉耀没什么耐心了。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沈清瑾做刀,皇帝做网,为的就是将太子党与敬王势力尽数铲除,现在太子明显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几乎不再出手帮敬王掩盖。 而敬王,他狠毒贪婪至极,没有太子谨慎,这种人做事很容易留下破绽,更不要说他还信了沈清瑾的邪,打算和沈清瑾勾搭一下,去对付太子。 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几次与太子联手,成功吞下巨额财富,让他更是狂傲。 他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了,竟然对太医下杀手,就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还敢将柳暗花卖给杨栋,害了杨成业的嫡子。 他是只认钱,不认人,那就别怪别人出卖他。 几方人马各怀鬼胎,正是适合搅局的时候,错过这个机会,沈玉耀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人头? 太子手底下绝对有不少人,那些世家更是掌握了大量金钱土地。 让人看着真是眼馋。 又过四日,这四日朝堂上依旧风平浪静。 但是在第五日清晨,朝堂上有一个御史突然站了出来,当众弹劾太子与左州前太守杜高俊有所往来,收受巨额贿赂,还与杜高俊联手,贪下了修筑河堤的款项,导致左州涝灾,死伤无数。 他甚至还拿出了,那个曾经在重阳宴上的老者口中出现过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了杜高俊往京城运的钱粮。 皇帝当场大怒,将太子禁足东宫,事情交托大理寺审查,由大理寺卿江朱韬亲自主理,禁军统领元石陆协助。 让禁军帮忙,那就是说可以动用一部分的兵力了。 这事儿彻底闹大,江朱韬在散朝后,马上领着大理寺少卿与大理寺数人,到杨府要人。 他声称,杨府公子杨栋之前在重阳宴上的案子有蹊跷,此案恐与太子有关,要将人带走审问。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50节 一片混乱中,杨栋被大理寺的人抬走,暂时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中。 皇后郑婉婉闻讯,当场昏厥,重病晕倒,一直到晚上都没有醒来。 沈崇下朝后去看了一眼皇后,后来发现皇后是真的病重了,就以不要让外界的事情惊扰皇后,妨碍皇后养病为由,将处理宫务的权力交托到永康殿,同时命禁军把守东宫与凤仪宫,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沈玉耀想去东宫看看,都被人拦在了外面。 她只能去皇后的凤仪宫看看了。 没想到走在路上,碰见了刚随母妃去探望皇后,吃了个闭门羹的六公主,还有六公主的母妃,淑妃娘娘。 “见过淑妃娘娘。”沈玉耀向淑妃行了一礼。 淑妃是个气质温柔,略有些病弱的女子,她是后宫妃嫔中年纪最大的,比皇帝还要大两岁。 但是看不太出来,沈玉耀觉得皇帝比淑妃显老,淑妃不像个年近四十七八的人,说她三十多岁也有人信。 但和外表的温柔不同,淑妃性格很强硬,甚至是比较执拗的,她性格比较独,除了对自己的女儿和帝后外,对其他人连个笑脸都没有。 见到沈玉耀也不见笑意,只是微微点头,说她还有事要先回,让沈珉玥与沈玉耀说两句话。 等她不见了,沈珉玥挺直的背脊都弯了弯,“母妃今日心情不佳,玉阳你别介意。” “六姐放心,我不是睚眦必报之人。淑妃娘娘和往日并无不同,只有看见淑妃娘娘,我才会觉得,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沈珉玥苦笑了一声,“母妃确实一直未变。你是要去看望母后吗?父皇说过,不让任何人进去探望,连母妃都没能进去。”“总要走一趟,进不进得去另说。”沈玉耀就是走走形式,面子工程罢了,“这次还要多谢你。” 沈珉玥存在感不高,淑妃母家出了事,早就败落,但是很巧的是,淑妃的弟弟在左州为官。 淑妃姓谢,她弟弟名为谢舒,两人年纪差了十七岁。 谢舒五年前通过科举,入朝为官,靠着淑妃的关系,在运粮官的位子上呆了五年,为人能力平平。 其实之前杜高俊往京城运输大笔粮食金银宝贝,不是没人知道,应该说,是只有百姓不知道,那么大笔钱粮不见了,杜高俊怎么可能掩盖的严严实实。 皇帝和当地的官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想要找到证据,其实很简单。 运粮官掌管陆上的运输,沈珉玥稍微透露了下自己想要什么,她那位急着讨好姐姐的舅舅,就将一份按照他的记忆写下来的账本送来了。 不光是运粮和运银的账本,连之前杜高俊从左州运了一批女子到京城,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沈玉耀说谢谢沈珉玥,没有沈珉玥的帮忙,她就得去杜高俊的老宅子里翻一翻了。 “不必言谢,我希望母妃能高兴一些,谢家无人,母妃总会因此郁郁寡欢。” 因为之前谢家犯了事,导致后来谢家后继无人。 淑妃对此很愧疚,觉得自己身为谢家的女儿,却不够受宠,在后宫也未曾帮助谢家逃脱大罪,剩下的唯一一个弟弟还资质平庸不堪大用。 深觉谢家日后要泯然众人的淑妃,要不是为了女儿,可能连帝后都不想给好脸色。 因为她这辈子就这样不温不火的活着了,没有目标,也没有去讨好高位者的动力。 “六姐放心,谢家舅舅为人憨厚老实,他日后还有造化。” “借你吉言。”沈珉玥还是挺高兴的,太子出了事,势力重新洗牌,对于身居下位者,就能出现新的机会,“对了,秦国相同陛下提及,想要将良娣接出宫。” “看来国相是想要明哲保身了。” “可他也伸了手,怎么才能……” 沈珉玥清楚记得,账本里有秦国相的名字。 沈玉耀想了想,秦国相和其他太子党的人不一样,他身为国相,不仅大权在握,学生还遍布天下,极受文人追捧。 之前就说过,大庄很缺人才,有些官员私德有亏,看在他们能办事的份上,皇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国相,可太能办事了。 沈玉耀想,如果她是皇帝,她其实不愿意让秦国相下去,或者说,暂时不能动秦国相。 秦国相年纪不大,还正是办事的时候,况且朝堂之中,找不到一个能力与名望可以顶替秦国相的人。 再说了,动了一大堆人,到时候血流成河,名声肯定好听不了,这个时候就很需要文人的口舌来洗一洗血腥。 不动秦国相,更有利于国家稳定。 “秦国相想要脱身,只需功过相抵即可。” “他没有功劳,只有罪名。” “你舅舅身上有功,左州不好呆,国相的学生,可以轻易脱离那里。” 沈珉玥恍然大悟,她发现自从她选择和沈玉耀狼狈为奸,不是!是相亲相爱后,她的格局被打开了。 之前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在沈玉耀这儿,都可以很好的解决。 “那我今日就去联络国相。”事不宜迟,沈珉玥想尽快动手。 “你不如去信一封,先问问你舅舅意下如何。” “不问了,母妃说舅舅胆子小,若是问了,舅舅一定会百般推脱,我先去联络,待生米煮成熟饭,舅舅便不能拒绝了。” 沈珉玥一想到或许母妃很快就能对她笑笑,夸奖她做事周全,她就充满动力,恨不得马上就去办。 沈玉耀也不拦着,甚至还给了她几个人手,用来与秦国相联系。 沈玉耀是想运作一下,让沈珉玥的舅舅到京城来做事。 和认为谢舒蠢笨的淑妃不同,沈玉耀认为谢舒是有些本事的。 在左州那个大染缸里,能保持初心的人很少,沈珉玥的舅舅谢舒不仅独善其身,还坐稳了运粮官的位置,没像石炳生那位族兄一样被拉出来背锅,本身就是一种大智慧了。 更不要说这些年,谢舒竟然一直记得杜高俊运出去的每一笔钱款粮食。 大智若愚,沈玉耀不觉得谢舒是真的一点儿本事都没有。他只是不敢太冒头,因为他与淑妃没见过几次面,甚至不是一母同胞。 谢家出事时,淑妃怀有身孕,听说娘家没了,动胎气流产,其后十来年都没有怀孕。 后来她听说父母亲人都已经死在流放之地,只有一个庶弟活着,还考过了童生,她才开始调养身子,隔年以三十一岁高龄,生下六公主。 谢舒在沈珉玥出生没多久,就考入京城来,与淑妃见了一面,那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谢舒刚出生的时候。 沈玉耀选择谢舒,就是因为他和淑妃母女利益捆绑,又没有太多的感情,能跟沈珉玥一起,老老实实给她办事。 两人又聊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话,就各自分开了,沈玉耀继续往凤仪宫走,沈珉玥则去跟秦国相合作。 沈玉耀本以为她会和淑妃母女一样,被拒之门外,没想到她到的时候很凑巧,皇后醒了! 她闹着想出去,守在凤仪宫外的禁军得了命令,不敢放她,但皇后是皇帝的发妻,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在没有废后的时候,对她过于不敬,禁足也不能直接下令。 没有明确的命令,禁军的阻拦就没什么底气。 两边僵持不下时,沈玉耀到了。 一见到沈玉耀,禁军那边为首的禁卫便眼睛一亮。 这不是他们元统领的表妹嘛! 在可怕的后宫能遇上一个认识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那禁卫简直要哭了,他不求元统领的表妹可以帮他忙,他只求元统领的表妹可以给他们禁军做个见证。 人要是跑了,那真不能怪他们禁军无能,是皇后的人硬要走! 结果禁卫还没开口,带着太监与禁军对峙的宫女就眼睛一亮,大声喊:“奴婢见过玉阳公主!玉阳公主,您是来探望娘娘的吗?” 玉阳公主! 禁卫眼睛一瞪,没想到元统领的表妹竟然是公主!这是哪门子的表妹,元家没有女儿嫁入皇室啊! 好像,元统领去世的亲生母亲是姓曲,和曲贵妃是一个曲。 禁卫刚刚捋顺了这其中比较绕的亲戚关系,就看到那个点破沈玉耀身份的宫女,指着他鼻子呵斥他。 “大胆!见到公主不行礼便罢,还敢瞪视公主!”“冤枉!属下冤枉啊!公主,属下是李聪啊!” 李聪没想到天降一口大锅,吓得他赶紧行礼,跟着他的几个禁卫同时也行礼了。 凤仪宫的宫人们也一起,刚刚还在门口快打起来的一堆人,现在都老实了。 只有率先开口的宫女,满怀期待的看着沈玉耀。 “免礼,我记得你,你与姨兄一同看过大门。”就是上次那个说肚子饿了,吃饭非常积极的干饭人。 甚至因为跑得太快被元石陆说,在校场训练时偷懒。 李聪嘿嘿一笑,十分的激动,看公主的样子,应该不会为难他。 感谢他看大门的时候认识了元统领。 “公主……” 汀兰急切的开口,她本想拿沈玉耀压一下禁卫,结果转头沈玉耀和禁卫熟稔的打起了招呼! 那娘娘还能出去吗? 沈玉耀先是冲汀兰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随后问李聪,“李禁卫,不知可否让路通行,吾想进去看看母后。” “公主入内,倒是可以,但皇后娘娘不能随意出宫,还有公主身边的宫女,不可入内。” 意思就是说,沈玉耀自己进去可以,除此之外,不能带任何一个人。 而皇后想出来,那是绝无可能的。 沈玉耀点点头,“好,汀兰,母后醒了?” 汀兰见事情实在没有转圜余地,只能作罢,乖乖为沈玉耀在前面带路。 “回公主,娘娘刚醒没多久。”汀兰转过头看其他宫人,“你们各自去做事吧。” “是。” 一场冲突就此结束,李聪看着沈玉耀的背影,露出一丝庆幸。 他今天运气还挺好的! 沈玉耀从汀兰口中得知,自从重阳宴后,皇后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头疼欲裂,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后来找太医开了止疼的方子,吃了几天,倒是有所好转。 可惜今日听到了太子在朝堂上被弹劾,皇帝一怒之下将太子当着朝臣的面禁足的消息,病情直转极下,直接昏迷。 刚刚皇后醒来,一直喊头疼,太医送来了止疼的药,效果一般,皇后还是疼的不行,心烦意乱,就想出去走走,看看太子。 “公主,皇后娘娘素来最疼您,您可千万要劝着娘娘些,万万不能再这样熬身体。” 汀兰是真的着急,皇后是她的主子,若是皇后倒了,她在这宫里,下场不会好多少。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51节 在名利场中,人人身边都有朋友,有敌人,朋友不一定会在你落魄的时候帮你,而敌人一定会在你落魄的时候,踩你一脚。 “你放心吧,我尽力。” 沈玉耀大概摸清了皇后目前的情况,她怀疑皇后的脑子里有东西,大概率是肿瘤,就是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 不管是什么性质,在这个医术不够发达的古代,开颅手术的成功率极低,皇后的病注定是无药可救。 就看皇后能撑多长时间,现在止疼药已经产生抗药性,接下来就是全靠皇后的意志力了。 “娘娘,玉阳公主到了。” “玉阳?娘的女儿,快些进来。” 皇后的声音有些尖锐,听着好像挺有精神,实际上每一个字都中气不足。 入内,沈玉耀一抬头,看见了披头散发的皇后正头上绑着带子,扶额闭目,一脸痛苦。 因为这段时间皇后一直称病不出,沈玉耀自打回宫后就没见过她,对皇后的印象,还停留在重阳宴时。 现在再一看皇后,真是让沈玉耀大吃一惊。 眼前这个带着病容,眼窝深陷,眼底青黑一片,脸色惨白的憔悴女人,还是那个光彩夺目,雍容华贵的皇后吗? 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女儿见过母后,母后怎病的这样重?太医呢!太医现在何处!” 沈玉耀赶忙上前搀扶要坐起来的皇后,焦急的问汀兰。 “回公主,太医在太医署为娘娘配药。” “玉阳,母后都是老毛病了,不打紧,过几日就好了。”皇后被沈玉耀喊得心烦,“太子怎么样了?” 她现在满心都是太子的情况,完全忽略了自身。 “母后,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身子养好,只有您好了,太子才能好啊。” 以前沈玉耀都会喊太子为大兄,但是现在她直呼太子。 这是一种称呼上疏远。 沈氏皇族内部家庭氛围还是挺强的,私底下相处,并不会把皇字挂在嘴边,就如同寻常人家一般,只有关系不算亲近的,才会用正式称呼。 比如沈清瑾,从来不会喊太子为大兄,见面要不就是太子殿下,要不就是大皇兄。 加一个皇字,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如果是平时的皇后,肯定能听出来沈玉耀称呼上的改变,也能明白这代表什么。 但是现在的皇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那么多了。 “他不好,我就好不了。玉阳乖,如实告诉母后,你父皇是不是打算废太子?” 皇后最看重的就是太子之位,只要皇帝不废太子,什么都好说。 太子若是储君,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整个皇室,乃至整个天下去承担,可他如果只是大皇子,那他犯下的错,足够让他去死。 “母后放心,父皇最是公平,他不会轻易听信谗言。周御史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账本,上面所记谁知是真是假,无论前朝还是本朝,都没有因为一册账本,废除太子的先例。” 沈玉耀看似宽慰皇后的心,实则让皇后无比戳心。 皇后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因为她知道,如果皇帝秉公处理,那她儿子别说太子之位,就是小命都可能不保! 皇后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几乎想要此刻晕过去,但她知道,如果此刻晕了,那她儿子就真的没救了。 “玉阳,你帮母后一个忙,把你父皇叫来,母后有很重要的事情,与你父皇说。” 沈玉耀看皇后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想到了郑泽。 郑家不会真打算用自家人的命,给太子续命吧? 一个郑泽不够,再加上一个皇后? 沈玉耀知道,郑泽的死或许是有意为之,但皇后的病来势汹汹,绝对和郑家没关系,郑家自己也清楚,皇后是不能没的。 太子的位置稳不稳,全看皇后在不在,皇后不在了,那就没人去平息父子间的矛盾,后宫也无人向着太子了。 “母后,您先好好休息,女儿这就去求见父皇。” 皇后闭着眼睛,又重新躺了回去。 她一言不发躺着的模样,就像是已经没气的尸体,如果看不见她起伏的胸口,沈玉耀甚至感觉不到她还活着。 这病来势汹汹,估计是好不了了。 沈玉耀沉着脸出门,等关上寝宫的门,她侧过头问汀兰,“母后以前就时常头疼的睡不着吗?” “回公主,娘娘自小公主去世后,就一直如此了。” 小公主去世? 沈玉耀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小公主的事情,汀兰见她疑惑,便解释道:“便是,沁阳公主。” 沁阳公主,也没听说过啊。 沈玉耀突然有种她成了别人的替身的预感。 汀兰似乎觉得沈玉耀一定知道此事,但不管是沈玉耀还是原主,都没听说过什么沁阳公主,可能连其他公主也没听说过。 毕竟那些公主一直嫉妒原主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封号,若是知道前头还有什么沁阳公主,或许就不会嫉妒原主了。 沈玉耀出来后就打算去找皇帝说一声皇后的愿望,结果听见李聪跟汀兰说,皇帝下旨,让皇后在凤仪宫内养病,不许踏出半步。 直接下旨,就是要让朝野内外的人都知道,帝后不和了。 口头的旨意和直接下旨,意义完全不同。 沈玉耀脚下一转,先回去找曲贵妃了。 不管如何,她今天一定要让太子知道,皇后病重命不久矣,而他即将陷入一个更大的危机中。 逼他走下一步! 曲贵妃连太子和秦淑君吵架动手,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能知道,手里一定有东宫的人,而且是离太子很近的人。 绝对能将消息传进去。 想让曲贵妃点头可不容易,沈玉耀说的嘴都要秃噜皮了,曲贵妃都一直没有点头。 “母妃,您就帮帮我吧,母后病重,她真的很想见太子一面。太医说,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不是母妃不帮你,是现在陛下将东宫和凤仪宫围得水泄不通,母妃实在无能为力啊!里面确实有母妃的人,可外面的人递不进去消息,里面的人也出不来,难道母妃能隔空让他们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吗?玉阳,母妃说过了,你离中宫和东宫都远一些,眼见他大厦将倾,别人躲都来不及,怎么就你傻乎乎的往前凑啊!” 曲贵妃被沈玉耀缠的头疼,吐露真言,她不是不想帮,是爱莫能助。 “那母妃帮我见一面父皇。”沈玉耀本来不想晚上去找皇帝,但是现在不找不行了。 能让消息流通起来的人,只有皇帝。 曲贵妃这下是真的无奈了。 “哎呀老天爷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讨债鬼哦!”曲贵妃伸出食指,戳了下沈玉耀的额头,“你啊你,比你三哥还让我头疼!你去见陛下可以,但绝对不许为太子和皇后求情,知道吗?” “女儿知道,母妃莫不是以为女儿是傻的,父皇正在气头上,谁去劝都要挨骂,女儿才不会故意找骂。” 沈玉耀冲曲贵妃乖巧的笑了笑,曲贵妃看着鲜活可爱的女儿,心情大好的将她揽入怀中抱了抱。 “我的女儿,自然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善解人意的女儿。有些人自己没有女儿命,却偏要去抢别人的女儿,最后还不是一无所有,真是可笑。” 曲贵妃想到皇后要死了,压不住眉眼间的欢喜。 她真的恨啊,自从她被皇后将女儿从身边夺走,又听到皇后为女儿求来“玉阳”的封号,她就恨的不行。 她恨不得让皇后直接死在当年! 曲贵妃叫来宫人,让那宫人带上宫牌,为沈玉耀带路,天色已晚,没有宫牌是不能在宫中胡乱走动的。 “多带上几个人,快去快回。” “恩!多谢母妃!”沈玉耀起身,走之前随口问了句,“母妃,宫里曾有公主,封号为沁阳吗?” “……什么?” “今日女儿听人说,母后曾生下一位小公主,后来小公主不幸去世,那位姐姐封号是沁阳,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沁阳公主的名头,也没有听说过母后曾经有过公主。” “等你回来,母妃再同你细说,快去吧。” 曲贵妃让沈玉耀先走,沈玉耀点点头,转身沉下眸色。 皇子之名,从水从玉,沁阳的封号,便是从水。 皇后和太子奇怪的好感,还有皇帝对原主格外的宠爱,不会都是因为那位早逝的沁阳公主吧? 若真是如此,那倒好说。 活人确实比不过死人在他人心中的地位,但活人可以创造更多价值,很多东西,是死人永远做不到的。沈玉耀不知道,她前脚刚离开,曲贵妃就阴沉着脸,一巴掌将桌面上的杯盏全都扫在了地上。 “好啊,你竟敢告诉我女儿,她的事情。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可恶!可恶!” 曲贵妃气的剧烈喘息着,好半天才叫人进来,收拾那些碎裂的东西。 同时,她回了内室,叫来身边的大宫女飞红,送出了一张纸条。 看着铜镜里面容稍有扭曲的自己,曲贵妃露出一丝冷笑。 “都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你这个女人,一直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你害我女儿,就不要怪我,拿你的女儿来害你!郑婉婉,千不该万不该,你不应该这么对我!” 她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都怪郑婉婉十四年前将她的女儿抱走,这才有了日后的种种纠葛。 曲贵妃心头的恨,一直不曾消散。 她恨皇后夺她女儿,她也恨皇帝默认此事,还劝她大度! 她的女儿刚回到她身边时,连一声母妃都不会喊,她不认她为母,那么多年本该亲密的时光,都被郑婉婉给偷走了。 而皇帝就是帮凶! 不急,不急,这不就让她等到一个好机会了吗?她会报仇的。 曲贵妃拆掉头上的金钗,松开发髻,准备就寝,她心情还不错。 另一边,沈玉耀很快就到了紫微宫,皇帝像是提前知道她的到来一般,沈玉耀刚到,就看见太监总管余柳在门口等着了。 “奴婢见过玉阳公主,公主,这么晚了,天黑路难行,怎么不多提两盏灯?” 余柳上前,殷勤的为沈玉耀执灯。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52节 “吾着急,想早点儿见到父皇,父皇是不是已经入睡了?” “没呢,陛下今日要处理政务到亥时。” 戌时?换算一下就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 加班到这么晚?比狗还累了。 其实一般情况下,皇帝到下午就没什么事了。 沈崇是个好皇帝,他事事过问,一般会忙到傍晚。 这几天他加班到深夜,工作量剧增,主要原因是他最近在搞事情。 第48章 沈玉耀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在批改奏章。 他听到动静抬头,沈玉耀才发现,才几天没见,皇帝的鬓角就生出白发来了。 看来这次设局,他也耗费了不少脑力,好在看上去精神头还不错,没有到熬的油尽灯枯的地步。 “女儿见过父皇,父皇,夜已深了,明日还要上早朝,应当早些歇息的。” 沈玉耀向皇帝行了一礼,随后自然的说出关心的话语。 好像她今天晚上过来,就是为了关心几句老父亲。 老父亲闻言,心底升起几分暖意,沈崇眼见有些花了,在灯光下看不清女儿的模样,他招招手,让沈玉耀到跟前来。 沈玉耀走过去,余光正好看见摊在桌子上的奏折。 只是一眼,沈玉耀就知道那是在说什么了,全篇都在说敬王的恶行,开头就是认为敬王其心可诛,想要请皇帝将敬王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不过沈玉耀的目光没有在上面丝毫的停留,好像完全没看见似的。 “父皇,母妃很担心您,叫女儿过来看看。” 确实是曲贵妃的人过来求见,沈崇想到心爱的女人,再看看他们共同的女儿,心中因为太子皇后而起的烦躁都消去三分。 “朕知道,你与你母妃都是好的,在这后宫,只有你母妃是真心的将朕视作夫君,也只有你,才是真心将朕看做父亲。” 沈崇伸手摸了摸沈玉耀的头发,略有些混浊的眼珠里,满是慈爱。 “父皇,妻子仰慕丈夫,儿女敬爱父亲,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然也都是发自真心之情。” 沈玉耀知道沈崇喜欢听什么,说的话完全符合沈崇的想法。 至于她本人赞不赞同?呵,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理所应当,人与人之间,遇见真心,那是幸运。 “你啊,太善良单纯。你母妃之前曾说过,最担心的就是你,你被她养的太过不谙世事,日后有人欺负你,可怎么办呢?” 沈崇和太后不愧是亲母子,问出来的话都那么像。 “有父皇在,女儿不会受欺负的,而且还有太子哥哥呢。” 沈玉耀一提太子,沈崇脸上的笑立刻僵硬,收起了几分。 不过他不愿意将心中的怒火冲着女儿发出,于是放下手,略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 “你去看过你母后,她身体如何了?” 凤仪宫发生的事情果然瞒不住沈崇,所以他是真的想与皇后撕破脸,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皇后太子了。 沈玉耀想,这种态度,一定是已经找到了确凿的证据,那些证据让皇帝下定决心,这次要对付太子党。 “母后的状况不太好,父皇,母后她很想见见……太医说,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沈玉耀没有提到“太子”二字,让沈崇的情绪稍微好了点。 人的情绪是很神奇的,有些特殊的字眼,就像是愤怒的开关,如果听不到,心中的气就会消下去很多。 沈崇疲惫的微微合眼,沈玉耀上前,伸手为沈崇轻轻的揉额头。 “嘶……”皇帝被疼痛弄得一下子清醒了,不过按摩的时候,手确实重一点更舒服,“听说你最近一直在习武,没想到武功没多少长进,手劲大了不少。” 沈玉耀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她都已经这么小力气了,还大呢? 想想她吃饭的时候把瓷碗捏成碎末,力气确实是太大了,如果是人的脑袋,怕是能直接捏爆了。 太血腥了,况且杀了皇帝,目前没有任何好处。 “父皇有没有稍微好一些?” “恩。” 疲惫产生的头疼症状慢慢消退,没有病痛折磨,皇帝的心就软了。 皇后和他,是少年夫妻。 相伴相扶二十余载,两人没有多深的感情,但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也是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了,没有爱情,但有亲情。 皇帝确实恨皇后和太子做的事,但他同样会不忍对方的死亡。 “没想到皇后的病这样重,如果这是她的愿望,那就见一面吧。玉阳,明日你去东宫接你大皇兄,将他送到凤仪宫,但切记,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此事,也不要让他久留。” 皇帝松了口,沈玉耀满意了,她又按了一会儿,皇帝就发出了一阵阵均匀的呼噜声。 看来是真的累,这就睡着了。 沈玉耀停下手,走到一旁,仔细瞟了两眼摊在桌子上的奏折,在奏折的最后,她看到了曲字落款。 这是曲家呈上来的弹劾奏折。 查案自然有大理寺,找证据也可以用暗卫,可偏偏折子是曲家递上来的。 沈清瑾这是已经按捺不住了?还是说,他认准了太子此番无法翻身,于是迫不及待的从暗处转为明处。 沈玉耀没有动奏折,那上面的证据,几乎都是她曾经查到的东西,她现在和皇帝共用一个情报网。 她悄悄的离开,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等她离开,还发出呼噜声的沈崇就睁开了眼睛。 书房里那么多重要的东西,他就是再舒服也不可能睡着。 他伸出手,将奏折折上,同时自嘲的笑了一下,他真是疯了,竟然连最疼爱的女儿都怀疑。 玉阳今日前来,肯定是被皇后求的心软了,这才来为太子求情。 她是出于感情,和那些因为利益而来的官员不一样,玉阳,她是皇宫里最善良的人。 看来他还是要想想如何处理皇后和太子,毕竟对于这孩子来说,那是她的亲人。 沈崇确实困了,没有想太多,就起身要回寝宫,正巧碰上被沈玉耀吩咐,为皇帝送来被子的余柳。 “奴婢见过陛下!陛下醒了?” “只是小憩,玉阳已经离开了?” “是,玉阳公主说陛下已经睡下,不好再打扰,便离开了。” “恩,就寝吧。” 夜深了,人确实该睡下了。 皇后闭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头疼欲裂,刚刚喝下去的汤药没有任何作用,甚至她坐起来喝了两口药,就因为头晕,胃里一阵翻涌,吐了很久。 她不行了。 皇后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什么正在飞速流失,或许是生命,她还能撑到明天吗? 病痛让她无暇想那么多,实在是睡不着,皇后只能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有零星烛光的屋子。 黑暗中没有光的屋子,让她觉得陌生,好像这里不是她住了几十年的宫殿,而是一处陌生的地方。 郑婉婉突然想起了以前。 好像将死之人都格外的想念从前的日子,她想起了自己还是孩童时,在母亲怀中依偎,听母亲给她讲寓言故事。 母亲告诉她,这世上有很多人,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宿命,母亲的宿命是将她与弟弟抚养长大,而她未来,也将会有自己的孩子,然后抚养他们长大。 后来长大了,她被选为太子妃,嫁给了从来没有见过的皇子。 第一眼看到沈崇时,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她相信未来他们会很幸福,他们会有自己的小家,会有孩子。 可是第一年,她没有怀孕。 年宴上,皇室的宗妇问她为何迟迟不曾有孕,是否身体不适,要不要去观中拜拜神。 还有人催她尽快给皇室开枝散叶,哪怕是并非她生出的孩子,也该让皇子有后。 可是她怎么能让那些人在她之前生下孩子?她的孩子,必定是嫡长子! 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同意了她的想法,认为应该有嫡长子,他同样不允许其他人有孕。 可她就是无法怀孕,后来她发现,有人一直偷偷替换她用的香料,那香料长期佩戴,可使女子难以怀孕。 她查出来是谁,将那个敢对她下手的人拔舌抽筋,任由她无声无息的死在角落里。 于是嫁给沈崇的第二年,她怀孕了,生下了太子。 可是或许那香料毁了她的身子,太子生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而她往后三四年,一直无法再怀孕。 直到,太子七岁那年,她又怀孕了。 她真的好高兴,那是她又盼了七年的孩子,她发誓,不管那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她都要让那孩子,成为最幸福快乐的人,她会倾尽所有,让她盼了七年的孩子,一世无忧。 汀兰趴在床边小塌上眯着,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沁阳,沁阳,娘的沁阳最乖了……” 黑暗中的呓语,如同鬼神的呢喃,吓得汀兰打了个冷颤,她似乎闻到了一股略有些甜腻的香气,让她更昏昏欲睡。 在睡梦中,她似乎看到了妹妹在喊她,阿姊。 太医开的安神药,效果也太好了些。汀兰最后清醒的想法,是想着明日如果皇后还醒着,就再要一份,至少叫她睡个好觉。 皇后睡不了好觉,她身为贴身宫女,同样是一夜一夜睡不好,她没病,她是真的很想睡。 汀兰没有任何抵抗力的陷入更深层次的睡眠,趴在桌子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了。 郑婉婉好像看到了那小小的一团,就被她抱在怀里。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53节 七年没有再抱孩子,她都忘记了小孩子应该怎么抱,不过没关系,她可以从头开始学。 她已经养大了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她一定可以更尽心的抚养,不会再犯养太子时犯的错误。 她每日都要将孩子抱在怀里,皇帝也很喜欢这位唯一的嫡公主,直接为她取名沁瑜,封号沁阳公主。 她坚信一切都会变好的,沁瑜会安安稳稳的长大,她会是大庄最璀璨夺目的明珠。 然后在某一天早上醒来,她怀中的孩子,突然没了生气。 她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没的,太医说孩子略有心疾,但只要好好将养着,一辈子都不会出事,可为什么,孩子突然就没了? 孩子出生到死亡,只有三天。 沁阳公主的封号还没有昭告天下,沈沁瑜的名字还没有上皇室族谱,她就没了。 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后宫,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 她盼了七年才盼到的女儿,上天赐给她最珍贵的礼物,残忍的只让她存活三日,便收回了她的命。 郑婉婉疯了,她觉得女儿没死,她抱着女儿冰冷的尸身,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等孩子都发烂发臭,才被沈崇骂醒。 而那个时候,曲昭仪生下了公主。 她的女儿才死,曲昭仪就生下了一个公主。 是不是她的女儿,转世重生到了曲昭仪的肚子里呢?对,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 那不是曲烟月的女儿,那是她的女儿啊!她要将女儿养大,她要对女儿很好很好,她的女儿没有死,只不过她改了名字,换了一个肚子又回来了。 沁阳的尸身被埋,玉阳继承了属于沁阳的一切,来自帝后的宠爱,与众不同的封号与名字。 郑婉婉觉得是名字没有取好,她的女儿不喜欢,所以才会改头换面重新来人世,既然如此,那就换掉原本的名字和封号,只要女儿回到她身边就好。 其实沈玉耀长大后,越来越像曲烟月,郑婉婉的疯病就好了许多,她已经能逐渐接受孩子的死亡了。 可是现在她头疾再犯,又看到了当年的一切,幻觉将她重新拉入那段痛苦中,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记得,她的女儿回来了,她的女儿现在叫玉阳。 “玉阳,娘的女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郑婉婉从床上爬起来,蜡烛燃尽最后一滴蜡油,化作一缕青烟熄灭。 没有光的黑暗,让郑婉婉犹如身坠地狱,她喊人为她掌灯,熟睡的汀兰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郑婉婉想喊大声一些,却浑身虚弱,声音如同蚊鸣,她跌坐在地上,身体的力气急速流失,与她的生命力一起,快速的离开油尽灯枯的身体。 她又看见了女儿,这次是长大的女儿,她的沁阳,长得与她很像,有相似的脸庞相似的眼睛,是和沈玉耀完全不同的长相。 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有一张和曲烟月七分像的脸呢? —————— 黑暗褪去,晨光重新降临大地,唤醒沉睡的人们。 沈玉耀想着今日要尽快带着太子去凤仪宫一趟,起的很早,路过正厅的时候,发现曲贵妃已经起了。 “母妃?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曲贵妃正在用早膳,沈玉耀有些饿了,便进去同曲贵妃一起用膳。 今日的曲烟月和往日格外不同,衣服更为精致,头上戴的金钗珠翠都是沈玉耀之前没见过的华美。 还化了浓妆,甚至一边吃着粥,一边还伸着手,让飞红为她做蔻丹。 “今日心情不错,早起的时候,屋檐下有喜鹊,想来是有好消息,所以特意打扮一番。”曲贵妃心情好的时候,连说话都比平常要温柔。 沈玉耀上下看了看曲贵妃,“母妃可真漂亮,就像是二十多岁的女子,容貌倾城。” “母妃老了,可称不上什么倾城之色。” 世人皆爱年轻,曲贵妃同样爱,所以她听了沈玉耀的夸赞,很是受用。 “你今晨起这样早,又是因为什么?” 沈玉耀平常大多是七八点才会出屋子,她起得早,但要练武,曲贵妃就误认为她每日七八点才起。 今日天才亮没多久,大概六点的样子,比平时早太多了。 “有事要出去一趟,母妃我吃完了!我先走了!” 沈玉耀拿起个小包子,往嘴里灌了两口粥,就直接起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咬口包子。 “诶!你吃完再走啊!”曲贵妃急了,只是等她话音落下,沈玉耀人都已经没影儿了。“这孩子,一点儿公主的样子都没有!” 飞红轻笑,拿扇子轻轻扇着曲贵妃的指甲,“七公主开朗活泼,这是在同娘娘撒娇呢,就如同这天下寻常女儿一般。” “真的?寻常女儿都会像玉阳这样吗?” 曲贵妃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飞红。 飞红哪儿知道啊,她很小就入宫了,在父母跟前没有几年,而且那几年过的穷,留在记忆中的画面都是不同的挨饿干活被训骂,并没有什么温情的相处。 但这不妨碍她用好话来讨好曲贵妃。 “自然,公主是将娘娘看作最亲的人,这才会面对娘娘时如此不拘小节。” 曲贵妃高兴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瓜子,塞给飞红,“等有空了,出宫买点儿好看的首饰戴着,玉阳她最喜欢好看的人了。” “奴婢多谢娘娘恩典。” 那一把金瓜子,融了可抵上小半个金锭了,如何不叫飞红高兴。 曲贵妃见飞红开心的脸都红了,又小声说道:“你如果办事办得好,还有更大的富贵等着你呢。” 飞红脸上微红,喜不自胜。 曲贵妃很喜欢为身边的宫人安排婚姻大事,她身边的宫人,有的出宫嫁给了曲家的管事,有的则是找了其他般配的人。 也有的,成了皇帝的妃子。 当然,人各有志,若是宫人不愿意,她不会强求。 对于宫女来说,她们很难拒绝曲贵妃的好意,比起出宫嫁人,也有不少想从宫女变成妃子的。 宫女就是伺候人的奴婢,就算是以后出宫,那年纪也大了,很难嫁到好人家。 多的是宫女带着银子出宫,被信赖之人榨干银钱,下场凄惨。 对于宫女们来说,最好的结局,要不就是如同青珍一样,跟在一位主子身边,一直到老,自然会有人负责她的后事。 要不就是变成皇帝的妃子,如果有幸能得个皇子公主,那真是永远都不用愁了。 飞红想嫁到宫外去,她常为曲贵妃跑腿,与曲家的一位长随互生情愫,只等年纪到了出宫,就可为那长随正妻。 所以她为曲贵妃办事尤为尽心。 说白了,御下之道便是满足他人的心愿,高位者就像是一个许愿树,寄托着下位者们的心愿,满足下位者的心愿,就能得到下位者的忠心,无法满足,就有可能会被下位者背叛。 沈玉耀很清楚这一点,大部分做上位者的人,都清楚这一点。 可是太子有点儿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他生来即为尊贵的太子,在他看来,得到属下的忠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即使是忠心,也需要双向的交流。 他若是只收取忠心,从无反馈,下属就会心生二意。 左州的事情确实有太子的手笔,但真正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根本就不是太子,而是杨成业和敬王! 其中以敬王收获最多,杨成业都只能说是跟着喝汤的。 太子拿的最少,可他要承担的怒火却最多,因为他是太子,身为太子,动民脂民膏,还是救灾的钱粮,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失职! 更不要说,堂堂一国储君,被下属蒙骗,耍得团团转,这过于愚蠢了。 等以后太子真的当了皇帝,就他那个脑子,他还不把沈家的江山拱手让与他人啊? 皇帝是被太子蠢到了,才下决心要废太子的,而太子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甚至还觉得皇帝没有第一时间下旨废除他,而是将他囚禁东宫,是在保护他,只要风头过去,他还有再起之日。 正是源于这种维持二十多年的莫名自信,沈玉耀进入东宫见到太子时,太子的情况还不错,至少皇后要强得多。 面色红润,精神状态良好,甚至因为禁足不用工作,得到了良好的休息,面皮都紧绷了些,显得整个人容光焕发。 想想皇后那如同恶鬼的病容,可真是对比惨烈。 沈玉耀心里给太子竖了个大拇指,就这份乐观精神来说,她还是很服气的! “玉阳,你是如何进来的?” 太子知道东宫这次是真的与世隔绝了,门口的禁卫军数量都比上次多了一倍有余。 沈玉耀不可能再以玉阳公主的名头,进来探望他。 “是皇后,她求了父皇,父皇才网开一面让我进来。大哥,快跟我走!” “去哪儿?”沈玉耀焦急的样子并没有让太子也急起来,甚至太子还更沉着了,“你先别急,慢慢说,要不要吃块蜜饯?”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吃蜜饯呢!大哥,母后病重不愈,她是想见你最后一面,顺便同你说一声,父皇这次是动真格的,他已经将命令京州大军往京城而来,调了五千人。” 听到这儿,太子的脸色猛然一变,现在换他比沈玉耀更慌了! “你说的当真?大军过来了?” 一般如果没有会撼动朝野的事情发生,京州大军是绝对不可能挪地方的。 好孝子!皇后病重不愈听不见,光听见大军开拔了是吧? 沈玉耀确定皇后不是个好人,但是对太子,皇后也算是为他殚精竭虑了。 无奈太子脑回路清奇,压根不是个正常人的脑子。 “没错,大军过来了,母后想见你,说两句话,大哥你快些打扮一番跟我走。” 太子不解为何要打扮,沈玉耀没说是皇帝的命令,只说现在特殊时期不宜过度惹人注意。 她将这件事里皇帝的心软完全抹去,太子被她焦急的情绪影响,心下一沉,觉得事情可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解决。 此刻他还没有万念俱灰,沈玉耀想,只要太子看见皇后那副几乎要撒手人寰的模样,再让皇后说几句叮嘱他小心一些的话,想来太子就会知道,他现在处境十分危险了。 披上披风,戴上斗笠的太子更加显眼了,整个皇宫都没有穿着打扮如此鬼鬼祟祟的人,但被皇帝暗中叮嘱过的禁军,就当没有看见,睁两只眼闭两只眼,将沈玉耀和太子放了过去。 太子之前偷偷出东宫一次,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禁军守卫到底有多森严,甚至误以为这禁军不过是一群摆设,根本不足为虑。 路上,沈玉耀还听太子说,等日后他一定要将禁卫军里吃白饭的人踢出去,皇宫交给这么一群人守卫,他很不放心。 沈玉耀对太子这“乐观”的态度表示佩服。 到凤仪宫的时候,时辰还比较早,将将七点的样子,凤仪宫前的李聪热情的跟沈玉耀见礼,见沈玉耀身后跟着鬼鬼祟祟的家伙,有些奇怪。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54节 沈玉耀没想到皇帝竟然没有通知凤仪宫这边的禁卫,不过李聪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人。 “他是我的侍从,李禁卫,不知能不能让他跟着进去?” 借口找的稀烂,一听就是假的。 但是李聪没有多问,乖乖的让开了路。 等人进去,李聪身边的禁卫还问,“什长,陛下不是命令我等,不能让人随意进出吗?” “陛下说了,玉阳公主可以进去。” “可是玉阳公主……” “玉阳公主一个人进去一个人出来,有什么问题?你小子好好想想,咱们得罪得起谁啊!” 李聪一句话,让疑惑的小兵马上明白了,其余禁卫也是一脸恍然。 昨日皇帝让所有人都走了,就松口让玉阳公主进出,这是恩典,说明在皇帝心中,玉阳公主地位不凡,既然如此,他们实在应该讨好玉阳公主。 而不是在明知道皇帝偏心的情况下,还去得罪玉阳公主。 反正就是个不知身份的男子,又不是女子,玉阳公主不可能利用偷梁换柱将皇后换出来,有什么好深究的。 李聪想,他可真是个人情世故上的天才,要不是这份机灵劲,他也不可能得元统领的青睐,从看大门变成入后宫看凤仪宫的大门啊! 正在李聪洋洋自得的时候,凤仪宫内,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女声。 “娘娘!!” 这一声喊得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李聪被吓了一跳,他惊疑不定的看向旁边的小兵,“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什长,要不要上报陛下!” “上报什么陛下,你跟我进去看看!” 李聪简直要气死了,陛下离得有多远啊,真要是出了大事,陛下知道再下令,那黄花菜都凉了! 他先带人进去看看,同时也让人在外面等着,他摸清楚情况,喊一嗓子,人就马上去紫微宫寻余柳总管说明情况。 李聪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在此处的人。 身为禁军,后宫公主可能没见过,但是皇子们大多肯定都脸熟,更不要说之前日日上朝的太子了。 太子不应该被禁足在东宫内吗!难不成东宫那边的禁军把太子给看丢了! 李聪第一反应就是给同僚们默哀。 第二反应是吾命休矣,他把太子放入凤仪宫了! “发生什么事了?” 先搞清楚里面出什么事比较重要!太子怎么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母后!母后!太医呢?快宣太医!” 玉阳公主的声音从寝宫内传出来,李聪就看到太子像是才反应过来,飞速的跑出凤仪宫,就要往太医所在跑。 李聪赶忙拉住,太子跑出东宫已经是不应该了,再让他满后宫的跑,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禁卫军无能了? “大胆!敢拦本宫救母后,本宫要诛你九族!”太子转过身,一拳挥到李聪脸上,李聪也不敢反抗,硬是挨了这一下。 好在太子身体不是很好,这一下打脸上不重。 皇后出事了,也不能让太子乱跑! “你们快去找太医,禀告陛下此处出了事,太子殿下,请您速速回东宫!” 沈玉耀听着外面李聪的喊声,假哭的声音都停了一下,随后她抹了下脸,擦去哭出来的眼泪,踉跄起身,同倒在地上的汀兰说:“还不快将母后,抱到床上去。” 汀兰像是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想起身,结果浑身无力,根本没办法安稳的站起来。 她是在沈玉耀闯入屋中的时候才惊醒,现在脑子还浑浑噩噩呢。 沈玉耀见她的反应,惊觉不对,她仔细嗅了一下,屋中好像还有弥漫的奇怪香味。 她看向已经熄灭的香炉,“有人下了药,快将香炉收起来。” 汀兰一咬牙,拔下头上的银钗,狠划了自己一下,随后起身,动作还算麻利的将香灰倒入一旁的花盆中,搅拌了一下,随后又将香炉束之高阁。 沈玉耀则轻松将已经僵硬的皇后抱起,安置在床上。 “公主,做好了。”汀兰做完后,赶忙到沈玉耀跟前,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应该是昨夜死的。刚刚太子进来看了一眼。” “皇后形容不整,估计折腾的不轻,你就说,昨夜皇后不让任何人进屋伺候,一直哭喊闹腾到后半夜,后来没了声响,你以为是皇后睡下了,其余你全不知情。” 太子是低着头跟沈玉耀进来的,沈玉耀确定他没有看清汀兰的身影,他进来后第一眼是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皇后,毕竟皇后就在门口。 随后汀兰喊叫时,太子已经下意识跑出去,从头到尾没碰见汀兰,可以隐藏汀兰倒在床边的信息。 “奴婢遵命。公主,我妹妹她……”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你告诉我的情报很有用,我一定会尽力为你查到你妹妹的下落。” 昨天沈玉耀来凤仪宫时,汀兰突然跟她说起了沁阳公主。 她问了几个详细的问题,汀兰求她帮忙找一找她的妹妹,东宫太子良媛身边的小宫女,名叫芷雪,前几日突然不见了。 宫中不会无缘无故的少人,汀兰自己查了查,但是没有任何结果,这几日皇后大病,东宫和中宫都乱作一团,根本没人帮她,她最后只能求助到沈玉耀身上。 沈玉耀答应了,换取了更多有关沁阳公主的情报,确定自己是皇后找来,代替沁阳公主的倒霉蛋。 随后,她又得知,曲贵妃因为这件事,非常恨皇后。 这个情报是真的很有用,比沈玉耀想象中更有用。她本以为曲贵妃最多就是借着东宫之事,添一把火,报复一下皇后。 没想到曲贵妃比她想象中下手要狠,她直接下了药,让皇后归西了。 皇后死了,逼迫太子的计划或许会更加容易实现。 沈玉耀低头看着那已经了无生气的面孔,心情有些复杂。 皇后不是个好人,自私自利,狠毒无情,她杀过人,也害过人。可对于原主来说,皇后才是她真正的母亲。 沈玉耀站在这儿,属于原主的记忆不断冒出,让她假哭时,眼泪自然就会落下。 但是这本是一段不应该出现的,错位的母女之情。 “皇上驾到!” 外面很快就响起了通传声,太医已经先皇帝一步到了凤仪宫,宣布了皇后重病身亡。 太子神情恍惚,沈玉耀派人将他送回东宫了,毕竟皇帝一到,后宫其余人就要到了。 太子目前还在禁足之中,不宜出现人前。 沈玉耀还担心太子不听话,执意为母守灵,没想到太子虽然看上去很悲痛,实际上她才分析了两句利弊,太子就点头同意了。 沈崇迈步入寝宫,只看到沈玉耀在皇后身边痛哭,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太子的身影。 他知道太子是个薄情寡义的性子,但他没想到,太子竟然如此薄情,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父皇!父皇,母后她走了,女儿甚至来不及送母后最后一眼,还有太子……” 沈玉耀神情悲痛的同沈崇说着,沈崇也有几分伤心,但是听到“太子”两字,伤心完全变成了愤怒。 “玉阳,你母后面前,休要提那不孝子,你母后就是被他给气死的!” 此言一出,太子就要背负上气死母亲的不孝之名。 正好也赶过来了的曲贵妃听到这句话,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她还以为皇后一死,皇帝会心软,就此放过太子,没想到事实与她所想完全不符,皇帝不光没有心软,反倒更讨厌太子了! 那喜鹊果真是让人喜上眉梢的吉祥鸟 已经换了一身素装,头上的金钗也换成银饰的曲贵妃映入沈玉耀眼帘。 沈玉耀一眼就看出了曲贵妃那压抑不住的窃喜,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 亲妈啊,敌人死了,知道你想要放鞭炮庆祝一下,但咱们该装还是要装一装的,哪儿能如此喜形于色呢? 沈崇的眼力只会比沈玉耀更厉害,而不会比她差,他看不出沈玉耀的伪装,不过是因为原主滤镜。 现在他应该能一眼看出曲贵妃隐藏的喜悦,他皱了下眉头,在看见曲贵妃穿了一身白后,又舒展开来,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由此可见,此刻曲贵妃在他心中的分量,是高过皇后的。 又或者是他觉得皇后有愧于曲贵妃,所以曲贵妃开心的表现属于正常,只要曲贵妃不穿红戴绿,他就能忍。 沈玉耀对当年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沈崇有着封建时代高位者的一切缺点,但也有一些优点。 “母妃,您来了。” 沈玉耀向曲贵妃行了一礼。 “恩,是不是吓坏了?陛下,孩子呆在这儿不好,而且皇后的凤体,需要好生安置,预备下葬。” 沈崇点点头,“那此事就全权交给贵妃,玉阳,随朕走吧。” 让曲贵妃亲手办敌人的葬礼,这是怎么想的?沈玉耀下意识觉得曲贵妃会不高兴,没想到曲贵妃竟然依旧维持着开心的状态。 其实沈玉耀想多了,曲烟月分得清公与私,于私她与皇后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她甚至可以亲自下药,送皇后最后一程。 但是于公,她为贵妃,乃是后宫中除了皇后外位份最高的妃子,她理应帮忙处理皇后的生死大事。 其实也不用她费太多事,皇后去世属于国丧,礼部自然会呈上相关事宜,也会有礼部的官员前来办丧礼。 礼部官员最近是真的忙,先送走了自己的尚书,又要送走皇后。 沈玉耀跟着沈崇出了凤仪宫,沈崇特许沈玉耀上龙撵,他要先将沈玉耀送回永康殿去。 结果沈玉耀说,她想去东宫看看。 “不许去,太子禁足,谁都不能进出。”皇帝立马拒绝。 “父皇,母后就想再见大皇兄一面,造化弄人,她没能如愿,难道还不让大皇兄送母后最后一程吗?” 死者为大,皇帝立马沉默了。 沈玉耀接着说道:“太子之位事关国本,前朝后宫又关联紧密,实在不应轻举妄动。父皇,母后去世,此乃国丧,国丧期间,不宜大动干戈。” “这话是谁教你说的,太子?” 皇帝想,如果这得体的话是太子交给玉阳说的,那太子还不算一点儿救都没有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55节 但是结果让皇帝失望了,沈玉耀直接摇头,“母后骤然去世,大皇兄悲伤过度,几近失语,是玉阳觉得,父皇很敬重母后,疼爱大皇兄,必定不愿意让事情走到最坏的境地。父皇,大皇兄还年轻,他其实也是被奸臣蒙骗了。” “玉阳,你今年不过十四,就已经能看懂大局,而你大皇兄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他不明白这些道理,难道不是他无能吗?” “无能者,焉可做一国之君。” 第49章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沈玉耀知道皇帝已经很不满太子,但是她没想过会这么快一步到位。 皇后的尸体还没凉,皇帝就已经想着要废太子了。 或许太子在皇后死后,没有任何反抗的表现让皇帝彻底失望了。 一个帝皇,可以文不成武不就,但不能没有看人的眼光,在此基础上,如果还很愚蠢,被手下哄得团团转不说,连一丝血性都没了。 这个帝皇,必定是个不合格的昏君。 皇帝认定了太子无能,那下一步,就是废太子。 “玉阳,你一会儿去你三哥府上,告诉他皇后薨逝的消息。不要去东宫,恩?” 皇帝不愿意让女儿在现在这个混乱的皇宫中呆着,觉得还不如先让女儿出宫去,之后他对付太子,女儿眼不见,自然心不烦。 也不会觉得有多伤心了。 沈玉耀没想到沈崇到现在为止,还觉得她对皇后太子是极为看重的。 “父皇,母妃近来繁忙,女儿想留下帮母妃。” 皇帝想想,觉得也是,皇后骤然去世,后宫一大堆事务需要处理,曲贵妃还要帮着礼部办皇后的丧礼,一时半会儿确实分|身乏术。 “好,但你不许到处乱走。” “恩,女儿明白。父皇,你也不要太伤心。” 沈玉耀乖巧的点头答应皇帝的要求,甚至还温声细语的劝说皇帝,让皇帝不禁柔化了视线。 他伸手摸了摸沈玉耀的头,低声道:“若是玉阳是皇子就好了。” 没有一个皇子,像沈玉耀一样,对他如此关怀备至,还能清楚的明白他心中想什么。 甚至从沈玉耀在这件事中所说所做的事情,就能看出她比太子在政治天赋上要高很多。 沈玉耀笑而不语,心道她要是个皇子,估计生下来就跟沈清瑾一样,被皇帝抛到脑后去了,皇帝之前可就只培养了太子一个人。 而且皇帝不会太早让其他皇子在朝堂上冒头,他对其他皇子抱有警惕的态度,这来源于过往无数次皇子登基,弑父杀兄的例子。 女儿可以放下心防去宠一宠,真正的疼爱对方,而儿子就是未来的敌人,是绝对要提防的存在。 沈玉耀理解沈崇的这种想法。 不过迟早有一天,她会让沈崇明白,如果她有能力,那她就会去做,不会因为自己是公主还是皇子,去停下前进的脚步。 世俗压给她的一切规则,都不能让她驻足。 等沈玉耀回到永康殿,恭送皇帝龙撵后,她就回去安抚宫人,让宫人们各归各位,同时将永康殿明面上的喜庆装饰全都撤下,摆上国丧期间的素色。 “梅香,你去凤仪宫帮忙,母妃需要些熟悉的人帮忙。菊香,你随梅香一同前去,将凤仪宫的大宫女汀兰接过来,她受惊过度,在那边留着恐怕会给母妃添麻烦。竹香,你随我来。” 沈玉耀将还在她身边的三个贴身宫女的去处安排了一下。 自打沈玉耀穿过来之后,梅香几乎就已经成了曲贵妃手底下的宫人,现在让梅香去帮曲贵妃,梅香和曲贵妃都可以迅速上手。 之所以让菊香去接人,是因为如果有人想要查皇后的死因,很可能会扣下汀兰,汀兰对沈玉耀来说还有用处,绝对不能让他人将汀兰带走。 菊香比较激灵,性子也较为强势,她去带人,没人能拦下她。 至于竹香,沈玉耀屏退左右,问她:“昨天有没有人从母妃那边离开?” 沈玉耀回到宫中后,就一直在布置人手,她从曲贵妃手里要来的人,几乎都拿来监视后宫了。 永康殿是她放眼睛最多的地方,仅次于东宫,毕竟是自己常住的居所,安全性要提上去。 竹香负责宫中的“眼睛”,沈玉耀有事就直接问她。 “回公主,飞红在深夜出去过一次,奴婢派人跟上去,她是往凤仪宫的方向走了。” 和沈玉耀想的一样,昨天汀兰告诉她的有关沁阳公主的情报实在是太好用了,沈玉耀说给曲贵妃听,直接让曲贵妃动了杀心。 皇后就这么死在了深夜。 沈玉耀是真没想到曲贵妃下手如此快,或者说,她的逆鳞就这么明显,没人提及的话,曲贵妃就会按兵不动,哪怕皇后病的要死了,她依旧在旁边看热闹,甚至不屑于去落井下石。 一旦有人碰了她的逆鳞,她甚至不会让皇后看见第二日的太阳。 “根源在这儿啊。”沈玉耀不禁感叹,她可算知道沈清瑾的心眼子遗传自谁了,曲贵妃看上去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机,实则是活得明白,而且布局手段高明。 前脚还跟她说,皇帝将凤仪宫围的水泄不通,她的人没办法进去传话,后脚就能让人将毒带进去,送皇后归西。 真是不知道曲贵妃口中,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母妃那边,有可以让人昏睡的药物?不对,不是昏睡,是别的东西。” 汀兰和皇后在一个屋子里,那香却只让皇后死了,汀兰不过是沉沉睡去。 这说明那香不能完全算毒,效果因人而异。 皇后的精神状况不好,疑似脑癌,但没办法开颅,不清楚是不是这样,但还没有发展到吐血昏迷的程度。 那到底是什么药,竟然能让皇后吐血而亡。 沈玉耀到现在还记得,进去后看见皇后倒在自己吐的血泊中的场景。 那是无声的疯狂。 “公主,娘娘那里有很多药,其中有一味药名为黄粱一梦,据说那种药,点燃之后,人会看到自己最想要看见的人,回想起最难忘的画面。” 这不是致幻药物吗? 沈玉耀觉得这个世界有很多药是她原本没听说过的。 不过想想这个世界还有正统武功呢,原本的世界,人可不能习武后变得跟鸟儿似的,一跳三五米高。 “没毒吗?就是人闻到后,不会死?” “不会,常人闻之最多是沉睡。” “常人?那如果是重病之人呢?” 竹香不太清楚,她只知道大概的药理。 沈玉耀心里则有了答案,皇后本来身体就不好,好多天没睡过觉了,再加上还重病在身,身子亏空的厉害,多半是扛不住的。 更不要说,她本来就有心结,那个心结让她疯狂多年。 于三从外面进来,沈玉耀抬眼看见她,便吩咐竹香去盯着东宫,看看那边有没有新的动作。 等竹香离开,沈玉耀才问于三,“有消息了吗?” 她问的是汀兰妹妹芷雪的下落。 于三面无表情的点头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人还活着吗?” 在宫中,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多半是活不了了,沈玉耀想着人消失的时间并不长,或许还有希望。 于三缓缓摇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公主,这是属下从陛下处得来的情报。” 皇帝手中? 沈玉耀心中一沉,有了些许猜测,“人被送去了敬王府。” “太子与敬王勾结,现下太子被禁足,就选了芷雪出宫去送信,同时,也是送去一份诚意。” 敬王府的柳暗花,需要少女的血,左州大乱之后,敬王少了一条稳定的路子,其实一直比较缺人。 而芷雪,是那个被太子看中的人。 她的运气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好,于是就死无全尸。 其实不是她,也会是别人,芷雪是无数悄无声息死在敬王府的少女中的一个缩影。 “真的是该死。”沈玉耀之前就很厌恶敬王,现在更甚,只是之前没有机会动手,皇帝如果不想动敬王,单靠沈玉耀的力量,目前是没办法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皇后死了,皇帝有废太子的想法。 “公主,要将这则情报告知汀兰吗?” 于三担心汀兰知道妹妹死了之后,会过于悲痛,影响沈玉耀的其他计划。 “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有了结果便要直说,且看她能不能承受住了。” 沈玉耀知道汀兰与她妹妹芷雪相依为命,两人感情非同一般,为了保护芷雪,汀兰在芷雪刚入宫后不久,就将芷雪送入东宫。 她知道在后宫,出挑之人大多下场不好,于是她不敢暴露这段姐妹关系,以防有人利用她妹妹对付她。 芷雪就在东宫平凡的呆了将近八年。 其实汀兰的选择都没有错,她已经尽力让妹妹在这个吃人的皇宫活下去了。 可是命运爱拿苦命人开玩笑,代价往往是人们无法承受的沉重。 汀兰很快就来了,沈玉耀将结果告诉她,以为汀兰会很崩溃。 可汀兰的反应还算平静。 “你、你如果很伤心,可以哭出来的。”沈玉耀给汀兰肆意哭喊的权力,这是皇宫里不允许宫人出现的情绪。结果汀兰反倒笑了,她的笑容里带了三分恍惚,悲与喜在她脸上融合,形成诡异的表情。 “其实奴婢已经猜到了,芷雪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为人奴婢实在是苦,想来她是厌倦了,这样也好,我们姐妹缘分浅,只愿她下辈子,不要再投身到奴婢这样的人家来,不要再吃苦了。” 人活世上,谁人不苦?众生皆苦。 沈玉耀有些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要求汀兰继续帮她做事。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沈玉耀的选择大多时间是利益最大化,她几乎不会被自身的情感影响。 但是此刻,她犹豫了,她在犹豫要不要怜悯眼前的女人,让她离开这个权力的漩涡。 不用沈玉耀开口,汀兰主动跪下了。 “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56节 “求公主,让汀兰去到太子殿下身边,皇后娘娘最疼爱太子殿下,殿下而今处境危险,需要奴婢的帮助。” 沈玉耀还以为汀兰会恨太子,没想到她竟似一点儿都不恨。 她妹妹是被太子送上了死路啊。 沈玉耀觉得有些奇怪,人不会做出如此违背情感的选择,但她又看不出汀兰此刻死寂的表情下,究竟在想什么。 “你不必求我,你是母后身边的大宫女,理当去东宫。汀兰,有几句话,你带给大皇兄。” 既然汀兰要回去,那沈玉耀就没必要纠结其他了。 “公主请讲。” 汀兰仔细听着玉阳公主的话,眼眸里没有一丝光亮,就像是已经心如死灰。 当人变为躯壳,灵魂已经被湮灭,那操控她活着的,必定是即便魂飞魄散也不会消失的东西。 汀兰想,玉阳公主真是个好人啊,她以前不觉得玉阳公主与这宫中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但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 人孤身行夜路时,谁不贪恋那一点点光亮? 东宫中,太子此刻呆坐,六神无主。 他没想到为他出谋划策,护他二十余年的母亲,就这么没了。 如果母亲死了,郑家还会尽心尽力的帮他吗?如果母亲死了,父皇还会宽恕他吗? 秦淑君就是此刻来告辞的。“母后去世,此乃国丧,殿下在宫中多有不便,妾会在外为殿下奔波。”秦淑君冷着脸跟眼前无能的男人告别,“殿下放心,国相会为殿下尽力周旋,让陛下早日将殿下放出东宫。” “国相当真会如此!他、他不是自身难保了吗?那账本上也有他的名字啊!”太子眼睛一亮,随后又灰了下去,他和秦国相是一样的。 父皇不会饶恕他,也不会饶恕秦国相。 “我父乃是一国宰执,岂能轻易替换,殿下,你是一国储君,皇后嫡子,现在皇后去世,你的地位会更稳固。” 秦淑君想,只要皇帝对皇后还有一丝感情,就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放过太子这一回。 可是太子实在烂泥扶不上墙,以前他周身有无数人帮他,还看不出什么,现在他几乎等于孤立无援,就开始优柔寡断。 如此懦弱无能之人,真是叫人瞧不起。 秦淑君想,好在太子足够愚蠢,她才能用这个借口出宫,否则她就要和太子永远绑在一起了。 秦家才是她的根,是她以后的去处,她会好好的在秦家立足。 太子良娣的身份,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好处,反倒成了囚禁她的牢笼,秦淑君想,她必须得到更多属于她的力量,而不是依靠丈夫,依靠他人。 太子没有被秦淑君的话惊醒,反倒更加颓废了,他不是不明白,他只是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皇帝的态度,他并非毫无所觉,他的人都被皇帝牢牢控制,他的生死,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而皇帝,并没有让他好好活下去的意思。 汀兰很快就依靠沈玉耀的人,混入了东宫。 不算沈玉耀的人,应该是元石陆的人,他的能力还是挺强的,沈玉耀不过是送了他一阵东风,他便一路往上,能为沈玉耀做实事了。 仔细想想是应该的,元石陆又不是第一年在禁军,他原本就已经在禁军中成为统领了,沈玉耀不过是碰上了他落魄的时期,甚至就是沈玉耀造成了他的落魄。 好在元石陆被沈玉耀忽悠的不轻,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因果关系,坚定的认为沈玉耀就是他的伯乐和贵人,他以后要听命效忠的人。 汀兰看到禁军的表现,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又有了几分把握。她到太子面前时,立马跪地开始求太子,“见过殿下,殿下!娘娘是被害死的,还请殿下为娘娘报仇啊!” 太子猛地一激灵,“汀兰,是谁害死了母后?” “是陛下……”汀兰话刚说出口,又惊又怒又惧的太子,就上前冲着她胸口踹出一脚,将她重重踹倒在地。 汀兰只觉得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的她半天爬不起来。 但是她的嘴还能说,喉咙间的血腥气没有让她有丝毫迟疑。 “殿下,您被困东宫,想来不知道。陛下已经调了京州大军,前来京城,还命令禁军将东宫里外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杨府被大理寺找上门,郑府更是与东宫一样,被禁军围困。娘娘与国舅联络,国舅说,夜里有人翻入郑家,想要先找到之前那笔钱的下落。” “入郑家?还好,还好……”太子本来理智已经到了边缘,听到是翻入郑家,松了一口气。 那些钱,被敬王藏了起来,敬王买卖柳暗花,本就有许多藏东西的地方,十分隐秘,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殿下!郑家有东西,决不能让人发现,您忘了吗?” 粮食、金钱,两项加起来,沈玉耀猜测太子可能是养了私兵。 而那些私兵最好的藏匿地点,就是郑家的地盘,那郑家很可能会有残留一些东西,比如甲胄兵器。 太子如遭雷劈,没错!比起左州的钱粮,郑家的东西更不能放出去!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眼睛都放在了左州身上,而他遭此大难,也是因为左州,导致太子甚至忘了更严重的东西。 太子府下本就有私兵名额,但几千兵能做什么? 他当然养了更多人! “国舅怎么说,国舅还跟母后说了什么!”太子将汀兰从地上拽起来,如同疯魔一般的盯着汀兰,怒吼问道。 “国舅说,还请太子早下决断,他随时可以帮太子动手。” 汀兰喘着不均匀的气,忍着疼,断断续续的说着。 太子像是被人卸去了浑身力气,陡然放手,任由汀兰倒下。 造反逼宫,这是太子从来没有想过的路。 他是太子啊,他日后登基是名正言顺,何必狼狈到自己动手呢? 可是所有人都在逼他! 父皇动兵是在防着他,同样也是为了压制他,京城中东宫也有自己的私兵,只不过才八百人,为了不让这八百人闹出大动静,父皇才会动了京州兵。 太子的脑子像是突然揭开了一层纱,骤然清醒。 他低声呢喃着,“我绝不能坐以待毙,母后已经去世了,他不会放过我,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殿下,奴婢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请殿下下令,奴婢一定会帮殿下!” 汀兰已经缓过劲来了,她的胸口依旧钝痛,眼神却变得极为清亮可怕,带着一股说不上来,很是诡异的希望,她就那么看着太子,等待着太子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太子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摇了下头,“不行,不能轻举妄动。” 他总觉得事情不太对,他可是一国储君,储君之位不能善动,况且他又没有造反,父皇怎么能突然杀了他呢? 只要他不造反,天下人都看着,父皇是不能取他性命的,他是一国储君啊! 储君的位置是目前太子安全感的唯一来源,他坚信自己身为储君,不可能被皇帝杀了。 确实如此,如果皇帝动手,最多就是将太子废了,顺带着将太子党的那群乱臣贼子给清理掉。 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帝和太子之间还没有走到你死我活的境地,只要太子能稳得住,他就可以保命。 太子能不能稳住,要看他的敌人愿不愿意让他稳住。 沈清瑾已经和敬王勾结,敬王绝对不会去帮太子了,而有沈清瑾在一旁煽风点火,就算今日皇帝能留太子一命,等太子被废后,沈清瑾是一定会动手的。 所以这本就是已经走入死地的局,唯一的一条活路,是去动手造反,从皇帝手里抢到皇位,只要太子登基,那什么威胁都无所谓了。 可惜太子没有这份魄力。 汀兰听着太子的话,就知道太子不打算动了,她眼底的希望光芒闪烁了一下,低声说道:“殿下真的信任陛下吗?娘娘去世前,一再叮嘱奴婢,让奴婢告诉殿下,千万不能高看一个帝皇的慈爱之心。京州兵已经在路上了,不消两日,就能到京城外,届时殿下就如同那笼中鸟瓮中鳖,在劫难逃。” 有关性命的危险让太子动摇,尤其这些话汀兰是以皇后的口吻来说,在太子听来,就像是预示着未来的箴言。 他不想相信,又不得不信。 “殿下,我们可以不先动手,但绝对不能错失先手,陷入被动啊。” 太子更纠结了,在汀兰耐心快要彻底被消磨前,太子拿出了一个信物。 他十分信任汀兰,或者说是信任皇后,东宫的人现在出不去,他干脆就将那信物交给了汀兰。 “这是本宫私兵的信物,拿着它,就能号令五千私兵,但五千人太少了,你将此物交给国舅后,让国舅准备着,顺便告知敬皇叔,让他也做好准备,随时反击。” 太子说的是反击,而不是主动出击,是因为他清楚,他们这点儿兵在皇帝面前,什么都不是。 光禁军就能将这些兵全部镇压,更不要说还有威胁更大的京州兵。 不过是防范于未然,总不能敌人动手的时候,他们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只要稍微反抗一下,保住他们的命,他们就有重新来过的那一天。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汀兰将信物接过来,妥善的放在怀中,很是欣慰的对太子说:“殿下,娘娘会以您为荣,您一定能为娘娘报仇雪恨!娘娘本来病不算重,但她在喝了太医送来的药后,就呕吐不止,最后吐血而亡,能让太医下此毒手者,只有一人!娘娘是被陛下害死的!” 太子听的满头是汗。 他对皇帝不光是有儿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还有惧怕,惧怕强者的弱者,连冲着强者咧嘴呲牙都不敢。 皇帝的心计手段,还有他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军队带给皇帝的底气,那都是羽翼未丰的太子难以抵抗的武器。 他知道这场战争一旦吹响号角,他必定会输,所以太子惧怕,不愿意与皇帝撕破脸,他甚至连造反的勇气都没有! 沈玉耀没想到太子会怂成这样,她低下头看着手边随意摆放的信物,那是一块龙纹玉佩,只有半个,汀兰给她送来的。 果然,汀兰对太子已经没有丝毫忠心。 “公主,太子不敢起兵,传令让吴国舅在外警惕着,他手下,只有五千私兵。” 身为一个太子,太子府私兵名额八百,最多可以养到两千的太子,他手底下只有五千人,还是偷偷摸摸养起来的。 沈玉耀实在是不知道该说太子有野心,敢扩张势力,还是说太子的野心太小,五千竟然就满足了。 最后沈玉耀还是觉得太子的野心太小了。 不过这五千人若是精兵,那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沈玉耀这个收遗产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明日我要出宫,你妹妹的尸身,我会命于三尽快找到,必不会让她曝尸荒野。” “多谢公主。”汀兰听到妹妹的消息,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沈玉耀觉得汀兰可能是没反应过来,当悲伤过于巨大,人在短时间内就不会有任何感觉,直到这股悲伤随着时间慢慢减弱,一直到人能承受的时候,才会骤然爆发。 这是人体自我保护的机制,却也是任何人都不愿意触发的本能。 沈玉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情绪只能依靠自身去慢慢消化,她只能伸手拍了拍汀兰的肩膀,让汀兰下去休息。 太子不愿意造反,沈玉耀会帮他一把。 当事情经过他人的转述,真相就会被掩埋一部分,如果转述的人还别有用心,那颠倒黑白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 太子对汀兰的信任,注定会让他走上死路。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57节 第二日一早,沈玉耀坐上了马车,一路上到处都是一片素白,连宫女太监身上都绑了白色的布条,身上不见丝毫亮色。 国丧不需要人们说出口,只从这天地一片的苍白中,就能感觉到沉重的哀伤。 但真正会为人死去而感到悲伤的,只有亲近的那些人罢了。 而皇后更为可悲,没有一个人真的为她哀叹哭泣。 沈清瑾昨天就收到宫中的消息,知道沈玉耀会来。 本来沈玉耀说要留在宫中帮曲贵妃,结果曲贵妃晚上回来的时候,非要让沈玉耀离开,说宫中乱糟糟的,她顾不上女儿。 沈玉耀正好也拿到东西了,留在宫中没什么用,干脆今晨就按照皇帝原来的吩咐,出来找沈清瑾。 出宫办事会方便很多,沈玉耀觉得太子之所以动作很小,养兵都只是小打小闹,估计和他在宫中常住有关系,东宫就在宫城,进出的人审查严格,而且太子身边有不少皇帝的人,做事束手束脚,难以搞大动作。 这样看来,沈崇的性子是掌控欲较强的,在他面前第一个出头,讨不着好果子,会很影响发育。 沈玉耀在没有彻底肥起来前,不打算让皇帝发现她的野心,而且她还需要有人给她顶锅。 亲哥沈清瑾是个好苗子。 话说回来,沈清瑾身边都养了不少为他出谋划策的幕僚,结果太子那边就没几个真的能给他出主意的,现在皇帝将东宫封锁,太子身边愣是一个能托付的心腹都没了,最后只能将重要的信物交给汀兰。 真的,作为一个太子混到这份上,趁早还是别干了吧。 沈玉耀下车时,一抬头就看见沈清瑾在门口等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沈清瑾脸上有股意气风发的快乐,不确定,沈玉耀又看了两眼。 哦,不应该叫意气风发,应该叫满面春风。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成亲没多久,正和心爱的人蜜里调油呢,这么幸福。 申王府没有女主人,后院更是一个能被称之为女主人的人都没有。 沈清瑾怕不是要搞龙阳。 沈玉耀对沈清瑾印象极差,尤其是知道沈清瑾为了所谓的“大业”,去跟敬王合作的时候,沈玉耀简直想将沈清瑾与太子绑在一起,一起送上路。 但不看僧面看佛面,沈清瑾是曲贵妃的儿子,只要他不亲自动手去踩沈玉耀的底线,沈玉耀暂时可以不主动出击。 “玉阳,母妃这几日忙于宫务,想来让你受委屈了,快入府,兄长为你准备了最爱吃的饭菜。听说你还爱吃东宫的蜜饯,兄长也为你准备了一份京城最好吃的,你尝尝看,哪份更合你胃口。” 沈清瑾是知道怎么跟太子对着干的,虽然他这样的态度,有点儿像虚空索敌。 “母后去世,我没什么胃口,三哥不如帮我准备个屋子,我休息一下。” 沈玉耀昨天一直在想要如何保证她要做的事情能有条不紊,不出差错的做到最后,睡得很晚,眼底还有血丝。 她只想补觉,然后放出手下去干活。但是她的态度让沈清瑾不满了。 “玉阳,皇后已经死了,以后母妃是你唯一的母亲,我是你唯一的亲生兄长。”沈清瑾是真的很想让沈玉耀明白一个道理,皇后母子不是好人,她不应该向着那两个人。 “我知道,但我很困。” 此刻他们已经走入申王府中,估计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所以申王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皇后和太子,沈玉耀很无奈,她穿过来之后,自问从来没有帮过皇后太子,哪一次她不是坑太子? 就算是原主,也没帮过皇后太子几次,就沈清瑾跟个妄想症似得,总是警告原主不要跟皇后太子走的太近。 本来关系就不好,屡次的警告让原主生出逆反心理,更是故意向着皇后太子了。 沈清瑾仔细观察沈玉耀,发现沈玉耀面上的疲惫不是作假,这才相信了她的话,让人带着沈玉耀去睡觉。 等沈玉耀离开,陶李上前问沈清瑾,“王爷,七公主那边可要找人盯着?七公主身后的侍女,来路不凡。” “那应该是父皇分给她的暗卫,不用盯着,玉阳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沈清瑾有些嫉妒,暗卫培养不易,在发现太子身边有暗卫后,沈清瑾便想要一个,谁知道皇帝将第三个暗卫给了沈玉耀。 可见沈玉耀多么受宠,沈清瑾想着,他得好好讨好这个妹妹。 以后太子和皇后都不在了,就没人能挑拨他们兄妹的感情,只要他和沈玉耀的感情好一些,沈玉耀愿意在皇帝面前为他多说几句话,那剩余的兄弟中,他就是最出挑的。 也是最应该成为下一个太子的人。 一天过去,京城有了一丝异动。 郑家有人拿了口信,出了城去,开始调动私兵。 同时沈玉耀联络了元石陆,打算联手演一出大戏。 沈玉耀是和元石陆在京城中的画舫上见面的。 夜里,这画舫是高官喝酒谈笑的休闲之地,白天,则是让普通人泛舟湖上的清净之所。 沈玉耀大笔一挥,拿沈清瑾的钱包了画舫,悄悄接了元石陆上来。 元石陆好几天没怎么好好合过眼,眼底的青黑很明显,但是人精神头很好。 “此番多谢公主相助,元某感激不尽,公主,日后元石陆以公主为首,公主说什么,属下便做什么!” 元石陆这次是真服了,之前他被打压的厉害,身为统领去看大门了,沈玉耀说送他青云梯,他还想着能有多厉害,结果沈玉耀就拿出来柳暗花的线索,甚至连目标都给他找到了。 说老实话,元石陆替皇帝办过不少私底下查案的事,但这是第一回 他查的如此轻松,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元石陆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一个久居深宫的公主,是怎么掌握那么多详细秘闻,而且愣是谁都没注意到沈玉耀! 元石陆佩服脑子好的人,沈玉耀绝对算一个。 他因沈玉耀起复,那自然要为沈玉耀所驱使。 “记住你今日的话,此后,以我为主。”沈玉耀说完,拿出半块玉佩,“放心,只要你听我的,禁军大统领之位,很快就会被你收入囊中。现在又有任务要交给你了,你能做到吗?” “公主请讲!属下必定竭尽全力!” 元石陆激动的心脏狂跳,大统领之位,他原本想都没想过。 大统领都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而他进入禁军满打满算不过四年,四年时间哪儿能让陛下对他全然信任! 但是沈玉耀说可以,元石陆对自己没信心,对沈玉耀却非常有信心,公主说行,那一定行! “这个东西,复制一个类似的,要尽快做出来,哪怕不够精美也没事。等到了晚上,安排一个懂事的自己人,将此物交给太子。与他说,陛下已经下旨废太子,清算旧账,京州兵还有一日入京,今夜乃是最后机会,可反。” 元石陆一听这话,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东宫的私兵留在宫中的只有一百余人,靠那一百余人肯定不能突破禁军重围,去紫微宫杀皇帝去,这个时候,禁军内部就需要有部分人做内应。 “可是公主,宫门之间的禁卫,并非我的人,太子私兵可能出不了东宫,就被镇压了。” 如果造反根本就没什么动静,太子是傻子吗?他还动弹。 再说到时候围着东宫的禁卫没能拦住太子,他们这些禁卫都要掉脑袋。 “本来也不指望他成事,若真让他动了外面的兵,我就亏大了。只是让他起这个心思,闹上一番,叫陛下知道,太子已经无药可救。” 现在太子就像是惊弓之鸟,他已经成为一座孤岛,他对外界的所有了解,都是片面的,因为信息来自于少数的几个人。 沈玉耀只要控制这些人给太子输送错误的信息,就能轻而易举的让太子走她为太子准备好的路。 “不会有禁卫出事,大皇兄还是太子,你们不敢对太子下狠手,那是碍于君臣之礼,最多是被降职,还能要了你们的脑袋?” 如果等皇帝真的将太子废了再动手,那就不好收拾了,沈玉耀现在手底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金贵的很,她不会让手底下的人去送死。 元石陆听沈玉耀如此笃定的说不会有事,稍微松了口气。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汀兰,会配合你们行事,让你的属下都动作轻点儿,太子的私兵尽量留活口。” 那些私兵都是沈玉耀未来的财产,沈玉耀希望尽量完整的继承太子的遗产。 “属下遵命!” 这件事里比较麻烦的就是伪造玉符,还有晚上摸黑打的时候,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沈玉耀喝口茶,倚着栏杆向下看湖,湖中锦鲤来回游动,悠闲自在。 画舫很快就靠岸了,说完事,沈玉耀也没有多欣赏景色的闲心,她其实也有点儿紧张。 是非成败,就在今晚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玉耀在宫外等消息,她等来等去,最后等到的不是太子被废的消息。 而是沈清瑾一脸焦急的来找沈玉耀。 他的声音因为压抑欢喜故作悲痛而变得十分滑稽。 他冲沈玉耀说道:“玉阳,太子自戕了!” 自戕? “啊?”沈玉耀真情实感的疑惑了。 惊喜和意外,真不知道是哪个先来。 太子是不是有毛病,他就算造反失败,皇帝还没开口呢,他怎么就自己不想活了? 第50章 夜太深了,皇宫能传出消息,已经是不容易,想深夜入宫探明情况是不可能的。 后半夜沈玉耀和沈清瑾都没睡着。 沈清瑾是兴奋的不行,他有种走在路上突然被金元宝砸头的感觉,之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突然降临在身上了。 皇后母子共赴黄泉了! 而沈玉耀则是在等更详细的情报。 皇子公主不能从宫门进入皇宫,暗卫却有专门的路径可以进去,于是在清晨,带着一身露水回来的。 见到沈玉耀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沈玉耀,太子并非自戕。 “公主,是汀兰杀了太子。” 昨日宫中有好一场大戏,汀兰和元石陆先后带着沈玉耀给的假消息入宫,同太子说了国舅要帮他造反一事。 太子那一刻惶恐难安,打死也不想此刻造反。 他心中还是有一点希望的,他寄希望于满朝文武还有皇帝的那一点儿慈父之心,这天底下就没有皇后刚死,便废除皇后唯一嫡子的太子之位的道理! 太子一直不开口,元石陆派去的人就烦了,而元石陆派过去比较机灵的自己人,是李聪。 李聪从元石陆处得知,自己是在为玉阳公主办事,想着他第一回 办事,若是不将事情办好,哪里能体现他的厉害?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58节 如果体现不出他的厉害,岂不是让玉阳公主觉得自己收了个没用的属下! 不想当将军的小兵不是好小兵,李聪纵使没有元石陆那份蠢蠢欲动想去当大统领的心,也有想做统领的心啊。 所以他为太子积极的出主意,告诉太子,现在皇帝一直将你囚禁在东宫,你就是有一堆掏心窝子的话,也没办法对着皇帝说。 还不如去见见皇帝,也许父子俩见面,就能勾起皇帝对你的爱子之心。 到时候说什么都行,只要让皇帝心软,这事儿就算成了。 太子一听,觉得此话有理,如果一直两边不见面,那皇帝下达任何命令,都不用看他反应,就好像在处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他们父子俩自然就会渐行渐远,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那种互相信任的状态了。 于是本来安排好是给太子造反用的私兵,和说好要演戏的禁卫,都成了促进父子见面的工具人。 李聪是想将太子从东宫弄出去,只要太子出去了,那到时候究竟是什么情况,还不是他说了算? 太子引一大帮人出门,违抗皇命,不是要造反是干什么! 结果李聪前脚刚将太子说服,唤来私兵,后脚汀兰就一刀刺穿了太子的胸膛,送太子上西天了。 等李聪安排好太子私兵,进去找太子的时候,汀兰就站在血泊里,尤不解恨的想往太子身上戳窟窿。 吓得李聪赶紧拉住她,人都已经没气了,还破坏尸体干什么,到时候太子死的太惨,想补救都来不及。 太子自大狂傲,将人命视如草芥,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不光奴仆只有一条命,他同样也只有一条命。 沈玉耀听完这件事的始末,只想拍手叫好,同时又很疑惑,“跟在太子身边的暗卫呢?他没有管,也没有将事情告知陛下?” 皇帝肯定在太子身边放了人,怎么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跟在太子身边的暗卫乃是刘二,刘二他与我较为相熟,和皇帝身边的曾一不同,他为人较为机灵些,善于变通,此番他答应与公主联手,不会将此事告知陛下。” 皇帝肯定是要将最忠心的暗卫放在自己身边,其次放在太子身侧。 刘二对皇帝很忠心,可对太子就没什么忠心了。 因为太子这个人,实在是不堪大用,他还没登基,就开始亲小人远贤臣,皇帝送给他的暗卫,他不光没有像沈玉耀一样利用起来,还想发设法的刁难对方,希望对方能赶紧离开。 不仅如此,他还防着刘二如同防贼,于总是在沈玉耀身侧侯着,而刘二,大多数时间他都在东宫的某个角落。 这导致刘二无法听见太子与其他人说话,也不能时刻盯住太子的行动,保护他的安全。 太子现在就死在了他的眼皮底下,如果他将此事告知皇帝,那皇帝绝对会认为他不是个合格的暗卫,要了他的性命。 既然如此,为何不主动与他人合作,瞒下太子的真正死因呢? 反正他忠心的皇帝没有任何危险,现在比较危险的人是他。 于就是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才会去接触刘二,刘二的反应没有出乎于所料,他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在太子身边的这些年,刘二没少受罪,早就怀恨在心,太子的死,简直就是大快人心了。 “既然没有暴露,那就将汀兰尽快接出宫去,找到她妹妹的尸首了吗?” “没有,但从敬王府的奴仆手中,寻到了芷雪姑娘常戴在头上的钗子,属下怀疑敬王可能会将那些女子的尸骨,尽数埋在后院或沉入塘中。” 又或者是运出京城,挖坑埋了,放火烧了,任何毁尸灭迹的事情,他都可能干。 想要找到尸骨,都很艰难。 “唉,有东西就先立个衣冠冢吧,太子既然已经死了,相信很快,就会轮到敬王。” 沈玉耀希望尽快让汀兰看到点儿念想,否则汀兰现在的情况,她真的很担心会寻短见。 毕竟亲手杀了太子,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宫女能做出来的。 “汀兰是如何制服太子的?”沈玉耀有些奇怪这一点,太子再废物,他也是个成年男子,而且还曾经习过武。 汀兰是个身形瘦弱的宫女,在皇后身边做事,平日里做不了太多体力活,两者体型力量悬殊较大,汀兰能伤到太子就不错了。 刺穿胸膛,这太讲究发力点和角度了。 “回公主,汀兰用了黄粱一梦。” 那让人昏昏欲睡,毫无抵抗能力的药,沈玉耀当初意识到香炉里有剩,便让汀兰去放好。 没想到汀兰还留了一点儿在身上,用在杀太子的计划中。 沈玉耀听完,沉默半晌,“真是命中注定。” 皇后死于黄粱一梦,命中注定她的儿子,同样会死在美梦中。 太子死了一了百了,可事情没那么快就结束。 皇帝认为太子是造反不成被镇压,惊惧之下自杀了,这种死法实在是过于丢脸,看在人都死了的份上,皇帝就没有直接陈述真实情况,而是对外宣称,太子悲伤过度,昏厥去世。 和皇后一样,是得病死的。 而太子留下的良媛怀有身孕,众人默契的将她遗忘在角落。 或许对于大人和孩子来说,遗忘才是当下最好的结果,不会因为失败而丢了性命。 至于秦淑君,她一直住在秦府,太子去世,她成为太子遗孀。大庄没有陪葬的习俗,所以没人管秦淑君,等太子去世超过一年,秦淑君去留随意。 皇宫前后要办皇后和太子,两个地位无比尊贵的人的丧事,一时之间京城皆缟素,人人面上带悲色。 在这种气氛的绝对压抑下,前朝有人开始议论,说此乃不祥之兆。 先是左州大水,其后又出现皇后和太子先后急病去世,简直就是上天在惩罚大庄,定是建国之时,杀戮太过,希望陛下能去祭天认罚,下罪己诏。 皇帝可能是真觉得自己有错。 毕竟太子是他儿子,他认认真真培养多年的儿子,最后成了一个废物,不是他的错,还能是谁的错? 于是定下时间,年前去一趟先帝庙宇所在的敬宇山。 大概是觉得自己既然要下罪己诏了,那么做事激进一点也没事,于是刚出了皇后头七,皇帝就命禁军将郑家围了,以郑家利用太子,从中作梗,贪污左州赈灾款为由,抄家。 杨家的罪证不多,杨成业丢了官,从户部尚书变为普通白身,杨家损失比起郑家要小得多,至少其他杨家人没有受到牵连。 所有证据都是从东宫搜出来的,供得起任何人查阅,没有丝毫问题。 皇帝这一次动手,一直到出了九月才算彻底消停,十月寒衣节,沈玉耀为皇后太子烧去过冬的衣裳,看着宗庙里皇后和太子的牌位,出了一会儿神。 皇帝心狠,同时又心软。 他到底还是给了自己的发妻和嫡子一个体面,允许他们接受后世供奉,与他死后同葬入皇陵。 “在看什么?” 曲贵妃给列祖列宗叩首,起来就看见女儿目光直直的望着皇后的牌位。 她心中有些酸,开口问沈玉耀。 沈玉耀转过头,“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不过一个月。” 重阳宴上,帝后与太子的大戏还在眼前,十月一,其中两个人就已经被埋入地下了。 “生死不过寻常,有什么好感叹的,你还是太小了。与母妃在山上走走?” 沈玉耀点头,起身搀扶曲贵妃,两人从祖庙出来,顺着青石路向外走。十月已有寒风吹过,京城的寒风带着锋利的刀,打在人脸上微微刺痛,所以两人很快就找了个背风的太阳地呆着。 祖庙坐立在敬宇山的半山腰,再往上走就是先帝庙宇,从此处向外望,山上已现凋零,树叶枯黄,光秃秃的枝干张牙舞爪的指向天空。 曲贵妃坐在宽大的石头围栏上,斜靠着看向山下。 山下有人影来回走动,如同蚂蚁。 “过几日,你父皇和皇祖母都会过来祭天,还有文武大臣们。等罪己诏昭告天下,此番乱局便算是了结了。” 曲贵妃现在执掌后宫大权,形同皇后,只差一个名头了。 但是沈玉耀从她脸上,看不见什么快乐。 好像皇后和贵妃,于她而言,都只是沧海一粟,微不起眼。 “敬王狼子野心,左州的事情他出手最多,而且他身上还有更大的罪,父皇此次不一同处理,是养虎为患,日后必有灾殃。” 沈玉耀不觉得事情会就此了结,敬王还活着,他身为罪魁祸首之一,焉有逃脱之理? 但曲贵妃去却不这么想。 “敬王不会有事了。太子一死,天大的罪过,陛下都可以揭过。” “为何?他是罪魁祸首,大皇兄所犯之罪,与他相比都不值一提,甚至当初杜高俊可能都是死在他手里,父皇就这么放过他?” 柳暗花的事情还没有爆出,沈玉耀没有跟曲贵妃说此事,但就目前查到的证据,敬王就足够被砍头数百遍。 像那大厦倾倒的郑家,再多荣华富贵,也不过是一刀的事情。 一刀落下,身首分家。 “玉阳,即便你父皇是皇上,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他需要顾及天下臣民。” 曲贵妃说的话,沈玉耀大概能明白,就像这次的祭天和下罪己诏,皇帝就是被迫之下做出的决定。 可这些不过是面子工程,让沈玉耀去做选择,她会和皇帝一样,若是一次拜神,一张轻飘飘的纸能换来太平天下,她每天都下罪己诏,也无所谓。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沈玉耀无法切身的理解古人对名声的看重,对青史的重视,这才会有这些想法。 皇帝呕心沥血的对付世家大族,建立中央集权制度,为的就是能给后世子孙一个榜样,让后世谈论起他时,功大于过。 而皇帝一旦下罪己诏,势必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后人会反复观看罪己诏的内容,这就跟在无数人面前承认错误,一次次发誓自己会改一样。 是令人会极度挫败的事情。 此事要下很大的决心,而走了这一步,就必须忍一忍。 “皇室造的杀孽太重,先帝为了给陛下铺路,杀了很多功臣。后来陛下登基,为了稳固皇位,赐死十几个兄弟叔伯,到最后,只有敬王还活着。他是陛下留给皇室的遮羞布,让世人明白,皇室,没有那么薄情寡义。” 曲贵妃轻声说着,面无表情。 都死的差不多,就剩下一个兄弟了,还留什么遮羞布啊,当别人是傻子? 沈玉耀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想法。 但实际上,世人就是如此,宽恕恶人,严待好人。 杀一人,他们会唾骂那个人的品性,杀百人,他们会惧怕那个人的力量,杀九十九留一,他们会同情。 他们会说,那人还没有坏到骨子里,若真是个嗜血好杀之徒,怎么没全杀了呢? “可是他不死,就会继续让无数人家破人亡。” “陛下不在乎。”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59节 曲贵妃一句话,让沈玉耀意识到,这件事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以为太子倒下,敬王一定会倒,但敬王敢在太子手里头抢肉吃,他就是早确定自己没那么容易死。 皇帝不可能对他动手,皇帝要维护皇室的脸面,柳暗花的事情绝不会从皇帝手中爆出去。 沈玉耀明白了,原来就算她将所有敬王在售卖柳暗花的证据摆在皇帝面前,皇帝也不会给世人一个公平的答案。 那如果将所有真相都公布天下呢? 到时候被百姓所憎恨厌恶的敬王,可以让皇帝下定决心了吗? 沈玉耀不会让敬王活到明年,她发誓。 “母妃,你会在乎吗?在乎坏人能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沈玉耀想知道,皇帝和贵妃是不是想的一样。 曲贵妃当然在乎!她如果不在乎,就不会多年后找准机会,将皇后送上黄泉。但她需要思考一下,思考女儿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好像格外讨厌敬王,要知道敬王可是被你大皇兄连累了,如果你大皇兄那里没有证据,敬王依旧是干干净净的王爷。” 曲贵妃不清楚柳暗花的事情,只以为敬王是跟太子一起,贪污了左州的赈灾款,可能还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想不到一个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心,能做出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既然已经跌下河,有没有人知道很重要吗?他浑身淤泥,就注定做不了旁观者了。母妃,如果敬王是您的亲人,他做了很多坏事,您会和父皇一样,为了名声和脸面,留他一条性命,让他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吗?” “我绝对不会留他狗命。” 曲贵妃的回答很干脆,留下一个烂人的命,那不是保全自己的名声脸面,那是给让未来的自己蒙羞! 帮凶和直接凶手,同样可恶。 沈玉耀佩服曲贵妃的干脆,大义灭亲说起来简单,但很少人能做到,公理和正义自在人心,可人心生来便有偏颇。 祭扫祖坟,烧寒衣贡品,随后就可以下山了。 下山的时候,皇帝和申王从山上先帝庙下来,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 似乎带着怒意,可能是有过争吵。 自打太子去世后,太子之位就空了出来,朝臣们在太子头七过完后,就一直上奏,请皇帝尽快立新后与新的太子。 新后人选自不必说,那当然是曲烟月,贵妃娘娘的位置最高,且多年来执掌宫务从不出错,是贤后人选。 可在太子的人选上,皇帝和朝臣们就无法达成意见统一了。 目前来说,沈清瑾非长非嫡。 曲贵妃之后被立为皇后的话,沈清瑾的身份还能往上走一走,但是当下,他不是长子,长子应该去选二皇子端王沈沂琰。 至于能力,说实话,这么多年来,皇帝一直压着他儿子们在朝堂上的表现,从表面看,哪个皇子都没有原本的太子手中政绩多。 沈清瑾以为太子没了之后,他理所应当的就会成为新的太子,结果到最后,中途杀出来一个二皇子。 沈沂琰没有与弟弟争夺皇位的意思,他没有母族帮扶,自身也没什么雄心壮志。 可他的不争,让沈清瑾更生气了。 沈沂琰不主动争取,还有一堆臣子上赶着去帮,而他辛辛苦苦的筹划,费尽心机让太子栽跟头,到头来就宛如给他人做了嫁衣。 回去的路上,皇帝没有和曲贵妃坐在一辆车上,沈玉耀看了看阴沉着脸的沈清瑾,又看了看同样心情不佳的皇帝,最后溜上了皇帝的龙撵。 见此,沈清瑾不满的皱了下眉头,“母妃,你怎么能任由玉阳胡闹,她是公主,一点儿公主的娴静温柔都没有,日后怎么招驸马。” “玉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没管,用得着你操心?你刚刚与你父皇说了什么,与我到马车上细说。” 被曲贵妃瞪了一眼还嘲讽一通的沈清瑾不敢反驳,更不敢在曲贵妃跟前继续说沈玉耀的不是,最后低着头同曲贵妃上了另一辆马车。 另一边,皇帝见到沈玉耀上来,稍微柔和了表情,问:“怎么不同你母妃一起坐马车,在父皇这儿会很无聊。” “女儿见父皇心情不佳,想着上来同父皇说说话,解解闷,也能让父皇开心些。” “哈哈哈,好,只要看见玉阳,父皇就高兴。” “那父皇不要再皱着眉了,这里有很深的印子。”沈玉耀指了指额头中间,她的额头中间贴着梅花花钿,而沈崇眉头中间是一条竖线。 说明他经常皱眉。 看着沈玉耀额头的花钿,沈崇突然想起了以前。 他与皇后,也曾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 他们曾经期待未来女儿的模样,想着那个小公主,是会调皮可爱,还是温柔大方。但不管是什么样子,沈崇都会无比疼爱那个孩子。 可上天残忍,将那个孩子夺走了,好在,还有玉阳。 “玉阳。” “恩?” “你会想你太子哥哥吗?” 沈玉耀点点头,“想啊,还有母后,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那可真是太想了,尤其是看见太子给她留下的五千私兵,还有不少金银珠宝,她就想着要是太子再厉害一些就更好了,那样一来,她就能获得更多遗产。 至于皇后,她倒是没怎么想过,那个可怜可恨的女人,死亡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那你觉得,谁能做你新的太子哥哥,代替大皇子,继承皇位。” 沈玉耀听了这问题,心底哈哈一笑。 那还用说?当然是她的大冤种亲哥了。 沈崇身体很好,看上去再活二十年都不是问题,现在谁继承太子之位,谁就是下一个先太子,迟早成为给沈玉耀留遗产的工具人。 “女儿不知道,谁都不可能代替大皇兄,他永远是我大皇兄。难道在父皇心中,会有一个皇子能完全取代大皇兄吗?” 沈玉耀心里想推荐沈清瑾,让沈清瑾去接受一下来自严父的“爱”,但是她嘴上一个字都没吐,反倒和皇帝打起了感情牌。 皇帝的决定从来不需要问人,他既然问了沈玉耀,就说明他心中属意沈清瑾为下一个太子。 这个问话,不过是摆在明面上做做样子。 或许还希望沈玉耀推荐沈清瑾,然后将此事宣扬出去,叫沈清瑾和沈玉耀之间的关系能变好一些。 “当然不能,他永远是朕唯一的嫡长子,但是,朝堂需要一个新的太子,大庄需要一个新的储君。” “一定要有太子吗?女儿近来读史书,发现很多时候,太子的位置都是空缺的,就连父皇,也不是一开始就为太子。女儿有时候会想,大皇兄做事丝毫不顾自己身为太子的责任,会不会就是因为,他生来就是太子,所以他完全不懂珍惜,不知职责所在,最后酿成大错。” 皇帝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一次缓缓皱了起来。 他发现沈玉耀真的很不一般,她能看到很多人看不见的东西。 寻找问题的解决方法很简单,难在意识到问题所在。 解决问题的人,满朝堂都是,可能发现问题,且敢于说出的人,却寥寥无几。 御史在朝中充当着发现问题,说出问题的角色,可很多时候御史只能看到最浅显的问题,深层次的真正问题,需要满朝文武去讨论,需要皇帝去思考。 “如果玉阳是皇子,那父皇,或许就不用犹豫选谁为太子了。” 沈崇说出这话时,不够是随口罢了,他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 但是这次,沈玉耀没有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反倒问皇帝,“玉阳是公主,公主同样是大庄的君主,为何玉阳不能帮父皇忙,不能像皇子一样,为父皇分忧呢?” 沈崇一愣,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问。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开怀一笑,“哈哈哈,玉阳好志向!这才是朕的女儿!” “父皇还是没说,为何女儿不能为父皇分忧?” 沈崇见沈玉耀是真心在疑惑,便收起了笑容,伸手摸了摸沈玉耀的头,认真的说道:“因为朝堂上有太多的不得已,有太多太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朕希望玉阳永远能快快乐乐的生活,永远活在日光下。” “父皇就像是在娇养一朵花,可女儿不是花,是人。女儿也会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女儿不希望父皇伤心。如果女儿早就看出这一切,或许,大皇兄和母后都不会死,事情也不会走到如今这般田地。父皇想让女儿永远活在光里,但有白天就会有黑夜,日升月落,非人力可改变。父皇身为皇帝,尚且有许多的悲伤难过,女儿又怎么可能一辈子快乐无忧呢?” 沈玉耀的话一字一句的砸在沈崇心上,让沈崇意识到,他的小公主真的已经长大了。 沈玉耀继续说,“女儿已经快忘了上一次看见父皇开怀大笑,是在什么时候,父皇现在就算是笑,眉头都是紧锁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沈崇确实是个心狠的帝王,但他同时也是一个父亲,是一个人。 是人,就会被感情所左右。 沈玉耀说话实在是太好听,她说的话句句戳人心窝,让人陷在感情中,无法做出理智的判断。 然后脑子一热,说出不该说的话。 “玉阳,以后你就扮做皇子模样,与其他皇子一同上朝如何?你说的不错,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够珍惜,朕决意让皇子们好好历练,你就上朝,帮父皇好好盯着他们,看看他们谁在偷懒。” “当真?父皇,您是这天底下最开明的父亲,是最疼爱玉阳的人!” 沈玉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呢,她本来就是想给沈清瑾挖个坑,让沈清瑾不要那么快如愿以偿,结果沈崇给了她一个没想过的大礼。 上朝! 虽说要扮做皇子模样,但沈玉耀就没长着男孩子的相貌,任谁看见她都会觉得她是女孩,更不要说身为皇帝最疼爱的公主,大多高位臣子都认识她这张脸。 穿一身男装,也不过是掩耳盗铃,面子上看着好看,其他大臣不能以朝堂上不应有女子来攻击沈玉耀。 虽然只要沈玉耀不愿意从朝堂上退下来,这个攻击的话术,迟早会出现。但在沈崇还在的时候,不会有人说。 沈崇说完就有点儿后悔了。 可是看见女儿欢喜的笑,他又觉得没什么。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不都是他的地方吗?身为他的女儿,在后宫可以随意行走,在朝堂上,自然也可以。 沈崇觉得其他儿子实在愚蠢,只有女儿又贴心又聪慧,他不想重蹈覆辙,需要有一个局外人,帮他看一看。 这也是对祖宗留下的江山负责。 人总会为自己的过错寻找借口,尤其是不愿意更改的过错,沈崇很快就在沈玉耀一句接一句的夸赞中说服了自己,并且心情大好。 而正在曲贵妃跟前,老实听骂的沈清瑾,根本没有想到,他妹妹正在皇帝面前,不遗余力的为他挖坑,最后硬是挖出个通天大道来。 是沈玉耀的通天大道,是沈清瑾的绝望之路。 曲贵妃抬头看儿子那副老实听骂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几分。 “你已经是个大人,不再是事事要听从母妃的孩童,你身边有好人,也有坏人,你要学会分辨他们告诉你的每一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得直面自己的错误,有错就改,方能变得强大起来。” 曲贵妃有时会后悔,她当初因为女儿被抢走,气愤不已,那时她的情绪不稳定,经常会对沈清瑾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仇恨实在深埋心底,而孩子又对母亲察言观色,沈清瑾记性不错,所以小时候他就知道,母亲非常的厌恶皇后太子。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60节 连带着影响了他的态度,让他变得有些偏激。 现在大仇得报,曲贵妃年纪大,阅历高,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显得太高兴,沈清瑾却不行。 他刚刚在山上就当着皇帝的面,不小心说漏嘴两句,比如太子的死属实是活该,他犯了大错,皇帝没有废他,还允许他入皇陵,已经是仁慈了。 沈清瑾的本意是劝皇帝不要伤心,但字字落在皇帝耳中,都让他不痛快,于是皇帝呵斥他冷心冷情,畜生不如。 沈清瑾的性格缺陷不是第一天了,曲贵妃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让他谨慎一些,做事稳一点,不要那么自大的以为所有事情都会如同他料想的一般发展。 但沈清瑾从来不会将这些话听进去,皇帝对他的呵斥,也让他粗暴的归为皇帝还是更为疼爱太子,即便太子死的那么不光彩。 “母妃说的是,儿臣铭记在心,日后必定省吾身,注意祸从口出。”沈清瑾认为他最大的错误是说错了话,而不是他的不合时宜。 曲贵妃一听,就觉得很无奈。 孩子大了,不好管了。 而且沈清瑾的性格已经定了型,即便是亲妈,也难以将性格扭转过来。 “你心中有数便是,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得沉着冷静,抽丝剥茧般的去处理,收收你的心,你还没有稳坐赢家的宝座呢。” “母妃,之后您必定为皇后,而儿为嫡子,就算二哥他占长又如何?他就是个庶出,还没有母家帮扶,哪里比得过我?” “曲家也不会事事都帮着你,事情没有彻底定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你还不是太子,就不要摆太子的架子,小心被人捧得太高,掉下来摔死。” 曲贵妃气急,说的话就比较难听了。 但她说的都是大实话,而沈清瑾从小就听这些话,完全不会介意,反倒会往心里去一点。 他收了收得意的表情,慢慢的变成往常温柔的模样,人畜无害,一点儿看不出一肚子坏水。 曲贵妃对此很满意,“这样才对,你就该跟你妹妹学一学,天塌了,你妹妹都能藏得住狐狸尾巴。” “玉阳?她能有什么心机。”沈清瑾不屑。 沈清瑾可以将刁蛮任性这些词都砸在沈玉耀头上,却绝对不会认为沈玉耀很有心机。 他就是觉得沈玉耀是个很不可理喻的妹妹,但凡他能选,他都不想要这个极为受宠的妹妹。 因为不管沈玉耀多受宠,也绝对不会在皇帝面前,为他说半句好话。 明明他们才是最亲的兄妹,却只知道向着外人对付他这个哥哥,沈玉耀在沈清瑾眼中,就是愚不可及。 “你又自大了。好在玉阳是个公主,不然的话……”她可能就会失去自己的儿子了。 曲贵妃很清楚,沈清瑾没办法做到沈玉耀更好,他斗不过沈玉耀。 好在沈玉耀是个公主,这是沈玉耀唯一的缺点。 曲贵妃不知道沈玉耀克服这个缺点后会变成什么样,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她只知道沈玉耀不是以前的她了,或许是太子和皇后的事情,让沈玉耀得到了成长。 论起为君者的天资,沈玉耀比沈清瑾要强很多,因为曲贵妃没有在女儿身上看到致命的弱点。 知人善用,喜怒不形于色,不被感情所左右。 沈玉耀就像是天生便会这些,她每日里嬉笑怒骂没个公主模样,可她却能在权力的漩涡里来了又走,进退自如。 曲贵妃自认活了四十多年,也没有自己女儿这一手,要知道之前沈玉耀是和太子他们一伙的,可等太子和皇后真的倒下,沈玉耀受到一点儿伤害了吗? 没有,不仅如此,她还跟沈崇的关系更亲近了,要是沈清瑾想上沈崇的龙撵,肯定会被皇帝给赶下来,但沈玉耀就可以上,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坐上去了。 很快车队就到了皇宫,到了宫门前,沈玉耀下车就看见了等在宫门口的元石陆。 因为太子造反的事情没有被爆出来,所以元石陆的职位并没有得到提升。 不过沈玉耀为他铺的路还是挺顺的,目前元石陆已经得到了皇帝的信任。 只是元石陆一般都是帮皇帝奔波在外,或近身护卫,今日怎么守在了宫门口? 沈玉耀不解,她从元石陆凝重的神色中感觉到,有大事发生。 “末将见过陛下,陛下万安!陛下,大理寺卿江大人与刑部尚书石大人,跪求面见陛下。” 沈玉耀还没下车,听到这话后,马上就皱了眉。 两名高官大臣,竟然要跪求面见,定然是出了大事。 不过沈玉耀没有留下来仔细听,而是同皇帝见礼说先告退了,沈崇点点头,先一步领着元石陆直接骑马进了宫城内。 正好沈清瑾打算回申王府,从后车上下来。见到皇帝骑马离开的匆忙背影,他一脸不解。 “父皇这是有什么急事?” 他问沈玉耀,沈玉耀当然摇头说不知,她不会说自己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沈清瑾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有答案便罢了,他转身向马车行礼,“母妃,儿先回王府去了,母妃回去路上小心。” “恩,你也是。对了,母妃同你说的定亲之事,你尽快给母妃一个答复,杨家女挺好的,母妃依旧属意她。” “那就依母妃的意思吧,杨家女为正妃,石家女为侧妃。” 说罢,沈清瑾又跟曲贵妃寒暄了两句,最后上了申王府的马车离开。 沈玉耀则到了贵妃车辇上,好奇的问曲贵妃,“母妃要给哥定亲了?还是原来的杨可卿?” “自然,杨家虽然没落了,但这不影响什么,娶妻娶贤,以杨可卿的容貌品德,配你哥,算你哥高攀了。” 曲贵妃得了沈清瑾的点头,只觉得心里落下一颗大石头。 “但是宫中要为母后守孝,这两年不能办喜事。” “恩,先定亲,等出孝再办。” 沈玉耀没想到曲贵妃是真的着急啊,她也是真怕杨可卿被人抢走。 抬头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宫门,沈玉耀叫停刚刚起步的马车。 “停一下!母妃,我去杨府看看未来嫂。” “没有送过拜帖,怎能如此失礼就过去?你派人去送拜帖,顺便等一等六公主,与六公主一同前去吧。” 现在八字后一撇还没落下,沈玉耀自己上门太显眼。 “好,那母妃帮我派人去同六姐说一声,我在宫外等她。” 第51章 自打皇后去世后,沈玉耀就没有再见过沈珉玥。 据说是因为淑妃觉得宫里太乱,不让沈珉玥到处乱走。 这个顾虑倒是有点儿道理,沈玉耀成日里忙着处理太子留下的遗产,也没时间去解救被困的小伙伴,今日还真是她们最近这段时间,唯一的一次会面。 所以沈珉玥在看见沈玉耀时,满眼幽怨,这是可以理解的。 “六姐你快别这么看我了,淑妃娘娘不让你出来走动,那是为你好,我不可能否定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你说对吧?” 沈玉耀能沉得住气,不代表她可以将沈珉玥的幽怨眼神视作无物。 等上了马车,沈玉耀就开始哄沈珉玥了。 沈珉玥还真不是因为沈玉耀最近没有去找她,而幽怨起来的。 她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玉阳,你是不是忘了,你说过国相很需要我舅舅,他需要将功抵过,可父皇因为太子去世,此番左州之事,可以说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父皇根本就没有打算对国相动手,他还让国相将良娣接回家去了,我舅舅的事情,是不是就没有下文了。” 沈珉玥在乎的是沈玉耀忘了她,不来看她吗? 她当然在乎!但是她更在乎有关她舅舅的前程。 谢家好不容易有了起复的机会,若是就此白白错过,那沈珉玥简直会被气死。 “你先前不是已经去信一封,告知你舅舅该如何行事了吗?现在秦国相安然无恙,焉知不是你舅舅的功劳?” 沈玉耀一语惊醒梦中人,沈珉玥最近因为和外界没有办法保持实时的联络,所以无比害怕,东想西想,才会有些看不清现实。 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失败,即使秦国相真的是因为皇帝不想动手,而逃过一劫,他也需要找个免死金牌。 而在左州之事中立了功的谢舒,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他没有道理不收下这个能带给他好处的弟子。 “你说的对,抱歉啊玉阳,我最近太心急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沈珉玥马上道歉,并且表示之后会改。 沈玉耀完全不在意此事,沈珉玥主要是被淑妃给关的,之前没有急切的与她联系,已经算得上是心态沉稳了。 “那今日我们去杨家府上,是要做什么?” 见沈玉耀真的不在乎,沈珉玥松口气,她现在真的很确定沈玉耀已经变了,和以前不同了,这要是以前的沈玉耀,肯定得劈头盖脸的说她一顿。 察觉沈玉耀比以前讲理,沈珉玥的态度放松不少。 “去见见我未来的三嫂。” “三嫂?贵妃娘娘还是打算为申王求娶杨家女吗?可杨家现在已经没落了。” 沈珉玥不太懂,杨可卿哪里好,让曲贵妃念念不忘到,甚至叫沈玉耀去杨府跑第一趟。 “杨可卿是为妻的上上之选,再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家再如何,也还留有底蕴,杨成业下去了,还会有第一个杨家人起来,不碍什么事。” 沈玉耀大概能理解曲贵妃的想法,对于曲贵妃来说,为儿子娶妃,她第一看重的是人品德行,若是以后为儿子娶个看不清时局的人,那简直就是坑儿子。 曲贵妃确实不见得有多喜欢沈清瑾,但不至于去故意坑亲儿子。 杨可卿有一双慧眼,她能看清楚这世间不少事情。 和沈珉玥的敏锐不同,杨可卿更像是能看透事情本质,她拥有这种抽丝剥茧的能力。从之前沈玉耀问她有关杨栋的事情时,就能看出来,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的隐藏着什么,她很清楚。 同时也很聪明,杨可卿从来不会对外人直言,却会对沈玉耀直言,因为她看出来了,沈玉耀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并且了解颇多。 瞒可能瞒不住,还不如干脆一些,直接说出来,大家坦诚布公,反倒能少许多纠缠纷扰。 如果杨家其他人有这份本事,杨成业可能会和秦国相一样,即使伸了手,依旧能站在岸上,看着其他人在水中挣扎。 马车一路往前,很快就到了杨府,杨府门前,杨可卿穿着素白银线云纹的衣服,戴着银首饰,站在门口。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沈玉耀下车时看见杨可卿这身打扮,被惊艳的挑了下眉。 沈珉玥小声哇哦了一下,“这杨姑娘长得是真漂亮,貌若天仙,贵妃娘娘真的是看上了她的德行吗?”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61节 “反正我三哥不喜欢这样的。”沈玉耀不确定曲贵妃喜不喜欢,但她很确定沈清瑾不喜欢。 就沈清瑾那样性格自大的家伙,他不会喜欢枝干粗壮的纯白梨花,他反倒会喜欢路边羸弱的小白花。 因为前者不会依靠他,后者则可能离了他,就没有活路了。 “这样的都不喜欢?三皇兄可真是好高的眼光。”沈珉玥不了解沈清瑾,只以为沈清瑾是眼高于顶。 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眼睛长在脚底板的事情。 不过其实梨花和小白花,分不出谁好谁坏,总归是人人都有不同的口味。 好在杨可卿不会因得不到沈清瑾的偏爱而伤心,因为她同样不爱沈清瑾,利益交织的联姻,只要双方达到目的,就皆大欢喜。 “民女见过玉阳公主,见过六公主。” 因为杨成业被免去官职,贬为庶人,所以杨可卿在自称时,变为民女。 若不是此地乃是杨家祖宅,可能他们都无法住在此处了。 不过既然是杨家祖宅,现在杨成业明显不能再为杨家族长,他又后继无人,搬出这里是迟早的事。 沈玉耀突然想到,曲贵妃着急定下婚事,会不会就出于这一层考虑? 如果杨可卿一家搬离,等日后成亲就不好弄了,所以曲贵妃想尽快下聘成亲,让杨可卿从杨家祖宅出嫁。 这又是沈玉耀自己想不到的一层,她现代人的思想,没办法理解古人对名声的看重,同样也有点儿无法理解古人对宗族势力的听从。 她可以不理解,但她一定要意识到,做事必须考虑这些。 在祖宅出嫁和在自家宅院出嫁,意义完全不同,杨成业对于杨家来说,现在是有罪之身,毕竟杨成业一路成为户部尚书,杨家没少出力。 结果他还没给家族带去足够多的利益,就先被免职了,他欠家族的用什么还?他女儿如果不是从祖宅出嫁,那就别想要杨家宗族给出的那一份嫁妆,也别想得到家族的承认。 古代宗族的力量很大,杨可卿未来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为她撑腰,帮她做事,都要看家族的态度。 就好比沈珉玥,如果淑妃真的母族一个人都没了,这次做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舒明哲保身多年,却愿意听从姐姐的话去帮侄女的忙,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家族概念。 家族让一群人绑在一起,这种形式有利有弊,沈玉耀需要看更多实例,才能找到让社会制度更加进步的办法。 扯远了,所有思考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沈玉耀在杨可卿要跪下前,伸手拉住了她。 杨可卿想着礼不可废,坚持要向下跪,但沈玉耀的力气多大啊,她那点儿挣扎,在沈玉耀面前,全部无效。 “不用跪了,我们也算是相熟,熟人之间,平常相处便可。”沈珉玥开口劝道。 她是见两人僵持,才劝杨可卿不要费劲了。 沈玉耀这家伙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的惊人!她一只手拎起你来都没有问题,有她拦着,你肯定跪不下去。 杨可卿也意识到自己无论怎么用力都是徒劳,与其和人在门口纠缠,不如就不行这个礼,赶紧进府。 “民女失礼了。” 对于向来守礼的杨可卿来说,身为普通百姓,没有给公主行大礼,实在是非常失礼。 这事儿让她脸上都躁得慌。 每个人性格不同,沈玉耀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甚至还觉得杨可卿哪儿都好,就是比较认死门,像个小顽固,比老古板还古板。 好在杨可卿对外人要求不是那么高,否则沈玉耀分分钟幻视朝堂上令人讨厌的御史。 感觉杨可卿要是当御史,一天得八百个折子去弹劾其他大臣。 等杨可卿站好,沈玉耀才松了手,说道:“我今日来此,是有事要与你说,还不快快请我们入府?” “是,请一位公主移步府中。” 杨可卿规规矩矩的在前引路,稍微拉开了一点儿和沈玉耀的距离,确定自己再行礼,沈玉耀不可能一伸手就拉住她后,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了些。 沈玉耀看出她的小心思,忍俊不禁。 太天真了,你离我一百米远,我都能上去一个百米冲刺拦住你! 沈珉玥也被杨可卿这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她发现了,跟沈玉耀一块总是能遇到好玩的事情。 又是熟悉的小亭子,只不过这次,此处不向之前生气勃勃。十月份,秋来肃杀,杀尽天下。 落叶飘落,池塘中的荷叶也败作枯朽,残叶落在脚下,踩住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如果是以前的户部尚书府上,路上不会有这么多的枯叶。 但普通人家中不能养过多的奴仆,杨府放出去不少人,现下连扫地的人手都不够用了。 “叫公主们见笑了,家中最近比较忙乱,等过了年应该会好很多。”亭中已经备好茶水点心,杨可卿为沈玉耀和沈珉玥倒好茶水,低声道歉。 沈珉玥问道:“过完年,杨家新的家主会过来,那你们会去哪儿?” 过完年并不会让杨家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杨可卿说过完年就好了,说明过完年后,宅子会换新的主人。 “自然是到杨家其他的宅子里,兄长的病已是好不了了,大抵会回合川。” 杨家的根在合川,位于明州,离京州有些距离,乃是西北边塞,合川更是完全靠近西北边陲之城合鸣关。 “你兄长从大理寺出来了?” 之前大理寺为了查太子的事情,硬是将杨栋给带走过,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猜,杨栋可能没办法活着走出大理寺了。 沈珉玥问的话有些唐突。 杨可卿可以选择不回答,但她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兄长他时日无多,江大人已经得到他想要的证据,太子又已经去世,干脆就将兄长放回来了。” 说实话,在重阳宴上的时候,沈玉耀就以为杨栋没几天活头了。 谁知道当时活蹦乱跳的太子都没了,杨栋还活着。 “我听说,你兄长是吸食了柳暗花,你知道吗?” “柳暗花?那是何物?我兄长不是中毒吗?” 杨可卿吃惊之下,甚至没有用敬语,可见她是真的不知道。 “柳暗花,是前朝禁物,本朝先帝曾下令,卖此花者诛九族,买此花者,杀无赦。” 沈珉玥说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卖花的人要被诛九族,她不也在敬王九族之内吗?还有皇帝也在! 呃,敬王要是败露,应该不会有人要求严格按照律法来执行吧? 那连皇上都得一起死。 听到解释后的杨可卿愣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她一直以为兄长是被人害了,可没想到兄长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柳暗花是什么她不知道,但要说前朝禁物,她还是清楚的。 “可是,可是兄长回来后,一直没有再嚷嚷着要吸食……” “凡是服用过此物者,均会沉迷此物,不可自拔,你确定他回来后没有再吸食吗?断了此物,人会如同恶鬼一般,六亲不认,疯狂偏执。” 杨可卿想要摇头,但她半晌没有动静。 因为她清楚,自己没有时时刻刻的呆在兄长跟前,而兄长确实没有表现出断过的样子。 这件事是从沈玉耀口中说出来的,杨可卿相信是真的,沈玉耀没有理由骗她。 所以她的兄长,真的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沈玉耀说到这儿,其实自己也想明白了一些事,那就是杨栋他又接触到花了。 至于花的来源是何处,沈玉耀大胆猜测,是敬王给的。 之前杨成业和敬王勉强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敬王肯定也不愿意踢杨成业下船,而杨栋需要柳暗花,敬王大可放开了给杨栋,只要能稳住杨栋和杨成业,一点儿自己种的东西而已。 眼下杨栋是挺正常的,但之后就不一定了。 杨成业丢了官,没了任何利用价值,敬王肯定迫不及想将杨成业踹开,如果杨成业不识相一些,他可能会跟之前察觉到柳暗花的太医一样,突发恶疾而亡。 现在他只是一个平民,敬王想要杀他,丝毫不费力气。 所以杨成业想要回老家,还跟杨可卿说,她哥哥命不久矣。 断了柳暗花,杨栋确实没多少时间了。 “为什么?” 杨可卿不明白,原本前途无量的哥哥,怎么突然之间就被毁了,甚至要丢了命。 是,她哥哥和青楼女子纠缠不清,还用了他人的诗作名篇,说是自己写的,拿出去扬名,这是私德有亏,不配为一个读书人。 但他的错误,还不至于要用命去抵偿。 她哥哥又没有成亲,与青楼女子纠缠不清,碍着谁了? 最大的错误就是买了其他人的诗篇冒名顶替,可幕后之人已经毁掉了他的前途,还不够教训吗?为何还要下此狠手,直接要他的命! “被选中的弱者,没有反抗的能力。”沈玉耀给予的答案,是杨栋太过弱小。 这个世界向来强者为尊,杨栋身为杨家嫡子,他得到了家族的培育,就得顶得住杨家招来的祸殃。 杨成业身为户部尚书,多的是人对付不了他,就会盯着他的孩子,人在权力斗争中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生物,他们只会不择手段的去攻击自己的敌人。 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也是为了自保。 杨成业同样为了自身欲望攻击过他人,说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也是可以的。 杨可卿不想承认答案如此简单,就因为杨栋没有自我保护和反击的能力,所以他沦为牺牲品,为他人的阴谋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这就是事实,不想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坐到棋手的位置上去。 沈玉耀穿越过来后,就一直将目标定在棋手位置,她绝对不能让自己沦为棋子。 棋子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那我绝对不要成为弱者,公主,您今日前来,应该不止是为了问民女兄长的事情吧?” 杨可卿下定决心,她不想死,不想像兄长一样,死在无知无觉之中。 “是,我还有别的事。杨可卿,我给你一个脱离棋局的机会,你愿意去做吗?你会为了你的命,做到什么程度?” “付出一切,拼尽全力!公主,您尽管吩咐民女。” 杨可卿察觉到眼前是一条新的选择,她如果错过了这个选择,就再也没有可能跳出眼下的棋局了,所以她顾不了太多,愿意付出全部去伸手,拽住这个机会。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62节 沈玉耀满意的点点头,将自己要杨可卿做的事情尽数说出。 在一旁的沈珉玥就看着杨可卿一步步,如同无知的羔羊,走入猎人的陷阱,还十分忠心于猎人的帮助,让她不至于被天敌吞食。 丝毫不知道,猎人需要羔羊作为诱饵,去吸引更多羔羊,供她驱使。 沈珉玥感觉像是看见了自己,她何尝不是一只无知的羔羊,丝毫不知道伪装成同类的猎人,究竟有多么深的心思。 从杨府出来后,沈珉玥半路都在沉默。沈玉耀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合着眼在脑内推算,一时倒没注意到沈珉玥的异常,直到马车前方已经出现宫门,沈珉玥突然问了一句。 “你是想要皇位吗?” 沈玉耀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一脸沉思的沈珉玥。 沈珉玥还沉浸在分析中,没有注意到沈玉耀投到她身上,晦暗不明的目光。 “除了皇位,我想不出其他能让你如此费尽心机才能得到的东西了。可你是公主,父皇是不可能同意让你继承皇位的,你最多是做一个摄政公主。” 摄政公主已经是前无古人的位置,手中掌握的权力,可以说是公主中的顶峰。 “六姐为何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沈玉耀轻笑,本来暗自绷紧的后背,重新放松,她靠在软塌上,轻柔的声音没有丝毫攻击性,“公主只是公主,不可能手掌大权,权力在父皇的手上,由皇子继承。”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生出心思?别跟我说你没有想法,你看看你做的这些,难不成都是为了给三皇兄铺路?你可没那么好心。” 沈玉耀的种种行为在沈珉玥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沈珉玥没有其他理解有解释那些挖给太子坑,挖给敬王和申王的坑。 最后剩下的答案,哪怕它再离奇,沈珉玥也不得不相信。 “别跟我装傻了,我现在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难道还会出卖你?玉阳,六姐没那么大的野心,我只想让母妃高兴一点儿,让谢家重新堂堂正正的站在朝堂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六姐想做的事,同样不是一个公主应该想的。”沈玉耀没有直接否定沈珉玥的想法,但同样没有正面的回应。 新的事物出现,总需要一点儿让人适应的时间,同时要让人仔细思考,如果走上另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会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坏处。 沈玉耀给沈珉玥这个时间。 但是就如同沈玉耀无法理解古人的执着一样,她同样小看了人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 沈珉玥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妹妹想要去夺皇位的可能。 甚至接下来,她开始为沈玉耀分析利弊。 “你说的对,所以我希望最后我们都能达成目标。”沈珉玥竖起五根手指头,先收起大拇指,“太子自杀,你最大的敌人已经消失,挡在你面前的,还有三位皇子。端王没有母族帮扶,可他是目前的皇长子,大臣和宗亲肯定会有人愿意支持他。” 沈珉玥落下食指,接着说,“申王是你的亲哥哥,有他在,曲家不一定会倒向你,如果曲贵妃能成为下一个皇后,他就占了嫡子的出身,朝中维护嫡系的大臣,大部分会支持他,如果他和杨可卿成亲,那么杨家剩余力量会全都由他掌握,不说别处,明州出身的官员,大部分会站队申王。” 落下中指,沈珉玥又说:“四皇子瑞王,他母妃德妃身后的周家虽说是名门,可近些年后继无人,有没落之势,能给靖王的帮助不多,况且靖王才十六,听说成日里不好好去国子监读书,整日无所事事,难堪大任,不足为患。” 无名指落下,只剩下最后的小拇指。 沈珉玥盯着那最后的小拇指,最后幽幽吐出两字来。 “敬王……” “六姐认为,敬王会成为皇位的争夺者之一?” 其余皇子年纪太小,之前皇帝又压着别的皇子,导致现在太子一没,整个朝堂只能拉出来端王和申王俩个皇子,从他们中挑选下一个太子。 四皇子瑞王沈泽玙都十六了,还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他没有那份野心,以后最多是做个闲散王爷。 倒是敬王,他可一点儿都不像对皇位有意思的人。 他敛财是为了自己享受,如果真的打算当皇帝,他绝对不会去碰柳暗花,这不是给自己的名声抹黑吗?皇室又不是没人了,臣子们怎么会愿意让一个卖柳暗花的王爷去当皇帝。 再说皇帝那么多儿子,光论继承权,也轮不到敬王头上啊。 “他一定有心思,只是藏得很深,身为皇子,谁会没有想过自己登上至尊之位,不过是有没有机会罢了。若继承皇位的人选最后是你,敬王,一定会成为你最大的对手。” 别的皇子,敬王争不过,可若是公主,他就敢争了。 沈玉耀明白了。 这就是有幕僚的感觉吗?经过沈珉玥一说,沈玉耀脑子里已经有了很清晰的思路。 沈玉耀自己不是不能想,只是她一个人,不可能想的那么周到。 起初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吃瓜看戏的小伙伴,没想到啊没想到,看上去贪生怕死的沈珉玥,还有这份本事。 沈玉耀冲着沈珉玥比了个大拇指,“六姐厉害。” 很少被人夸赞的沈珉玥抿嘴笑了笑,有点儿害羞,她只是将自己想到的事情说一遍。 以前没人会愿意听她想的这些事,也没人问她怎么看待朝堂大事,各方势力的分布,宫中其他人无视她,唯一重视她的母妃,又只会让她学着当一个端庄贤淑的公主,日后做好一个妻子,根本不会同她聊这些。 沈玉耀觉得她认识沈珉玥是挖到宝了,沈珉玥却觉得,跟着现在的沈玉耀,看到更广阔的的天地,是她的幸运。 “玉阳,前路困难重重,你真的准备先对付你三哥?我反倒觉得,应该先对付敬王。” “你说的对,我应该先对付敬王,但不是现在,我需要等一等消息。” 沈珉玥既然已经对她掏心掏肺,那沈玉耀自然向她透露出原本的打算,她要先让杨可卿留在京城,如果杨可卿真的离开京城了,那她还能不能平安回来,就难说了。 而另一个消息,则是有关今天石炳生和江朱韬跪求皇帝的事。 等回了皇宫,两人分开,沈玉耀一路往永康殿去。 曲贵妃在主殿忙活宫务,叫来了后宫的女官,应该是在商量之后祭天的事情。 沈玉耀绕过主殿到后厅,又穿过后厅到了自己的东偏殿,进去后直接关门,等于三带着情报回来。 正好她今日还没有练武练够时辰,一边练一边等。 直到沈玉耀都吃过晚膳,天色昏暗时,于三才带着灯光回来。 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 沈玉耀在试衣服,今天皇帝说了让她穿男装上朝,明日应该就可以去了。 衣服说是男装,实际上就是沈玉耀原本的宫装,这身宫装一般是去骑马狩猎的时候穿,类似男子的长衫长裤,外罩套上,再将头发都束在脑后,以巾裹上。 铜镜中的小公主依旧可爱,无论怎么看都不像皇子。 “不错,就这样吧。” 沈玉耀知道皇帝为什么让她穿男装,是为了让其他大臣不注意她,但是她偏不,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以公主之身站在朝堂上的。 她和其他皇子没有两样,记住她是公主,不要混淆她的身份。 “公主真是好看,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很漂亮,日后公主长大了,一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女子。”竹香为沈玉耀整理衣服,嘴上不住的夸赞。 沈玉耀也喜欢听好话,心情不错的笑了下,尤其是她发现,竹香为她整理衣服的时候,没有蹲着后,她心情更好了。 她长高了! “哎呀,这裙角似乎短了些,公主近些时日长高了许多,不如奴婢为公主改一改?” “不用,短点儿更利索。” 她说着,将衣服又脱下,换上原本的宫装。 套最后的外罩时,于三推门进来,她提着一盏宫灯,宫灯的外罩上有一点血迹。 沈玉耀闻到了一股腥味。 “你受伤了。” 沈玉耀给竹香一个眼神,竹香赶忙下去拿药。 沈玉耀则整理了一下外罩,走到于三跟前,越靠近于三,血腥味就越重。 “怎么回事,宫中何人能伤你?” “属下无能,是陛下身边的曾一,他发现了属下在偷取暗卫的情报。” 于三很慌,她不是因为自己受伤而慌张,而是觉得自己暴露了沈玉耀,甚至可能坏了沈玉耀的大计。 沈玉耀不禁皱了下眉,现在被皇帝察觉到她的目的,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皇帝不一定能想到。 人的思想是有局限性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沈珉玥一样,看明白她的想法,皇帝在一个环境里生活了四十余年,他的思想会更僵化,如果没有人点明,他不会会顺着这个方向去想。 “先处理一下伤口,我最倚重和信任的人便是你,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现在沈玉耀手下已经有了不少能用的人,但她还是信任于三,不光是因为于三是第一个跟随在她身边的暗卫,也因为于三能力强,同时对她忠心。 忠心是相处中一点点磨出来的,世上强者有不少人,但沈玉耀不是每一个都能信任,能放心的去用。 于三被感动的鼻子一酸,她受过不少伤,可每一次都是自己随便找个角落,自己舔舐伤口。 这是第一次,她对一个地方有了归属感,会在受伤后回来,还会有人担心她,为她准备伤药。 于三暗下决定,她绝对不会背叛沈玉耀,只要是沈玉耀想要的,她不择手段也要为沈玉耀拿到。 “但是公主,曾一发现属下后,属下很难再从暗卫手中拿到情报了。” 沈玉耀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不太对劲。 “只是不能拿到情报了?他不会再对你出手,或者将你的事情告诉父皇吗?” “回公主,属下并未背叛陛下,只是因为公主吩咐属下去查敬王,所以拿了有关敬王的情报,曾一不会因此同陛下说明此事。” 暗卫要忠心于自己的主子,曾一忠心皇帝,刘一应该忠心太子,于三忠心沈玉耀很正常。 只是敬王的情报是暗卫里不允许他人查看的情报,于三想要看,这才犯了曾一的忌讳,但于三又没有对皇帝不利,他不会将此事告诉皇帝。 沈玉耀没想到这个曾一,竟然是这么“忠诚”于皇帝的。 这份忠诚听起来有点儿奇怪啊,选择性忠诚? 不过皇帝不知道是好事,曾一是个好人! “既然如此,那你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好好养伤吧,无法从父皇手中直接拿到情报,并不是坏事。我不能太依赖父皇手里的人。你出宫去养伤,顺便拿着这半块虎符,去找太子留下的那五千私兵,将他们转为我探查情报的眼睛。” 沈玉耀之前还在想那五千人能干什么,总不能一直养着他们吃干饭。 虽然太子皇后给她留了不少金银珠宝,但她不能坐吃山空啊。 全部变成情报人员是个不错的选择。 “公主,那五千私兵,乃是士兵,他们……” 怎么能让正经当兵的去做谍者呢?如果于三是从现代穿越的,此刻估计会直接说,这是专业不对口啊。 “京城附近又没有仗给他们打,除非我要逼宫造反。但真要是逼宫,他们这点儿人可不够。”沈玉耀随口说出让于三毛骨悚然的话,她见于三怕的脸都白了,笑道:“总不能养着他们吃白饭,给他们找个营生做着也不错。我们也需要另外的眼睛,盯着大庄各处。” 但情报完全就是烧钱的东西,于三觉得沈玉耀手里的钱不够烧。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63节 沈玉耀明白,负责五千人吃喝是很大的负担,看这几日的流水,她突然就明白太子为什么会铤而走险去碰左州赈灾款了。 当然是因为太子蠢。 钱不够就去挣,拿百姓的救命钱,他不死谁死! 挣钱不容易,可沈玉耀有人有钱有身份,最主要的是,她脑子里有想法,挣钱还不是轻轻松松? 沈玉耀挣钱第一步,去弄个琉璃作坊。 对对对,就是那个穿越者必备科技,烧玻璃当琉璃,走奢侈品路线,卖高价! 最主要的是,她建窑炉烧玻璃,可以再建点儿别的。 光有兵没有兵器,这可真是让人没有安全感。 太子的遗产里,不知道有没有铁矿,沈玉耀又跟于三说:“你有空去摸一摸太子留下的东西,看看有没有煤与铁。” 第52章 原本沈玉耀不想这么早开始搞基建的。 后来她发现,老祖宗留下的话是真的有大智慧。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这句话简直就是太对了,她不要太着急冒头,苟一苟才能吃个大的。 沈玉耀还问了于有没有查到今夜石炳生和江朱韬找皇帝有什么事,于说还未曾查明,因为一直到现在,皇帝与两位大臣,都还在密谈。 她无法接近。 沈玉耀知道了,如果事情很严重,明天早朝一定会讲,如果事情不太严重,她没必要非知道不可。 于受的伤不是很重,换完药后,当夜就离开了皇宫。 暗卫有特殊的手段,可以完全无视黑夜的宫禁。 送走于,沈玉耀洗漱一番便躺下了,因为第二天早上,她得早起! 第二日清晨,太阳还未曾升起,或许应该说是晚上,沈玉耀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坐直,任由竹香拿用凉水浸透的帕子,往她脸上糊。 这一下可真是神清气爽,沈玉耀立马就不困了。 抬头看看点燃的宫灯,沈玉耀有点儿怀疑她以后会不会不长个了,青少年在发育阶段的休息真的很重要啊! 但是她还不是皇上,她说了不算,皇上能起这么早,她也得起这么早。 穿上衣服,又洗漱一番,沈玉耀彻底清醒了,这个时间已经和她往日醒来的时间差不多了。 大概就是提前了半个小时起床,没关系,她可以! 等沈玉耀出门的时候,曲贵妃已经起了。 见到沈玉耀,曲贵妃一脸奇怪,上一次沈玉耀早起还是在上一次,反正没事儿的话,她这个时间是不可能见到女儿的。 “你这打扮,是要去跑马?天还未全亮呢,坐下吃点儿东西再去。” “母妃,女儿是要去上朝呀,父皇没同您说吗?” 沈玉耀才不会坐下吃饭喝水,早朝那么长时间,随便拿点点心垫一垫便是,要是到时候想要出恭,多少有些尴尬。 “上朝?”曲贵妃一愣,筷子加起来的小包子都掉回盘子里了。 她完全没有管小包子,放下筷子就走到沈玉耀跟前,上下打量今日的女儿,然后她又伸手摸了下女儿的头。 “没发热啊,怎么便说起胡话来了,这世上哪儿有公主上朝的事儿啊,你可别乱来,朝会不是你胡闹的地方,若是被你父皇责骂,无人会护着你。” 曲贵妃还是不相信,她女儿怎么突然就能上朝了。 她是不是还做梦呢? 沈玉耀无奈的伸手将曲贵妃的手拿下来,“母妃,女儿会拿此事胡闹吗?时辰不早,女儿要尽快过去了,放心,女儿不会被父皇打回来的。” 沈玉耀还有心情跟曲贵妃开玩笑,曲贵妃听的一脸懵,眼神复杂的看着女儿一路走远。 飞红走到曲贵妃身边,小声问:“娘娘,是否继续用膳,饭菜要凉了,不如奴婢为您去热一热?” “飞红啊……”曲贵妃神情恍惚的开口。 “是,娘娘,飞红在呢。” “本宫好似没睡醒,扶本宫回寝宫,再躺会儿吧。” “娘娘,您约了贤妃、德妃和淑妃位娘娘,共商太后回宫之事,此刻回去躺下,怕是赶不及了。” 飞红的话让曲贵妃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做梦。 没做梦她怎么会碰上这么离谱的事情! “飞红,你快去找个腿脚利索的太监,跟上玉阳公主,若是她惹怒了她父皇,务必马上回来告知本宫,快去!” 曲贵妃心中知道沈玉耀不会随意胡闹,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公主真的可以上朝。 她做好最坏的打算,等待皇帝怪罪。 而她一直等到天大亮,其余位高位嫔妃都到永康殿了,依旧没有看见那小太监回来告诉她,玉阳公主被皇帝从朝会上撵回来的消息。 所以玉阳她真的上朝了? 曲贵妃若有所思,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而另一头的朝会上,也没有曲贵妃想象的那么风平浪静,自然,同样没有滔天巨浪。 几位年纪稍大些的皇子今日开始随陛下上朝,聆听政务,此事大多数大臣都已经得到了通知。 至于个皇子变成四道身影这事儿,大臣中有人没仔细看,完全没察觉有什么问题,有的人则是看到了,没直接发难。 朝会上有的是国家大事要去商议,不如先说完大事,再讨论公主应不应该在此的小事。 沈玉耀上朝的事情,反应最大的不是朝臣,而是站在她身边的位皇子。 二皇子端王见到她,只是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后冲她友好的笑了笑,继续低下头去,老实站着,绝不冒头。 沈清瑾见到沈玉耀,则是黑了脸,想斥责两句,又碍于环境,最后什么都没说,看模样,像是等着下朝之后念叨她。 唯有那四皇子沈泽玙,一脸稀奇的看着沈玉耀。 甚至在沈玉耀站定后,还小声问沈玉耀,“玉阳,你怎么会来这儿上朝啊?也是父皇逼你过来的吗?” 他说话时,配上表情,就差没直接说,父皇真的好凶残,不放过他这个儿子,还不放过沈玉耀这个女儿。 沈玉耀微微摇头,意思是让沈泽玙别说话了,等下了朝再聊。 结果沈泽玙好不容易看见个自己比较熟的亲人,恨不得将一肚子苦水都吐给她,哪儿会轻易闭嘴啊,接下来就直接给沈玉耀来了一大段吐槽。 “玉阳我跟你说,这朝会开始的时辰实在是太早了,除了过年那天,哥哥就没这么早起来过,我本来还想喝口水吃点东西,结果母妃说等下了朝回去吃,硬是一口都没给我,我现在又饿又困又渴。昨日余柳来告知我要上朝的时候,我还觉得今日不用去国子监看夫子那张臭脸,简直太好了,谁知道竟还不如去国子监上课呢。” 他说话的时候,一开始还压着点儿声音,后来越说越激动,说话的声音就有些大了。 甚至盖过了秦国相的声音。 周遭的官员目光都隐隐往这边投来,连皇帝的目光都有些偏移了。 沈玉耀看着沈泽玙,只想说这孩子是真的不想争皇位啊。 沈玉耀一心二用,一边听沈泽玙跟她吐槽,一边听着朝堂上发生的事。 其实两边都一样无聊。 朝堂上的事,说白了就是地方官员不尊中央管制,给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添堵,新上来的户部尚书人比较实诚,干脆就剑指地方保护伞,上来就挑战大魔王。 注定没有任何结果。 事情的起因是杨成业的免职。 已经年底了,为了能稳妥的完成今年的税款统计,朝廷只能从户部内部提拔官员,接替户部尚书一职。 新上来的户部尚书,乃是原本的户部侍郎蔡有志,蔡有志出身寒门,直臣一个,其实不是户部尚书的首要人选。 偏偏他是户部中最干实事的人,只有他有能力接过杨成业留下的烂摊子。 可这个直臣上来,就出大问题了,原本杨成业手里没有爆出任何问题的户部账本,到蔡有志手中,就接连爆出两个地方账本有问题。 一个是杨氏宗族所在的合川,另一个就是秦氏宗族所在之地雨泽。 合川的老靠山已经没了,自然马上补足粮税,不敢说一个字,恨不得朝廷不要再盯着他们了。 但是雨泽却不同,秦国相历经左州之事依旧不倒,让底下的官员对秦国相的稳固地位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所以户部去催税,雨泽完全没有上缴的意思。 甚至还跟户部哭穷,说雨泽毗邻左州,去年左州大水,接收了过多的灾民,分出去无数良田荒地,为了救济百姓,借出不少良种,今年又有旱灾,不说颗粒无收,也没多少剩余,根本交不了税。 如果是原本的杨成业,看在秦国相的面子上,可能会以当地有灾情为由,免去两年税款。 但是现在户部尚书是蔡有志,蔡有志直接派人去当地查看,确定当地粮食大丰收,粮仓里的粮食多的都要漫出来了! 如果今年给省了,那一部分粮税,指不定进了谁的口袋! 蔡有志一生气,直接在早朝上弹劾了秦国相,认为他是纵容自己族地的官员,欺上瞒下,贪污税款,乃是国之蠹虫! “陛下,臣属实冤枉啊!蔡尚书完全就是一派胡言,左州去年大水,雨泽有无数流民涌入,若不是雨泽在前收下流民,安置百姓,或许那百姓就要走入京州来,扰天子安宁了。雨泽粮仓中的粮食,那不是收上来的,是从外地买入,给百姓度过难关的赈灾粮!” 秦国相说的非常感人,如果没有沈泽玙那滔滔不绝的吐槽,可能不明真相的朝臣都能听哭。 但是现在加上沈泽玙那充满真情实感的吐槽,一下子就显得秦国相的情绪不够到位,有点儿假了。 皇帝气的嘴角微抽,他第一后悔的是生下太子这样的蠢货,第二后悔就是生下四皇子这样胸无大志的草包! 不过真相如何,还需再查,朝堂上双方各执一言,均不可信。 “朕知晓了,派巡查去往雨泽,查明真相。若真有灾,朝廷自然不会逼迫,若无灾,乃是欺上瞒下之举,那就依法查办。” 巡查的人选会下朝后探讨,朝会上此事就算了结了。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陛下,臣有本奏!” 御史大夫之列,出来一人。 那人的目光看向皇子所在的地方,沈玉耀以为他是要说自己的事,谁知道对方开口先来一句,“陛下,请恕老臣直言,朝会乃是何等重要之地,岂能容人在此玩闹!” 这是奔着沈泽玙去了? 沈玉耀笑了,没想到她这个四哥,有点儿吸引仇恨的本事。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64节 第53章 所谓一朝御史,就要说旁人不敢说,想旁人不敢想,做旁人不敢做。 真正的御史,敢于面对任何风浪,甚至可以没有风浪制造风浪,参他个天翻地覆!皇帝实在不听,热血上头就撞死当场,成全一个身后名。 反正御史这种官员,是任何人看见都会头疼的存在,尤其是皇帝。 骂他吧,皇帝名声受损,不骂吧,心里又憋得慌,这口气不上不下能将人活活气病。 但是一般情况下,御史不会将皇帝气的半死,就好像他们也不会动不动就去撞柱子。 前提是一般情况下,如果皇帝太胡闹,御史可就看不上去了。 比如今天这种情况,一开始皇帝让皇子们上朝旁听,朝臣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虽然皇子中掺了个公主进来,但无伤大雅。 可是现在有国家大事在前,皇子竟然和公主在那里嬉笑,小孩子玩闹一般,叫人根本受不了! 和认为沈玉耀也有错的御史不同,皇帝直接瞪了吵闹不休的四皇子一眼,非常讲理的跟御史说道:“陈御史放心,朕心中有数,日后不定不会叫他在此胡闹了。” 那胡闹之言,说的不仅仅是四皇子。 还有将公主放到朝会上的皇帝。 陈御史还想再说,他这次目光挪到了沈玉耀身上。 只是在他开口之前,武官之列中,就有人站了出来。 “陈大人有心情盯着陛下的家事,不如多看看雨泽的粮税,一地官员有贪污避税之嫌,竟还要户部尚书亲自派人去查,御史要检察天下,陈大人不觉得羞愧吗?” 沈玉耀还以为对方要将炮火转向她了,没想到中途杀出个帮她挡剑的。 不对,哪里光是挡剑,这分明是直接围魏救赵了。 那人是谁?身穿大将军服制,能披甲上殿者寥寥无几,看上去二十出头,年轻很轻,数遍大庄的少年人,只剩三五人。 其中唯一一个会为沈玉耀出头的少年将军,便是曲家大郎曲川了。 曲川乃是曲贵妃兄长的长子,曲阳侯之后。 大庄建国至今,外邦不止一次举兵来犯,西北边陲的战事更是年年都起,直到十年前,西北将军曲商率领五万兵马杀向敌人,历经一年整,将那敢来犯大庄的外邦小国打的几近灭国,才来西北百姓带来一时太平。 而曲商将军,也就是曲贵妃的兄长,因在沙场上征战多年,暗疾过多,从战场上回来没多久就大病一场,留下妻儿去世了。 曲商死后获封曲阳侯,曲川有这样的父亲,还有同样曾经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的祖父,能力自然不俗。 他自小在西北长大,随父征战,精通兵法,在曲商去世后,西北小国又起风波,是曲川领兵前去镇压。 他的功绩比他父亲更高,曲商只是打到了那些小国的王庭前,曲川直接将小国的王室给绑了,让那些小国举国之财来赎回他们的王室。 钱没了还可以再挣,面子没了那真是会一蹶不振,反正自打那之后,西北彻底是太平下来了。 这份功绩让曲川直接从无名小将,一举成为大庄年纪最轻的大将军。 似乎是注意到沈玉耀的目光,曲川如鹰般的视线回望,他长相是和曲贵妃一脉相承的温柔,十分俊美,但与沈清瑾的无害不同,看见曲川的人,绝对不会认为他无害。 他非常危险,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王。 “陛下!臣定会督促雨泽御史尽快查清粮税一事!不过曲将军的话,臣不敢苟同,陛下乃是国君,陛下的家事便是天下的家事,岂能忽视怠慢?” “陈大人好一张利嘴,那你想要如何,将玩闹之人从朝会上赶出去吗?” 曲川的性格显然不是温和一类的,说话时眯着眼看人,凶光频频闪动,看得人腿都软了,感觉下一刻,曲川就会掏出刀来,直接劈向自己的脑袋。 可陈御史那不是一般人,身为御史,要是没胆子,还能叫御史吗? 他俨然不惧,甚至还挑衅似的来了一句,“有何不可啊?” “真的要把我赶出去?不用赶我不用赶!我可以自己走!” 两边正在对抗,沈玉耀身边的沈泽玙就突然跳出来说话了,一边说一边还要往外走,态度就突出一个迫不及待。 恨不得马上离开朝堂,回宫去补觉,他真的很困! 皇子的举动让陈御史有些下不来台,他可以攻击皇帝此举不妥,也可以说他弹劾是职责所在,甚至将皇帝的家事与国事连接在一起。 但他不能将皇子赶出朝会。 他是臣,皇室为君,臣子履行职责,却没有以下犯上的道理。 皇帝端坐上方,冷硬的目光投向已经开始走动的沈泽玙,沈泽玙再神经大条,也能感觉到大事不妙了。 甚至因为常年捣乱被罚,沈泽玙已经练就了对危险的超强探知能力,直觉告诉他,再往前走,后果会非常严重!他的屁股很可能会被打开花! 吓得沈泽玙直接立在原地。 其余朝臣都沉着脸不说话,均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这就是朝上无人的下场,沈玉耀有可能被人攻击,就有曲川站出来为她说话,沈泽玙直接深陷危机,都没有一个朝臣开口。 “瑞王,回到你的位置上。御史所言极是,朝会上探讨的是国家大事,无事,莫要开口。” 皇帝没有发火,而是用一种谆谆教导的态度,去面对瑞王犯下的错误,他希望瑞王能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而沈玉耀看了皇帝的态度,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太子会被教成那副模样了。 沈崇是该严厉的时候不严厉,不该严厉的时候又随心所欲。 如果不惩罚孩子,光靠言语教育,能让孩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孩子犯下的错误,为孩子处理后续,孩子能长大才怪呢。 “父皇,儿不想……” 沈玉耀伸手将沈泽玙拽到身边,小声说:“谢恩。” 沈泽玙满眼疑惑,他想挣脱,可他完全没办法摆脱沈玉耀的束缚,一时间他看着自己已经有了一层肌肉的胳膊,再看看沈玉耀那纤细的手腕,陷入了沉思。 所以他现在已经废到连妹妹的力气都比不过了吗! 挣脱不了,就只能听话,沈泽玙向上行礼,老老实实说:“谢过父皇教诲。” 看沈泽玙的态度,就知道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就是沈崇教育上的失败,他对待后继者,态度过于温和了。 好在沈泽玙老实回来,没有再折腾,这场朝会,也能顺利进行下去。 见皇帝对四皇子如此纵容,不少朝臣私下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新的猜测。而站在武官之首的曲川,则看着自家表妹的手,有些出神。 接下来没人再折腾了,陈御史已经探明了皇帝的态度,沈玉耀又有曲川护着,自然无人去置喙她应不应该站在朝会上。 那么胡闹的瑞王都留下了,何必强求乖巧的玉阳公主离开? 况且不过是小孩子过来看看热闹,除了陈御史这种老古板外,没有臣子会想在这个时候,插手陛下家事,让陛下不满。 今晨除了雨泽税款的事情,没有其余要事,很快就下了朝会。 沈玉耀等了一早上,都没能等到江朱韬和石炳生出列,说一说他们昨天跪求面见皇上,究竟是想干什么。 如果他们不开口,那是不是说明,昨天他们试探过皇帝的态度,皇帝不让他们上奏? 沈玉耀若有所思,挪步往外走。 沈清瑾刚要说话,就只能看见沈玉耀的后脑勺了。 这种话被突然堵回去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果然他就是很讨厌这个妹妹! 想到今晨无人提及沈玉耀,沈清瑾也懒得管了,反正以后沈玉耀的名声不好,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越想越气,沈清瑾甩袖而去,让一旁的端王沈沂琰一脸无奈。 沈沂琰叹口气,自打他被强行拉入皇位争夺的战争后,他这个三弟的脾气就越来越阴晴不定,他还是有些怀念以前,他们兄弟和睦相处的时候。 可惜,都回不去咯。 “玉阳,我听说你最近在练武,你刚刚那一手是什么?从哪儿学来的招式,制住人后,我竟完全无法挣脱!” “玉阳你教教皇兄呗,皇兄带你出宫玩,或者你想要什么新奇的东西,皇兄都能帮你找来!” “对了,教你武功的师傅是谁啊?禁军里的人吗?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沈泽玙一句接一句,沈玉耀是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原主的记忆中,对于这个四皇兄的认知,只有两个字——好吵。 沈玉耀还以为原主记忆有偏差,毕竟看沈泽玙的外表,只觉得是个俊朗的少年,不笑的时候,眉宇间有清贵气,有些小高冷。 但是沈泽玙真是充分展示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不能以貌取人不是每一个长着高冷脸的人,都是沉默寡言,他很可能还是个真的话唠。 “四皇兄,有人找你。” 沈玉耀被缠的不行,好在有人为她解围。 “谁找我?”沈泽玙愣了一下,他好像不认识朝堂上的大臣们啊。 沈玉耀伸手指向从后殿出来的人,沈泽玙一转头,脸上就露出了惧怕的表情。 他不是怕来人,他是怕来人带来的消息! “对了,玉阳,皇兄还有急事,我得出宫去国子监读书了,就不跟你聊了,下次有机会,你一定要将教你习武的师父介绍给皇兄啊!不聊了不聊了,我先走了!” 沈泽玙脚底抹油,大步奔跑着离开,所有人都很沉稳的走路,就他一个人在人群中狂奔。 “诶!瑞王殿下!殿下!” 余柳不得已也小跑着上前,但是他伸出的手,完全没能留住沈泽玙。 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泽玙的背影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余柳擦了擦额头的汗,无奈的叹气,“哎呦喂,瑞王殿下跑的可太快了。” “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沈玉耀轻笑,“四哥总会回来的。” “是是是,玉阳公主您说的没错。要说明智,还得数七公主您啊。”余柳谄媚的冲沈玉耀笑笑,这位公主在陛下心中地位可不一般。 那么多公主皇子,能上朝的统共就四位,沈玉耀能占据其中一席,日后必定是手掌大权的人物,余柳身为皇帝的总管太监,不用太讨好其他人,但若是能留一份善缘,谁会拒绝呢? 沈玉耀也冲余柳点点头,心下一转,想问问余柳皇帝情绪如何。 她目前暂时无法查到昨夜的事情,但可以从皇帝的情绪中,窥得一二。 但在她开口前,曲川过来了。 余柳见到曲川,见了一下礼,随后离开,不打扰表兄妹聊天。 沈玉耀看着余柳离开的身影,有些可惜,难不成上天就是让她无法得知昨夜的事,让一切成为秘密? “玉阳公主,贵妃在宫中可还安好?”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65节 曲川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过来问曲贵妃的情况,平时曲家和曲贵妃的联系并不多,曲老将军解甲归田,曲阳侯又没了,曲贵妃和侄子没见过几面,甚为不熟。 如果不是有一条血脉的纽带捆着他们,他们可能平常都不会说话,逢年过节也不会有什么交情,慢慢就淡了联系,像现代的亲戚一样。 “母妃近来有些忙,但身体康健,没有病灾,将军逢年过节可以多来宫中探望贵妃,贵妃很想念家人。” 沈玉耀按照平常的客套话说着,她平日里说话就是这样,听起来很热情,但实际上没多少真心,全是套路。 但是古代人吃这一套啊,前有被沈玉耀哄得,觉得自家女儿天下第一孝顺的皇帝,后有觉得女儿简直就是天下第一贴心的贵妃,都吃这一套。 曲川身为贵妃的侄子,性子较为直爽,不怎么转弯的曲家人,也很久没有听到这么直白诉说思念的话了,骤然听到,还愣了一下。 随后曲川露出一丝笑容,沈玉耀相信他本意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友善一些。 就是不常笑的人突然笑,透露着一股不自然的感觉。 看上去更恐怖了! “表兄是有事要说吗?” 没事儿就各回各家吧,别冲我笑了,笑的我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沈玉耀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笑起来会这么恐怖,这让爱笑的她完全无法理解。 “恩,公主今日起,便要和皇子们一同上朝了吗?” “是,父皇说,要我帮他盯着皇兄,我觉得上朝挺有趣的,可以看到很多以前没看见过的事情。”沈玉耀直接点头,以后就算其他皇子不能上朝,她也会去! 曲川皱了下眉,可算收起了他那很奇怪的笑,正常了些,“如果公主日后天天到,那恐怕就不止一个陈御史会跳出来说话了。” “啊?今日那位御史,不是在说四皇兄吗?” 沈玉耀不解,她自认全程都没什么存在感啊。 曲川本来心中还有些迟疑,觉得沈玉耀或许是个心机很深沉的公主,不应该跟她有过多接触,闻言,彻底放下了心防。 不怪曲川有远离心机深沉的皇子公主的想法,曲家现在已经是如日中天,而且曲家的地位很稳固,都是靠着自己在沙场上拼杀得来的实打实的功绩。 像他们这种手握兵权的家族,再进一步就会惹来皇帝的忌惮,还不如远离皇权,就一直做皇帝手中锋利的剑,荡平宵小。 这也是曲川为什么不去主动接触沈清瑾的原因,沈清瑾动用一部分曲家的势力,曲川会默许,但更多的帮助,就没有了。 沈玉耀就是清楚曲川的想法,所以才一直没想过直接接触曲家的势力,现在曲川找上门,她也没想过要利用这个表兄。 姨兄都比表兄要靠谱。 “公主这样想也没关系,总之,之后如果能不来上朝,就不要来了。朝廷上的蝇营狗苟,没什么好看的。” 曲川很厌恶那些大臣之间的勾心斗角,他之所以每日上朝,那是给皇帝面子,之所以和文官还有交集,主要是为了让自己在行军的时候,有朋友帮他稳住朝中的政敌,省的政敌给他挖坑拖后腿。 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样。 沈玉耀不觉得曲川的想法有什么不好,可她想要很多很多,直面这个国家所有黑暗,是她不可避免的道路。 她笑着没有应答曲川刚刚说的话,曲川也没再开口,有些话说多了就过了。 “表兄,你手中有靠谱好用的琉璃工匠吗?” 沈玉耀不想走皇宫的路子,但是皇室烧琉璃的工匠,绝对是全国手艺最好的。 这个羊毛能薅就得薅,可是渣爹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沈玉耀想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方能骗过人的眼睛。 曲家大族,自然有自己的琉璃窑,曲川没多想,只以为小公主想给自己烧制一些好看精巧的琉璃制品,直接答应,“公主可将图样交由在下,在下为公主烧出成品送来。” “我是新得了个方子,就想着找人按照那方子烧一下琉璃,看能不能烧出漂亮好看的来,表兄若能帮忙就再好不过了,方子稍后我交由宫人,给表兄送到府上去。” “公主如此相信在下?” 曲川有些惊讶,琉璃可不是什么小物件,若是有法子烧出更漂亮好看的琉璃,那简直就等于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沈玉耀直接将方子给他,就不怕他吞下方子吗? “表兄是我母妃的亲侄,曲家满门忠烈,自然不屑于做那些腌臜之事,我不是相信表兄,我是信曲家。” 沈玉耀此言一出,曲川心中一阵翻腾。 古人有语,士为知己者死,为人属下,不就是想要上位者纯粹的信任吗? 若是君不疑,臣自然不会不忠,可能做到不疑的君太少,而愚忠的臣子又太多了。 曲川冲沈玉耀正式的行了一礼,认真许诺,“必不辜负公主所托。” 沈玉耀三言两语又忽悠了个干活的劳动力,她说的话实在是太好听了,好听的让人忍不住就想听从她的话。 为她肝脑涂地。 “曲家能有表兄,真乃祖辈有德,后世无忧矣。表兄,此事一定要尽快给我回信。” 沈玉耀有方子,只要按照她说的办法直接烧,就可以烧制玻璃了。 在现代的人,谁没因为好奇去搜过在古代如何烧制沙子啊。 沈玉耀反正搜过,而且因为步骤简单,她还记下来了。 琉璃窑的温度最高是一千六百度,但这个温度下,窑会直接被废,所以持续高温要不得。 而玻璃的原料,也就是沙子的熔点是一千七百度,解决温度问题,其他步骤没有任何难度。 想要将沙子的熔点变低,就要加入纯碱也就是碳酸钠,还要加入生石灰让它不溶于水。 纯碱的获取比较困难,大庄的地理位置和沈玉耀的古代相似,在平原地区,几乎没有天然碱矿。好在碳酸钾效果一样,而碳酸钾的来源,就是草木灰。 沈玉耀当时看到烧制玻璃的介绍时,一度感慨,穿越者发家致富的资本不是脑袋,是草木灰吧!肥皂是它,玻璃也得用它。 将处理的步骤详细记下来,接下来就是等待手段精湛的琉璃工匠,做出玻璃来了。 等玻璃做出来,镀一层锡箔,就可以弄镜子了,沈玉耀终于可以摆脱那把人照的满脸铜黄的铜镜。 物以稀为贵,玻璃一旦解决高熔点问题,原料便宜的它,就可以开始量产,形成像瓷器一样的完整市场,成为一种普通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的琉璃,是专属于最顶尖的贵族的摆设。 沈玉耀的目标,是让她以后的子民,可以家家户户住上有宽敞明亮的窗户的大屋子,能吃得饱穿得暖,如左州大水后那样,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再也不会发生。 想要做到那一步,她需要足够的启动资金。 沈玉耀吹干纸上的墨迹,将写有巨额财富的纸折叠,放到信封中封好。 “竹香,帮我将这封信送到曲府,交到表兄手上,记住,千万不要让第二个人看见其中的内容。” “是。” 等竹香离开,沈玉耀抬头看了眼外面,大太阳高挂。 她感觉这一天都要过去了,结果其实还没到中午呢,人起得早,果然显得一天时间都长了。 而皇帝他这么早起,一直干到深夜。 累啊,她以后不会也这样吧? 沈玉耀摇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能那么累,到时候就去压榨臣子,手头的事情不分配下去,是永远干不完的。 好的领导,就要善于用人!沈玉耀想了想,决定去找沈珉玥。 身为同在宫中的小伙伴,还是已经向她投诚的小伙伴,怎么能让沈珉玥闲着呢? 沈珉玥一大早就听淑妃说,沈玉耀去上朝了。 而且淑妃说起这事儿时,口气有些奇怪,情绪极为复杂。 沈珉玥也不明白那情绪代表什么,她本能的感觉到母妃心情不佳,可她又没办法为母妃分忧,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沈玉耀来了。 将沈玉耀带到外面的小亭子中坐着说话,沈珉玥先是恭喜了沈玉耀上朝顺利。 “听母妃说,你一大早就离开了,贵妃娘娘一直在说你胡闹,会被撵回来,但一直到母妃从永康殿离开,你也没回去,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真的去上朝了。” “呀!后宫消息传的这样快。不过是跟着皇兄他们去看看热闹,什么事都做不了,上朝像个哑巴摆件。”沈玉耀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值得一说再说的。 但确实不一样了,她回永康殿的时候,不少宫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就像是看从未见过的奇葩。 这里的奇葩是褒义。 “很稀奇啊,从来没有公主与皇子一样站在朝堂上过,以后,你会跟皇兄他们一般,为父皇排忧解难吗?” “我又没被封王,同样没有被指派入哪一部学习,父皇也没有将事情派给我做,以后种种皆未发生,我只是站在了朝堂上,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沈玉耀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入场券,真正的困难都在之后等着她。 但在无数人眼中,这个举动并不平凡。 沈珉玥早就知道沈玉耀会去上朝,可她当时没有觉得如何,甚至和此刻的沈玉耀所说一样,清晰的认识到,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连去往成功的脚步都不曾迈出,并没有任何值得欢喜雀跃的地方。 可当事情真的发生,沈珉玥又觉得,不一样的。 “因为从来没有公主像你这样过,我也想,我也想和你一样,站在朝堂上,听一听这个国家每天在发生什么,看一看治理国家的人,都是什么模样。亲眼去看看,属于我们沈氏的天下。” 沈珉玥不经意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感。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如果没有沈玉耀,哪个公主敢想这些?她们的一生,就像是被囚禁起来的鸟儿,从未展翅高飞过,已经不会飞,也不想飞了。 现在她看见了在外振翅的同类,看到了主宰天地的可能,她也想! 同为公主,她为什么不行? 沈珉玥想到这儿,突然一阵战栗,她惧怕心中名为野心的兽,人人都想要爬得更高,但必须拥有爬得更高的资本。 沈珉玥不敢多想,她自知自己没有能力走的更高。 她害怕被沈玉耀发现自己那一瞬间的野望,低下头,不敢说话。 直到她听到沈玉耀轻柔坚定的声音。 “不急,会有那么一天的。” 领导者为什么会被许多人追随? 因为她的身上,有无数人向往的东西,她有实现那些的能力,并且时刻为之努力着。 “恩,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沈珉玥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为了那一天尽快到来,六姐,我需要你的帮助。谢家舅舅来京城了吗?” 空谈可以停止了,沈玉耀开始干正事。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66节 “快了,明日大概就能到,明日同母妃说一声,我要出城去接舅舅一家。”沈珉玥问:“有什么事需要舅舅做?” 她现在已经习惯沈玉耀办事的风格了,那就是要将每个人的价值,完全发挥出来。 通俗拉说就是榨干每一个属下。 她也是那个被榨干的。 是谁看着别人就想起自己,然后悲叹自己上了贼船下不去了呢?哦!是我啊! 沈珉玥心里抱住自己,面上则认认真真的听沈玉耀吩咐。 沈玉耀找谢舒,主要是让他帮忙,找找左州那边太子留下来的遗产,到底有没有铁矿煤矿。她打算双管齐下,于三查一查,谢舒再查一查。 谢舒在左州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对这些估计更熟悉,于三主要任务是训练那些私兵,让他们变成合格的情报人员,不能将所有事情都扔给于三。 “没问题,舅舅曾说,他走过左州大部分地方,有一份左州的舆图,或许不用仔细找,就能知道何处有宝藏。”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多谢谢家舅舅了,国相那边,这几天我会尽量办妥,争取让谢家舅舅日后留在京城,不要再下放了。” 沈玉耀投桃报李,谢舒帮她,她就为谢舒解决一部分困难。 比如秦国相的事情,因为太子死了,秦国相没有受到太多牵连,本来双方心照不宣的交易,一下子结果暧昧起来,秦国相有意拖一拖了。 其实能理解,对于秦国相来说,谢舒的那份功劳,原本是雪中送炭,现下成了锦上添花,有没有自然无所谓,而真要是认下谢舒为弟子,就要将谢家从坑里捞出来,对于秦国相来说,费的力气太多,得不偿失。 好在上天都在帮谢家,秦国相又碰上了雨泽的粮税一事,他没那么容易轻松脱身了。 不过沈玉耀想和秦国相合作,肯定不能直接真身上门。 这个时候,秦淑君就很重要了,要是没有秦淑君,沈玉耀还真没有和秦家光明正大交流的理由。 第二日,朝会上没有大事发生,但是沈玉耀总觉得有不少人在看她。 等她小心翼翼的偷看回去时,那来自群臣中的打量目光又消失了。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四皇子没来上朝,据说是晚上被德妃打了一顿,爬不起来了。 等下朝后,沈玉耀匆匆离开,到后宫等秦淑君入宫来见她。 因此错过了更多人的打量与试探。 离宫至今,已经有十余天了,太子也死了十几天,秦淑君再入宫时,一脸恍惚。 以前她将此处当做余生的住所,尽力将此地当成她的家,可在这个“家”住了三年,她还是不了解这宫里的一草一木,无法适应皇宫里的一切。 “皇嫂,多日不见,皇嫂气色好了许多,看来还是在自己家中舒服。” 沈玉耀和秦淑君相熟,说话没那么多顾及。 要是别人说这话,秦淑君肯定会怀疑对方在嘲讽她,给她挖坑,但是话从沈玉耀口中说出,秦淑君便笑了。 她直接点头,赞同沈玉耀的话,“恩,在家中确实轻松许多,只是兄长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每日见到嫂嫂和侄儿们,我总会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三年中加入她家的新成员,让她每每看见阖家团圆的画面时,总有一种格格不入。 好像她已经不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了。 “那就少见几面便是,秦府难道还住不开吗?”又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秦家还是秦国相和国相夫人掌权,谁都不能挤兑他们的女儿。 “倒也不至于,我其实并不排斥她们,只是感叹世事无常,变化太多。” 秦家兄嫂都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对秦淑君也挺好的。 如果真是明里暗里的排斥秦淑君,秦淑君早就搬出府自己住了,她又不是没有那个本事。 “那就好,我希望皇嫂日后能过的开开心心的,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沈玉耀笑着为秦淑君递上蜜饯。 蜜饯入口,甜味沁入心脾,让人嘴角不自觉上扬,享受那一刻涌上心头的幸福安乐。 “我是摆脱世间的纷扰了,可你却依旧深陷其中,还会越陷越深,陛下何故让你上朝旁听政事?难不成真如他人所说,陛下有意,立你为太女。” 秦淑君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沈玉耀大吃一惊。 “为何会有此想?上朝者又非我一人,二皇兄三皇兄还有四皇兄,他们都在。” 秦淑君当然知道还有三个皇子在。 如果是单独一个皇子上朝,旁人肯定会猜是陛下属意那皇子为太子,但这不是多了个沈玉耀吗? 人只会关注最特别的那个。 公主上朝,自然公主是最特别的人。 沈玉耀听了,只想说是谁要害她!她之前才想着要苟一苟发育一下,结果这传言一出,不是直接将她推到台前了吗? 才过去一日,她一日都没苟住? 这真不是有人要害沈玉耀,而是人们大胆的猜测,甚至这个猜测说出来,大多数人都不信。 秦淑君有此一问,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见沈玉耀似乎没那个意思,她便笑道:“坊间传闻,常常是夸大其词,不可信不可信,相信过段时间,陛下开始考验诸位王爷,流言自会不攻自破。” “恩,希望如此。” 沈玉耀想,她不能被动的接受一切,既然出现了传言,那她不利用一番,岂不是错过大好良机? 这事儿先不急,先解决谢舒的事情。 “我这两日旁听朝政,见那新任户部尚书蔡有志,连着两日弹劾国相纵容族人欺上瞒下,庇佑雨泽逃避朝廷粮税,国相可有应对之策?” 第54章 秦淑君对于这个问题,没办法给沈玉耀一个答案。 她父亲从来不会跟她说起有关官场上的事情,雨泽在秦淑君的眼中,就是族地所在,什么粮税不粮税的,她根本无从知晓。 所以在秦淑君脸上,出现了迷茫的神色,因为她对此一无所知。 “皇嫂,不急着回答我的问题,若实在是摸不准,可去问问秦国相。”沈玉耀并不强求此刻得到答案,她最初的目的,也只是让秦淑君帮她代为转达。“今日我六姐的舅舅自左州回来,此刻想必正在设宴招待,就在宫外的迎客楼,皇嫂若是得空,可以去看看。” 秦淑君不知道六公主的舅舅跟她有什么关系,人家设宴招待来京城的舅舅,她无人相邀,怎能贸然前去? 但她知道沈玉耀不会说毫无关联的话,既然沈玉耀说了,那势必此事与她有关。 秦淑君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很快就出宫回家去了。 等她离开,沈玉耀开始想着,要怎么将宫外的流言压下去。 可千万不能传到宫里来,到时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压制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公众的注意力,如同当时左州的歌谣,被杨栋的事情压过去一样。 之前有人给她打了样,她只需自己动动手,走一遍老路即可。 可是上哪儿去找个比公主要当太女,更为吸引公众注意力的大新闻呢? 沈玉耀正冥思苦想着,正巧,曲贵妃身边的飞红找来了。 曲贵妃请她到正殿说说话,有事与她相商。 等沈玉耀到的时候,曲贵妃正拿着一本厚折子看,那折子红彤彤的样式,一看就很喜庆。 沈玉耀一看就知道跟沈清瑾的婚事有关系,这么喜庆的东西,除了成亲,也没人会平常使用。 “见过母妃,母妃寻女儿前来,可是有喜事相商?” “玉阳说的不错,快过来坐下,今日礼部拿了过往王爷成亲的流程,让母妃过目,母妃想着此番喜事,少不了你的功劳,这才将你叫过来看看。” 沈玉耀一猜一个准,曲贵妃还真是因为沈清瑾成亲的事找她。 最近曲贵妃最上心的就是沈清瑾成亲,连那个即将到手的皇后之位,都不能叫她如此开怀。 想想也是,曲贵妃本来在后宫就形同副后,再进一步不过是锦上添花,多了点儿实质性的名头,又有什么好激动的。 沈玉耀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流程里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就跟以往王爷成亲一样,大致上是遵循的前朝礼制。 说白了就是纯纯一抄作业,好在礼部官员很有水平,作业抄的相当不错,多挑剔的人也难以在里面寻个错处。 唯一不好的,就是王爷的身份娶妃,还不算太热闹。 “母妃,女儿突然想起三年前了,太子哥哥娶良娣时,好像也是这样。” 沈玉耀的话让曲贵妃愣了一下,自打她厌恶的那对母子死了之后,她就很少从女儿口中听到有关皇后太子的消息了,没想到今日女儿会旧事重提。 不过人都死了,女儿就是说再多,曲贵妃都不在乎,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暗戳戳的吃醋了。 她大大方方的点点头,“是啊,王爷娶妃和太子迎良娣入东宫的礼制相差不远,你今日不是请了太子良娣入宫叙旧吗?她来的时候还与母妃请过安,看上去倒是气色不错,和她三年前刚刚入宫时差不多,还是年轻好啊,三年时光,也不过是眨眼过。” 不像上了年纪的人,一年比一年更显老态。 今晨看见白头发的曲贵妃感慨万千。 “母妃可千万别这么说,对于秦良娣而言,这三年可苦着呢。”沈玉耀说起秦淑君的事,颇有些她可算苦尽甘来的意味。 引得曲贵妃轻笑,“什么苦不苦的,后宫哪个女人不是这样熬过来的。她能逃出去,已经是极好的运气了。” 这点沈玉耀不反对,秦淑君此刻的情况,真的已经是能走的最好的一步棋。 “母妃,不是在谈论三哥的婚事吗?” “你这孩子,还不是你突然说到良娣,母妃才说岔了事情。” 曲贵妃嗔怪的瞪了眼沈玉耀,沈玉耀嘿嘿一笑,尽显女儿娇容,撒娇似得说:“那是因为女儿觉得,若是太子迎娶太子妃,场面才叫大呢,女儿还从没有见过太子与太子妃成亲。” 太子妃? 曲贵妃眸色微暗,若有所思。 她儿子能当太子吗? 当然能,她可以坐上皇后之位,那她的儿子,就该比郑婉婉的儿子强,应该坐上太子之位! “那可要筹谋许久,不是一日两日能定下来的。” “杨家也不会跑呀,我之前去看杨姑娘,她说年后父母会回老家合川,但她不一定回去,只要我们透个消息给杨家,让杨家留一留杨姑娘,此事不就解决了?” 留到明年,杨可卿就能以太子妃的身份入宫。 曲贵妃想了想,觉得此路可行。 “还是我女儿聪明,只是你父皇他的心思实在难猜,现在他将你和你三哥都放在了朝堂上,到底是在想什么?” “女儿只是去看看罢了,父皇愿意让女儿开拓一下眼界,没别的心思。”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67节 沈玉耀这么说,曲贵妃却摇了头,她比沈玉耀更了解皇帝,皇帝确实疼爱公主,但没有疼爱到这份上。 她觉得不对劲,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曲贵妃抬头看着女儿娇俏的容颜,视线触及女儿脸上开朗的笑,像是被阳光洒在身上一样,温暖直达心底。 她希望女儿能一辈子安乐无忧,她身为贵妃,未来的皇后,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连女儿都保护不了的无能之人了。 所以世间的风吹雨淋,她都可以为女儿挡下。 不要让她的女儿受苦,她会心疼。 可曲贵妃却忘了,人总要经历风雨,父母不可能陪伴孩子一辈子,只有孩子自己立起来,才能在这个变化多端的世界,好好的活下去。 沈玉耀被曲贵妃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母妃每日都能看见女儿,不必这样腻歪。” “恩?竟敢挑你母妃的毛病,我看你是愈发的放肆了。”曲贵妃说着,伸手将孩子抱在怀里揉了揉,“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 “对对对!母妃你说的没错!” 沈玉耀最爱听的话,就是别人说她长高了! “你上朝穿的那身衣服都小了,飞红,去制衣局说一声,让他们派人来为公主量量尺寸,守孝期间不宜穿红戴绿,我有一匹素色的云纹绸,为公主做一身合体的衣裳。” “是。” 沈玉耀白得一身上好的衣裳,干脆放弃挣扎,任由曲贵妃□□了,反正曲贵妃那点儿力气,在沈玉耀看来,比猫抓还轻。 制衣局的人要做给公主上朝穿的衣裳,那肯定不能像平常似的,为公主出普通的宫装,可是这衣服要什么形制,却让他们为难了。 此前从未有过先例,怎么做都是错的。 制衣局的宫人不敢担责,便依照皇子上朝的朝服画了图样,层层递交审批,最后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是深夜的时候拿到图样的,制衣局很重视此事,永康殿的话一传到,工人们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动作,这才能一天就出图。 “陛下,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皇帝低头看着图样,出神许久,甚至都没有继续去处理那些折子。 不过也没什么要紧事非得此刻处理。 余柳轻声跟皇帝说时辰,此刻已经太晚,明日还要早朝呢。 “朕让公主上朝旁听政事,可有人私下议论?” 皇帝话里的人,特指那些高官大臣,尤其是那群御史。 “回陛下,众大臣对此事并无异议。” “一个说不应该的都没有?” 皇帝不死心的又追问道。 余柳听明白了,这是陛下希望有人去质疑此事。 可事情是陛下定好的,百官无人反对不正和陛下的心意吗?怎么听陛下的话,他竟希望有人站出来唱反调? 余柳很想顺着皇帝的心思,说确实有人说不行,可事实上是,没人说。 他要是编造谎言,那就等于是诽谤朝廷命官,余柳可不敢干这个。 于是只能赔笑道:“回陛下,诸位大人信任陛下,陛下此举定有深意,众人无不顺从。” 皇帝脸上的恍惚之色闻言更明显了一些,他实在是没想到啊。 还真没人说不行。 这群人,该他们反对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该他们反对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喊的声音大! 皇帝手指搓了搓手中的图样,心里有点儿后悔。 其实第一天他看见沈玉耀出现在朝堂上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他当时可真是头脑发热,怎么会说出让玉阳一个公主上朝的话呢? 可君王一言九鼎,他就是想收回成命也难,更不要说,皇帝不太想看到他最疼爱的公主伤心的神色。 将错就错,行至今日,三天而已,皇帝内心就受到了很多煎熬,因为他发现,皇子中,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二皇子端王,明明已经占了长的优势,只要他愿意稍稍努力一下,就可以跟申王争一争太子之位,结果他就像那倔驴,打不走也骂不走,唯有他想动的时候,才会动一下! 四皇子瑞王就更别说了,那就是个纨绔子弟,不气死他就不错了,还去当太子?皇帝总得为天下百姓负责,让这个儿子当太子,简直就是考验天下人的忍耐能力。 只有三皇子申王,看着还像点儿样。 可把申王和沈玉耀放在一起比,皇帝就是闭着眼睛,昧着良心,也没法说沈清瑾比沈玉耀更聪明伶俐,对朝堂之事更为敏锐。 “难办。”皇帝越想心里越烦,干脆不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 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再多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图样送到制衣局吧,就说朕同意了,尽快做出来让玉阳穿上,她最近长高了些,衣服都短了。” “是。” 余柳拿过图样,小步走出去,叫来个小太监跑腿,将图连夜送回制衣局后,抬头望了眼天空高悬的明月。 “要变天了。” “师父,夜里风凉,您别站在风口。” 没眼力见的小徒弟上前关心余柳,得了余柳一眼瞪。 在人说一些深沉的话的时候,顺着说就好了,千万不要去扫兴! 第二日,依旧是个大晴天。 沈玉耀发现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这附近就没下过雨。 出门的时候她看天,天色破晓,并无乌云。 “公主,这几日天冷,您起的早,贵妃让奴婢为公主烫个暖手炉,您捂捂手。” “帮我谢过母妃。” 沈玉耀接过小巧的手炉,里面应该是放的热水,安安稳稳端着时,一阵阵的暖意落在手心里。 今晨确实比往常要冷很多,沈玉耀出门的时候被冻得一个哆嗦,明明才十月份,就已经有了刺骨的寒意。 会不会是哪儿下雪了? 沈玉耀有些担心的皱了皱眉,朝廷中与她想法一致的人不止一个。 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了,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大雪若深更半夜下起来,不知道有多少房屋会被压塌,多少人会死在无知的睡梦中。 “陛下,去年冬州大雪,百姓已经修缮过家中房屋,今年只需仔细检查一番便可。” “蔡尚书是为了省钱,连人命都不顾了,去年修缮过?今天吃了饭,明天就不用吃了吗?” “是啊,知道蔡尚书你忧国忧民,可不能厚此薄彼,左州大水,前后户部拨款三次,眼看冬州有雪灾,户部就吝啬的想要一毛不拔,不合适吧?” 蔡有志说的话有道理,后面找他麻烦的两个官员,则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了。 毕竟修缮房子和吃饭道理是不一样的,好房子住个十来年,都不会出事,吃饭可不能一顿顶十年。 但仔细想想那两个官员的话,也不是毫无道理,前有左州受灾,朝廷三番两次拨款的表现在前,若是冬州受灾,朝廷不管不顾,只让百姓自己修一修房子,那肯定会引起民愤。 世上之事大多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 究竟要怎么办,还得看皇帝的意思。 皇帝的意思很简单,拨款! 蔡有志听了这话就皱了眉,但他没有在朝会上说话,而是选择下了朝跟皇帝私聊,反正皇帝要给冬州拨款的话,肯定是要找他这个户部尚书单独商议。 雨泽的事情今日无人再提,秦国相的表情好了不少,看蔡有志的目光都亲近了。 不知道私底下是怎么解决此事的,皇帝对此也没有多加追究的意思。 沈玉耀握紧手中的暖手炉,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等下了朝,沈玉耀赶忙小跑去找曲川了。 “见过玉阳公主。”曲川一见沈玉耀,就知道她是为何而来,轻声说道:“公主稍安勿躁,有些东西需要等一等。” 沈玉耀的秘方中写着,要拿海边的沙子来制作琉璃,京州倒是有近海的地方,但离京城有点儿距离,需要等待沙子运过来。 “我寻表兄并非只有那一件事,那东西可行否?” 沈玉耀是问,东西到底能不能造出来。 曲川以为沈玉耀能拿出秘方,肯定是见过真正的东西,没想到沈玉耀也一副不确定的样子。 “匠人们说可以一试。” 沈玉耀自己都不确定,曲川这个没有见到成品的人就更不敢给出准确答案了,他如实说匠人给的回复。 沈玉耀闻言,松了口气。 她问曲川,主要是因为她不了解这个世界琉璃工匠的水平如何,现下东西还没出来,那匠人就说可以一试,想来是心里有几分把握的。 能从秘方看出部分结果的琉璃匠人,技法绝对高超。 曲川府上的匠人尚且如此,皇室的匠人只会更加厉害,那她就不用非等着成品出来再去找皇帝薅羊毛了。 “多谢表兄为我奔走,等东西出了,第一个成品就送给表兄。” 沈玉耀一副十分大方的样子,曲川还很吃这一套,完全忘记自己又出钱又出人又出力的事情,觉得沈玉耀真是把他当自己人看待,对他十分真诚。 “不敢僭越,东西出来,自然先送与公主赏玩。” “那有什么好赏玩的,我是要拿那东西办实事。今日朝会上,大臣们提及的雪灾,是不是真的会出现?” 沈玉耀问曲川算是问对人了,曲川身为将军,在野外的时候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天气气象台,他不可能像现代机器那样,精准的测量天气,但他也能大概知道,未来几日是不是好天。 他人现在在京州,没办法隔空看见冬州的天气,可京州与冬州相邻,看京州天气也能猜出一二。 “冬州每到冬季便有大雪落下,那是苦寒之地,常人难以居住。今年京州冷的这样早,可能此刻冬州已经落雪了。” “这么急?” 沈玉耀从冬州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上看,觉得那地方应该和她原本世界的东三省差不多,东三省的温度,确实在进入十月后就会迅速降低。 现代的时候,人们还有供暖,在古代,东三省就太难熬了。 “若今年又有雪灾,此刻降雪,反倒是好事。人们能提前预知大灾将至,做好准备。” 此刻尚未封山,土地还未彻底上冻,如果是正值冬月的时候,突降大雪,那才是真的灾难降临,难以抵抗。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68节 “我知道了,多谢表兄告知我这些,我没有出过京州,对京州外一无所知,叫表兄见笑了。” “公主还小,能愿意探寻外面的事,已是难得,在下不过痴长公主几岁,这才能比公主多懂一些,能帮得上公主的忙,实属在下荣幸。” 曲川真是个好相处的亲戚,沈玉耀想,还好她没有以貌取人,要是看曲川表现的冷漠,就不与他接近,便少了这么好用的工具人。 与曲川又寒暄两句,沈玉耀与他分开,转身往殿内走,她要去找皇帝,进献宝物。 玻璃的出现,并不能为冬州的百姓带去温暖,但可以带去钱。 只要有足够的钱,冬州的百姓就能比往年好过一些。 不过今年大概是用不上了,可以为明年准备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沈玉耀穿过来就已经八月了,直到现在她才挣脱后宫对她的束缚,亲自看看这个世界。 沈玉耀求见皇帝时,皇帝正在听蔡有志算账。 户部到底还有多少钱,皇帝很清楚,看上去挺多的,加上之前查抄杜高俊和杨成业,国库很是肥了一波。 但钱再多,它也不经花。 兵部要军费,吏部要俸禄,文武大臣的钱肯定要出,年底了,还要给足置办年礼的钱。 接着是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朝廷的任何一项开支都要从国库中支钱,好在本国没有像前朝那样,大笔借钱给官员,最后官员欠债不还,形成多笔坏账。 但即使如此,国库依旧不富裕。 若叫户部再出一大笔钱去给冬州赈灾,剩下的钱,不一定能支撑到明年粮税收上来了。 皇帝听着蔡有志的账本,那是越听越严肃。 “还有一点,陛下,皇后与太子下葬要不少随葬品,陛下年前祭祖也需要一大笔开销。” 蔡有志残忍的将户部剩下的那一点点银子划去,最后落个空空如也的库存,“所以陛下,户部是真的没钱了。” “今年各地丰收,百姓无灾无难,怎么户部最后竟然一点儿钱都没了!往年是怎么支撑的?难不成往年户部都是欠债吗?” 皇帝实在是没忍住,杨成业在的时候,户部明明每年账本都是平的。 蔡有志沉默了一下,最后才幽幽说道:“陛下,往年户部没钱时,会让百姓多交些税款,今年的税款,有三成是去年交的。” 让百姓提早交税。 这个主意简直就是杨成业的救命稻草。 同时也是现在户部没钱的主要原因。 可以说,今年有三成是之前就已经花完的了,而蔡有志和杨成业不同,他不会用这些招去填窟窿。 没钱就不花,也不能让百姓的负担那么大,本来税就已经够重了,再让人多交两成,那还有活路吗? 前朝灭亡才几十年,有些人就忘了,忘了走投无路之下的百姓有多恐怖! 皇帝被气的倒吸一口凉气,他现在真的很想将在家照顾儿子的杨成业拽过来问问,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给他留了这么大一个坑,还留了一个这么直性子的官! 正常当接盘侠的尚书,他一定会靠自己的努力将所有原本的口子给填平,而不是选择将所有坑老老实实的告诉皇帝。 他以为自己将所有都摆在明面上是一种坦诚,实际上完全是直接告诉皇帝,他能力不足,让皇帝想想要不要换个尚书。 蔡有志之所以当了那么多年官,一直是户部侍郎,那是有原因的! 可是现在朝堂上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有能力能填坑的官员,接替户部尚书一位,皇帝只能忍着,听蔡有志在这儿给他算账,一遍遍跟他说,国库没钱,没钱! “陛下,冬州的雪灾,户部是真的没什么钱了。” 今年的粮税几乎都已经收上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蔡有志不会凭空生钱。 “唯一的办法,就是补齐粮税。” “雨泽十年的粮税,也填不上一个大窟窿。”皇帝没好气的说,他当然知道雨泽粮税的猫腻,但那是国相的老家。“有志,无欲无求者不会为官,当官护一方安宁的本心,就是护住自身的亲朋,有些事得过且过,不要过于计较。” 皇帝并不觉得雨泽躲一躲粮税有什么不行,它不是一点儿都没交,而且国相说的话也有道理,雨泽安顿了一部分左州的流民,这才能让流民没冲到京城附近来。 世间的事,尤其是官场的事,决不能细究。 蔡有志为官多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陛下,纵容雨泽一地,就等于是纵容多地,粮税一事事关国本,不可疏忽啊。国相为百官之首,若不能以身作则,其余官员还不是有样学样,届时何人还遵循我大庄律法?律法铁则不就成了一纸空谈!” 蔡有志说话时挺直腰板,浑身上下都是浩然正气,他确实是在维护公平道义,无可厚非。 但是皇帝就是越看越生气。 这样的话他前几日也听过一次,就在同样的地点,同样是他的臣子,与他说的。 而他当时沉默了,因为他可耻的发现,自己做的确实是错的,臣子们的选择是对的。 但是让他改变决定,何其艰难。 人活世上,顾虑太多了,沈崇是皇帝,不是圣人,他同样有私心。 “行行行,你们都要维护律法,就朕不管沈氏的天下,随意胡闹是吧!” 沈崇气急,乱说一通,蔡有志听了,低头行礼,嘴笨的不知道该怎么劝。 沈玉耀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求见的。 “陛下,玉阳公主求见。” 蔡有志听到公主两字,就要告退,大臣们都习惯避着点儿后宫的人了。 “你别走,正好玉阳看你在早朝折腾几日了,你听听朕的公主是如何看你那一套公平正义的!” 皇帝有意磨一磨蔡有志的性子,如果以后蔡有志一直这么直,这么不怕死,他必须考虑尽快换个户部尚书上来了。 户部尚书掌管钱财,本来应该是被众人捧着,结果蔡有志上来后,弄得几乎人人喊打,可见他真的不适合做这个户部尚书。 蔡有志这才想起来,玉阳公主不一般,她上朝了,知道朝堂发生了什么事。 蔡有志有些不舒服,他为官数十载,最后竟然要听一个还未及笄的孩子,对他品头论足,还不知对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真是叫人心中不舒服。 沈玉耀进来后,就看见蔡有志小老头黑着脸,皇帝脸上也没多少笑颜。 看这两人的模样,就知道户部真的缺钱。 沈玉耀低身行礼,“女儿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玉阳,快到父皇身边来,余柳,赐座。” 蔡有志站半天了也没个座位,沈玉耀人都没站稳,皇帝就让她坐下。 沈玉耀见小老头一把年纪,皮包骨头还被皇帝压榨,连个座位都没有在这儿罚站,于心不忍,说道:“父皇和蔡尚书在讨论国家大事,不如玉阳一会儿再来。” “你都上朝听过了,没必要避开,余柳,多添一把椅子。” 这多余的椅子是给蔡有志的,沈崇是看出沈玉耀的心思了,知道沈玉耀觉得她坐着长辈站着不好,才想回避。 “多谢陛下,多谢公主。” 蔡有志是真有意思,沈玉耀的帮忙本来是大家的心照不宣,他却开口主动谢过沈玉耀,还是当着皇帝的面,可见他是一点儿都不想承沈玉耀的人情。 固执又耿直,沈玉耀对这个蔡尚书的官途非常担心,有这两个脾气特质的人,那是极为不适合官场啊。 “蔡尚书不必言谢,玉阳大胆猜猜,父皇和蔡尚书是在议论冬州雪灾的事?是不是国库不富裕,拿不出赈灾的银子啊?” 何为一语中的,就如同沈玉耀这一句。 蔡有志略有些惊讶,没想到沈玉耀会猜中,毕竟这两天他一直在闹雨泽的粮税,只是今晨说起了冬州的雪灾。 而沈玉耀半句不提雨泽粮税,可见是知道在皇帝和蔡有志心中,什么事更加重要。 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沈玉耀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回公主,公主猜的不错。”蔡有志有些好奇,想要试探沈玉耀一下,“那依照公主看,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皇帝一听不爽了。 朕的女儿,朕还没考验呢,你先问上了? 但这也是皇帝想要问沈玉耀的,他便没有出言阻止蔡有志问话。 “父皇在位多年,大灾小难见过无数,冬州雪灾不过是其中一个,想来很快就能解决。蔡尚书也为官多年,经验丰富,只要父皇和蔡尚书君臣同心,齐心协力,再有其他大臣相助,此事肯定很快就能处理好。” 沈玉耀先说了一大段漂亮话,来夸赞皇帝和蔡有志,皇帝倒是挺受用的,在他看来,冬州雪灾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在位二十年,见识过的灾难还少吗?哪一次不是度过去了。 可蔡有志听着就有些失望了,这些话在他听来,全是空话,如同文人酸臭的文章,通篇都在拍马屁,什么用都没有。 正当蔡有志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认真去听小公主的话时,沈玉耀话锋一转,开始说正事了。 “不过,冬州雪灾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前两者倒是好说,只是这财力,想来经过左州一事,国库怕是有些承担不住了。” “何以见得?”皇帝心下一沉,难道国库的问题,真的那么显而易见吗? 接下来,皇帝听了沈玉耀的话,放下了疑虑。不是国库的问题显而易见,而是他闺女真知灼见! “若国库富裕,蔡尚书就不会仔细翻旧账,做恶人,非要雨泽将粮税补上,也不可能说出让冬州百姓自行修缮的话。父皇向来心系百姓,如有余钱,必定提前拨去冬州,不让百姓受冻,而今这个时间,冬州已然飘雪,再做什么都收效甚微,明显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玉耀说罢,询问皇帝,“父皇,女儿猜的可对?” 皇帝欣慰的点点头,刚要开口夸奖沈玉耀,蔡有志就先开口了。 “公主所言不错,户部确实拿不出钱,是臣等无能,叫百姓受苦啊。不知公主可有好策,解眼下之困?” 蔡有志典型领导夹菜他转桌,整个人充满了不知死活的莽。 但这样的人是朝廷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们较为纯粹,眼中只有实事,皇帝不喜欢这种人,却绝对不会厌恶这种人。 甚至还会在有正事的时候,容忍这种人,比如此刻,他被人抢了话,只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并没有任何恼意。 “玉阳不过是个公主,论出谋划策肯定没有诸位大臣厉害。但国库的问题,在玉阳看来,就和管家相似。若家中财力不足,手头拮据,自然要开源节流。” “开源节流,说来容易,可做起来难啊。”蔡有志叹息着摇摇头,他认为沈玉耀有几分本事,对沈玉耀就更有耐心了一点。 他就这么当着皇帝的面,给沈玉耀详细说了下户部的情况。 而皇帝,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 沈玉耀仔细听,这是一次了解眼前国家的好机会。 大庄户部的主要营收来自三处,一处为各种税,一处是矿产,还有一个则是售往外国的货物。 主要产业是各种税收,以粮税为主。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69节 其次为矿产,这方面涉及造钱,蔡有志没有详细给沈玉耀讲。 最后的货物,前些年几乎没卖出去多少。 还是近两年,西北安定下来,不敢对大庄喊打喊杀,都老老实实做生意了,这才有点儿起色。 之前因为交战频频,西北的路基本是废的,什么货物都销不出去。 再往南,此刻还是群山峻岭,山中多土著,人行艰难商路不通。 再来就是海上贸易,可海上贸易大多是小打小闹,前朝海禁,本朝虽然解开了海禁,但前朝没留下多少底子。 建国三十多年,也没将海上贸易发展起来。 主要是皇帝不知晓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宽广,有多少财富,他不重视,海上贸易的发展可不就慢嘛。 个人哪儿比得上国家效率高。 沈玉耀听完,在心中有了各种想法,如果她能做决策,这些规则肯定都要改,尤其是户部的支柱产业,不能放在百姓身上。 百姓身上能有多少油水?吃喝够用就不错了。 “西北若是能开出一条商路,将我们的东西销往更远的地方,再将远处的宝物采购回来,卖与贵族豪商,户部不就有钱了吗?” 沈玉耀决定先发展陆地。 蔡有志没去过太远的地方,他倒是看过游记,知道西北有更加强大的国家,可跟外国通商?甚至开出商路,这是前人没想过的事情。 “蛮荒之地,能有什么珍宝值得购买。”皇帝不屑一顾。 沈玉耀能理解皇帝对其他国家的不屑,如果大庄真的和她那个世界的中原国家一样,那么此时此刻,她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整个地球上最为富有,文化经济最为昌盛的地方。 “父皇,我看过一本游记,上面说,那些大庄不曾踏足之地,有不少新奇玩意,比如香料啊,珠宝啊,再不济,金银总归是有的。” 还有棉花、玉米、红薯、土豆等等。 不说衣食上的刚需,就说改善口味,还有辣椒和西红柿呢。 让老百姓的菜篮子多一道菜不好吗? 以现在大庄的能力,搞倾销都不费吹灰之力。 沈玉耀脑子里的各种想法,在出现后都被她一一压了下去,做事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往前走,决不能搞虚的。 香料珠宝,这些东西都传入到大庄过。 尤其是香料,有些名贵的香料价比黄金,不过大庄大部分香料是从海上来的,海上没有大船,利益多少,皇帝不清楚。 但是沈玉耀说的金银,是彻底让皇帝动了心。 刚刚经历了被蔡有志一遍遍提醒你很穷的皇帝,此刻就想要搞钱。 “父皇,女儿手中有一个新烧制琉璃的方子,女儿愿意将此方献给父皇,琉璃价贵,好的琉璃世间罕有,若用此方,或许日后琉璃会如陶器一般,平民百姓都能用上。” 沈玉耀趁热打铁,提出要送她亲爹一座金山! 皇帝不是商人,不知道什么是薄利多销,什么是百姓常用的才是最赚钱的,但是他知道,琉璃非常昂贵,如果能让平民百姓都用上琉璃,那琉璃的成本要有多低? 世上真的有这样的方子? 皇帝一想到琉璃能换来的金银,呼吸都沉重了。 比起皇帝的定力,蔡有志定力还是稍微差了一些,他直接狂喜,眼露精光,“公主所言可是真的?” “玉阳不敢欺君。”沈玉耀就等皇帝点头。 皇帝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他得为自己的亲闺女考虑。 “如果你的方子真的那么好,父皇可以给你琉璃窑和匠人,你将琉璃造出来,卖给户部便是,此物是你的。玉阳,国库确实紧张,但还没有到需要公主拿私产填补的地步。” 私库和国库必须分开,皇帝绝对不会用自家的钱去填国家的窟窿。 虽然这个国家也是他的。 皇帝最后一句话是说给蔡有志听的,蔡有志这会儿倒是挺上道,连忙应和说陛下说的没错。 沈玉耀很是“勉强”的收下了亲爹送的琉璃窑和匠人,还有一份长期供给户部的大单子。 第55章 既然已经确定下来挣钱的法子,那自然要紧锣密鼓的开始布置。 沈玉耀早就料到,事情交到皇帝手中,速度会超乎寻常的快,但没想到会那么快,曲川那边的琉璃还停留在嘴上,皇帝这边的琉璃就出来了! 第三日,下了朝会,沈玉耀被余柳叫住,皇帝找她。 余柳说,皇帝是得了个宝物邀沈玉耀赏玩,沈玉耀一听就知道是琉璃了。 见她跟着余柳离开,身后在几个大臣围绕下迈出大殿门的沈清瑾,眼眸颜色深了一瞬。 “玉阳公主可真是得陛下宠爱,陛下从未对哪个公主如此看重过。” “是啊,殿下,公主生辰将至,届时殿下可一定要送给公主心爱之物,让公主在陛下面前,为您多多美言几句。” “公主生辰要到了吗?几日?” “十一月初三,这不下个月就是了?” 如果是平常,沈清瑾或许会点头,应和那些大臣们的话,听他们的话,去给沈玉耀选个让她开心的礼物,但最近他听到了一些坊间流言。 让他对沈玉耀的态度发生了一定的改变。 “本王与玉阳,关系并不融洽,这厌恶之人送的东西,若是给本王,哪怕对方是给本王一座金山,也不会叫本王从此喜欢那个人。” 沈清瑾这段话一出,周遭的几个官员均是收起了脸上的笑,私底下交换了几个眼神。 明明是亲兄妹,怎么就能用喜欢和厌恶来形容关系了? 甚至连金山都不能叫沈清瑾和沈玉耀之间的关系改善一下,这哪儿还是兄妹,说是仇敌也不为过了。 “殿下,公主年纪尚小,若是有得罪殿下之处,殿下身为兄长,理应耐心劝导,不宜与公主发生冲突。” “是啊,公主毕竟还小,有些事情,需要殿下和贵妃多多上心,教教她,她才能明白。” 沈清瑾面上笑了笑,嘴上说知道了,心里则完全不以为然。 就沈玉耀那样的精明,还需要他来教?她无声无息就走上了一条从未有公主走过的路,如果坊间传言是真的,那沈玉耀以后也会是他的敌人! 在皇位面前,从来就没有任何亲情,唯有生死仇敌。沈清瑾出宫回府后,又命陶李去坊间打听,看看现在的流言已经传到哪种地步了,是不是马上沈玉耀就要获封太女,继承皇位了! 没有那么夸张,因为现在又有新的流言出来了。 在沈玉耀一脸欣喜,捧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看的时候,皇帝拿到了今日份新的情报,暗部呈交上来的。 之前看到的情报里,都是百姓们猜沈玉耀身为第一个上朝的公主,是不是以后有可能成为女皇。 百姓们将此事当成闲余饭后的谈资,说话时并不注意,显然就是随口一说,没人相信沈玉耀真的会成为什么女皇。 皇帝得知后,也只是看个乐子,他承认身为皇女,沈玉耀的天赋比她的哥哥们要强得多,可他同样没想过百年之后将位置传给沈玉耀。 主要是他觉得大臣们不会同意,天下人都不会同意,那是改弦更张,颠覆祖宗之举。 今日他本来还想看看百姓们是如何议论沈玉耀,结果打开情报一看,上面写满了对申王沈清瑾的期待,有人说,他对沈玉耀好,完全是爱屋及乌,他主要是看重三皇子沈清瑾。 这一下可把皇帝的血压给干上来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实际上,他的内心是倾向于沈玉耀的,甚至看着那些百姓们的谈话,会不禁幻想,如果百姓和臣子都能接纳沈玉耀该有多好。 都是他的孩子,前人又不是没有让女儿继承家业的先例,只要女儿留在家族招赘,生下的孩子,依旧延续他们沈氏的血脉啊。 但一般那种女儿留家,都是因为家里没有儿子,皇帝也只是想想罢了。 结果现在连想都不让他想了! 他真是小看他这个三儿子了,竟然用这种办法来逼迫他立太子! 沈玉耀一抬头,就看见皇帝那张被气成了猪肝色的脸,她心下一惊,赶忙将东西放下,端起一旁的茶水,递给皇帝,“父皇,何事让您如此大动肝火,快喝口水压压火气。” 皇帝一抬头,看见女儿关心的神色,心中舒服了,“还是玉阳懂事。” 他说道,接过茶水喝下,温度适中的茶水一下子就浇灭了他心中的火气。 但却无法浇灭他对沈清瑾的不满。 皇帝是真的双标,传言说沈玉耀会成为太女,他就偷摸的看传言更新,跟追文一样,乐见其成,传言变成沈清瑾会变成太子,他马上就换了脸色,认为是沈清瑾狼子野心,制造传言。 沈玉耀的余光看见了皇帝手中的情报,心中轻笑。 “父皇,是什么事让您如此生气啊?您看这琉璃都烧出来了,日后必定有许多财富聚拢在国库之中,我们再不缺钱,还有什么可烦恼的?” 听到让人舒心的话题,皇帝的脸色确实好看了很多。 “哈哈哈,玉阳说的没错,以后蔡有志再也不能跟朕哭穷来了。”皇帝想到这点,还是挺爽的。 蔡有志也算有些本事,能将一国之君搞得如此憋屈,想心中爽快一下,都只能暗戳戳的。 “蔡尚书为国为民,其心可鉴,父皇得如蔡尚书一般的臣子,乃是国之幸事,也是百姓之幸。” 沈玉耀说的是实话,户部尚书若还是杨成业,她是绝对不会将玻璃的方子拿出来的,前脚赚了钱,可能后脚就进杨成业自己的腰包了。 “他确实是个好臣子,朝中也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皇帝感叹道,“就是他们丹心一片,反倒显得朕昏庸不堪了。” “父皇何出此言?父皇英明大度,有容人之量,他们在父皇手下才能一展才华,若是换成前朝任何一个皇帝,他们早就牺牲在官场斗争中了。” 沈玉耀半是真情,半是假意的说着。 真情是觉得皇帝确实挺有容人之量的,正如她所说,臣子的能力,从来都需要君王的成全。 名臣是时代造就,而非天降奇兵。 在封建时期,一个时代是否能孕育名臣,要看君主是否明智。 而这假意,就是在说皇帝英明这一句了,皇帝千好万好,但英明二字实在是称不上,他和他的儿子们有一点儿相似之处,那就是他有时候也会恋爱脑。 准确来说,是感情脑。 凭一时感情做事,为君者最忌讳的便是这一点。 最典型的例子,十四年前因为同情皇后,便允了皇后将沈玉耀从曲贵妃身边抱走。 十四年后,为了自己的名声,同时也是为了兄弟之情,明知道敬王有问题,还一直默许敬王胡作非为! “你年纪不大,但是每每发言,都会令人耳目一新,说是振聋发聩也不为过。玉阳,朕的公主,你拥有一双有别于他人的眼睛,日后必定成就不凡。”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70节 皇帝突然说起了有些肉麻的夸奖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率的夸奖他的孩子。 甚至此刻,他的心态发生了改变,开始认真的思考,如果让沈玉耀继位,到底有多大的可能。 “父皇怎么突然如此夸奖女儿?”沈玉耀害羞的笑了笑,“女儿只是想为父皇排忧解难,不想再让父皇,笑起来时,都忧心忡忡。” “唉,若是你的兄长们也能如此便好了。” 皇帝一直觉得,沈玉耀最难得可贵的一点,就是她对他的纯孝。 能有一个孩子,长于这片充满肮脏的皇宫中,还能出淤泥而不染,是上天赐予他的恩典。 与之相比,她的兄长们是真的面目可憎。 还有他的兄弟,敬王。 “父皇,此物能大量生产了吗?女儿想去琉璃窑看看。”沈玉耀见皇帝露出深思的表情,直觉有人要倒霉,不过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最看重的是她的窑。 “父皇将制作琉璃的工匠给你叫过来,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就好了。” 皇帝不同意沈玉耀去琉璃窑,那边多脏啊,到处都是热窑,沈玉耀过去走,别不小心的再伤着。 “父皇,女儿就是想亲眼看看,那方子说的如同道士炼丹般神奇,女儿还没看过呢,绝对不靠近琉璃窑好不好?” “你这方子是从何处得来的?确实有几分神异。” 海边随处可见的沙子,最后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琉璃,可谓是神仙手法。 “就是一本游记里,似乎是从西方小国看到的方法,他们那边还会用一种叫碱的东西制造琉璃呢。可惜我忘了游记的名字,只记得些许内容。” 皇室藏书何其庞大,沈玉耀说的笼统一些,皇帝就找不到了。 皇帝没有多想,那浩如烟海的藏书,确实有可能发现宝贝。 “古人言书中自有黄金屋,倒是半句不差。你既然非要去,那便出宫去看看。最近几日,看你常与你曲家表兄说话,难为你不怕他,不如叫他陪同你前去,他是大将军,叫他保护你,父皇也能安心。” “是,多谢父皇。” 沈玉耀和曲川每日下朝后会寒暄两句,这种事情就发生在大殿外,她没想过要躲过皇帝的眼睛。 有些时候,事情就摆在明面上,反倒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越是偷偷摸摸,小心翼翼,越会叫人心生戒备。 没错,沈玉耀说的就是沈清瑾。 沈清瑾之前养了一批人,在杜高俊的事情中,他们没少出力,或许是尝到了手底下有人用的好处,沈清瑾一直想要将情报网铺到京城来。 京城才是他的大本营,以后他常年居住在京城,手底下没人怎么能行? 他绝对不会步太子后尘,如果他得不到他想要的,那他一定要有足够的力量,能将那东西从任何人手中夺过来! 欲望驱使,沈清瑾开始偷偷摸摸的干活了。 跟一些小官私下接触,让那些官员为他所用,与高官勾勾搭搭,和敬王还有来有往。 他觉得自己做的很隐蔽,实际上连沈玉耀刚刚发展出来的情报网,都能捕捉到他的一举一动,更不要说皇帝了。 也不怪皇帝对皇子们那么大的戒心,要是沈玉耀也跟那些皇子一样,做事就只会偷偷摸摸,一副怀有二心的模样,皇帝肯定也会戒备她。 丝毫不知道皇帝已经盯上他的沈清瑾,在沈玉耀出城的那一天,还找上门来了。 他不是找沈玉耀的,是找曲川的,结果就那么正好,三人碰到了一起。 曲川本来想去宫门口接上沈玉耀,结果沈玉耀说她想看看曲家的琉璃窑,若是从宫门口离开太显眼了,打算私下过来。 这才有了现在的尴尬场面。 沈清瑾看曲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抛弃自己的渣男。 沈玉耀承认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儿太搞笑了。 “三哥,没想到今日你也有空闲,我今日要同表兄出去游玩,不如先将表兄让给妹妹一日啊?” 沈玉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她知道沈清瑾不喜欢听让不让这种话,尤其是不喜欢让给她东西。 果然,沈清瑾听到后,本来想离开的心思,瞬间就被压下去了,沈玉耀让他退,他就偏偏不退! “玉阳,表兄很忙,不可能像你一样,整日沉迷玩乐,你休要胡闹,影响表兄处理正事。” 曲川并不想掺和进兄妹俩的矛盾中,但是听到沈清瑾这话,他就不满了。 这几日接触下来,他觉得沈玉耀比沈清瑾更加实诚,实诚的好孩子不应该被浑身上下都是心眼的人欺负。 “申王,今日在下是奉陛下之命,陪玉阳公主游玩,这是今日在下最大的正事。申王今日不请自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曲川表情不多,平日里说话也不多,但他每次对自己不喜的人开口,都能将攻击拉满。 之前在朝堂上为沈玉耀出头,讽刺陈御史时是这样,现在讽刺沈清瑾,也是一把好手。 申王刚说沈玉耀影响人处理正事,曲川就说他最大的正事就是陪着沈玉耀,同时曲川又说,你是不请自来的恶客,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对着主人家和主人招待的贵宾,指手画脚。 沈清瑾要是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深意,那真是白活二十年了。 他实在没想到曲川会这么不给他面子,曲家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母族,他来曲家,难道还要跟像去其他人家一样,送上帖子,等着主人家允许吗? 如果曲阳侯或者曲老将军还活着,曲家自然是来去自如,可现在曲家是曲川掌权。 曲川以前在边疆戍守,最近几年才回到京城,和沈清瑾并不是很熟悉,而在曲川未曾获封将军前,其实曲家是有些没落了。 曲阳侯立下滔天战功,但他人死了,留下的孩子不过十四,他人自然是瞧不起曲家的。 后来曲川离京,沈清瑾也渐渐长大了,却从来没想过和表兄走动走动,俨然是将曲家视作没有多少助力的小家族。 曲川将沈清瑾长大后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当然不喜欢沈清瑾,认为沈清瑾为人太过唯利是图,不可为明主。 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对于曲川来说,沈清瑾便是那个锦上添花的人,他当然对沈清瑾没什么好态度。 沈清瑾笑容僵在脸上,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出反驳的话,曲川却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申王殿下若是无事,可否让开?在下还要护送公主出城。” “好,好!本王自然无事。” 沈清瑾咬牙切齿的让开了路,他无法相信曲川竟然敢用这种态度对他,难道曲川就不怕等他登基后对付曲家?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沈清瑾就已经在脑海中形成既定现实了,沈玉耀看了眼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有一些疑惑。 沈清瑾真的是曲贵妃的儿子吗?为什么曲贵妃那么聪明,沈清瑾却傻啦吧唧的? 问题是之前沈清瑾也没给沈玉耀一种他很自大的感觉。 甚至看沈清瑾对先太子挖坑的手段,可以看出沈清瑾是有几分智慧的,他同样善于伪装,从来没有出过错,现在他这是被下了降头不成,变得如此不知所谓。 等离开曲府,沈玉耀没忍住,撩开车帘问骑马在车旁缓慢前进的曲川,“之前三哥对待表兄,都是如此态度吗?” 曲川想了一下,摇摇头,“此前,川常在塞外,并未与申王有过多接触,以往倒是曾照过面,申王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和现在并不一样。但人是会变得,或许是太子和皇后的事情,刺激了申王殿下。” 曲川并不觉得沈清瑾现在的表现有什么问题,当一个人认为自己胜利在望的时候,有可能会变得猖狂。 或许本来沈清瑾就是一个很自大的人,只不过以往他头顶有太子皇后压着,所以他不敢露出来,现在他头上两座大山都被炸了。 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沈清瑾身上便是被印证了这句话。 这种人才可怕呢。 沈玉耀想,她必须得盯着点儿沈清瑾,因为当一个人陷入疯狂的时候,他的行为是不可掌握的,就好像一个疯子,脑回路和常人不同。 但是沈清瑾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膨胀?皇帝最近并没有对他有什么特殊之处,曲贵妃是否继任皇后的事情,也没人讨论。 他是太子之位没有落下,嫡子之身也未确定,到底有什么好狂的? 沈玉耀不懂,一个男人的自大心理,不仅仅来自于手中权力的多少,还来源于他的胜利,来源于他心爱之人的夸赞。 在一句句夸奖中,人很容易丧失理智。 沈清瑾回到申王府后,换了身衣服,往后门而去。申王府和杨府,是在同一条后巷上的,至少后门目前是开在一起的。 但是在一个月前,这里还没有申王府的后门。 达官显贵们都在一条街上住着,再远的距离也不过是几户人家,这给沈清瑾提供了机会,私下与人相会的机会。 沈清瑾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像今天这样,偷偷摸摸的与一个女子见面。 然后和她互诉衷肠。 他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可还是忍不住去做了。 那种背德的快乐,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尤其是当那个女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整个天下也不过如此,甚至他偶尔会生出,若能和她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哪怕将这天下,拱手让人也无妨。 不过那些想法,都只是一时兴起的臆想。 很快,他见到了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沈清瑾完全没发现,他深爱的人身后还跟了一条小尾巴。 丫鬟看到抱在一起亲吻的两道身影,在确定女子是谁后,一张脸白了又紫,气的不行。 她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将这对臭不要脸的家伙捆起来去游街,但是想到小姐的吩咐,她最后气哄哄的悄悄退下了。 丫鬟钻入杨府后门,瞪了一眼在后门守着的小厮,那小厮只顾着数手里的钱,完全没有看到丫鬟眼底的愤怒。 丫鬟入了杨府,一路快走到一处清静的院落,抬眼看到自家小姐正倚在树下看书,娴静的面庞让她更为难受。 “小姐……” 杨可卿摆摆手,将手中的书好好放在一旁,“坐下歇歇,你出了一头的汗。” 丫鬟这才发现,自己走的太急,又怒火攻心,现在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是。”丫鬟坐下,努力平复她内心,可还是很生气,最后她耐不住的问道:“小姐,难道就容忍少夫人如此吗?” 少夫人在外面偷人,这种事情要传开,杨府就别想有安宁的日子了! “兄长的名声已经是这样了,而杨府,早就已经不是原本的杨府,父亲贪污之罪落下,没丢了性命已是圣上仁慈,其余的事情再多几件,又能如何?” 杨可卿现在是真的淡定,反正她已经得了沈玉耀的承诺,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佁然不动。 但是小丫鬟不知道杨可卿内心的底气所在,闻言是又气又急。 “可是小姐,您的名声要紧啊,您还未曾出嫁,若是娘家接二连三的爆出丑闻,那小姐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啊?” 丫鬟为杨可卿真情实感的悲伤着,“老爷和夫人一点儿都不顾及小姐,大公子更是害小姐不轻,现在少夫人竟然也如此,小姐的命可真是苦。” 杨可卿闻言,不禁苦笑,是啊,她的命可真是苦。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71节 十六岁之前的她,是无忧无虑的杨家大小姐,整个京城最为出名的贵女,她认为自己出身勋贵之家,理应恪守礼节,要有德行,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所骄傲所坚持的一切,都不过是世人为她编织的幻影。 水月镜花,一触即碎。 现在她已经什么都不奢求了,只希望能顺顺利利的为沈玉耀办好事情,至少要让她活的有价值。 而且王妃之位,已经是她能够到最好的位置了,杨家也需要她能成为王妃,为杨家下一代起复做帮手。 “此事,你莫要同任何人说明,嫂嫂也是个苦命人,她能得几分乐趣,便是几分吧。就是要看着些,莫要让嫂嫂被人骗了。” “小姐,少夫人这样做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您,您何苦还为她操心啊?” 丫鬟自小在杨可卿身边伺候,以前杨可卿和石采文打架,她甚至还会跟石采文身边的小丫鬟动手,为了护住自家小姐,被打的鼻青脸肿。 现在她也是真心心疼她家小姐。 杨可卿不禁失笑,她捏起手旁的蜜饯,递到丫鬟嘴边,“知道你是为我好,素雪,莫要担心,你家小姐我自有打算,来尝尝这个蜜饯,这可是玉阳公主送来的。” 宫里来的东西,自然是无比金贵,而且还很好吃的! 素雪眼睛一亮,毕竟年纪还小,被杨可卿稍稍一哄,就将刚刚的气性抛弃大半。 “谢过小姐!”素雪嗷呜的一口将蜜饯吞下,嚼了两口,就皱了眉头,不停的分泌口水往下咽,“小姐,好甜啊。” 那蜜饯简直就是素雪这辈子吃过最甜的东西! 穷人家出身的孩子,自小没吃过什么甜食,素雪很爱吃甜的,她一度认为这是世界上,甜的东西都是她最爱吃的! 但是现在,她突然觉得,甜食也不是那么的好吃。 看着素雪皱在一起的小脸,杨可卿哈哈大笑,她本身性子就比较促狭,只不过家中礼教将她压的太过了。 若她是个乖乖女,又怎么可能和石采文从小打到大。 “玉阳公主嗜甜,她送来的东西啊,都甜的很。”杨可卿之前也没想到,沈玉耀竟然那么爱吃甜的。 都说自小吃苦的人,最为爱吃甜,玉阳公主乃是被无数人宠爱着长大的天之骄女,竟也如此嗜甜。 可见传言不真,口味和人的遭遇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嘛。 杨可卿心情大好的吃下一口蜜饯,感受着嘴里的甜味,她是最近才喜欢上吃甜的。 出城的路实在是太无聊了,沈玉耀跟曲川说了两句话后,就开始吃手边的小零食,最多的自然是蜜饯,她不光自己吃,还分享给曲川吃。 沈玉耀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她给不少人分享过她最爱的蜜饯,这样看来,她可真是个乐于分享的好孩子! 曲川不爱吃甜的,一颗蜜饯从出城,一直含到琉璃窑附近。 琉璃的烧制是个秘密,所以大多琉璃窑坐落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曲家的琉璃窑也是如此,甚至因为最近用上了沈玉耀给的秘方,曲川还调来不少兵来看着琉璃窑。 乍一看那里不像是什么琉璃窑,更像是坐落在深山老林里的兵营。 三步一岗十步一哨,比皇宫大院里的禁卫布置还要紧密。 “今日若不是随表兄一起,恐怕玉阳连大门都进不来。” 沈玉耀还没见过这种兵营的形式,进来后一脸兴奋。 得知将军带着公主过来了,曲家军副将曲河赶来,闻言哈哈大笑,如同钟鸣一般响亮。 “哈哈哈,公主说的哪里话,若是公主来,老夫一定亲自带人,到门口迎接公主!” 曲河是曲家老人,算起来辈分和曲贵妃一样,乃是曲贵妃的堂兄。 沈玉耀和曲川,都要喊他一声族叔。 “见过公主,见过将军!” 他走到近前,向两个小辈行礼。 曲川和沈玉耀都让了半个身子,没有受完全礼。 “三堂叔不必多礼,公主为人随和,您随意些便是。玉阳,你应该没见过三堂叔吧?” “虽未见过,却闻名已久,母妃常与我说起表叔功绩,昔年表叔随曲阳侯在边关杀敌,曾单枪匹马出城迎战,一刀砍下了那西北小国小王的脑袋,十分英勇!” 曲家确实是满门忠烈,沈玉耀之前就仔细了解过,还问过曲贵妃这方面的事情。 其实曲贵妃入宫多年,对曲家的人印象早就模糊了,只能跟沈玉耀说个大概,详细的事情,都是沈玉耀自己查出来的。 但这不妨碍沈玉耀扯曲贵妃的大旗为自己拉好感。 “娘娘入宫多年,不知而今安否?” “母妃一切安好,只是有时候会惦念家中亲人,可惜之前表兄与表叔们都在边塞,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面,如今可好了,边塞已无战事,亲人终于能团圆。” 沈玉耀说的曲河一个老人不禁潸然,人越老越会怀念从前,越是思念亲人,因为已经能够预见生命的短暂,才会更加珍惜难得的相逢。 “唉,老夫也想念贵妃娘娘啊,想当年,她刚出生的时候,才一丁点儿大,没想到转眼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咳,三堂叔,您比贵妃娘娘就大了十岁。” 曲川听的有些尴尬,为什么曲河一副比贵妃娘娘大一辈的样子啊!还莫名其妙当着沈玉耀这个公主的面,说起她母亲小时候的事情。 真的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曲河眼睛一瞪,犹如铜铃,“十岁怎么了!十岁老夫也记事了!” “您说的是,公主时间紧迫,不如先进去看看吧。” 曲川是真的拿族中老人没办法,他在外再如何征战杀敌,威震沙场,在这些老人面前,他也永远是个小屁孩。 沈玉耀捂嘴轻笑,心中有些动容,没想到曲家内部的感情这么好。 怪不得曲贵妃会如此疼爱自己的孩子,因为有人教会了她,该怎么同自己的孩子相处。 那如果日后沈清瑾出了事,曲贵妃又该如何呢? 沈玉耀有些担忧,但很快又回归平常心。 她自身的处境尚且艰难,不得不步步为营,哪儿还有余力去顾及其他人如何,况且皇位相争,可不是过家家的游戏,不是说谁退一步,仁慈一点儿,就能得到大团圆结局。 曲河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他附近这附近的警戒,现在曲川说要带着沈玉耀进去看,他就不跟着了。 等老头离开,曲川面带歉意的同沈玉耀说:“让公主为难了,堂叔对自家人,向来如此热情。” “怎么能说是为难呢,是我的荣幸,表兄也说了,这是表叔将我看做自家人。” 曲川嘴上道歉,实际心中也觉得曲河没有做错什么,听了沈玉耀的话,曲川顿觉沈玉耀和申王是真的不一样。 若申王在此,恐怕只会嫌弃曲河大老粗一个,一点儿上下尊卑都没有。 因为对沈玉耀的印象更好,所以曲川说话也更实诚了。 沈玉耀问他为何要在这儿布置如此多的兵,他也如实说了。 “边关这两年的军费有些不足,如果能给士兵们一个创收的营生,兵部压力也能小一些,公主,说实话,琉璃的出现,对边关数十万将士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之前边关在打仗,朝廷上下自然要勒紧裤腰带,全力支持边关的军费。 这两年不打了,朝廷就将一部分军费挪走,用作其他。 曲川对此接受良好,军费多的时候有军费多的过法,少的时候,就让士兵种地屯田,反正也饿不死。 但是饿不死不代表能活得好,虽说曲川能理解朝廷的做法,可他知道,兵需要战争去磨砺,兵器也需要更新迭代,不能因为没有战事就松懈。 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要谨记这一点。 可朝廷确实没钱,大庄至今三十载,也不过是将将把前朝留下的窟窿都修修补补的填好,再勉强维持国内的安稳。 这种情况下,就得自己想办法了,曲川本来想着他回京城后,一定要说服那些高官大臣,开通西北的互市,让西北能挣点钱,没想到沈玉耀给了他个大好处。 琉璃啊,卖到西北小国,怕是比他们的王室还值钱呢! 沈玉耀看曲川那说起琉璃就冒绿光的眼睛,就知道他应该已经看到过沙子配方生产出的琉璃了。 沙子不光是海边有,只要能烧制琉璃,沙子就是金子,而西北的“金子”可太多了。 “若是能帮上表兄的忙,那再好不过,只是琉璃金贵,私下买卖恐会出问题,不如将此事交给户部,放心,我会同父皇说明,绝对不让西北在这件事上吃亏。边塞守护大庄的安宁,乃是最为重要之所在,父皇想要边塞变好的心,只会比表兄更重。” 曲川没想过他们弄得琉璃还要过皇帝的手,这可是滔天的富贵。 但是沈玉耀这么一说,他又觉得理应如此,不然被皇帝发现,皇帝怀疑他曲家有二心怎么办? 先帝斩杀不臣的事情才过去二十年,曲家不能步那些开国功臣的后尘。 “公主所言极是,此事就交托公主了,川代边关将士,多谢公主相助!” “是吾该多谢边关将士,多年来的坚守。” 沈玉耀严肃应答,语气沉重。 若是能借由互市,将西北各国掌握在手上,那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 “还有一事,吾想求表兄帮忙。” 曲川疑惑,什么事情还用上“求”了?那么严重吗?“公主尽管吩咐。” “我手下有个名为于三的人,她这人,最喜钻研一些小玩意,弓弩、钢刀、天下兵器她都极为感兴趣,而且她还能改良武器,让弓弩射程更远,刀剑更快更利,盾牌更为坚固,这等人才若仅仅是在我身边,捣鼓一些小巧的兵器,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让她到琉璃窑来,单开一炉,用以锻造。” 曲川越听,眼神越呆。 小玩意?弓弩、钢刀和盾牌,这还是小玩意?甚至还要单开一炉,这不是私造兵器吗! 曲川下意识就要摇头,他可不敢在皇帝眼皮底下搞这些。 沈玉耀看出他惧怕,轻声说道:“表兄不必马上答复我,忘了同表兄说了,于三出身暗卫,她的名字,就是她在暗卫中的排序。” “暗卫?可是指陛下手中的暗影军?” 暗影军是什么?沈玉耀听着这个有些中二的称号,有些不解,但她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反倒在曲川疑惑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神态那叫一个淡定,好像她说的话全是真的不能再真了的大实话。曲川沉吟,传闻陛下手中有一支藏在影子里的军队,他们无处不在,只效忠于陛下,里头每个人都是高手,来无影去无踪。 既然是只效忠陛下的军队,怎么会有排序第三的人,是玉阳公主的手下? 曲川突然想到了一些坊间传闻,那些听起来如同玩笑话一样的传闻,在种种现实的印证下,竟然无比的真实。 难道陛下真的打算立玉阳公主为皇太女! 如此的话,私造兵器,改良兵器,可能都是陛下的意思,毕竟陛下的暗影军,总不可能背叛陛下吧? 一想到是皇帝的意思,曲川立马理直气壮起来,他拒绝去多想为什么皇帝想要改良兵器,不去找兵部的人,而是借由沈玉耀的手来找他。 反正有皇帝背书,他啥也不怕! “公主,这附近有一座煤山,不远处还有铁矿,都是之前郑家手中的东西,听闻太子去世后,那两处换了主人,均是无名之辈,可要在下为公主将此两处夺来?”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72节 沈玉耀越听那两地方,越觉得耳熟。 这不是她亲爱的太子哥哥给她留下的遗产吗? 于三还没找到呢,曲川反倒先盯上许久了。 “不必夺来,太子哥哥去世后,那两处都已经记在我名下,之后若是能用上,就麻烦表兄帮忙运些煤铁过来了。” “好说好说,就是不知道公主属下所造的兵器,若有新鲜的,能不能给表兄一份?” 沈玉耀这么能压榨属下的人,看见积极的曲川,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表兄,你这上套的速度也太快了,让人很难不怀疑你其实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上贼船啊。 第56章 沈玉耀很愉快的和曲川达成了共识,会偷偷摸摸的在这边的琉璃窑旁边,起个高炉炼钢,煤铁和技术都是沈玉耀提供,曲川提供场地和安保。 然后等沈玉耀出了新奇的武器,就会优先供给曲家军。 这种合作,如果爆出去,简直可以称之为要造反的秘密勾结了。 不过无论是沈玉耀还是曲川,都没有去造反的意思,说白了,这么小打小闹的规模,想靠它造反,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玩笑。 “表兄如果不介意的话,出了什么特殊的东西,我会先呈交给父皇,过一下明路,东西可能会被父皇送去兵部,我不打算拿它赚钱。” 大规模的武装曲家军肯定不行,哪怕皇帝不在乎,沈玉耀自己也会心里犯嘀咕,军队这股力量,是绝对不能掌握在除掌权者外,任何一人手上的。 小规模倒是无所谓,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武器和琉璃不同,琉璃造出来,沈玉耀主要是为了给自己赚钱,外加搞一些小动作。武器,是沈玉耀给自己刷声望的东西。 若是她手中有人,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给军队新的武器,让大庄永远领先周遭国家一步,那大庄在战场上将永远处于不败之地,大庄强大起来,四周才不敢进犯,百姓也不必再受亲人分离之苦,被外国欺压之辱。 而她会成为百姓眼中无冕的战神。 曲川不懂政治,但他懂战争,知道在军事上,要怎么做才是对这个国家更好的选择。 沈玉耀一开口,他就明白沈玉耀想做什么了。 他震惊于公主的野心,那野心如同一团烈火,正在他面前熊熊燃烧。 “公主放心,东西都是您的,您想如何处置,尽可随意。”曲川不会舔着脸非要沈玉耀给曲家军装备上,再做其他。 他刚刚那番话,不过是说笑,他知道那些武器象征着什么,有多么的重要。 沈玉耀挺喜欢这个表兄的,人踏实肯干,话不多,但也不会惜字如金,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完美打工人。 “表兄,这事儿就劳你多照看了,过几日,我便让于三过来。” 随手捡来的表兄干活都这么利索,她自己的手下总不能输咯,马上就让于三过来跟曲川卷!他们卷起来,沈玉耀才能腾出手。 沈玉耀需要腾出手来,仔细对付敬王。 她可不想留敬王过年,不知道敬王干的事便罢了,知道之后,等年底看到那张脸,沈玉耀都觉得晦气。 从曲家琉璃窑出来后,沈玉耀又去了皇帝置办的琉璃窑,说实话,从规模到匠人的专业程度来看,皇帝置办的琉璃窑都更胜一筹。 可沈玉耀还是更喜欢曲家的琉璃窑,不是每一个琉璃窑旁边,都能有高炉炼钢的。 真是期待第一批钢炼出来。 沈玉耀该庆幸自己的初中知识还没有还给老师,否则她此刻直接傻眼,不知道该怎么去锻造,不过大庄有底子,哪怕不用沈玉耀的高炉建造图纸,命人循着一个方向耐心研发,成功就是迟早的事情。 当然,有沈玉耀的现代见识在,他们能少走许多弯路。 不求现代的精度,只求比当下时代更为进步。 回京城的路上,沈玉耀想,她必须培养一批专业人才,再去搜寻这个时代本来就有的人才,以防创造断代。 希望第一个战争“神器”能尽早的出现,这样她才能拿着东西去给皇帝画大饼,骗,不是,是拉投资。 回宫的时候,天色已晚,沈玉耀身体跟铁打的一样,也难掩疲惫了。她只想赶忙回屋休息,结果到永康殿的时候,被曲贵妃给叫下了。 “你成日里早出晚归,马上你父皇便要去祭祖,再不拉着你说说话,就要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聊几句了,要歇着来母妃这儿。” 曲贵妃说的有理,沈玉耀这才记起来,皇帝马上要去祭祖了,她得让琉璃窑那边加班加点弄点儿祭祖的玻璃摆件,好好打打广告。 沈玉耀满脑子的生意经。 曲贵妃看她又走神了,不满的皱了下眉,“听说你近几日与你曲家表兄走的近,今日还让阿川带你出城游玩了,没想到你和阿川倒是脾气相投,难为你们年纪差那么多,还能玩到一起去。” 听曲贵妃将她和曲川之间的合作归类为玩,沈玉耀不禁轻笑,点头赞同,“母妃说的不错,表兄很是随和。” “他只是对你随和,今日他可是将你三哥直接从曲家撵出来了,我是真没想到,我的儿子有朝一日入曲府,还会被曲府赶出来。” 曲贵妃这样说,并不是为沈清瑾打抱不平,她只是感叹,曲家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那里住着的人,早就没了她熟悉的脸庞。 “是三哥他太过分,不请自来还自说自话,他还想把我从曲府撵出来呢,一口一个我耽误表兄办正事,他去找表兄难道就有正事了?大家天天一起上朝,他有没有事我还不清楚嘛。” 沈玉耀不满的给沈清瑾告黑状,曲贵妃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伸手戳了下她的小脑门。 “你啊你,那是你亲哥,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可你在外面得给你亲哥留点儿面子。” 曲贵妃听沈玉耀现在说的话,就能想象到当时沈玉耀是怎么挤兑沈清瑾的,“你三哥性子直,有时候若是得罪了人,你不要大庭广众之下反驳他,须知训人要背人,给人留点儿面子。” 如果是关系好的亲友犯了错,当然要背着别人去告知亲友,督促亲友改正。 但她和沈清瑾关系哪儿好了?相看两相厌的俩人,真要是有人犯了错,不趁他病要他命,就已经是兄妹情深,值得歌颂了! 沈玉耀觉得曲贵妃将她和沈清瑾之间的矛盾,看的太轻,曲贵妃似乎一直觉得,家人之间是没有无法解开的结的。 但这本身就是错误的想法,家人的前提不是血脉相连,而是心中认定。 如果他们甚至不觉得对方是家人,那还怎么和谐相处。 沈玉耀对她和沈清瑾之间的矛盾心知肚明。 不过她还是希望曲贵妃能高兴一点儿的,所以她此刻嘴上乖乖的认错,“是女儿不好,母妃莫气,下次见面,女儿一定同三哥道歉。” 曲贵妃闻言,非常欣慰的点点头,觉得女儿就是比那个臭小子强,不会气着他。 “那倒不必了,你三哥脾气不好,他见你去道歉,肯定会为难你,下次注意便是。” 曲贵妃还不至于为了让儿子高兴,叫女儿受委屈,孩子之间有矛盾很正常,她小时候还经常和兄长犯别扭,没事儿就与兄长打一架呢。 只是兄长很小就去边关,后来她也入了宫,再见面,兄长已经病痛缠身,娶妻生子之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他们兄妹,这一生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 “等再见不到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去回想过去,后悔当时没能多多珍惜时光。玉阳,母妃希望你永远不要经历这些,不要让自己后悔。” 曲贵妃是希望沈玉耀不要一门心思扑在一件事上,多看看周遭的人,多多珍惜眼前的美好。 “可是母妃,人力有穷时,命运的安排不是人力能左右的,我想要珍惜的,终会离我而去,与其沉浸在过去不可追的回忆中,为何不大步向前,让未来变得好一些呢?至少,让未来的自己,不要时刻后悔,当初未曾做到最好。” 沈玉耀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她本人的童年,曾经的过往。 她是个还算幸福的孩子,有相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完整的童年,父母俱在,家中亲人身体健康,对她也十分疼爱。 只是人若没有得到过美好,或许就不会在美好被撕碎的瞬间,生出无限的憎恨。 她经历过亲人一个个离去的痛苦,时间是无法抵抗的东西。 然后她又经历了家中的大变故,一场病就能击垮一个普通的家庭,她那时太小,上着学的年纪,对生死的感触不够深刻,对世界没有任何了解,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曾经握紧的东西,一点点从手心滑落。 至此以后许多年,都要沉浸在悔恨中,自我折磨,拷问内心,当初为何没有做得更好。 曾经的她不能停下脚步,因记忆不堪回首,太多悔恨在缠着她。 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学会停下脚步。 她不会再给命运玩弄她的资格,她就是要登上最顶端,她不会再寂寂无名,成为人群中的某个麻木面孔。 任何挡在她面前的障碍,她都会一一搬开,无论那是谁! 曲贵妃似乎从沈玉耀的口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不知道沈玉耀的前世,但她明白沈玉耀的今生。 她费尽心力保护着的女儿,以为她能护佑女儿一生,让女儿远离一切纷扰,却原来,女儿早已深陷其中。 或许从十四年前,沈玉耀从后宫普通的公主,成为所有公主中唯一的例外,拥有特殊封号与特殊名字的那一刻,她就再也逃不开了。 “唉,母妃没办法帮你太多,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一世无忧。其余事情,母妃老了,管不了了。”四十出头的女人,在现代还风华正茂,此刻却多了几分老态。 “母妃是世上最好的母亲。”就像她曾经的母亲,或许不完美,但为了孩子,拼尽全力。 沈玉耀伸手,主动让自己投入温暖的怀抱,闭上眼睛,就像初生时那样,无忧无虑的倒在母亲的怀里,任由时间一点点过去。 曲贵妃抱紧女儿,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日升月落,星辰隐去,第二日上朝,皇帝先是宣布重新开放西北互市,随后又点名工部,让工部着手安排人去建造大船,出海贸易。 这个决定来的无比突然,让不少大臣震惊不已,一时反应不过来,也就只有蔡有志在先前的各种行动中,早就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 随后沈玉耀就看了一场来自顶级政治家之间的明争暗斗。 兵部尚书曾展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反对的目的很简单,沈玉耀知道,他一定是担心所有的钱都被拿去工部建造船只,兵部军费不足。 接着是吏部,吏部的担心和兵部一样,说白了都是要为官员的俸禄站台,国库有几分几两,他们心中都清楚,光西北开互市的利润,根本不足以承担建造大船的费用。 能出海的大船,前朝造过,但那是前朝刚建国那几年,彼时前朝坐拥天下,比现在的大庄要富有多了,最后却只建造了两艘大船,先后出海,倒霉的都没回来。 就这么两艘大船,一下子就拖垮了前朝财政,让之后许多年,前朝都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也造成后来前朝开海禁。 “陛下,造船容易,可是上来就造可远渡的大船,怕是十分不易,现在大庄的匠人,没有造船的经验,饭要一口一口吃,船也得一点一点造!况且海上无岁月,又方位不清,危险重重,兼之有贼人环绕,想要出去难上加难,望陛下三思,万不可贸然行事啊!” 曾展说的有理有据,听的不少官员连连点头,认为很有道理。 “曾尚书此言有理,陛下,西北互市是能为朝廷增收,还是为朝廷引来宵小,尚未可知,不如先开互市,再谈其他。” 吏部尚书于数说道。 原本的吏部尚书为太子党羽,后来太子获罪,他比杨成业强点儿,引咎离职回乡去了,皇帝放了他一条小命,还给他留了些脸面,比较幸运。 和户部一样,尚书没了,侍郎补上,于数便上位了。 沈玉耀觉得于数比蔡有志会做人,他非常低调,平时说话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明明此刻也和曾展一样反对海运,却只字不提海上之事,而是让皇帝先考虑把西北互市弄出来。 先让文武百官看到余钱,再去造船也不迟。 其实这些官员们虽然人人都有私心,但总体还是以国为重的,也就是大庄立国不久,朝堂上干实事的官员居多。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73节 他们所思所想,以稳妥为上。 稳一点没有坏事,沈玉耀赞同这种想法。 若是国家步子走得太大,很容易就会出大事,朝廷任何一件错误决定带来的代价,都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能负担得起的。 皇帝也负担不起,沈玉耀明显能看到皇帝被人这么一劝,迟疑了。 看来海运的事情,皇帝没有跟任何一个高官私下讨论过,还是已经说过了,就是谁也没同意? 沈玉耀猜不出真相,不过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皇帝一迟疑了,蔡有志就急了。 户部好不容易要看见钱了,此刻后退,那造船的事被压下去,海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被提到明面上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混官场的料,在坐上尚书之位后,他就觉得自己很快就会被拉下来,蔡有志不怕丢位子,甚至不怕丢脑袋,他只想为百姓做实事,做好事,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成全他心中的为官之道。 因此他突然站出来,同皇帝说:“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蔡尚书,百官此刻正在讨论西北互市之事,若是你所奏之事与此无关,可再等等。” 秦国相开口制止蔡有志,在他口中,海运几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西北互市了。 沈玉耀为这波秦国相与兵部吏部尚书打的配合惊叹,这就是官场老狐狸,不动声色就将话题完全给带歪了。 直接控制了皇帝的想法。 蔡有志心知,此刻他退下,那造船一事就会彻底被搁置,他看了眼工部尚书,那小老头精神抖擞的站在一旁,眼睛锃亮,但就是不站出来说话。 好像造船和工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沈玉耀正好看见蔡有志瞟向工部尚书的眼神,明白蔡有志想拉盟友。 朝廷六部,吏、礼、兵、刑、户、工,其中就属工部离权力中心最远,但是又最富,因为各地都有建筑工程,水利事关民生根本,户部敢卡兵部吏部的钱,也不敢卡工部的钱,到时候哪个工程出了差错,就是无数人命。 所以工部尚书完全不急,他不想掺和此事,因为造船与否,对他影响不大。 再加上左州大水,冲垮了左州不少堤坝,之前的工部尚书被问责,跟着杜高俊一块到地底下当难兄难弟了,新上来的尚书,不敢主动揽事。 这位工部尚书比于数那个吏部尚书还懂什么叫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呢。 所以沈玉耀认为,蔡有志这个盟友没选好,对方并不想跟他一起出头。 蔡有志为人耿直,但能走到今天,并不是全靠他的耿直,他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有时候不愿意遵守规则。 一看工部尚书那一言不发的模样,蔡有志就知道,他不会出头。 但若只有他开口,未免太过形单影只,一人对上吏兵两部,还有个对他不满的秦国相,皇帝的态度又模棱两可,想要成事太难了。 那他还能拉上谁呢? 沈玉耀也在思考,蔡有志能拉谁下水,她正冥思苦想呢,就对上了蔡有志炯炯有神的目光。 惊!不是吧! 沈玉耀瞪大眼睛,一口凉气还没倒吸,就听到蔡有志铿锵有力的喊道:“陛下!臣要说的便是西北互市!玉阳公主进献琉璃配方,可将琉璃造价降低许多,技艺娴熟的匠人,一人一天可出两件精美的琉璃器物。琉璃价贵,兼之还有颇受西北小国贵族追捧的瓷器与茶叶,此三物,必定能为我大庄充盈国库,只要此事成了,那别说一艘大船,便是十艘百艘又有何难?公主曾于游记上看到,海外有数不尽的金山银山,若我大庄有船,尽可去拉,一艘船,就能拉回价值百艘船的宝物,就算如前朝一般,出海两艘船均了无音讯,那也可大赚!” 数不尽的金山银山,一艘船拉回来价值百艘船的宝物! 脑海中这些话全都脑补成画面,群臣不禁都激动了。 蔡有志为人实诚,就算是他的政敌,也必须承认此事,所以他说的话必定不假! “公主,此事当真?” “是啊,公主,海外真的有数不尽的金山银山?没听说过啊!制造琉璃的匠人,一天能稳定出两件精美的琉璃器物?那岂不是日后我大庄,再不缺琉璃器具了?” “请公主为臣等解惑,那游记所说可是真的?” 沈玉耀是真没想到,看戏和被人看戏,转换就在一瞬间。 蔡有志这个家伙,他怎么就把她画的饼全当真了呢?还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她的大饼言之凿凿的全说出来。 沈玉耀画大饼忽悠人的时候,从不觉得那大饼有什么问题,毕竟如果真的将海运发展到后世那样的程度,这些根本就不是大饼,那是纪实片介绍! 但是现在看着诸位大臣在这儿一脸认真的围观她的饼,并急切的想要从她口中知道一个答案,沈玉耀开始怀疑起来,她的饼是不是画的太好了一点。 “咳,诸位,公主她……”皇帝见沈玉耀有些无措,想着沈玉耀之前都只是在朝堂上围观,从未说过话,难免紧张,开口想要为沈玉耀解围。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呢,蔡有志就仗着皇帝声音小,有不少臣子没听见,大声喊道:“公主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已经看到用公主配方做出的琉璃,是何等精美了!诸位同僚难道不想有朝一日,我大庄国库的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 蔡有志要是出去做营销,那绝对是个人才。 虽然他平常那么耿直的性格,完全看不出有营销天赋。 但其实任何一个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无名之辈,他们经历了战乱时期,在国家初定的时候加入了官场,浮沉三十载,看透人心。 沈玉耀这段时间上朝,可算是见识了一番国家顶尖人才们是什么路子,开拓了眼界。 正是因为深知他们都不好糊弄,所以沈玉耀才不想站在台前。 可是蔡有志硬生生将她拽到前面去了。 蔡有志是为了成全他自己的道,此举说不上光明正大,如果沈玉耀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公主,那蔡有志能彻底毁了她,不管是精神层面,还是以后的名声。 但巨大的危机,往往伴随着巨大的机遇。 沈玉耀抬头看了眼坐于上端的皇帝,她看不清皇帝的表情,却能从皇帝的身体语言中看出,他很紧张。 紧张于女儿能不能应对朝臣,同时紧张这个国家未来的命运。 沈玉耀复低下头,抬起右手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朝臣们的眼神捕捉,这个禁言的举动,比直接喊话要直观,还在问她的朝臣,不自觉的服从沈玉耀的指挥,闭上了嘴。 当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的时候,寂静的大殿会带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沈玉耀就顶着那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压力,缓缓点头,“蔡尚书所言,句句不差,只要我们开辟海上商路,大力发展海运,必定有数不尽的钱财从四面八方涌来,到时,我大庄便是最为富有的国家!” 沈玉耀的话煽动性很强,这样的话落在大臣们耳中,反倒让他们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第一个说话的是秦国相。 “敢问公主,海上之国,可有证据?” “有,南部常有外来客,面容与我中土人士大为不同,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在他们的国度,有名贵的香料,璀璨的宝石,诸位家中应该都有南方进献的珍宝,大多来自于海上之国。” 不说别人,秦淑君手上就有来自南方的宝石,一颗人眼大的红宝石。 香料自更不必说,哪个京城大族,族中会没有香料存在? 秦国相问完,兵部尚书曾展上前,“敢问公主,若要出海,遇海上贼寇,大海茫茫无撤退之路,无援军相护,如何御敌?” “训练海军,以船为陆,配以护佑小船,绳索相连可灵动作战,以旗语传递信息,可为斥候,探索前路。” 大船周边布置小船护佑,这样会有更多选择,小船轻便,还能在前方探路。 至于别的武器,沈玉耀目前还不打算拿出大炮一类,等大炮一出,海上再无敌手。 曾展若有所思,旗语在陆地作战时也会用,比起人大声喊,旗子挥舞和特定的动作,能传达更多信息。 “敢问公主,西北互市所得钱财能否供给造船之用?若不足,该如何?” 于数只关心户部的钱能不能准时给他,如果造船开支太大,户部不会拖欠官员的俸禄,或者像前朝一样,给官员发什么私印票据吧? 私印根本没人认,花不出去的东西,那就是一张废纸!还会有人胡乱伪造,流入民间后危害更大。 断谁的钱,也不能断了官员们的俸禄银子啊。 “西北互市的税,会先补足边塞军费,其后用以发放边城官员俸禄,剩余税款才会充入国库,大船前期不必建,先以小船入海,摸清航线的同时,与海上国家接触一番,提前开始海运,以海运之货款养船,不会碰国库一分银子。” 沈玉耀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成立海运司,定期派出海军清扫海上贼寇,护卫海运货船安全,建立新港口,供给民间货船进出,收微薄税款,掌控进出港口货物金银数量。” 在沈玉耀口中,海运的事情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框架。 周遭大臣是连连点头,和此事完全无关的刑部尚书石炳生,看沈玉耀的眼神充满震惊。 像是从来没看见过沈玉耀一样。 新任礼部尚书当透明人,而工部尚书一言不发,明显是将此事所有决策权都交给皇帝,皇帝说什么他就干什么。 沈玉耀说完后,四周鸦雀无声。 看没人问了,沈玉耀突然又有点儿紧张了,她咽了口口水,求助的看向皇帝,她看不见皇帝的脸,但能看见皇帝明显已经放松了的身体。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并且沈玉耀给了所有人一份出乎意料的满意答卷。 “哈哈哈哈!好!好啊,不愧是朕最疼爱的玉阳公主!诸位爱卿,可还有疑惑未解?” 皇帝笑的合不拢嘴,他是真的没想到,沈玉耀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 沈玉耀丝毫不落下风的侃侃而谈,皇帝都看在眼中。 对于这个女儿,皇帝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并且那个想法在心底一点点扎根,让他愈发坚信自己所想是正确的。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大庄有玉阳公主,实乃百姓之福啊!” 之前皇帝夸赞太子的时候,秦国相也会顺着夸两句,但那时候,他的夸赞里附和皇帝话的意思居多,也就是说点儿好话哄皇帝开心,也是给自己的女婿一点儿面子。 但是现在,他顺着皇帝夸赞沈玉耀,那纯纯是出自本心了。 要知道,沈玉耀今年可才十四岁啊! 他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寒窗苦读,别说让他在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大臣面前说话,就是让他到自己夫子面前回答问题,他有时候都会紧张的磕磕巴巴。 沈玉耀的表现实在是太优秀了,回答问题有理有据,所思所想全面广阔,每一句都言之有物,谁能信她只有十四岁?二十四岁也做不到这一点啊! 不是没有大臣觉得沈玉耀的表现都是皇帝教的,但即使如此,也够他们惊讶了。 皇帝不教皇子,而是去教导公主,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让人细思恐极。 如果是皇帝教的,他们以后必须另眼看待沈玉耀这位受宠的小公主。 如果不是皇帝教的,他们更要高看一眼沈玉耀,有这份能力的公主,势必不会被困在后宫。 其他官员也跟着秦国相的话头来夸赞沈玉耀,沈玉耀没有留在明面上享受夸奖,而是老老实实的向皇帝行了一礼,站回原本站的角落。 她一回去,就对上了沈清瑾冷淡的目光,她从对方的眼睛里,清晰的看到了敌意。 看来沈清瑾已经明白,她已经踏上这个舞台,成为他的对手了。 沈玉耀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心中反倒有股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没等她细想日后该怎么应对来自沈清瑾的手段,今天才又来上朝的沈泽玙就凑过来,小声的夸赞她,“玉阳你就是这个!太强了!” 他竖起大拇指,还算记打,没再在朝堂上大声喧哗。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74节 沈玉耀冲这个心思单纯的四哥笑了笑,“多谢四哥夸奖,今日四哥顺利上朝,也是这个。” 她学着沈泽玙的样子,竖起大拇指,面上没有丝毫激动和得意,好像现在那个被无数朝臣夸奖的玉阳公主不是她一样。 宠辱不惊,临危不惧。 二皇子沈沂琰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退出这场斗争了,以后就是曲贵妃的两个孩子相斗,再没有他的事了。 有些人生来便是皇者,从来不是权力成就帝皇,而是帝皇成就至高无上的权力。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传遍朝野内外,沈玉耀人还没有下朝,后宫就已经有所耳闻。 得知自己的女儿站在朝堂上,一人接连面对一位国相,三位尚书的刁难时,曲贵妃感觉呼吸都不通畅了。 又得知女儿竟然完美的应对了这副前无古人的场面后,曲贵妃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到底还是没有躲开,她的女儿终究还是往前走了这一步。 曲贵妃很心累,她还要准备祭祖的事情,还要操心两个孩子,她不止一次的想,她真是造了孽,才会生出这么两个不省心的小东西! 可正如沈玉耀对曲贵妃所说,命运的安排,人力无法左右,她也不想这样出风头,可机会摆在面前,不抓住这个机会,她日后会恨现在的自己。 今天发生的事,比沈玉耀想象中影响还要大。 第二日皇帝祭祖,沈玉耀跟着跑了一天,又是跪又是拜,整个人都累得快虚脱了,等她回行宫的时候,不少跟着出来祭祖的官员,竟都给她递了帖子。 帖子内容无不是最近京城的各种宴会,赏花宴、诗会、哪家的生辰大宴等等,全是沈玉耀之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以前这些请帖都是递给申王的,现在又给了沈玉耀一份。 竹香没有处理过这些,无措的将东西递到了沈玉耀手边,沈玉耀也很苦恼。 这种聚会就是去开拓人脉的地界,她当然很想去,可她去的话,是不是太显眼了? 一切事物的发展都应该遵循起伏定律,那就是当出现一个将人们情绪拉到最高点的事件时,最好不要再折腾,等人们的情绪稍微平息一些,再扔出下一个事件。 这样才不会把人给逼疯。 特指不会把沈清瑾给逼疯,沈玉耀怀疑她要是天天在外面晃,四处结交人脉,沈清瑾敢派杀手来暗杀她。 沈清瑾是真的可能这么做的,他对付太子时,手段就很狠辣,设局让一地太守锒铛入狱,命丧狱中,不都是他的手段嘛。 就算沈清瑾现在脑子不清楚了,他身边的人都还在,他认不清现实,他的幕僚能认清啊。 沈玉耀打算给她大冤种亲哥一点儿喘息的时间,只应了秦家的邀约,打算去跟秦淑君谈谈。 可是沈清瑾并没有觉得自己喘了一口气,他觉得沈玉耀的威胁,已经大到让他几近窒息。尤其他得知皇帝并未晋曲贵妃位份的消息后。 占不了嫡也占不了长,他的胜算更小了。 第57章 沈玉耀昨日从城外回来,今天下了朝会,就出门到秦府赴约了。 秦府宾客甚多,见到沈玉耀,均是行礼目视,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跟沈玉耀说句话。 秦淑君出面招待沈玉耀,带着沈玉耀到后院清静的地方呆着。 沈玉耀看着那人来人往,感叹道:“好久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了,看来之后朝堂上会忙活一阵。” 西北互市和造船的事情,还有港口的海上贸易,这些新鲜事物的出现,意味着大量空闲官职,那些官员肯定会来回走动,拉拉关系,看能不能提携一下自家的孩子。 “热闹因公主所起,下个月是公主生辰,眼见也没几日了,公主可有想要的东西?” 秦淑君心情很不错,因为她和沈玉耀的私交甚好,所以不少人都来巴结她。 她不是喜欢听好话,而是不喜欢听坏话,之前她从宫中回来后,昔日的亲友都陆续上门,有人是真的关心她日后如何,有的则是上门借她来奚落秦家。 因为她的原因,让秦家的名声被抹黑,她很不高兴。 现在好了,似乎太子的死已经过去,人们忌惮沈玉耀,不敢对与沈玉耀交情好的秦淑君太过分。 有权可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秦淑君想,她以前不懂,现在倒明白了许多。 “想要的东西啊,你看着送吧,再不济,送我一盒京中卖的蜜饯也行。” 沈玉耀目前没什么想要的,不过她有件事想让秦淑君帮帮她。 “嫂嫂近来在家中,可有什么要事要处理?” “公主应当知晓淑君的情况,哪里有什么事情能做,无非是在家中宴请宾客,大家热闹一番,给相府增些人气。” 秦淑君苦笑,她没有正事,她的正事就是在家里各种玩,今天招待这个亲戚,明天看看那个亲戚。 倒是给她母亲省了些事。 “大江夫人很喜欢现在的日子,这几天人都圆润了些。”沈玉耀想到今天看见的国相夫人,轻笑说道。 之前在重阳宴上的时候,大江夫人可还没有双下巴呢,今天就有了。 秦淑君无奈摇头,母亲最近确实是心宽体胖了。“母亲年纪大了些,不该如此贪嘴的,对身体不好。” “嫂嫂说什么呢,大江夫人今年也就四十出头,哪里就年纪大了,长命百岁,一半都没过去呢。” “多谢公主吉言,对了,今日还请了石家的妹妹们,公主可要见见?” “好好好,实不相瞒,我今日来啊,就是想看看采文她们,好久未见了。”沈玉耀当然愿意见人,她就是来拉帮手的。 秦淑君连忙让身边的婢女去找人,在等待人过来的时候,沈玉耀开口请秦淑君帮她个忙。 “实不相瞒,我最近收到了许多大臣家中的邀约,想我常年住在宫中,进出不便,实在是不能上门应邀,可也不好辜负诸位大臣的热情相待,想到嫂嫂在家,便厚着脸皮上门来,想请嫂嫂代我四处看看。” 秦淑君闻言一愣,她大概能明白那些大臣为什么要找沈玉耀。 总归就是出于和秦家一样的想法。 前天早上,沈玉耀实在是大出风头。 秦国相回来后就让秦淑君跟沈玉耀多走动走动,说以后京城的天可能会变了。 秦淑君还想着要怎么才能跟沈玉耀搭上关系,她自认之前没有为沈玉耀做过什么实事,两人相处,大多是说些家长里短。 没想到沈玉耀先开口请她帮忙。 她哪儿会拒绝啊! “既然公主不嫌弃,那臣女一定会为公主好好办事的。” 聪明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那些言下之意,就好比现在的秦淑君,马上就明白了沈玉耀到底要让她干什么。 哪里是光帮忙四处走走啊,还得帮沈玉耀联络人脉,搜集每个大臣家中的情报,这可是个需要十足耐心的活儿,没那么好干。 秦淑君却能做的得心应手,她自小就被往一个合格的贵夫人方向培养,交际手段比常人要厉害的多。 沈玉耀满意的点点头,今日没白白出门。 等了一会儿,石家姐妹来了。 石采文的姐姐石采薇没有来,和石采文一同到来的是石采文的堂妹石晓晓。 沈玉耀一看到石晓晓,就觉得她一定会得沈清瑾的喜欢。 沈清瑾那个性子,就喜欢外表看上去柔弱的女子,却不知道这外表柔弱的女子,不一定真的是小白兔,还有可能是白切黑。 沈玉耀有点儿担心杨可卿了,不过杨可卿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性子,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将沈清瑾后院的人压下去,在沈清瑾身边帮她做事。 所有念头都是一瞬之间,石采文和石晓晓到了沈玉耀面前,与她见礼。 “臣女见过玉阳公主,公主万安。” “免礼,今日乃是秦家设宴,不必如此拘束,快坐快坐。”沈玉耀让她二人入座,石采文倒是没什么反应,非常自然的谢恩坐下。 石晓晓则有些内向,一直怯懦的看沈玉耀,似乎很害怕她,不敢接受沈玉耀的好意。 那眼神给沈玉耀看的,都以为自己欺负过这个小姑娘了。 可仔细想想,这其实是她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你就是石晓晓吧?百闻不如一见,你本人和我母妃所言丝毫不差,是个娴静的姑娘,快坐,以后我们可有的机会见面呢。” 沈玉耀一句话,逗笑了秦淑君和石采文,石晓晓低下头,耳尖红透,低声道了声谢,也入座了。 她们都知道,这是说石晓晓和沈清瑾的婚事,现在都已经定下了,等杨可卿入申王府后,石晓晓会以侧妃之礼,被迎入王府。 成为沈清瑾的侧妃后,与沈玉耀就是一家人了。 “这些日子没见到晓晓,想来是在家待嫁呢,今日猛地一见,竟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晓晓的终身大事都定下了,采文,何日能听到你的喜事啊?” 这话也就秦淑君这个表姐敢直接问,换个人,石采文都能翻个白眼,不搭理对方。 “哎呀,表姐你怎么也催我啊,我还想多留在爹娘身边几年呢,晓晓这么早嫁出去,我都不高兴。女子这辈子,也就只有在家中的时候,能得几分悠闲了。” 石采文说罢,无奈的看了眼石晓晓。 石晓晓知道这是石采文埋怨她松口,要嫁给沈清瑾为侧妃。 她低头苦笑,有时候她非常感激石采文对她的好,甚至觉得石采文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亲人,有时候又有点儿嫉妒。 如果有选择,谁不想活的像石采文一样自在些呢? 可她没有任何选择。 石采文对石晓晓的心情感知还是挺敏锐的,察觉石晓晓情绪低落,她就有些自责。 “怪我这张嘴,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点儿高兴的事情吧!我跟你们说,我最近发现了一件大事,你们要不要听听?” “大事?” 秦淑君皱了皱眉,石采文明显是顾及石晓晓的心情,在转移话题,平常她们堂姐妹就是如此相处吗? 这个石晓晓,怪不得采薇不喜欢她,有算计人心的本事,用在谁身上不好,仗着采文在乎她,就全用来对付采文。 关键采文还傻呵呵的觉得,她这个堂妹全都是为她好呢! 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对,秘密,有关杨家的。” 沈玉耀闻言抬头,与秦淑君对视了一眼。 “你还盯着杨家呢,杨家都没落了。”秦淑君觉得现在的杨家那就是路边的一滩污泥,谁踩一脚谁沾一身晦气,“杨成业乃是因罪被抄家罢官之人,小心杨家狗急跳墙。” 杨栋是杨成业功败垂成的重要原因,而杨栋是怎么成为现在这副模样的,秦淑君大概已经查出来了,第一个动手的人是石采薇。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75节 石家和杨家是政敌,现在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很难保证杨家不会动歪心思。 “杨家可还没完全没落,杨可卿成为申王妃后,杨家不就会起来了,毕竟申王殿下,是曲贵妃之子,公主的同胞兄长。” 石采文是觉得申王只要不作死,以后一个荣华富贵是有保障的。 她远离朝廷,并不知道沈清瑾和沈玉耀之间的矛盾,还以为他们关系不错呢。 毕竟在外人看来,同胞兄妹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关系能差到那儿去? 沈玉耀轻笑,“你说的有点儿道理,那杨家最近又有什么大事?难不成,杨栋去世了?” 若家中有人去世,对杨可卿的婚事是有影响的。 好在杨栋不是杨可卿的长辈,而是同辈,影响并不大,不用过孝年。 “没有,舅舅当初把他带走后,似乎请了名医来治,没能根治,但送回去的时候,情况已经比重阳宴时好很多了,一年半载要不了命。” 石采文对这件事的内幕还挺清楚,估计是她父亲或者舅舅江朱韬说给她听的。 “不过我说的这件事,与他也有些关系。”石采文嘿嘿一笑,有点儿卖关子的意思。 得到了来自表姐爱的训斥,秦淑君眉头一锁,立马说道:“莫要如此笑。” 有点儿猥琐了!秦淑君没有说出来,但她嫌弃的表情还是挺明显的。 石采文哦了一声,乖乖摆正姿态,不过她眼底闪烁的八卦绿光,还是让她看着有点儿不正经。 石采文觉得干巴巴说实在太无聊了,她需要个捧哏的! 然后她盯上了沈玉耀。 “公主,你还记得杨栋之前快死了,他家给他娶妻冲喜的事情吧?” 沈玉耀怀疑自己身上有什么组队的特殊技能,不然为什么其他人想要组队的时候,总是要拉上她呢? 当然是因为她很给面子。 “恩,记得,当时杨成业还是户部尚书,朝廷的尚书竟然还相信这种骗人的小把戏,若真有冲喜能将人冲好一说,世间大夫岂不是全失业了。” 沈玉耀嗤之以鼻。 秦淑君点头,表示赞同沈玉耀的说法。 “公主说的极对,那杨家也知道此举不妥,所以好人家没有姑娘嫁过去,最后是刘夫人娘家的兄弟,嫁了个庶女入杨府,表兄娶表妹,可怜那刘家女儿,被刘家给卖了!” 石采文愤愤不已,她早就觉得那刘夫人不是好人,现在看来果然不是,为了她儿子的冲喜,竟然坑自己的侄女! “这事儿可不算什么秘密,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秦淑君故作不满,逗石采文玩。 石采文这人,什么都不吃,就吃激将法,一激一个准,她当即就不服气的说道:“表姐急什么呀,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当然不是秘密,那这位杨家的少夫人在外面养了个野男人,总能算吧?” 秦淑君一愣,随后脸色难看起来,她瞪了一眼石采文,“你一个大家闺秀,岂能说这些市井低俗之言!况且女子清白何其重要,你怎能平白污蔑他人?” 石采文和杨可卿之间的矛盾归矛盾,但不能为了对付杨可卿,就说这些话。 石采文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她哪儿污蔑别人了? “我没说假话,我的人亲眼看见了,杨家那位少夫人刘莹儿,每日午后都会买通杨府后门的小厮,偷偷溜出来,在后巷与男子亲热,我的人就是打听一下杨家最近的情况,正巧不小心看见了,是亲眼所见啊!” 石采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的十分笃定。 秦淑君的表情空白了一秒,沈玉耀还是第一次从人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宕机表情呢。 沈玉耀觉得挺好玩的,秦淑君难不成之前都没听到过这种事情? 经历过现代各种奇葩新闻的沈玉耀,对此接受良好。 “杨栋早就是废人了,况且不是据说,他早有外室和孩子了吗?冲喜之事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糊弄人的把戏,那刘家女或许早有情郎,只是再续前缘。” 不过这个刘莹儿胆子够大的啊,还不去远处跟人私会,就在杨府后门的巷子里,来来往往那么多双眼睛,这不就让人给看了个正着。 她就一点儿都不担心被人戳破奸情? 沈玉耀想到这儿,有些觉得奇怪,虽说古人开放起来也很开放,但人家都知道扯层遮羞布,刘莹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人在后巷见面,那就是与杨家在一条街上的人家啊,那条街都有几户人家?”沈玉耀鬼使神差的突然问了一句。 石采文掰着手指头给沈玉耀数了下,“杨家旁边有于家、还有蔡家和陈家,不过在那条后巷开后门的,好像就于家和陈家吧。” 一直沉默寡言,内向不说话的石晓晓突然开口说道:“还有敬王府和申王府。” 秦淑君立刻皱眉看向石晓晓,石晓晓面无表情,眸色深沉,感觉到她的视线,冲她害羞的笑了笑,又低下了头。 只是手中的衣角,已经快被她揉碎了。 石晓晓记得,前不久,申王府突然在那条后巷开了个后门。 她不想多想,可她从小地方来的,或多或少都听到过有关男女之间的事情。 沈玉耀闻言,若有所思,她知道申王府突然开了个后门,但她没联想到这件事上去。 根据时候手头的情报,她可以推断出这事儿和申王府有关系。 首先刘莹儿已经是杨府的少夫人,哪怕这个身份不会给她带去任何好处,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她会主动和人私会,还如此不怕暴露,那人的身份,肯定低不了。 杨府边上的几户人家,蔡家和敬王府都没有后门开在那边。 于家之前开了,但是后来于数继任户部尚书一职后,就将那条巷子中的后门堵上了,以表明和杨府划清了界限。 陈家乃是陈御史所在,那老头嘴损,身为御史却十分看重名声,管家甚严,家中奴仆不多,后巷的后门几乎都没开过,能走前门就走前门。 那就只剩下一个刚开后门不久的申王府了。 而申王府中能让刘莹儿如此有底气的,就一个人啊,她那个亲哥嘛! —————— 一个人如果想要获得胜利,那他必须有占据优势的强项。 如果要啥啥没有,干啥啥不行,不用敌人来击垮他,他自己就先认输了。 沈清瑾对比沈玉耀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优势。 他和沈玉耀都是曲贵妃的孩子,关键是曲川作为曲家现任的族长,同时也是朝廷的大将军,比起沈清瑾,他显然更喜欢沈玉耀,从他为了沈玉耀将沈清瑾从曲府赶出来一事,就能看出他的态度。 皇帝甚至愿意为了沈玉耀,更改祖宗礼制,让公主上朝听政,现在他心中也是比较倾向沈玉耀的。 经过上一次沈玉耀舌战群儒,朝中大臣们对她的印象,显然已经从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变成天赋异禀的政治奇才,看沈玉耀收到手软的邀约书函,就知道大臣的是什么态度。 几方压力之下,沈清瑾如果还能保持理智,他就不是沈清瑾,而是缩头王八。 “实在是欺人太甚!先是传出流言蜚语,让民间认定她会成为太女,然后又在朝堂上大出风头,叫百官和父皇对她另眼相看。我从前怎么没从未看出,我这个好妹妹有如此心机手段!她才十四岁,她能想到这么多吗!” 沈清瑾愤怒的将手边的镇纸扔在了地上,上好的镇纸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发出一声巨响。 欧阳淳脸色并不好看,他和他的弟子一样,无法容忍事情超脱自己的掌控。 “老夫之前看过玉阳公主,当时老夫便告诉你,她是一个表里不一之人,你一定要小心谨防她,可你偏偏说她年纪尚轻,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公主。殿下而今可知晓了?在这深宫中没有什么天真无邪之人。” 沈清瑾当然明白了,天知道他在朝会上,听着自己妹妹一句一句回答大臣们的问题时,内心是有多么的震撼。 就好像是从来没有看在眼中的人,不!是从来都没有认为会成为他敌人的人,突然跳出来,反手向他的心脏捅了一刀。 沈清瑾觉得自己特别的可笑,尤其是回想起之前对沈玉耀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将她视作亲妹妹,她却如此对待我这个兄长!老师,我一定要杀了她!一雪今日耻辱!” “糊涂!她不过是一个公主,当初你面对太子时尚且没有直接动手,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怎么今日对付一个公主,就要喊打喊杀!况且你与她乃是一母同胞,动手杀了她能得什么好处?反倒有可能被曲贵妃恨上。” “本王乃是皇子!莫非在我与她之间,母妃会选择她,而不选择我?” 沈清瑾不相信曲贵妃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选择。 没错,目前看来沈玉耀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可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她是公主,是一个女子,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为帝一说! 哪怕是前朝权倾朝野的女人,最高也不过是皇太后,沈玉耀想要当皇帝,哪怕是他答应,天下人也不会答应! “人心不可测,你不要想当然。在此之前,你难道曾经想过,陛下会属意公主为太女,而不选择你为太子吗?” 欧阳淳的话落在沈清瑾耳中,无比的刺耳,沈清瑾眼睛一红,被气的呼呼直喘气,他还是无法接受输了的现实。 尤其是无法接受自己输给了妹妹。 “那老师有什么高策?我不能杀她,我还争不过她!到头来岂不是只能俯首称臣,眼睁睁看着她登上皇位!” 沈清瑾是真的生气了,对着自己的老师都大呼小叫。 欧阳淳有些失望,他没想到自己精心培养出的弟子,竟然如此经不得风浪。 “一个小小的公主就叫你自乱阵脚,清瑾,你实在是让老夫太失望了。你难道就此认输了吗?太子和皇后有权利滔天,你上去还有一争的斗志,面对一个公主,你就不想争了。” 沈清瑾茫然抬头,望着欧阳淳的目光,心中满是疑惑。 是他不想争了吗?是老师一直在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啊! 欧阳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逻辑有问题,反而继续说着鼓励沈清瑾的话。 “玉阳公主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儿,虽说现在看着有些气候,但未来如何尚未可知,只要你耐心等待,我们总会等到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就好像对付太子时一样,叫我一直躲在黑暗中,不能抬头吗?我是皇子,我有资格去争那个位置,我凭什么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连面都不敢露!”沈清瑾说着,脑海中的想法愈发清晰起来,没错,他想要的就是光明正大。 欧阳淳被沈清瑾问的眉头紧锁。 欧阳淳在外名声很大,但那都是死后之名,人们总是倾向于美化死人,因为死人永远不会再犯错了,死人会成为活人脑海中一个榜样,甚至于是一个符号,他们承载了活人所有美好的向往。 但死人也曾活过,只要是一个活人,他就会犯错。 欧阳淳犯过很多次错误,他的一生就像是由错误堆积而来,本来应该跟着先帝打江山做功臣,可那时候他退缩了,后来他应该出山帮助新皇稳固江山,可他又退缩了。 现在他想押宝在沈清瑾身上,却一次次的要求沈清瑾隐藏己身,不要露于人前。 其实这种思路是对的,就好像之前沈玉耀曾经想过要韬光养晦一般,在羽翼未丰之前,不要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眼下。 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疏,事情的发展从来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当发生的事情不再自身掌握之中时,那就应该随机应变,而不是固守成规。 欧阳淳人老了,喜欢稳妥,早就没了进取之心,也没有了灵活的脑子,用来随机应变。 沈清瑾和老师大吵了一架,他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听从老师的话,安静静的做一个不出头不冒头的王爷了。 任何人看到过沈玉耀在朝堂上大方异彩的画面后,都不可能再容忍自己的平庸。 尤其是沈清瑾这种自视甚高的性格。 沈清瑾又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裳,轻车熟路的穿过申王府,一路往后门而去,在他没有足够信心的时候,他渴望能有一个人给予他足够的肯定。 而这个人,只能是他的红颜知己。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76节 素雪再一次从后巷看到了少夫人和男人偷情的画面。 因为之前被小姐叮嘱过,所以这一次她选择无视,确定少夫人出来,不会遇到歹徒,就想快步赶紧离开。 可是这一次她看见了男人的脸! 素雪之前不认识这个男人,自从她得知杨可卿的婚事后,她才认识了这个人。 刚刚得知自家小姐会嫁给王爷时有多高兴,现在素雪就有多伤心。 “王爷!你怎么能和少夫人在一起呢?” 素雪实在是没有忍住,跳出来呵斥两个不要脸的男女,“你是我们小姐未来的夫婿,少夫人是小姐的嫂子呀!你们怎么能够苟合在一起?” 素雪气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来来回回只会质问一句。 刘莹儿在认出素雪是谁后,脸刷的一下变白。 “素雪,这只是一场误会,我并不知道他是谁,我、我只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这位公子好心扶我起来罢了!素雪,我们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好吗?” 刘莹儿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并不光彩,便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她知道杨可卿并不喜欢申王,最后选择嫁给申王,也不过是无奈之选,她相信只要自己祈求杨可卿的原谅,杨可卿不会将此事公布于众。 素雪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知廉耻的人!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要摔成什么角度才能两个人都贴在一起亲上嘴!把她当傻子呢! 素雪想要毫不留情的戳穿刘莹儿的谎话,可是她想起了小姐说的,小姐说刘莹儿也是苦命人,让她注意着,只要刘莹儿不被旁人骗了,就不要多管。 小姐心地善良,刘莹儿如果求到小姐面前,小姐一定会原谅她的。 素雪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她对杨可卿忠心耿耿,如果杨可卿最后会原谅刘莹儿,那她必须给刘莹儿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既然是这样,那少夫人还不赶紧与这位公子分开?” 没错,素雪都跳出来说了一大段话了,刘莹儿和沈清瑾还抱着。 刘莹儿浑身一颤,打了几个寒战,她泪光盈盈的抬头看了沈清瑾一眼,目光中满是依依不舍和发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的痛苦。 沈清瑾被刘莹儿这一眼看的心碎。 他知道自己不能错过和杨可卿的婚事,就如同他一定会娶石家女为侧妃一般,杨家和石家是他夺嫡的助力,可他又无法让自己割舍掉与刘莹儿之间的不伦之情。 沈清瑾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被理智拉扯着往外撤离,一半又被感情锁在原地。 最后他还是没有抵过感情的叫嚣,伸手抱紧了刘莹儿的腰。 刘莹儿感受到后腰的力量,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陶李!” 沈清瑾轻唤了小厮的名字,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素雪身后,一个手刀下去,素雪眼前一黑,昏昏倒地。 落地时,前额磕在地上,一片血红。 “你不会扶着她点儿吗?” 沈清瑾看到那一片红,下意识的捂住了刘莹儿的眼睛,嘴中呵斥陶李。 陶李一脸无措,他没打过人啊,这是他第一次下手,他哪知道要扶着点! “王爷,她、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陶李蹲下身,想要去探一探素雪的鼻息。 沈清瑾眼底闪过异色。 陶李伸出一根手指,感觉到手指皮肤有温热的吐息,松了口气。 “没死……王爷,要怎么处置?” “送到敬王府。”沈清瑾冷着脸说道,“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敬王府?陶李身子低头惋惜的看了眼素雪,最后应了一声是。 早知道要送到敬王府,他就不这么担心了。 还想着人要是死了不好处理,送到靖王府的话,死活又有什么区别? “为何要将人送到敬王府?” 刘莹儿有些不好的预感,沈清瑾挡在她面前的手,她刚刚看见的一抹鲜红,都在告诉她,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皇叔为人乐善好施,他一定会帮我们安顿好这个小丫鬟,你不必担心。” 刘莹儿心中有一丝异样,但还是对男人的信任占据了上风,并没有多想,“可是素雪不见了的话,可卿她一定会去找的,届时你我的事情,肯定瞒不住。” 她每日贿赂看守后门的小厮,没人查的话还算安全,只要有人着手来查,根本没有任何可能瞒住。 “放心,此事交给我,这个秘密绝对不会传出去,只是苦了你,这几天不能出来透透气了。” 刘莹儿耳边响起男人低沉温柔的情话,还有人拖重物的声音,她有些害怕的抖了一下,笑容勉强。 “没关系,这几天杨栋醒的时候很少,我在院子里待着也一样。” 其实她有点害怕眼前这个男人。 偷情归偷情,她从来没想过害谁,可沈清瑾却可以眼睛都不眨的杀人。 刘莹儿确定素雪死了,因为只有当知道秘密的人死了,才能笃定的说,秘密不会传出去,因为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她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给她些许依靠,她不想依靠一个杀人犯。 沈清瑾的目光落在了刘莹儿颤抖的手上。 他突然将捂住刘莹儿的手放了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感觉到手腕冰凉的温度后,沈清瑾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在害怕我。” 刘莹儿疯狂的摇头,“怎么会呢?三郎,你我心意相通,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我害怕谁都不会害怕你。” “那你为什么会流这么多冷汗?” “我……我是害怕事情败露,三郎,你是男子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世人不敢胡乱议论你,但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小官的庶女,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此事,那我真是没脸活了。” 刘莹儿说话时,小鹿一般清澈的眸子,倒映着沈清瑾阴沉的脸庞。 沈清瑾最近确实被气的不轻,甚至有些失了智,但他不是个傻子。 放在心上爱恋的人,所说的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他是能看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沈清瑾最后还是放开了刘莹儿的手,见她手腕上有淤青,还关心的说道,“一会儿我让陶李给你送点儿药,今日抹上,明日青紫就消了。” “好。”刘莹儿乖乖的应了一声,见她如此乖巧,沈清瑾心情好了一点。 很快沈清瑾就离开去办正事了,他前脚刚走,刘莹儿便变了脸色,她收起表面的乖巧可人,暗啐道:“真是晦气!这男人是不是疯了!” 刘莹儿站在原地想,到底是冒着得罪沈清瑾与奸情被发现的风险,去跟杨可卿通话,救一个丫鬟,还是自保,随后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可不能怪我,你要是不莽撞的冲出来,哪儿会遇上这种事。杨家早就不似从前了,还以为自己是杨家的丫鬟,在京城都能横着走呢。” 刘莹儿想到她刚来京城的时候,那些丫鬟小厮背地里议论她,一脸嘲讽的说她就是个乡下来的丑姑娘,打秋风的穷亲戚。 现在她这个穷亲戚反倒成了少夫人,当初说她的丫鬟小厮,还有几个在杨府呢? 刘莹儿想着,心情变好了些,哼着歌走回后门,在后门等她的小厮抱着手中的钱,冲刘莹儿低头哈腰,像一条狗似的讨好她。 可惜,以沈清瑾下手的狠辣,这人晚上可能也会被出意外吧。 只要刀不落在她头上,她才不管呢。 杨府后门关上,谁也看不见那繁花之下的肮脏。 第58章 从秦府出来后,沈玉耀坐在马车上,转过弯到一个小巷子里等人。 她在等于三,顺便还要带着沈珉玥一同回去。 沈珉玥今天出门又去找她舅舅了,她跟她舅舅没见过几面,可是自打前些日子她出城接谢家舅舅入京后,就开始常去找舅舅玩。 舅侄两人相处还不错,听说谢家舅舅有个女儿,今年才十岁,冰雪聪明,沈珉玥不止一次的在沈玉耀跟前说,比她这个亲妹妹要可爱多了。 让沈玉耀听的都有些好奇了。 有机会还是要见见这位谢家舅舅的。 “公主,于姑娘来了。” 守着马车的白元小声说道,通传完后,就自己下去,到巷子口守着,以防有人过来了。 沈玉耀撩开车帘,一抬头就看见走过来的于三,于三这些日子一直在宫外为沈玉耀跑腿,人倒是比在宫里时还精神了几分,像是胖了点。 看来还是这宫外养人,在宫里,即便明面上无人说什么,实际心里都提心吊胆的,吃不香睡不饱。 “属下见过公主!” 于三跟沈玉耀行礼,眼睛里的光很亮。 “很有精神嘛,今日可有好消息?” “回公主,公主命于三寻得矿都找到了,已经安排人开采,往城外送去,还有之前公主提过的匠人,属下也已经联系上几位,过不了多长时间门,他们就都能到位,为公主效力。” 沈玉耀当初跟曲川说,于三喜欢锻造兵器,这话当然只是一个借口。 不过事情确实是于三来负责的,曲川那边暂时不知道于三手上没有真本事,于三作为沈玉耀摆在台面上的大旗,也不能在曲川面前露怯。 毕竟曲川敢带着曲家跟沈玉耀一起折腾兵器,那全是因为于三是暗卫出身,曲川误认为此事已经过了皇帝的眼,是皇帝已经允许的事情。 这事儿不能暴露,若是暴露了,不太好收场。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等一切顺利进行,第一批东西出来,你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现在不能暴露,不代表之后要一直骗着曲川。 等曲家正式全上了沈玉耀的船,沈玉耀就会跟曲川摊牌,届时人在船上,下不去,就只能死心塌地的干活,以争自己日后能过的更好了。 一直觉得沈玉耀这个公主很好相处,是个实诚人的曲川大表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实诚表妹安排的明明白白。 “公主,属下不累,愿意为公主效犬马之劳!”于三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非常充实,比在皇宫中踏实,让她停下脚步,她反倒心里没底。 沈玉耀就喜欢于三这样的属下,自动的卷。 正说着话呢,白元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犬叫声。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77节 白元的口技水平还不错,学的那叫一个像啊。 “公主,属下先过去看看。” 沈玉耀点点头,这种叫声是说有自己人过来了,不需要警戒。 于三很快过去,又很快阴沉着脸回来了。 “公主,敬王府有动静。” “敬王府?他还敢动手。” 沈玉耀听完此话,脸唰的一下阴沉下来。 她让人盯着敬王府,就是想要捉贼拿赃,但自从太子党被打的七零八落后,敬王像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一般,不再敢动手,惹怒皇帝。 以至于沈玉耀盯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线索。 虽说现在有线索是一件好事,但这也说明,敬王的胃口比她想象中大,胆子也同样大,还敢顶风作案。 同时说明,又有无辜的受害者了。 “这次不太一样,人是申王府的小厮送过去的,还是申王身边的心腹——陶李。” 于三低声同沈玉耀说道,随后又问,“公主,我们要直接上门吗?” “知道人是从哪儿掳来的吗?” 上门是一定要上门,但必须安排好,绝对不能给敬王反口的机会,也不能轻易放过他。 只有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才能让敬王无处可逃。 “属下不知,我们的人只盯着敬王府,没关注到申王府这件事。” 沈玉耀当然也派人去盯着申王府了,可是那人没有发觉申王府的人出动,那就说明这个人不是申王府从外面弄来的。 难道是申王府中的家仆? 不管人是哪儿来的,首先要将人救出来,绝对不能让敬王再接着害人了。“之前大理寺查案,曾经查到了杨栋的头上,江大人到底有没有查到有关柳暗花的线索?” “回公主,刑部后来收录的案宗里并未记载有关柳暗花的事情,但后来杨栋被送回杨家时,他因为柳暗花上|瘾而得的病症已经减轻了不少,属下斗胆猜测,此事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均是知晓的。” 于三的猜测合情合理,与沈玉耀的想法不谋而合。 如果这两个人都知道,那事情为什么没有查下去呢? 再联想一下皇帝明知道敬王做的事,却没有动手收拾敬王,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那天晚上,两个大臣跪求皇上的事情,沈玉耀可还记得呢,她没有查到有关那天晚上对话的线索,但她大概能明白是什么内容了。 “吾知晓了,你先带人去敬王府盯着,若送进去的人已经死了,那就不要让他们出一点尸体,若人还活着,务必要保证那人的安全。” 沈玉耀不希望在她眼皮底下再死人,她想尽力救一救。 “属下遵命!”于三行礼后,身形一闪就跳上房檐,如同灵活的猫,几个跳跃就不见了。 于三的轻功当真是一绝,无论看多少遍,都会为她的矫捷身影而惊叹。 “白元,去拦住石家马车,请石家二小姐过来。”沈玉耀想着此刻石采文估计还没有从秦府离开太远。 “遵命!”白元应了一声,赶紧退下。 “去找六姐,让她尽快过来。” 等白元离开,沈玉耀又撩开车帘向暗处说了一声,暗处似乎有一道身影闪过,无人回应,但沈珉玥很快就过来了。 甚至比白元还要快。 沈珉玥穿了一身利于行动的衣裳,从外头进入巷子后,一个跃身就撩开车帘进了马车内。 “出了什么要事,竟还动用暗卫去叫我,这样急迫!” 沈珉玥知道事情肯定不小,如果是小事,沈玉耀绝对不会动用暗卫的。 于三受了伤,沈玉耀身边不能一直空着,正好太子去世后,刘二没了保护对象,皇帝干脆就将刘二派到了沈玉耀身边。 皇帝以为他只安排了一个暗卫给沈玉耀,实际上沈玉耀一人坐拥排序第二第三的暗卫。“皇叔府上不安稳,我要你陪我一起过去看看。” “皇叔?敬王!”沈珉玥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随后她的脸色变得和沈玉耀一样难看。 “他怎么敢如此嚣张跋扈,这完全就是不顾王法,欺君罔上!难道先太子的死,还不够让他警醒,迷途知返吗?” 沈玉耀抬了下眼皮,迷途知返?沈珉玥拿这个词去形容敬王犯下的滔天大罪,未免也太大题小做了。 沈玉耀那一瞬间门嘲讽的眼神实在太明显,沈珉玥想当做没看见都不行。 她知道沈玉耀为何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低头苦笑一下,说道:“玉阳,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皇叔,连父皇都会顾念兄弟之情,不忍对他刀剑相向啊。此事不宜闹大,你一定要克制些,敬王身后还站着皇室宗族,宗亲们不会眼睁睁看着父皇唯一的弟弟去死。” “那他们就能看着数以百计的少女无辜惨死,不顾先帝立下的重法,让被先帝严令禁止的柳暗花重现于世,祸害世人?这样的宗亲究竟是来帮我沈氏稳固江山,还是为了帮我们尽快亡国的?” 沈玉耀的问话太过犀利,直指问题的要害之处,让沈珉玥难以回答。 “我并非赞同此事,我只是告诉你,皇叔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能简单做到的,我不怕困难,我只怕这世上人心再无光明。” 沈珉玥知道了沈玉耀的决心,她觉得现在的沈玉耀有些陌生,之前沈玉耀处于韬光养晦的阶段,做事较为隐忍,不会跟人正面对抗。 现在的沈玉耀就好像一把已经出鞘的利刃,唯有饮血才肯回鞘,整个人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沈珉玥不知道哪种状态下的沈玉耀更好,她只知道这次肯定有人要倒大霉了。 沈玉耀话音刚落,白元就带着石采文和石晓晓过来了,两人都下了石家的马车。 “禀公主,石家二小姐与石家堂小姐到了。” “请上车来,去石家。” 沈玉耀感觉时间门紧迫,所以打算在路上说明情况。 石采文非常的信任沈玉耀,闻言直接就要上车,反倒是石晓晓有些警惕,不敢轻易跟着沈玉耀走。石采文看出堂妹的警惕之心,小声安慰:“你不用担心,公主她是好人,不可能对我们不利的。” 真要是想要对付她们,哪里还会派人毕恭毕敬的请过来,会直接喊人去抓。 石晓晓像是刚想通,抬头对着堂姐微微一笑,低下头内向的上了车。 她就像是跟在石采文身后的婢女一样,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让任何人注意到她。 沈玉耀在石晓晓上车后,看了一眼,心中觉得有些古怪,却没有多想,她直接跟石采文说,“我有事想要请石大人帮忙,今日休沐,石大人可在府上?” “回公主,我爹就在府中与舅舅下棋。” 石采文有些好奇是什么事,看沈玉耀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故而不敢问。 回答完沈玉耀的问题,石采文才发现马车上还坐着另外一位公主。 “臣女见过六公主。” “今日要麻烦你们姐妹二人了,外出赴宴,回家也不能歇息。”沈珉玥态度还是挺客气的。 石采文跟六公主没有多大的交集,之前在年宴等重大场合倒是照过面,可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互相礼貌的笑笑,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石采文对沈珉玥的印象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公主,真要是说特殊,那便是沈珉玥的母妃是四妃之一的淑妃,地位高贵,却不受宠,母家谢家已经没落了。 石采文之前没有听说玉阳公主和六公主私交不错,但今日看两人的神情似乎极为要好。 石采文下意识的感觉到今天事情不小。 她因为沈玉耀心情不佳而惴惴不安,不敢说话,一直以来较为腼腆的堂妹却突然开口问。 “公主找伯父是有何要事?公主也说了,今日休沐,不是正事的话,怕是不好上门吧?” “晓晓……”石采文被突然开口像是要拒绝公主的堂妹吓了一跳。 石晓晓能拒绝沈玉耀吗? 如果是石家旁系的女儿,自然是没有那个资格,但如果是皇子的侧妃,拒绝妹妹的请求并不是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情。 但石晓晓还没有真正的嫁入皇家,而按照她一贯表现在人前的性情,她是绝对不会开口主动拒绝任何人的。除非这件事对她而言非常重要。 沈玉耀想,石家对于石晓晓来说,肯定是极为重要的,而石家并非如杨家那样的庞然大物,石家根基浅的很。 杨家丢了一个尚书没什么,他们大可以花费几年,再培养一个,可石家如果丢了个尚书,那就是巨大的损失,甚至有可能整个家族都会因此一蹶不振。 自此没落也不是不可能。 那抱着这个现实去看石晓晓的拒绝,无非两种情况,石晓晓不愿意让石家为沈玉耀做事,或是她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想让石家避开这次冲突。 如果沈玉耀是干一件小事,那石晓晓拒绝也无妨,大不了她不用石家便是了,何苦去强扭瓜呢? 但这不是一件小事。 “若我说是正事,还是一件不得不让石大人出面的正事,可否入石家的大门。” “这寻常日子里能有什么大事,非要让伯父出面呢?伯父是一朝尚书,普天之下,怕是只有陛下可以轻易叫动伯父啊。” 石晓晓像是完全没有听出沈玉耀的言下之意,以轻松的语气说着俏皮话。 石采文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堂妹,看石晓晓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起来。 “公主,我堂妹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公主息怒。” 石晓晓的话里话外,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如果并非皇帝亲口下旨,命令石炳生,沈玉耀就不得将石家拉进纷争中。 借口找的挺好,说的也非常好。 可是沈玉耀并不打算听她的,因为石晓晓和石家,在这场博弈中,没有任何的筹码。 一开始就没有坐上桌的棋子,又怎么可能左右棋局的发展? “童言无忌,玉阳不会与你堂妹一般见识的,白元,还有多久到石家?” 沈珉玥笑了笑,将这点小矛盾轻易揭过。 “转过弯去就到了。” 秦家本来离石家就不算远,马车跑起来更快,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到石家门口了。 石采文松口气,到家门口,她就可以直接请沈玉耀入门,石晓晓说什么都没用。 想到这儿,她悄悄瞪了眼石晓晓,堂妹今日真是太鲁莽了,拒绝公主对石家能有什么好处?平白还要得罪一个当宠的公主。 石晓晓像是没有发现自己说话有什么不妥,看向石采文的目光里满是迷茫,还有突然被石采薇凶了一下的委屈。 石采文最看不得她这副模样,见她可怜巴巴的,就心软了。 她小声同石晓晓说道:“无事你就莫要开口。”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78节 石晓晓哦了一下,乖巧点头。 沈玉耀听着对面两姐妹的对话,看石晓晓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沈珉玥也凑到她耳边,跟她咬起了耳朵。 “我说玉阳,你跟那石家妹妹才是亲姐妹吧,这装可怜的模样,如出一辙。” 沈玉耀恍然,怪不得她觉得怪呢,石晓晓是在复刻她的表演,她能不觉得怪吗!就跟看到另一个装无辜的自己一样。 “不过这个石晓晓功力没有你高深,装的倒是挺像,说话办事上就差远了。” 沈珉玥说完一想,这世上能有几人像沈玉耀似的,年纪轻轻却心眼多的像个老妖怪。 沈玉耀默默看了眼沈珉玥,把沈珉玥脸上刚刚浮现的窃笑,硬生生给看的收了回去。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沈珉玥在心里怎么编排她。 大家在装无辜上都是一个路数,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互相演聊斋了。 石晓晓修为还是差了点儿,也就骗骗信任她的石采文,根本逃不过沈玉耀和沈珉玥的眼睛。 到了石府门前,沈玉耀和沈珉玥先后下了车,石采文后下车,赶忙就让跟在她们马车后头的石家马车停下,让坐在里头的丫鬟赶紧入府通知父母,六公主和七公主上门拜访。 这样正式,显然是有事相商,并非姑娘间门随意坐坐。 看着奴仆快步入府,石晓晓攥紧衣袖,又松开,反复了几次,才拽了下石采文。 “晓晓,你今日太鲁莽了,要是你觉得同公主们在一起不自在,不如先回府休息吧。” 石采文不等石晓晓开口,先让石晓晓先走。 她就怕石晓晓一会儿当着她爹的面,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本来她爹和姐姐都不喜欢堂妹,总说堂妹心思深沉,不是单纯的好人,到时恐怕印象更差了。 石采文不觉得有些小心机,性格不完美,甚至偏于阴暗,有什么不好的。 石晓晓孤身一人从左州而来,年纪轻轻与父母分别,寄人篱下,若是没有几分手段,怕是在路上的时候,就被同行的流民给欺负了,轻则丢名,重则丢命! 如果只有自身变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那为什么要继续弱小下去呢? 石采文能容忍石晓晓任何小心机,但她不能放任石晓晓得罪权贵,给石家招来灾祸。 石采文的心思,落在石晓晓眼中,却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石晓晓觉得石采文是厌恶她。 厌恶她的自作主张。 是啊,她为什么要对石家掏心掏肺的好呢?这里只是她暂时的依靠,她身为堂小姐,永远不可能和石家嫡出小姐相提并论。 石晓晓承认自己是一直在讨好石采文,讨好之后,又利用石采文对她的信任,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她从来没有让石采文去做任何违心之事,也没有让石采文在她这儿受过什么委屈。 对于石晓晓来说,她已经在尽力的对石采文好,来报答石采文对她的回护之情了。 可是石采文现在却为了两个公主的话,就赶她离开,让她回府呆着去。 石采文难道就看不出,那沈玉耀根本就没安好心,她来找伯父,绝对是想要利用石家达成什么目的吗?上来就要找刑部尚书,这件事绝对小不了! 为什么要给自己主动惹事?明哲保身不好吗? 石晓晓面对石采文的目光,将所有劝说,一字一句的咽回了肚子里。 “晓晓失陪了,堂姐请招待好两位公主。” 既然对方不领情,她又何必上赶着帮忙,她只要保证自己余生过得好,就够了。 石晓晓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踏入府中,向右一转,走入小路不见。 石采文看着她的背影,有片刻的发呆。 “玉阳今日心情不佳,可能说话时语气不佳,并非是针对你堂妹,也没有针对石家的意思。” 石采文闻言,连忙回过神来,低头向来者行礼,“六公主,臣女明白玉阳公主所想,堂妹年幼,今日又实在累了,才会在公主面前失态,还请两位公主见谅。” “你不介意就行。”沈珉玥并不在意石晓晓怎么想的,反正石晓晓今天说那些话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所有人心知肚明。“玉阳正好也要找江大人,没想到正好都能在你家碰着,他们有事相商,你不如带我逛逛石府,听闻石夫人十分擅长养杜鹃花,今年冬日,不知杜鹃花会否开放。” “公主若有雅兴,请随臣女前来。” 石采文很想知道沈玉耀到底要跟她父亲说什么,还带上了舅父,但她又不能多问,最后只能压下满心疑惑,带着沈珉玥去逛园子了。 也就不清楚沈玉耀刚到石府没多久,江朱韬就神色匆匆的离开去往大理寺,石炳生也换了一身衣服,准备进宫求见了。 而沈玉耀则又出石府,往元府去了。 今日也真是赶巧了,大臣们休沐,元石陆身为禁军统领却不一定能在家休息,结果正好沈玉耀赶上元石陆换值,刚到家没多久。 听闻公主上门,元家内部一阵骚乱,元家的那位夫人乃是从妾升为妻室,平日里其他权贵夫人瞧不上她,一般元家出门社交的都是元家老夫人,以及元石陆的妹妹元清影。 今日元老夫人和元清影都出门去赴秦府的约,还未回来,府上愣是没办法马上出人来迎接。 最后沈玉耀直接在门口看见元石陆了。 沈玉耀听到元石陆的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太心急,出现幻听了呢。 撩开车帘一看,才发现真的是元石陆,对方笑容有点儿勉强,显然也是不得已才以男子身份出门迎接沈玉耀。 “末将见过公主,公主您,找我?” 元石陆的尴尬已经快变成实质了,估计他这辈子都没有在自家门口跟亲戚中的女子见面,还问对方找他什么事的。 这也太不讲究了! 好在沈玉耀要的就是这份不讲究,真要是进去按照世家的规矩,老老实实的递上拜帖再等人回递,随后再等对方收拾好场子见面,那天都要黑了。 沈玉耀为什么要半路拦石采文,不就是因为着急吗? “姨兄来得正好,我需要三百禁军,随我到敬王府,敬王又要种花了。” 元石陆瞳孔一阵紧缩,他立马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刚换下来盔甲的他,甚至不打算回家换盔甲,直接让人牵他的马来,再唤来奴仆,持他兵符直接去禁卫营叫人。 “公主,等末将一刻钟。” 沈玉耀抬头看了眼天,已经夕阳欲沉了。 “我没时间门在这儿等你,你集结好人马后,直接去敬王府。” “可是公主!您这样怎么进去啊!” 沈玉耀若是直接上门,恐怕会打草惊蛇,毕竟之前沈玉耀从来没有去过敬王府,敬王多半会察觉到异样。 若是让他提前处理好了,那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我的人已经盯紧了,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掩盖罪证。姨兄莫慌,吾乃玉阳公主,皇叔不敢对我如何。” 敬王只要不想直接造反,他就不敢动沈玉耀一根毫毛。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公主,龙潭虎穴,需得做足准备方能闯入,您若是……” 沈玉耀摆摆手,让他不必说了,然后看了眼白元,白元识趣的挥起马鞭,马车飞速跑出去,目标是敬王府。 元石陆站在原地,无奈的看了眼马车的背影,看着被牵来的马,想了想,翻身上去,直接去追沈玉耀。 正好他没有穿盔甲,就以姨兄的身份陪着沈玉耀过去看看,也无妨! 沈玉耀听到马蹄声就知道元石陆追上来了,对此她有些无奈,元石陆是不是忘了,她有一身蛮力护体,虽不能以一当百,但足以自保,更不要说她后来还练了武。 元石陆也是一片忠心,沈玉耀当然不会指责他做的不对。 在沈玉耀的马车往敬王府去的时候,石家后院偷偷摸摸出来一个人,她身形矮小,穿着打扮都很低调。 从石家翻墙出来后,她快速的跑出巷子口,融入人群中不见,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毫不起眼。 她对这条路已经十分熟悉,一路上也十分小心,没有留下任何足迹,身边的人从普通老百姓,慢慢的变成了身穿绫罗绸缎的贵人。 耳边也渐渐的响起一声声欢笑声。 她一个猛子冲得很了,撞到了一个大汉的怀中,大汉喝的迷迷糊糊,大白天走路就晃晃悠悠,被人撞了后,他第一反应就是举起沙包大的拳头要打过去,却因为速度太慢,落下时怀里撞他的人早就跑了。“真是晦气!哪里来的小瘪三!” 大汉喊了一声,揉了揉被撞疼的胸口,揉到了些许异样。 他没有任何表现,还是醉醺醺的往前,一拐弯进了花楼。 来往的人群见没有热闹可看,望过来的眼睛都收了回去。 隐藏在暗中的人看着大汉进了花楼,抬头看,那花楼的名字是“闻香阁”。 敬王需要很多少女去种花,而买卖少女最多的,不正是那花楼吗? 石晓晓轻笑了一下,世人都觉得她爹是被冤枉,乃是被杜高俊推出去顶罪,才被流放岭南,实际上呢?她爹身为一县县令,若县城中丢了许多少女,岂会一点儿都不知道? 为何杜高俊在左州带走那么多适龄少女,就从来没有泄露出去过。 必定是有人和杜高俊勾结,光凭杜高俊一人,何来本事又欺上又瞒下。左州获罪的官员中,被处死的可能有无辜之人,被流放的,没有一个无辜者。 敬王绝对不能倒,若他倒了,她父亲就再无回来之日了。 其实刚到石家的时候,她也想着,以后就能安定了,父亲罪大恶极,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可是后来石晓晓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无根浮萍不可能安定下来。 她真心以待的人,可不会对她报以真心,而伯父终究只是伯父,不可能如她亲生父母般,为她考量,他们只会向着自己的女儿。 “堂姐,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竟然和他们一样,厌恶我。”石晓晓一想到那时石采文看她那一眼,她就觉得很无力。 或许她注定得不到家人的爱。 她不会爱人,她只知道做事要做绝,不然会留下后患。 杨栋的把柄是她送到石采薇手上的,石采文因为她和杨可卿打了一架,还打的那样重,她觉得杨可卿会报复石采文。 那时石家碰了左州的事情,得罪了太子党羽,她太清楚那些人有多大的力量,她害怕石家被报复,所以她想先下手为强,让杨成业后继无人! 她本以为石采薇会将杨栋直接逼死,没想到石采薇还是留手了,石采薇为了救那个青楼的女人,竟然给杨栋活下去的机会。 那个青楼女子没有真的站出来指认杨栋,也没有生下孩子,搅的杨家不得安宁。 光是流言蜚语只能毁了杨栋一时的前程,却不可能让他的人生再无希望。 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过的再如何不好,也能一辈子活在家族的荫蔽之下。 所以石晓晓又推了一把,将柳暗花送给了杨栋,还让杨栋在重阳宴上同时饮下大量柳暗花与酒,想要一举要了他的命。 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那一次,也是因为沈玉耀,但凡沈玉耀没那么快站出来稳定局面,再拖一拖,杨栋必死无疑。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79节 这一次,沈玉耀又查到了柳暗花上,想要拉敬王下马,石晓晓不会让她成功的。 等看到闻香阁有一个蒙面的名妓坐上马车,往敬王府方向而去,石晓晓松了口气。 最近京城风声太紧,她手底下的那点儿人被石炳生和江朱韬查的七七八八了,导致传个情报都要小心翼翼。 石晓晓很快又回石家去了,她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在路上绕了一大圈,等到石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翻墙入院,在隐蔽处换回原本的装扮,石晓晓往自己所住的院子里走。 她走时空无一人的院落,此刻屋中却有另一道呼吸。 石晓晓心中一紧,反手握住绑在胳膊上的匕首,悄悄的推开门。 一道门缝闪开,如水的月光进入屋中,微微泛蓝的白光,照亮了屋中端坐的人的脸。 “堂、堂姐……” “你去哪儿了?” 石晓晓低头,将匕首收起来,小声道:“我心情不好,到处走走。” “我从后院过来,没遇见你。” “到湖心亭的时候有些困,便在那里打了下盹,堂姐找我有事?” 她说谎时是那样的自然,好像每一个字都出自真心。 可石采文不是从后院过来的,她陪沈珉玥逛园子,累了就在湖心亭歇了片刻,沈珉玥回宫去了,而她便是从湖心亭过来的。 而且湖心亭附近的泥土较为湿润,走过去难免脚下会沾些黑土,而月光照的那一串脚印,只留下微微黄土,何来黑土? 她不是从湖心亭附近过来,她是从堆放杂物的西苑过来的,只有那边没有人打扫,地面上会有黄土。 “堂姐,怎么不点灯?屋里怪黑的。” 石晓晓拿火折子将蜡烛点燃,又盖上了灯罩,端到石采文手边。 凑得近了,石采文闻到了一股香味。 酒香,还有香粉味道。 闻香阁独有的香粉,石采文在听闻杨栋和闻香阁香枝娘子的事情后,曾去闻香阁查过,她闻到过这种好闻的香气。 “果然是你……” “什么?” 石采文的声音很小,石晓晓没有听见。 “我说,湖心亭冷得很,你在那里睡着,也不怕得了风寒。我一会儿命人给你送来姜汤,你记得喝。” “多谢堂姐关心。” 石晓晓一如既往的乖巧笑着,石采文没说什么,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石采文握紧了她在石晓晓屋中找到的荷包。 石晓晓说,那是她爹娘留给她的东西,可她从来不曾将荷包拿出来看过,荷包放在盒子里,就好像是全新的一样。 里面放着一朵晒干的花,石采文之前不认识那花,石晓晓说是左州特有的花卉,名为明花。 明花,明花。 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59章 沈玉耀和元石陆刚到敬王府的时候,并没有马上看见敬王。 敬王是长辈,自然不可能是沈玉耀说见就见的,哪怕沈玉耀现在十分受宠,在他面前也还是小辈,身为小辈,去拜见长辈,理应先下拜帖,随后在拜帖上说的时间,准时到达,为表尊重还要沐浴更衣,带着上门礼才行。 沈玉耀哪样都没有做到。 若她和沈岚平日里十分熟悉,她随意点儿倒是没事,偏偏俩人见面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骤然上门,很难不让人揣度她是不是别有目的。 沈岚晾了他们一会儿,沈玉耀已经将果盘里放着的蜜饯都吃完了,敬王才姗姗来迟。 元石陆一直非常紧张的坐在一旁,见有人过来,恨不得马上站起来,兵戎相向。 沈玉耀伸手压了下元石陆的胳膊,元石陆起身的动作就硬是被沈玉耀这一下给压下去了。 那一刻,他回想起之前被“柔弱”公主踹出内伤,砍到手腕肿起的经历,突然觉得这龙潭虎穴不过尔尔。 然后马上不想努力了。 不过不努力是不可能不努力的,有沈玉耀在,属下们必须给她卷起来。 沈岚冷着她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刻左右,对于沈玉耀来说这个时间很合适,可以让禁军那边充分动起来,能让于三那边也做足准备。 也能让她好好想想,今日到底要怎么发难,才能将敬王彻底按死。 她绝对不会给敬王再起来的机会。 “今日是吹的什么风,竟把皇兄最疼爱的小公主,吹到我敬王府上来了!” 敬王长得很好看,沈家人就没有长相拉胯的,他声音洪亮,性情豪爽,不少人都认为敬王醇厚,乃是个实心眼的好王爷。 听听他爽朗的笑声,看看他打扮的光鲜亮丽的模样,谁能想到这个人肚子里有多少黑透了的心肠! 沈玉耀起身,冲敬王行了个礼。 “玉阳见过皇叔,皇叔莫怪,自重阳宴一别后,玉阳还未曾再见过皇叔,今日去秦府赴宴,正巧回宫路过敬王府,见天色已晚,就想着来皇叔这里吃顿晚膳。玉阳不请自来,不会打搅到皇叔吧?” 沈玉耀笑的十分乖巧,说出的借口是合情合理。 “哈哈哈,当然不会,能招待在朝堂上都赫赫有名的玉阳公主,乃是本王的荣幸。”敬王说着还给了沈玉耀一个赞扬的眼神,“皇兄统共有十二位公主,玉阳你是最为突出的那个,当真是虎父无犬女,有皇兄之风范!” 沈玉耀羞涩的笑笑,问道:“怎么没见到婶母?” “夫人她前些日子出城去一处观音庙拜佛清修,她向来羡慕母后能得清静,远凡尘,年前也就这段时间稍有空闲,本王便让她在那里多住几日。” “敬王与敬王妃感情甚笃,恩爱非常,真是令人羡慕。” 元石陆来了一句,他这话有尬吹的嫌疑,但他说比沈玉耀说要合适一些。 毕竟沈玉耀还没有及笄呢。 敬王听了又是一阵大笑,似乎很喜欢别人称赞他跟王妃的感情。 确实值得称赞,十来年没有孩子,如果是敬王妃的原因倒也罢了,敬王后院不止一个女子,却还是一个孩子都没有。 敬王妃没有以此为借口与敬王和离就不错了,可不是感情甚笃嘛。 真是上天有眼,敬王这种人,他就不配有孩子! “既然玉阳今日来了,那皇叔必定要好好招待玉阳一番!去取酒来,玉阳年纪小,取果子酒,那个香甜可口。” “皇叔,玉阳还要敢在宫门落匙前回去,不能喝酒。”喝酒误事,沈玉耀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尝过酒。 原主也不喜欢喝酒,觉得酒辣嗓子。 所以沈玉耀直接拒绝。 “诶!今日有元统领保护你,晚些回去也不碍事,实在不行就宿在皇叔府上!皇叔府上空房间很多!” 敬王都说到这份上了,沈玉耀自然不能拒绝。 “来来来,移步花厅,快去闻香阁请几位乐坊大家过来,起舞奏乐助助雅兴。”敬王已经开始张罗了,看着可真是热情好客。 沈玉耀跟着起身,走过元石陆身边时,小声问:“如何了?” “要等石大人的消息。” 禁卫军不能无诏直接闯入王府,那是对皇族不敬,相当于谋反。 石炳生的消息? 沈玉耀不觉得石炳生从宫里赶过来时,还来得及。 就皇帝那个性子,他不喜欢别人强迫他做事,即使知道那件事是正确的,也依旧会让皇帝十分排斥,想要说服他就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很可能跟上一次石炳生与江朱韬跪求时一样,最后无功而返。 沈玉耀之所以让石炳生入宫,主要是为了给皇帝一个借口,待一切尘埃落定,皇帝可以拿着借口来捞他们。 “人到了直接闯进来。” 沈玉耀说完,大步往前,走到缓慢行走的敬王身边,一口一个皇叔叫的十分亲热。 元石陆看着沈玉耀那副模样,咽了口口水。 谁能想到这副笑颜下,杀机重重? 既然沈玉耀已经开口,那元石陆就必须选择一条路,他是跟着沈玉耀走,哪怕是违背皇命,也在所不辞,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统领之位,小心一些。 这还需要仔细思考选择吗? 元石陆一咬牙,握紧拳头准备拼了!他早就已经选择效忠沈玉耀,既然如此,一仆不侍二主,皇帝也得靠边站! 就如沈玉耀所想,石炳生入皇宫内,根本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敬王在宫外冷着沈玉耀,皇帝在宫里冷着石炳生。 这兄弟俩在逃避问题的态度上,那是非常的一致。 石炳生很无奈,他还是挺有良心的,没有跟皇帝说沈玉耀在敬王府堵人,如果这事儿将沈玉耀牵扯进来,那一定会引起皇室宗亲们的震动。 到时沈玉耀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不说沈玉耀,那就得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陛下。 石炳生真是纠结的肠子都要打结了,他在宫中受苦,妻弟江朱韬则在大理寺点人。 被江朱韬叫来的大理寺少卿与大理寺的巡捕们一脸无奈。 大理寺主簿杨铎看看底下眼巴巴瞅着他的同僚,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大人,若还是杨家的事,那不如下官先避嫌?” 此言一出,杨铎的同僚们纷纷投给他一个“友好”的眼神,就差没直接喊,你这厮太狡猾,竟然弃我们而去! “哼,杨主簿,我大理寺上下一体,外人可不管你避不避嫌。” 大理寺右少卿秦劭行,今年才十九,武功很好,出身秦家,秦国相是他亲大爷。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80节 所以他天不怕地不怕,说话是一点儿都不遮遮掩掩。 杨铎出身杨家,和杨成业算是一族,但是两家亲戚关系比较远,平常可以当做寻常亲戚走动,利益面前还会抱团。 同样的,大难面前就会直接各自飞。 杨铎被年轻的同僚戳破心思也不尴尬,杨成业获罪,关他杨铎何事?又关杨家何事? 他没上赶着将杨成业一家从杨府中赶出去,就很不错了。 “右少卿说笑了,下官也是依照法规办事,一般这种事情,是需要避嫌的。大人,属下先告辞?” 休沐的时候被叫过来加班,杨铎只想回家歇着去,朝廷爱出啥事出啥事,他杨家都没一个尚书了,还不够惨啊?反正不可能再惨,直接开摆算了。 “京城又不止杨家一桩案子,大人,今儿去搜查哪家府邸?” 秦劭行将正规搜查,说的跟去抄家一样的嚣张,让杨铎很是看不顺眼,默默移开了目光。 江朱韬等下属都吵吵完了,才开口,“等一等。” “等?” 杨铎和秦劭行的目光在这三个字落下后,都变了。 变得正经了许多。 “恩,等玉阳公主的消息。” 江朱韬本来想等皇宫里的消息,但是姐夫进宫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结果肯定不尽如人意。 那今天晚上的行动到底能不能成功,就全看沈玉耀的了。 “玉阳公主?”杨铎和秦劭行平日里都上朝,自然不会跟普通小官一样,不知道玉阳公主是谁,也不知道这位公主代表着什么。 可玉阳公主最近不是跟户部正商议有关互市与港口的事情吗?怎么又跟他们大理寺有关联了。 “若不是左少卿外出查案,今日本不该唤你来,毕竟那里并非是你所掌管的区域。”江朱韬接着说,并没有仔细解释沈玉耀在其中的作用,“劭行,你若不想去,今日且回家休着,为师不拦你。” 大理寺分为左右少卿,各自都有掌管的区域。 左少卿负责的区域,大多是高官所在的地界,而右少卿负责的地界里,则是小官与平民居多。 江朱韬这样一说,可以是直接揭露了今日要去对付的人,来头不小。 杨铎闻言,心里开始慌了。 不是吧?他们杨家难道还能再惨一些?杨成业到底还干什么了,不会他也去卖柳暗花了吧! 杨铎想到先帝定下的铁律,就觉得脖子痒痒的,感觉马上就要脑袋分家。 “师父您说什么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日我秦劭行就是死在外面,那也绝对不会临阵脱逃,留师父一人面对危险!秦劭行绝对不是此等忘恩负义,不忠不孝之徒!” “好!劭行,此番过后,你若能入玉阳公主的眼,那日后,成就必定会比师父高!” 江朱韬一拍桌子,被徒弟说的是斗志昂扬。 杨铎听的心又沉了沉,什么样的功劳,能让秦劭行日后位于九卿之上啊? 当刑部尚书去,还是接秦国相的班,当一国宰执? “弟子只求能与师父一般,为国尽忠,便死而无憾!师父,今日究竟要去哪家府上?让您如此担忧?” “公主正在敬王府上拜访,你去盯着点儿,只要禁卫有动作,我们紧随其后!” 另一头,敬王府已经开始奏乐开始舞了。 元石陆现在很紧张,他在衣角抹了抹手心的汗,额头的汗又落了下来。 到花厅后,沈玉耀就一直跟敬王在谈家常,后厨的菜一道道摆上,不消片刻,闻香阁的人就先到了。 在之后,敬王去换了一身衣裳,回来后气氛就不对了。 元石陆佩服的看向沈玉耀,对方在敬王那双明显有敌意的眼神下,泰然自若,还动筷子吃饭,一口接一口,吃的贼香。 嗐,公主还在长身体,吃的多点儿很正常。 “元统领,是我敬王府的饭菜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元石陆被敬王这一声吓了一跳,差点儿没蹦起来,全身肌肉都绷紧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其他动作。 他面上扯出一点儿笑意,有些结巴的回复道:“王、王爷说笑了,末将只是还不饿。” “不饿的话,可以喝两口酒,闻香阁的善舞娘子身姿曼妙,昔日一舞动京城,元统领可以仔细看看。” 敬王说着,端起酒杯,做敬酒状。 元石陆手忙脚乱的端起眼前的酒杯,恭恭敬敬的饮下满杯,以示对敬王的尊敬。 敬王这才满意了,嘴角有了几分笑。 随后他的目光挪到了沈玉耀身上,眼中的情绪暗了下去,明明嘴角还带着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冷如寒冰。 “玉阳,饭菜还合你胃口吧?” “当然,比宫里的厨子手艺还好!皇叔,等玉阳回宫,可否割爱几日,让那厨子入宫,教教永康殿内那些不开窍的御厨?” 沈玉耀吃的喷香,一口接一口的。 她看上去是多么的无害,敬王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得到的情报,到底是是不是真的了。 玉阳公主为何要来害他?他可是跟玉阳公主的同胞兄长有所联系,甚至要帮他上位的。 难道玉阳不想做长公主吗? 敬王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沈玉耀到底是什么目的,他可是她的亲叔叔,针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想到那后院的人是沈清瑾送来的,敬王突然想,他是不是入了这兄妹俩的圈套了! 兄长给他下饵,妹妹负责收线! 越想,敬王越觉得对! 难道沈清瑾发觉他私下养兵了? 柳暗花有巨大的利润,敬王平日里又不会奢侈无度,还没有孩子败家,更没有一大家子人等他养,他要那么多钱,肯定是有用。 正如沈玉耀一开始想的,敬王对皇位也有点儿想法。 不想做皇帝的皇子,那都是蠢人。 没孩子好说啊,等之后登基后,从沈氏里挑个孩子当嗣子就行。 敬王本以为沈清瑾是真心与他合作,甚至还想着等日后他登基,就挑沈清瑾的孩子为嗣子,现在看看坐在他面前的沈清瑾亲妹妹,敬王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来源于他人的背叛! 沈清瑾辜负了他对他的信任! “玉阳,吃完饭你就回宫去吧,天色不早了。”以后要是真的和沈清瑾对上的话,敬王必须得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要怎么做。 沈清瑾和太子不一样,太子蠢,好对付。 沈玉耀吃了个八分饱,想着晚上确实不宜吃太多,她终于放下了筷子,抬头看了眼外面的月亮,从她坐下到吃上饭,得有小半个时辰了。 禁军怎么还没进来呢? 元石陆这个禁军统领到底行不行啊,他是不是调不动兵? 沈玉耀不禁产生了些许对元石陆能力上的怀疑。 “哎呀,都怪皇叔家的饭菜太好吃,不小心都这么晚了,如果这时候回去,肯定会挨母妃骂的,皇叔,能不能今日收留玉阳一晚啊?” 沈玉耀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 敬王此刻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拿到假消息了! 沈玉耀这态度哪里像是来找他麻烦的,不就是正常走亲戚吗? 敬王陷入两难,让沈玉耀留下来,那就是选择相信沈玉耀没有别的想法,那他必须去查一查给他送消息的属下是不是起了二心。 不让沈玉耀留下来,或许就会跟沈清瑾彻底撕破脸。 沈清瑾知道太多有关他的秘密,对付起来十分棘手啊。 正在敬王左右为难的时候,后院突然传来嘈杂的闹喊声。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她往东去了!” “要死的,不要活的!” 这些喊声在寂静的夜里,可以传出去好远。 元石陆听到“死”字,应激一样的去摸腰间的配刀,还没等他将刀抽出来,一直站在敬王身后伺候的太监,就阴森森的开口了。 “元统领,王爷面前,不好动用刀剑。” “可是好像有刺客,姨兄要保护我,皇叔通融一下吧。” 沈玉耀说着,给元石陆一个眼神,让他直接动手! 后院有声音,绝对是已经开始行动了,多半是于三将那个被送来的可怜少女救走了。 于三和其他人在敬王府后院,可不光是盯着人,还要顺着被送进来的少女,摸清敬王府后院藏着的秘密,以及大致地形图,等之后搜查证据的时候,争取一查一个准。 “敬王府的侍卫,足以保护公主,公主不必多虑。” 太监又开口,说话时很有底气。 元石陆的目光落在那太监身上,很快就皱紧了眉头。 他知道这个太监是谁了,先帝留给沈岚的贴身护卫! 皇帝能培养出暗部,肯定不是白手起家,当初先帝就曾经培养过一批阴影里的人,不过那批人都是宫里的太监,可选择范围太小,大多数武功一般。 和后来皇帝从大批孤儿中选出来的暗卫比,天赋远远不如。 可那么多人里,总有个特别突出的,那就是这个名为王春来的太监。 “王公公,王爷还没说话呢。” 元石陆看不上这个太监,王春来武功高强,但手段十分的狠毒,常人杀人不过一招,他能用几招用几招,被他杀死的人,大多都是被虐杀。 实在是令人不齿!习武者更是极为厌恶此举! “哈哈哈,元统领稍安勿躁,不过是区区小贼,有何可惧?春来,你去抓,死活不论。”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81节 “是!奴婢遵命!” 王春来扯了下脸皮,低下去的瞬间露出一个阴狠至极的表情。 随后他往外走,杀气渐起。 沈玉耀给元石陆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拦人,这个王春来看上去比于三厉害,于三等人带着人就已经很难移动了,让王春来过去,必定出现伤亡。 沈玉耀的每一个属下都很珍贵,绝对不能废在这种地方。 不能让他走! 元石陆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个想法,他起身脚下一蹬,身体就如一道闪电般飞了出去,拔刀时他动作迅速,手腕一转,刀锋就对准了王春来的脖子。 从上往下的劈,这一刀如有千钧之力! 然而最后那厚重的刀锋,却被窄小的刀片给挡住了。 王春来抽出来的细刀弯了一下,又弹回去,反弹的力太大,元石陆感觉就像是砍到了大石头上,往前飞的劲头被挡住,在空中后退落下。 后脚抵住身体,硬是向后滑了三五米,撞翻了摆放的桌子。 不过一个照面,武功之差别高下立分,沈玉耀皱了下眉头,没想到姨兄这么废。 “元统领,此乃何意啊?” 敬王沉下脸来,低声问道。 “王爷,还看不出吗?元统领与那贼人,怕是一伙的!待老奴为王爷,杀了这胆大包天,擅闯王府的小贼!”王春来声音尖锐的喊着,左手不知从哪儿也抽出来一把细刀。 那两把细刀,若是用来片肉,必定是能片的薄若蝉翼,让人痛不欲生。 王春来的攻势太快,元石陆只得狼狈的提刀挡下那些攻击,根本就躲不过,他手中只有厚重的刀一柄,王春来手上却有两把细剑,不时就能顺着元石陆防守的缺口,在元石陆身上落下一道口子。 好在元石陆衣服里面穿着一层金属丝甲,挡下了那一剑又一剑,不然他的肉怕是已经被片下来了。 即便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元石陆也是越挡越无力,额头豆大的汗珠不住落下,整个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惨白。 实力悬殊实在是太大了。 沈玉耀眯了眯眼,看了眼王府大门所在的地方,那边似乎也有了什么动静。 “玉阳,本王与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在朝堂上所说的话,无论是互市还是海运,本王可都没有站出来反对你。本王待你如此友善,你今日却带着贼人,来本王府上撒野?” 敬王看出来了,今天沈玉耀就是来找他麻烦的! 那情报说的没错,沈玉耀联手石炳生和江朱韬,来找他麻烦了。 必须速战速决,不然等石炳生或江朱韬上门,就不好办了。 敬王这样想着,态度却不急不慢。他信任皇帝,如同信任自己,皇帝是不可能松口杀他的,石炳生和江朱韬,注定等不到来自皇宫的旨意。 至于玉阳?只要将元石陆拿下,再把那个闯入后院的贼人抓住,沈玉耀能翻出多大的风浪? “不反对,是因为没有触及你的利益,我若是在朝会上提议,彻查京城柳暗花一事,又或者,提议搜查敬王府,寻找近年来失踪的少女,皇叔还会同意吗?” 沈玉耀也不装了,人都已经到齐,还装什么装。 她说罢,不理敬王阴森可怖的脸色,伸手扣住眼前的实木桌子。 “姨兄,闪开!” 沈玉耀和元石陆的默契并不好,但元石陆还是桌子飞来的第一时间闪开了,别问,问就是直觉救了他一命! 重达三四百斤,需要四五个人合力才能抬进殿中的桌子,此刻轻飘飘的飞在空中,这块木头估计这辈子都没想过,它还能实现人类最原始的梦想,像鸟儿一般,在空中自由的飞翔! 桌子上的残羹剩菜给桌子伴舞,随后一声巨响,桌子砸在了王春来的身上。 重力加速度也没多沉,对于王春来来说,不过小伤,真正让王春来直接吐出一口血的,是桌子上伴有的巨力。 那巨力才是真正的千钧重力!王春来感觉自己像是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了一下胸口,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王春来这一口血,落在了散落一地的脏污上。 敬王还是第一次看见王春来吐血,当即惊得站起身,食指指向沈玉耀,怒斥道:“沈玉耀!吾乃王爷,乃是陛下亲弟!你安敢在吾府上伤人!” “皇叔,我可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天下都是我父皇的,在你府上伤人,又能如何?再说,大家都看见了,我只是轻轻推了下桌子,是这个死太监,自己撞上去的,跟我有何关系?” 沈玉耀颠倒黑白的本事实在是厉害,捏造事实,硬是把活的说成死的了,王春来自己撞上去的? 她怎么不说王春来要自杀呢? 敬王被气的不行,他还是第一次跟人吵架,没什么经验,想上来拿背景压制对方,还正好撞上背景跟他一样硬的沈玉耀了。 看敬王哆嗦着说不出话,沈玉耀无趣的撇了下嘴,还以为要跟对方大吵一架,她这边炮弹都装好了,就等着上场好好发挥,结果敌人熄火成哑巴了。 “死、死太监……你竟敢出言辱我!”王春来气的嘴歪,他自从成名以来,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他人不敬的言语了。 连敬王都仰仗他一身本事,对他客客气气的,结果今日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指着鼻子骂死太监! 王春来身形如同鬼魅,似一缕青烟般飘向沈玉耀,灯火中,剑刃闪烁着寒光。 “公主小心!” 大部分的仆从都已经跑了,场上只剩下闻香阁的善舞娘子,像是吓傻了,在场中动都不动,王春来冲到沈玉耀跟前,势必要路过善舞娘子身边。 以王春来的狠劲,谁挡在他面前,绝对会被他顺手来一下。 沈玉耀抿了下唇,扣住腰间的把手,抽出一把细剑来。 谁身上还没个武器了! 以沈玉耀的巨力,其实用重剑杀伤力更大。 但于三说,沈玉耀对力量的操控能力太弱,不如走精细的路子,这样才能有效的控制力量输出,真正的锻炼到她自身的武功。 论武功,沈玉耀当然比不上王春来,她连元石陆都比不上。 可她力气大啊!人移动的时候,无非就是搬运自己,她力气那么大,搬运自己当然轻而易举。 虽然不懂这不符合科学的设定是怎么回事,但沈玉耀接受良好,她身形一闪就到了善舞娘子身后,直接对上了王春来。 “姨兄,把人带走!” 打打杀杀再伤及无辜,沈玉耀让元石陆把那个善舞娘子送到一边去。 善舞娘子吓得脸色惨白,元石陆过去,刚伸出手,就被善舞娘子给拽住了,他完全是将人给拖到场边的。 “你就在此老实待着,别冒头!”元石陆低声叮嘱一句,拿刀大喊:“公主,末将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从战场飞出,重重砸在了敬王脚边。 王春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脸色灰败下去,双手折成奇怪的角度,眼见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敬王被王春来的惨样吓了一跳,后退好几步,才喘着粗气喊道:“你、你是什么怪物!” 沈玉耀遗憾的将软剑又缠回腰上,她的功夫还是太差了,用软剑靠着也打不过,最后只能直接动手。 常人是有兵器会更强,沈玉耀是没有兵器,会更强。 “皇叔说什么呢,我是玉阳公主啊。皇叔,今日送入你府上的少女,究竟是作何用处,你后院种了什么东西,不如乖乖交代了吧。” 沈玉耀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儿像故事里的反派啊。 故事里的主角,一般都是倒在地上,无力的被威胁的那一方。 如果只有那么惨才能当主角,沈玉耀想,她还是希望自己当个反派。 敬王明白了,沈玉耀果然是冲着柳暗花来的! 他看了眼脚边快咽气的王春来,再看看底下毫发无损的两人,神情几变,最后哈哈一笑,“玉阳,皇叔知道你想要什么。可这世上从无女子为帝的道理,咱们沈氏不能开这个先例,会被后世子孙唾弃,说那么多皇室男子,都比不过一个女人。” “阐述事实有什么问题?再说,皇叔哪儿知道后世是什么模样?你又活不到那个时候。”沈玉耀说到最后图穷匕见,“皇叔别挣扎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没有父皇的交代,我敢直接动手吧?” 敬王瞬间咬紧了后槽牙,他今日能如此有底气的站在这儿,就是来源于对皇帝的了解,他认为皇帝必定不可能下令斩杀他这个仅存的弟弟。 宗亲们也不会同意的! 可是沈玉耀说的十分笃定,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若没有皇帝的允许,沈玉耀真的有胆子闹出这么大动静吗? 她真的有。 不过敬王觉得沈玉耀没有,所以他信了,是皇帝要杀他,不是沈玉耀要杀他。 双方正对峙着,大理寺和禁军的人,就从正门攻进来了。 敬王府的护卫被打的落花流水,虽说他们一个个也算个中好手,但比上朝廷培养,配合度十足的正规军,还是差得远呢。 江朱韬踏入战场后,看到了现场的惨状,露出一个有些怀疑人生的表情。 他以为元石陆可能会在里面浴血奋战,公主可能会被吓得花容失色,敬王或许还一副十分有把握的嚣张模样。 结果现场是,满地狼藉,以及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太监,和站在场中,一个衣衫褴褛但没受什么伤的元石陆,以及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怎么乱的沈玉耀。 再看站位,元石陆站在沈玉耀身后,好像被沈玉耀护在身后,会让这位禁军统领非常有安全感一样。 江朱韬很想倒退出去看看,他好像进门的姿势太不对。 “江大人来了,皇叔,看到江大人,你总该信了吧?侄女奉劝您说实话,也免受那刑罚之苦啊。” 沈玉耀说的越是温和有礼,敬王听的是越心梗。 江朱韬想起皇帝对玉阳公主的疼爱了,如果皇帝在现场听到沈玉耀这刺耳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出玉阳公主孝顺的夸奖。 这可太孝顺了,侄女要逼亲叔叔死啊! 孝道上是不太合理,但在公理道义上,沈玉耀做的没有一点儿错处。 江朱韬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将里面包着的干花瓣扔到地上。 “这是下官在王爷府中搜到的东西,王爷,不如您跟下官解释一下,此乃何物啊?” 沈岚才不会承认呢,“不过是王妃用来做蔻丹的干花,竟还劳大理寺卿亲自去搜查。” “玉阳,不管你想干什么,是替天行道也好,铲除阻碍也罢,你都不可能扳倒我。我不信皇兄会对我痛下杀手,我也不信,宗亲们会坐视你手揽大权,愈发壮大。等着吧,你早晚有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天!” 敬王说完就不主动开口了,就静静看着江朱韬和沈玉耀。 无论江朱韬拿出什么证据,他都摇头,说一概不知。 他是在赌,赌皇帝不会下手。 他其实赌对了,江朱韬见此,眉头越皱越紧,脸色难看起来。 如果今天不能让敬王认罪,那今日要被问罪的人,可少不了。 他看向沈玉耀,想让沈玉耀出个主意,随即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可笑。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82节 沈玉耀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不仔细考虑一下能不能动手,一心破案,冲动行事了。 现在又去寄希望于未及笄的公主拿主意,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朱韬有些想放弃,此刻放弃还来得及。 结果他这个决定还没有说出口,余光便瞥见了一抹寒芒,眨眼间,敬王胸前就多了一把刀。 敬王瞪大了眼睛,他喉咙发出嗬嗬的气声,很快就没了动静。 死不瞑目。 第60章 江朱韬咽了口口水,即便是转过头,他依旧能想到敬王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而真正动了手的人,却是全场最淡定的。 元石陆看着自己的刀插在敬王胸口,有些担心这事儿最后不会让他背锅吧?于是他小心的问道:“公主,咱们接下来干什么啊?” “抄家,从敬王府搜出来证据,铁证如山,他是畏罪自杀。” 沈玉耀其实早就想过,如果敬王一直不认罪怎么办。 她从沈珉玥对她说宗亲和皇帝都不会让敬王死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了。后来她又想,不认罪,不代表他真的不会死。 人都只有一条命,大家都不过是肉|体凡胎,他不想死,就一定不会死吗? 江朱韬眉头紧皱,他回过头,只见随他进屋来支援的杨铎和秦劭行都是一脸震惊。 好在他之前想着这事儿还没有定死,不宜让太多人看到他们逼问敬王的场面,没有带很多人进来,不然真是封口都不好封。 “向外自然可以随便说,可这向内,又该如何解释?公主,仵作验尸,一看便知敬王是他杀还是自杀,陛下不可能相信此话。” 江朱韬揉了揉额头,年轻人的脾气是真的暴啊,所以他不喜欢太年轻的人进入官场,完全没办法控制。 这事儿是真的不好解决,沈玉耀一刀下去是痛快了,可后续呢?总要给所有人一个信服的借口啊。 “江大人无需多虑,吾自会向父皇解释。石大人还在宫中呢,姨兄,你留下协助江大人破案,一定要将此处查个底朝天,绝对不能放过一丝一毫。” 沈玉耀既然已经想好会走到动手杀人的地步,那她肯定要考虑好如何收场。 入宫与皇帝陈述一切,是最好的办法。 元石陆不放心,想要跟着沈玉耀一起入宫,今天动用禁军,本就是他的失职。 但沈玉耀说她会一力承担,不会让任何人为她的事情顶锅。 “就送到这儿吧,敬王府还有许多事需要你们处理,明日早朝上见,秦少卿。” 最后是元石陆和秦劭行出来送沈玉耀上马车,沈玉耀对秦劭行打了声招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沈玉耀如此,元石陆更担心了,反倒是秦劭行看着远去的马车,一脸探寻。 “元家兄长,你跟咱们这位玉阳公主走的近,你跟我说说,玉阳公主是不是每次都会如此行事?洒脱又有担当,让人特别安心。” 如果他跟着的是沈玉耀这种主子,他做事都会更认真三分啊! “安心?我今天快被吓死了。” 元石陆真的一点儿安心都没有感觉到,他只觉得非常的刺激,刺激的他现在腿都有些发软! 也有可能是打架时用力过度,这才腿软。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想想每次跟沈玉耀见面遇见的事情,元石陆就一个想法,沈玉耀简直就是有毒! 远离沈玉耀,或许是元石陆唯一一个能保证自己安安稳稳活到老的办法。 “听元兄的话,是不想跟着公主做事了?正好,小弟我觉得跟着公主前途无量,不如元兄什么时候有时间,帮小弟我指一条明路如何?” 元石陆嫌弃的皱了下眉,侧过头去看嬉皮笑脸的秦劭行,露出一个呵呵的表情。 没有翻白眼,是他对这位四品少卿最后的尊重了。 他像个傻子吗?眼看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在眼前,拱手让与别人? “秦少卿若是无事,不如带人去看看那位被于教习救出来的姑娘,看看她是谁家的,将她安稳的送回去。” “于教习?那是谁?” “公主的教习,专门教公主练武的,我叫人带你过去。” 秦劭行跟着禁军攻入敬王府的时候,可是明明白白的看见了敬王府有多少侍卫,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将人给带出来,可见这位于教习武功十分高强,至少轻功是一绝。 秦劭行就喜欢跟那些武功高强的人交朋友,闻言直接抛弃了能帮他投入公主门下的元石陆,去找那位听上去就跟公主关系更为密切的于教习。 另一头,沈玉耀坐着马车,一路往宫门而去。 平常这个时候宫门都已经上锁,不许任何人进出了,可今晚,沈玉耀出入的南门却还大开着,甚至看见白元和公主的马车,都没有让停下来看两眼,就直接放行了。 可见是皇帝已经下了命令,只要沈玉耀回来,就马上去见他。 沈玉耀见此,挑了下眉头。 看来石大人是有点儿用的,又或者说,皇帝心中其实也知道怎么做是对的,只是一直没有下决心。 既然如此,那就好说了。 沈玉耀的马车继续向前,半路突然停了下来。 “玉阳,你可算回来了。” 是沈珉玥。 “六姐,有事上车说吧。” 皇宫的甬道两旁都点着宫灯,微微的灯光足以照亮前路,沈珉玥从外面提着一盏小灯上了车,将宫灯放到马车中的小案上,照亮了一方天地。 沈珉玥望向沈玉耀的眼睛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她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已经说了。 沈玉耀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软塌上,想着一会儿要如何说服皇帝。 “你到底还是动了手,现在只有你入宫,看来皇叔并未认罪。” “恩,六姐向来聪慧。” 沈珉玥猜的是对的。 听了沈玉耀的回答,沈珉玥眉头紧锁,压着声音,几乎是用气声问出一句话,“你是不是把皇叔杀了?” 沈玉耀睁开眼,琉璃似澄澈的眼眸倒影着一室火光。 “你真的将皇叔……” 第一个杀字似乎已经耗尽了沈珉玥所有气力,再让她说一遍,她说不出来了。 同时她惊讶的同时,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我就知道,你听了我的话后,不带着我去敬王府,就是打着这番主意。” “六姐既然早就猜到了,那应该趁早来阻止我,此刻再来,可不是劝说的态度。让我猜猜,六姐不会是赞同我的决定吧?” 沈玉耀心情还不错,让那个罪大恶极,和她流着相同血缘,让她如此厌恶的人死了,是她觉得自己穿过来后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若世俗的一切因果不能加诸在敬王身上,那她替天行道又何妨? “我赞同与不赞同又有什么用?我不是沈氏的宗亲,也不是天下人的口舌,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如萤火,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是刀枪利刃,你会被他们刮的遍体鳞伤。” “我不怕,你妹妹我是金刚不坏之身,什么刀枪斧钺,能奈我何?” 沈珉玥见沈玉耀笑的一如既往,甚至还因为心情舒畅,笑的都更真诚了,内心复杂,“难为你现在还笑得出来。” “我不笑一笑,难不成还要为我们的皇叔哭一哭吗?倒也不是不行,我还能哭的很大声。”如果她的敌人都死了,她绝对哭的特别大声。 轰轰烈烈的给他们送葬! 可惜敬王刚倒下,为了皇帝的心脏着想,也为了不让皇帝觉得她太过咄咄逼人,她暂时不能再去动沈清瑾。 不过无所谓,敬王的事情一定能牵扯到沈清瑾身上,皇帝心中跟明镜似的,谁犯了错,谁没有犯错,他心里最清楚了。 皇帝有时候会恨自己什么都知道。 都道难得糊涂,他怎么就不能糊涂一次呢?偏偏他想糊涂的放过自己的亲弟弟,却被大臣和女儿,接二连三的阻拦。 “陛下!身为君王,不可明察秋毫不见舆薪!敬王之事并非小事,怎能就这样轻轻放过。” 石炳生还在说,他说皇帝眼神锐利的可以看见鸟儿的羽毛,却看不见一车柴火,精明之人只看得到小处看不见大处,那就是装傻,故意不看! 身为君主,这种愚蠢之举要不得啊! “朕真是不知道,刑部尚书何时入了都察院,做了那御史大夫!”皇帝被人戳中心思,恼羞成怒,指着石炳生的鼻子痛骂道:“你越俎代庖,是想要反了天了!” 石炳生跪地,高呼冤枉,“陛下,臣是一心为民,不忍我大庄子民再受离散之苦,切肤之痛,不忍大庄子民再徒呼天哉啊!” 徒呼天哉,只能徒劳的呼喊老天爷,却没有任何办法。 皇帝被说的心中一痛,他当然也心疼治下子民。 “唉,朕手两面为肉,挖肉之苦,爱卿说如何选?” “敬王如陛下身上的毒疮,不挖去便会烂一片!挖肉之苦是短痛!陛下忍一时之痛,可解百岁之忧!” 石炳生说的对,皇帝一开始就知道他说的对,但皇帝就是不松口。 余柳此刻进来,行礼道:“陛下,玉阳公主回宫了。” “玉阳回来了?”皇帝心中咯噔一下。 石炳生则大喜,这个时候回来,必定已经是成事了! “陛下,公主回来,臣便先离宫了。” “哼,你走什么?不就是玉阳让你来的吗,你留下来听听,听听今晚,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否如你所愿。” 皇帝哼了一声,扶着桌子走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去的瞬间,幽幽一叹。 沈玉耀很快就进来了,她直接跪地而拜,高呼,“父皇,皇叔他犯下滔天大罪,羞愧难当,举刀自戕了!” 如果不看真相,只看沈氏皇族对外公布的死讯,人们一定会觉得沈氏皇族都是一群骨子里很有道德感的人。 什么坏事都干不了,前有太子罪行败露自戕身亡,后又有敬王阴谋被揭露,自戕而亡。 真的是整整齐齐。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83节 沈玉耀觉得她和皇帝是最合得来的,掩盖的借口一模一样。 第61章 “敬王罪大恶极,没想到最后竟然幡然醒悟,羞愧自杀,还算是未曾泯灭人性。” 石炳生在沈玉耀开口后,仿佛一点都不知情似的开口说道,那副装傻充愣的模样,让皇帝心中一阵不适。 你装什么装!是当朕傻了吗?老糊涂了?可以由着你们瞎糊弄! 沈玉耀抬头一看皇帝那副气的要升天的模样,就知道皇帝是为啥生气了。 这是在怪他们瞒着他行事,这才是她熟悉的皇帝,和往常一样的掌控欲极强。 还会生气,看来石炳生在宫里磨那么多次,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而皇帝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生气,足以证明他对敬王的感情并不深。 想想也是,皇室中哪儿有什么真正的兄弟情深?况且皇帝与敬王还不是一母所出,年纪也差了不少。 “父皇,皇叔死状凄惨可怖,需尽快入土为安,敬王妃在宫外清修,敬王府没有一个主事之人,还请父皇主持大局!” 石炳生吓一跳,玉阳公主这是何意?让皇帝这个做兄长的去给弟弟送葬吗?这可算是杀人诛心了! 皇帝和石炳生不愧是君臣一心的典范,此刻脑海中所思所想几乎一致。 皇帝在盛怒之下反倒冷静了不少,他此刻意识到敬王是真的已经死在了沈玉耀的手中。沈玉耀竟然一举将石炳生与江朱韬都无能为力的恶徒,直接杀了。 那可是她的皇叔! “你先出去。” 皇帝此话是对着石炳生说的,刚刚石炳生说要告退,他还不同意,现在他主动撵人出去,石炳生跟了这么一个性格反复的主子,又能怎么样呢? 只能乖乖听话,行礼后告退。 当屋子中只剩下沈玉耀和皇帝后,气氛变得压抑起来,皇帝端坐在书桌之后,眯着眼睛看着他昔日最为疼宠的公主。 沈玉耀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她即使是跪着,脊梁也是笔直的,头低下去,依旧有一身的风骨。 皇帝越看越觉得心中满意。 没错,他的心情已经从极怒转变成较为温和,甚至是赞赏了。 “坐,跟父皇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皇叔可没有招惹过你,怎么突然就想到要对他下手了?” 皇帝堪称温柔的语气让沈玉耀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她抬起头试探性的看了眼皇帝,发现皇帝脸上是比较勉强的笑容,心里有些纳闷。 这又悲伤又愤怒还表达友好的表情是怎么做出来的。 “父皇在说什么,女儿有点听不懂。” “跟父皇就别装了吧,你是我的女儿,你现在走的路都是父皇曾经走过的,父皇不会阻拦你,甚至还会帮你一把,你可以相信父皇。”皇帝耐心的跟沈玉耀解释着。 沈玉耀知道她的行动不可能完全瞒过皇帝的眼睛,她本来也没指望,死了个王爷她还能一点头都不露。 只是皇帝的态度让她有些疑惑,按照一般皇帝的想法,在有皇子的情况下,一个公主如此出挑,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好像敬王临死前说的那样,沈氏皇族不会允许有一个公主继承皇位,那会让后世人议论纷纷,觉得沈氏皇子没有一个比得过女子。 “父皇真的知道女儿想要什么吗?” “每一个皇室出身的孩子,都会想要同一种东西,那就是权力。玉阳,争夺权力的路并不好走,父皇其实并不想让你走上这条路。” 皇帝苦口婆心的劝着,他希望女儿能够明白世上任何东西都有明码标价,想要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会越多。 比如他得到了皇位,与此同时,他失去了任何得到真心的机会。 沈玉耀对皇帝说的话不置可否,她问道:“父皇知道皇叔私下贩卖柳暗花,赚取巨额利润吗?” 皇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说起了敬王的情况,“你皇叔就住在京城里,还没有孩子,留着他比直接杀了他好处更多,只要他活着一天,世人就会明白我们沈氏皇族还有骨肉亲情的存在。” 沈玉耀对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十分的不满,“为了世人的想法,就纵容皇叔肆意妄为,用少女的鲜血去种柳暗花,获取大量钱财后,豢养私兵,这不是给他造反的机会吗?” 皇帝闻言,无奈的笑了笑,“到时候再光明正大的处决他,不比现在杀了他要强?玉阳,杀人固然是爽快,但那只是一时的,留下的后患无穷呀!” 沈玉耀觉得皇帝想法还是挺有意思的,不过她完全不准备听皇帝的。 因为她没办法像封建王权中土生土长的人一样,视人命如草芥,用人命去铺垫一个阴谋。 在皇帝眼中,人生来有三六九等,敬王是他的亲兄弟,自然比那些少女们要尊贵,可在沈玉耀的眼中,少女们和敬王的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敬王不能反复死上几百上千遍,沈玉耀非得让敬王尝一尝各种死去的滋味。 “唉,不说远的,就说眼下,明日早朝你要如何与大臣和宗亲们解释敬王的死,拿你刚刚胡乱说的借口吗?” “父皇认为这个借口不合适,那可以用别的借口,反正皇叔已经咽气了。” 沈玉耀说这话有点儿摆烂的嫌疑,其实还是对皇帝一直以来的不管不问不满。 皇帝很吃这一套,在他面前越是展露真性情,他越是觉得人信赖他。 沈玉耀太了解皇帝了,皇帝听了沈玉耀的话后,心里比之前更舒服了一点儿。 看沈玉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虽然还残存愤怒,但没有发脾气的意思。 甚至还有点儿认为沈玉耀比其他孩子都要强的意思。 其他皇子对上为非作歹的皇叔,就只会小心讨好,或者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哪儿有沈玉耀的胆子啊。 不过皇帝还是觉得女儿太年轻,想的太简单。 “朕倒要看看,你明早如何解释。” 沈玉耀知道这又是一个挑战,想要从皇帝手中拿到皇位没有那么容易,她不惧这些。 皇帝看沈玉耀脸上还是没有一丝悔过,对女儿的倔强有了更深的理解,突然觉得敬王的死并非毫无价值,至少可以用他的命让沈玉耀明白,恶念不止是摆在台前的那一点,还有许多潜藏在底下,不曾露出水面的。 这一夜无数人彻夜难眠,不少人睁着眼睛熬到了上朝的时辰,沈玉耀回到永康殿后,睡下没多久就又起来上早朝了。 不过她的精神很亢奋,对于即将到来的挑战充满期待。 人们静静观望着,想要看看这个得到了皇帝青睐的公主,究竟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解决眼下的危机。 沈玉耀起来的时候,曲贵妃不知道醒了多久,就在大殿静静等待沈玉耀,看到沈玉耀,她立马开口。 “今日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与你表兄说,曲家人还没有死光,我的女儿轮不到他们来教训。” 曲贵妃这是要帮沈玉耀聚势,将曲家直接压在了沈玉耀这边,让沈玉耀尽管去对付敌人,曲家会是她手中锋利的刀。 沈玉耀昨日并没有去找曲家人,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借柳暗花这个借口,动用大理寺和刑部的势力,那是理所应当,但如果动了曲家人,那就是私仇了。 “母妃不必担心,此事有理有据,公道自在人心。”沈玉耀还是很感激曲贵妃,曲贵妃此刻没有埋怨她,也没有指责她,反倒直接站出来帮她,这份心让她感动。 “唉,你这孩子当真是太过倔强。”曲贵妃能怎么办呢?她自己的孩子,只能自己疼! “母妃放心,我心中有数,等我回来。” 沈玉耀说罢,低身行礼后离开,曲贵妃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定,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沈玉耀,她就觉得很安心。 这事儿其实很简单,沈玉耀知道,只要她咬死敬王是自杀,再配上大理寺昨晚搜出来的东西,放在谁面前都说得过去。 难的不是今早过一个早朝,难的是之后宗亲大臣们如何看。 沈玉耀能大义灭亲,她甚至还亲自带着禁军与大理寺的巡捕闯入敬王家中,可见她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但官场之中,尔虞我诈少不了,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若是他们日后跟的是沈玉耀这样的主儿,谁能确保那铡刀有一天不会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大臣们很可能会走向沈清瑾,宗亲们就更别说了,他们天生就站在沈清瑾的那一头,沈玉耀想要上位当太女,面对的压力会比之前更大。 之前最大的压力是沈玉耀为女子,史上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 现在开始,他们阻拦沈玉耀的理由,多了一个沈玉耀性情残暴。 如果沈玉耀不能在今天的朝会上平安度过此事,那她的名声就会出现极大的反转,之前人人都称赞聪慧的小公主,转眼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残暴之人。 朝会上,人逐渐到齐了。 以往沈玉耀上朝时,路过她的大臣,多少都会冲她微微点头示意,友好的笑一笑。但是今天,每个大臣都冷着脸,连曲川过去的时候,都是僵硬着一张脸的。 不是他们不想笑,是已经能预见今天早朝的“热闹”,实在是笑不出来啊。 而且他们昨晚上被敬王身死的消息炸的头晕目眩,根本就没睡好,早上天还没亮就过来上朝,更是无精打采的。 压力太大了,昨天不过休沐一日,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回来就得疯狂加班。 敬王的位置空缺,江朱韬的位置空了,石炳生到是按时到达,但是眼下青黑一片,可见一晚上没睡。 宗亲里,今日多了个身影。 先帝的胞弟,皇上的亲叔叔老安平王。 老安平王今年都将近七十的人了,在古代算得上高寿,他早年间跟随兄长在战场上拼杀,落了一身暗伤,老了爆发出来,行走不便,只能坐着轮椅上朝。 木头磨出来的车轮在地上滚动的时候会发出一声声噪音,但没人因此露出异样表情,每一个见到老安平王的人,都低头行礼。 连皇帝上朝后,第一句话都是让皇叔不必多礼,坐着即可。 老安平王也没有站起来行礼的打算,点点头,满是褶子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搞得皇帝心中都上蹿下跳的。 皇帝到现在还记得他小时候被这个叔叔提溜着教育读书习武时的场景,先帝性子反倒比较开明,不会对孩子有太大的拘束,但老安平王是严师,做不好轻则怒骂,重则上鞭子。 皇帝都被抽过两次,这是先帝赋予安平王的权力。 皇帝看着安平王,就有些担心今天沈玉耀被他打,他是男子,被安平王打两下也就罢了,玉阳是公主,这要是被打了,那怎么受得了啊? 皇帝暗自想着,一会儿他可得帮闺女一把,不能让闺女受欺负。 此刻已经完全忘记昨天要让沈玉耀吃点儿教训的决定了。 “陛下,臣有本奏!” 今日早朝刚开始,都察院的陈御史就站了出来,没错,就是那个之前曾指桑骂槐,表面说四皇子玩耍喧闹,实际上指皇帝胡闹,将公主送到朝会上的陈御史。 或许是那一次弹劾未果,这个陈御史就有点儿盯上皇子和公主们了,沈泽玙最近乖了很多,他挑不出太大的毛病,现下有沈玉耀的毛病,他第一个跑出来。 “陈御史,你先等等,昨夜发生一件令朕无比震惊悲痛之事,先处理那件事,你再上折子。” 皇帝只能帮到这儿了,先把这个敌人帮沈玉耀压下去。 “陛下,或许陈御史与陛下所言,乃是同一件事。” 老安平王突然开口,他说话的时候,文武百官都闭着嘴,低着头,连一个眼神都不乱飘。 沈玉耀没见过老安平王,原主也没见过,这位老安平王十几年前就得了病,甚少出行。 没想到太子和皇后的死没情动这尊大佛,敬王的死,反倒让他跳出来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84节 这叫什么?兔死狐悲吗?敬王乃是皇帝的弟弟,老安平王是先帝的弟弟,先帝和皇帝都有同一种毛病,那就是留个弟弟,假装自己很注重手足之情。 “陛下!臣要弹劾玉阳公主私调禁军,此为不忠,领兵闯入敬王府,逼杀敬王!敬王乃是公主的亲叔叔,公主此举乃是不孝!” 陈御史说的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就说沈玉耀不忠不孝。 不忠不孝是两个绝对不能担上的罪名,一旦担上,那基本上政治前途就完蛋了。 陈御史属于见缝插针开口,皇帝不让他说,他非得说。 别人没这么大的胆子,但是都察院的御史有,皇帝被陈御史恶心了一下,不高兴的深吸一口气,问道:“玉阳,陈御史所说,可是真的?” 秦国相和几个站在前头的尚书交换了个眼神,陛下开口问,那就说明陛下是站在玉阳公主那边的。 这倒是和大多数朝臣的想法完全不同,他们以为公主逼杀敬王,陛下会很生气,就像陈御史所说,此举相当不孝啊!更不要说公主没有兵权,却能调动一部分禁军,这是在陛下不能容忍的兵权上蹦跶。 结果陛下一点儿都不生气,还向着公主说话。 陛下对公主竟然有如此信任? 难不成这事儿其实是陛下默许,甚至就是陛下命令公主这么做的? 看来他们这位陛下比先帝还狠,先帝为继承人扫清屏障,是对外姓功臣动手,而陛下则直接向自己的手足兄弟动手啊。 “陛下!”陈御史哪儿能让沈玉耀出来自辨?敬王死无对证,这事儿没有苦主,沈玉耀上下嘴皮一碰,绝对能摆脱这个名头。 没人管陈御史怎么想,皇帝既然让沈玉耀出来,那他们跟着皇帝的意思行事便是。 只是以后若真是玉阳公主上台,那他们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之后多多接触一下申王吧,身为玉阳公主的兄长,申王肯定有办法对付玉阳公主。 “陈御史,不知道吾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记恨,甚至不惜以不忠不孝之名来污蔑吾!陈御史白长了一双眼,若真是如此不辨黑白,是非不分,不如将眼睛给盲者,至少人家眼盲心不盲,不像有些人,眼瞎心黑,不是东西。” 沈玉耀张嘴一句自辨都没有,劈头盖脸给陈御史一顿臭骂,偏偏她说的时候还一脸认真,好像在非常真诚的给陈御史提建议。 陈御史为御史数十载,哪儿见过这种路数,当下就愣住了,你你你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往常他的弹劾折子一出,百官都只会慌张的自辨,迫切的想要跟皇帝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许会攻击陈御史,但那都是次要的,陈御史从不会直面面对这种攻击。 沈玉耀才不管那么多呢,陈御史站出来当先锋,那就准备接受她的第一轮猛攻。 “父皇,女儿手中也有一张折子,弹劾都察院御史陈明!陈明为御史,不为黎民百姓开口,不查贪官污吏,反倒成天盯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放厥词,依依不饶,今日更是污蔑女儿!此等尸位素餐之人,不配为御史!” “玉阳公主!老夫为官二十载,直言天下不平之事,从不针对个人!昨日你忤逆长辈,私调禁军,闯入王府,不少人都看见了!老夫并未冤枉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不少人看见了?谁看见了?是谁看见我私调禁军,我领着禁军闯入王府。”沈玉耀指着自己,强调两次“我”,堵得陈御史哑口无言。 是的,没人看见沈玉耀领人,更没人看见是沈玉耀私调禁军,因为那些禁军是受元石陆之命进入王府的。 元石陆为禁军统领,若是发生大事,为保证皇帝的安全,他是可以不通知皇帝,私调一部分禁军行动的。 而昨晚动用的禁军数量并不多,严格卡在这条高压线上。 沈玉耀既然做,那肯定要做的干干净净没有把柄,若是动手干掉一个敌人,还被人抓到小尾巴,那她也太蠢了。 “又是谁,看见是我逼杀敬王?敬王明明是犯下滔天大罪,深知自己无路可逃,才举刀自刎,当时大理寺卿江大人与大理寺少卿、主簿都在场,他们能为我作证,敢问陈御史,谁能为你所说作证啊?” 陈御史怎么也没想到,沈玉耀竟然将大理寺查案那一套搬到朝堂上来。 “臣是御史,并非查案的官差,无权搜寻证人,但玉阳公主,天理昭昭公理自在,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人言而改变!” 陈御史说的正气凌然,好像他是大庄最后的良心一样。 听的沈玉耀冷笑频频,陈明若真是有他说的那样正直,敬王在京城,就在这些大臣的眼皮底下种花卖花,这么多年了,他们一个个都是睁眼瞎,谁都看不见是吗! 为什么一直没有爆出来? 他们真的不知道?那为什么在今日,她一字一句的提敬王是畏罪自杀,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问她,敬王所犯何罪! “好一句真相就是真相,那请问陈御史,真相是什么?”沈玉耀嘲讽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位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却给了所有亲近敬王的官员足够信心的老安平王身上。 “叔公,您觉得真相是什么?” 沈玉耀话音落下时,朝堂上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很大,朝臣们是真的没想到,玉阳公主的胆子能这么大! 正常,玉阳公主连她亲叔叔都敢逼杀了,胆子能被不大嘛。 皇帝都不自觉的麻了半天身体,要不是本来就坐着,现在估计能腿软的站不住,他这闺女生的真的是,真的是…… 真的是太厉害了! 皇帝不得不承认,他此刻真想给沈玉耀竖个大拇指!就该这么怼这个老家伙!报他小时候被安平王打的仇! 皇帝是真的很记仇,尤其是他长大后发现,当初他挨打都挨得没有理由! 他挨打,就是安平王想表现一下刚正不阿的性格,让先帝能觉得这个弟弟是真心的,能处! “公主怎能用如此轻慢的态度对待安平王,实在太过放肆了!” 陈御史立马激情开麦,沈玉耀都怀疑他和敬王是不是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导致敬王一没,他比沈氏宗亲还急。 “玉阳不过是问一句话,哪里放肆了!叔公,侄孙也很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沈泽玙是真的很着急,他好好奇啊!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今天一过来,就被通知皇叔死了,还有七妹妹的事情? 早上母妃什么都没跟他说,这事儿应该是个秘密,可为什么其他人好像都知道了! 一直站在旁边当透明人的沈清瑾瞪了眼沈泽玙,他本来可以站着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享渔翁之利,可这个傻弟弟,一开口就为沈玉耀化解了一场攻击。 真是气煞他也! 老安平王没想到皇帝的皇子里,还有这么舍己为人的单纯皇子呢,他抬起眼皮正眼看了下沈泽玙,确定对方不是跟他似得,演技高超,而是真的单纯后,更是心情不畅。 他就讨厌这种天生缺根筋的家伙,老是让他想起来,自己以前为了活下去,装的有多憨憨。 “瑞王,朝会之上,需得稳重些,莫要如此跳脱。” 突然被人说太跳脱的沈泽玙很无语,“叔公,侄孙哪里跳脱了?不就说了两句话嘛,叔公今日脾气不好,可是又犯病了?” 老安平王一下子脸就沉了下来,这句话跟直接指着他鼻子,说他有病没什么区别了。 要不是皇帝忍功厉害,他都能笑出来,现在憋得也挺难受的,身体坐在上头都打摆子。 沈玉耀也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她发现沈泽玙和沈珉玥一样,都有点儿天然黑在身上啊,应该是皇帝本身的特质。 她那个渣帝除了有点儿渣以外,没太多毛病,怎么太子和沈清瑾都长歪了呢? 沈玉耀怀疑是因为沈清瑾和太子以前挨揍挨少了,过的太舒服,看沈泽玙和沈珉玥,都是过的不太舒服那一类,不就长得挺好? 果然,孩子小时候太熊,就该多打两顿,不然等长大了更熊,会有人教他们做人。 沈玉耀看向沈泽玙的时候,就看到沈清瑾那看热闹的眼神了,从来都是她吃别人的瓜,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开心吃她的瓜了? 吃她的瓜就得付出代价! 本来沈玉耀想过两天再拉沈清瑾下水,既然沈清瑾迫不及待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四哥,看来叔公不愿意讲,那妹妹告诉你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我们皇室内部出了一个叛徒,还有人与叛徒结盟,做了小叛徒,叔公,玉阳说的可对?” 老安平王这下不光是脸色阴沉,手都开始颤抖了,他太久没有出来过,竟然不知道皇族中,出了这样胆大包天的公主! 不光胆大包天,还不要脸皮!敬王的事情是能随意张扬,说的满天下都知道的吗? 百官们心知涉及皇室秘密,他们不应该再听,秦国相赶忙出来说道:“敬王既然已经自戕,那他所做之事,也无法再追究了,陛下,不如早日让敬王入土为安,此事告一段落,冬州雪灾已起,西北互市一事刚刚讨论出雏形,朝廷政务还有许多未曾处理啊。” “是啊陛下,陛下敬王之事容后再议吧。” “陈御史弹劾公主,说的话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虽说此乃御史职责之内的事情,但一些流言蜚语摆在朝会上讲,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曲将军说的对,请陛下秉公处理此事。” 沈玉耀那一句话简直就是王炸。 百官们不想让自己听到不该听的东西,也不想让事情走到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默契的选择将此事略过不提。 皇帝有很多时候都会被百官们这种态度糊弄的很憋气,但今天不一样,今天简直就是他登基以来,最舒心的一天啊! “爱卿们都这样说了,陈爱卿,便罚你半年俸禄,以儆效尤。你虽不是查案官差,但身为御史不可捕风捉影,下次弹劾前,好歹找个证据再说。” 被陈御史毫不留情拆台多次的皇帝,此刻这叫个心神舒爽,陈御史不甘心的望向老安平王,结果发现老安平王和沈玉耀对峙后输了,低着头不说话,像是不打算管这事儿了。 他们想的挺好,若是换个普通的小公主,上来就被陈御史压制弹劾,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肯定会慌张的自辨,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再来个宗亲给沈玉耀施压,最后沈玉耀肯定无力反抗,任由他们拿捏了。 谁知道沈玉耀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都说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沈玉耀是顶端,那个不要命的。 她不光不要命,她还可以不要脸,张嘴闭嘴就将敬王的罪挂在嘴边,先帝当时可是说过,谁贩卖柳暗花,谁就被诛九族! 她难道就不想想吗?敬王被爆出罪名后,她可也是九族之一啊! 陈御史和老安平王都想不明白沈玉耀到底哪儿来的自信,为什么也一点儿都不怕他们。 沈玉耀当然不怕,因为她知道,对面的人比她更怕死。 她有理,为什么要怕?让她惧怕长辈就更不可能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跟她都没关系啊,不过是一群上了年纪的陌生人。 “陛下,敬王后事还要再议,皇室内部之事,不好多占议政时间,还请陛下继续上朝,老臣先告退了。” 老安平王深吸口气,认了这场,打算退出。 皇帝点点头,“皇叔身体不好,朝会嘈杂,皇叔可于后殿休息,余柳……” “父皇,女儿送叔公到后殿。”沈玉耀抬手,主动请缨。 “恩,玉阳最是孝顺,此事便交给你了。” 皇帝的话听的好几个大臣嘴角抽了一下,有皇帝这句夸赞,谁都别想往沈玉耀头上戴个不孝的帽子了。 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看重沈玉耀。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只是之前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罢了,若是不够看重,又怎么会让沈玉耀成为唯一一个上朝的公主呢? 沈玉耀走到老安平王身后,让跟在老安平王身后的太监挪开,“我推着叔公吧。” “公主,这四轮车沉得很呢。” 太监话还没说完,沈玉耀已经轻松的推着轮椅往前走了好几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太监觉得在沈玉耀手中,四轮车像是飘着走的,而不是滚着走。 是错觉吧?再看一次! 沈玉耀确实是用力往上抬了抬,木头滚动的声音实在是有点儿大,等以后她一定要去弄点儿橡胶,轮胎必须出现! 现在的马车也特别颠得慌,有了轮胎和弹簧,以后就能舒服点儿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85节 再好好修修路,柏油路不知道能不能弄,实在不行先弄点儿土法水泥顶上。 沈玉耀脑子里已经开始布置这个国家的基建项目了,皇帝的态度让她确定,沈清瑾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出去后,小冷风一吹,老安平王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点儿,他感觉着那超乎寻常的速度,明白沈玉耀是会武功。 “难怪敬王会栽在你手里。”之前谁知道玉阳公主会武功啊?都觉得那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罢了。 “叔公,敬王是死于他的贪婪无度。”沈玉耀抬头看向东边,红日初升,晨曦中是一天里最冷的风,“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先帝立国之初,恐怕从未想过,这场开始后就不会停下的棋局,他才走了第一步,此后数步,一步比一步更难。” “这倒是很少听到的说法。”老安平王对一个公主的治国之说,没什么兴趣。 “叔公不好奇,我们沈氏是在同谁下这一局棋吗?” 沈玉耀一句“我们沈氏”,陡然拉近了她和老安平王的距离。 老安平王是有些好奇,但他沉默着,没有顺着沈玉耀的话茬说。 沈玉耀完全不在乎这个行将朽木的老人的反应,她只是想借这个老人的耳朵,将她的想法传递给宗亲们。 如果皇室的宗亲,都要挡在她前面,就别怪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天下为棋局,一端是我们沈氏,另一端,是这天下人。是于田野间耕种的农民,是站在朝堂之上谈论国事的士人,是我们自己。” “这些是陛下教你的?” “是天下人教我,是敬王教了我。叔公,沈氏得这天下不容易,可不能毁在我们自己人手上。柳暗花与私兵,足够敬王死上千百遍,若心中无鬼,就不要惧怕阳光。律法铁条是治理天下的手段,也是最后的底线,触犯之人,那便是沈氏的敌人,我杀他,是为沈氏除害,请叔公谅解玉阳的冲动。” 老安平王没有说话,但神色间已经有了几分动摇。 “待日后,叔公见到先帝时,一定要告诉先帝,大庄一日强过一日啊。” 这句话简直就是直击老安平王的内心,让他的呼吸都变重了。 是啊,他迟早有一天会下去见到先帝。 那时他难道要跟先帝说,沈氏江山交到了一个不靠谱的人手上,还留了个祸患活着吗? 老安平王想到这儿,就开始怀疑自己老的糊涂了,不然为什么会在明知敬王有问题的情况下,还护着敬王? 被沈玉耀彻底忽悠的脑回路跑偏的老安平王,已经没了威胁。 沈玉耀庆幸此刻的大庄是初升的朝阳,还未曾步入风烛残年,它还有朝气,还有真正为它着想的臣子。 第62章 敬王的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下来了。 所有人都不再提及敬王的死,一直到早朝散去,三三两两的大臣们,口中也都是在议论刚刚朝会上说的其他事。 但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吗? 只有大臣们自己知道,当他们看见沈玉耀在朝会上和老安平王针锋相对的时候,他们心里是什么滋味,如果连宗亲势力都没办法压下玉阳公主的气焰,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办法,让玉阳公主放过此事? 若玉阳公主真的一直追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又有多少人会被她这样□□? 他们不知道,但他们能够想到接下来会有多少血雨腥风。 今年过的是真不容易啊,自从重阳宴之后,朝堂就不太平起来,太子和皇后的事情刚刚消停下来,现在又轮到他们了是吧。 曲川下朝后就被几个大臣给围了起来,大臣们都是来恭喜曲川的,言说日后曲川必定有所建树,让他以后提携一番。 开玩笑的语气更重一些,都是和曲川走的比较近的官员,过来调侃两句。 但其中有个人很突出,那就是大理寺少卿秦劭行。 今天大理寺的人只来了个秦劭行,曲川给友人们一个眼神,友人们非常识趣的散去,最后只剩下曲川和秦劭行走在后头。 “秦少卿,今日没有下朝之后直接去当值,倒是挺稀奇,目前大理寺应该很忙吧。” 敬王的府邸还没有搜查干净,今天早上大理寺卿根本就没来上朝,可见忙成什么样子,在这种情况下,大理寺少卿还能过来,不符合常理啊。 一般大理寺少卿只会比大理寺卿更忙,谁让少卿是副手呢。 “昨日送玉阳公主回宫时,公主说朝会上见,我便想着今日朝会一定会很精彩,故而特意求了江大人,江大人十分体恤下属,就放在下过来了。”秦劭行绝口不提回去要加班一整天的事情,“曲将军,您觉得玉阳公主是怎样的人啊?” “公主身份尊贵,吾等不得私下议论。”曲川没有说,他和秦劭行又不熟,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秦劭行很能缠人,非得从曲川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曲川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如此执着的问公主是什么性格。 不会是想要…… 曲川心中一惊,立马正色道:“秦少卿请自重,公主而今还未及笄!” 公主才十四,秦劭行都十九了,他想的还挺美! 曲川身为表兄,绝对不会让公主上小白脸的当! 秦劭行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就明白了曲川的意思,很是无语,他是想打听一下玉阳公主私下里的性格如何,然后再看看申王的风评,最后综合对比一下,得出谁更值得追随的答案。 没错,他是想要站队,不是想要尚公主! 有些人不喜欢站队,成天在朝堂中左摇右摆,或是站定中立不动摇,但有阴必有阳,既然有不喜欢的,那就有喜欢的! 秦劭行很年轻,他觉得自己现在选定一个主子,肯定能跟随那个人走到最后的皇位,到时候他就是有从龙之功的忠臣,地位绝对十分稳固。 况且他很想知道,如果他的主子是公主,公主又要用什么办法,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拿下皇位。 若沈玉耀真的能成功,那她必定会被载入史册,史上第一位女皇啊!而他若是能得沈玉耀重视,肯定青史留名。 秦劭行努力入仕,努力升官,为的就是能功成名就。 “曲将军误会了,在下绝对对公主没有非分之想啊!” “恩?公主年纪虽小,但无论是品性还是相貌,均是人上,你秦劭行确实年少成名,长得吧也还过得去,但你竟瞧不上公主?” 曲川眼睛一瞪,心里怒了,秦劭行真是有口说不清,他就是想表个忠心怎么那么难? 表忠心啊,这事儿秦劭行应该和沈珉玥学,沈珉玥那才叫真的表忠心,说上船就上船,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试探什么,因为沈珉玥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沈玉耀目前需要人帮忙,以后可不一定会需要了。 沈玉耀将老叔公推到后殿后,就出了后殿,沈珉玥从后宫溜出来,到后殿这边等着沈玉耀,见到沈玉耀,她吓得小脸苍白。 “玉阳你真的是太莽撞了,那可是御史和宗亲,你就不怕他们日后报复你吗?我就说别杀敬王,后患无穷,你还非要动手。” 沈珉玥急的不行,她总觉得今天这事儿不算完,还会有后续。 “六姐你冷静些,我做都做了,还怕什么?谢家舅舅的官职确定下来吗?” 沈玉耀知道沈珉玥说的话都是慌张之下的后悔,真要是让沈珉玥帮沈玉耀选一次要怎么做,她的选择和沈玉耀所做必定是一模一样。 “恩,国相办事向来迅速。只是舅舅被安排入了工部,这也太……” 沈珉玥不想让谢舒进工部,工部的职责距离权力中心实在是远了一点,她怀疑秦国相是暗戳戳给她舅舅穿小鞋呢。 “没事,最近工部立功的机会比较多,若最后谢家舅舅能坐上尚书的位置,也不差什么。” 沈珉玥闻言,只想长叹一口气,谢舒进入工部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六品官听上去好像不算小了,但在京城这种地儿,六品官那就是个小喽啰。 她还在苦恼以后舅舅能不能保住官位,上升一步,日后还能帮沈玉耀的忙,沈玉耀就已经想到谢舒成为工部尚书了。 “希望舅舅能争气一点吧,母妃得知舅舅来京城,很是高兴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舅舅才能站在朝会上,参与议政。” 四品以上才能入朝会议政,包括四品官,而一品官员又分为正从两级,也就是说,谢舒至少要从现在的正六品升三级才行。 “有信心一些,谢家舅舅怎么也比陈明那种光吃白饭不干活的强啊,那种人都能当上右都御史,正三品官呢。” “陈明能当,是因为他有个好爹,昔年先帝在位时,陈清御史铁面无私,弹劾朝中贪官污吏,整治朝廷风气,才能有我大庄如今的政通人和,不过陈明显然没有遗传到陈清御史的火眼金睛,只有一双瞎眼。” 沈珉玥也很烦陈明,御史就是让人烦的职位,可有的御史能做到让万人敬仰,有的人就只会让人唾弃。 “老子是将,儿子是兵,陈明确实不堪大用,但他是把好刀。” 沈玉耀想,武器就是应该像陈明那样,指哪儿打哪儿,完全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你是说,陈明今日所为是有人指使?谁能指使他啊,难道是……”父皇? 沈珉玥觉得这个猜想很不靠谱,皇帝表现的非常维护沈玉耀,一点儿没有要为难沈玉耀的意思,为什么会暗中指使陈明去攻击沈玉耀呢? “难道朝堂上只有父皇的势力吗?” 沈珉玥想到了一个人,可她不明白为什么。 那个人不是向来很疼爱沈玉耀吗?为何要突然出手? “确实不可能是父皇,快要年底了,你小心些。今日是个好机会,实在不行,就一箭双雕。” 肯定不是皇帝,要真是皇帝,今天沈玉耀就没那么容易解决此事了。 沈珉玥的意思是,今天干脆把申王也拉下水,一起解决,以绝后患。 沈玉耀心里有数,“见机行事,老安平王没那么好打发,六姐你先回去吧,万一被淑妃知道你偷溜出来,一定会骂你的。” “唉,那玉阳你只能自求多福,是姐姐没本事,不能帮你什么,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沈珉玥不经意间吐露出对沈玉耀的羡慕。 如果她和沈玉耀一样,能站在朝堂上,那淑妃就不会像管孩子一样管着她了,没看曲贵妃从来不会过问沈玉耀到底去了哪儿吗? 沈玉耀笑了笑,“会有那一日的。” 而且不会太远了。 沈珉玥只能说希望如此。 她离开后,前头也下了早朝,皇帝从大殿过来,带了小尾巴三人,也就是三个皇子。 后殿中,聚集了六个沈姓,算是有点儿讨论沈氏内部事宜的模样了。 “接下来谈谈家事,皇叔有什么想要问玉阳的,尽管在这儿问清楚,你们有什么想说的,畅所欲言便是,不必拘束。” 皇帝先开口定下基调,意思是今天他们是谈论家常,不是什么政事,别像早朝上那样各自为政,也别站在其他视角,就当自己是个沈家人,来说说敬王的事。 老安平王辈分最高年纪最大,自然是他先开口。 经过沈玉耀之前的一番洗脑,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之前的攻击性了,所以开口的时候,语气甚至称得上是温和。 “陛下,老臣的疑问都已经在朝会上说过了,玉阳公主已经给了老臣答案,并无不妥,其余事情便按照旧制操办吧。” 皇帝还以为老安平王还会继续发难,谁知道对方话锋一转,变得如此通情达理起来。 他看了眼女儿,沈玉耀和往常一样,瞧着乖巧的很,任谁都无法从她脸上看出她心中的打算。 真是越看越让人满意的继承者,皇帝心想,换成他自己,他都没办法像沈玉耀一样处理一切。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86节 “既然如此……” “父皇!” 沈清瑾觉得不行,今儿这事怎么能重重举起轻轻放下呢? 敬王死了,那是皇室的王爷,他死了,沈玉耀竟然完全没有受到一点惩罚,这合理吗? “父皇,天下百姓可都看着我沈氏呢!一个皇室成员死了,就如此轻飘飘的放过,不明不白的下葬,世人会如何看?史书会如何记载?后人又会如何议论?” 皇帝就爱名声,他想要个好名声,想让天下百姓觉得他是个好皇帝。 如果这件事真的会影响到他后世的评价,或许会改变他对此事的看法。 沈清瑾也不是全然不懂皇帝,他能走到今天,并非全靠太子作死,只不过在之前,他认为自己稳操胜券,所以懈怠了。 此三问一出,皇帝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 沈沂琰和沈泽玙就是两个背景板,上朝的时候,两人听得一头雾水,此刻也不明不白。 “三哥好像很在乎史书后人的评价,那敢问三哥,若是让后人知道,我沈氏出了一个危害世人的王爷,这评价能好的了吗?父皇不大义灭亲,反倒保护一个利欲熏心的贼人,难道世人会称赞父皇,做得好做得对?” 谁还不会道德绑架了。 沈清瑾用的那一手,在沈玉耀看来,也不过尔尔,她同样会用。 “玉阳,你在强词夺理。” “是三哥在胡搅蛮缠!为什么事到如今,三哥还对敬王所作所为视而不见?柳暗花被先帝明令禁止,你一句不提,以少女鲜血浇灌花朵,你只字不谈!究竟是因为你与敬王感情甚笃,还是因为你同样也牵扯其中,当了敬王的帮凶,怕敬王的罪孽昭告天下之时,牵连上你,你才一味的给敬王开脱!” “玉阳!” 沈清瑾被沈玉耀的话说得目眦欲裂,恨不得将沈玉耀身上的肉咬下来,嚼碎了吞下去才解恨,她怎么敢当着皇帝的面,将他拉下水! 在朝会上的那番话就已经够吓人了,又是说敬王为叛徒,又说皇室中有小叛徒的,就差没直接点名道姓说他了。 他以为那已经是沈玉耀能做到的极限,没想到沈玉耀还有更大胆的! 大皇子和四皇子到现在可算是听懂了,敬王犯了什么罪,沈清瑾又犯了什么罪,听懂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荒谬。 身为皇室子弟,怎么就想不开去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呢! 然后就是觉得沈玉耀当真是了不得,敬王是她皇叔,申王是她哥哥,她说扳倒就扳倒啊。 “好了,别吵了。”皇帝都听的头疼了,同时他确定,他这个三儿子在口才上根本就不是女儿的对手,听听沈玉耀说的多逻辑清晰,令人信服。 沈清瑾说的所谓身后名,在敬王有罪的前提下,就变得很无力了。 因为正如沈玉耀所说,一旦证实敬王的罪,什么名声,那是一点儿都别想要了。 看沈玉耀的态度,如果逼急了她,她是真的敢把敬王的罪名昭告天下,让全天下人来评评理。 “老三,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帮你妹妹好好处理敬王的事情,此事乃是家丑,不宜外扬。” 皇帝一句话定下了这件事的处理方式,虽然不能将敬王的罪名公之于众,于沈玉耀来说有点儿遗憾,但是这已经是封建王朝时,能做到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反正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审判他,也不过是这个结果罢了。 此刻沈玉耀就很庆幸自己是直接将人给杀了,不然那才叫真正的后患无穷。 沈清瑾气的手都在颤抖,皇帝的话是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很想质问皇帝,到底谁才是他儿子?他难不成真的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皇位传给一个公主吗! 但是在皇帝的凝视下,沈清瑾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憋屈的低下身,应了一声是。 回府后,沈清瑾又一次在屋中无能狂怒,把能看到的一切都砸了个稀碎!等他回过神来,周边已经是一片狼藉。 陶李小心的缩在墙角,生怕被暴怒中的沈清瑾给砸了,毕竟这件事说起来,他也有问题。 若不是他送人的时候,没有处理好尾巴,被沈玉耀的人给盯上了,敬王还真不一定会被沈玉耀抓个现行。 自从太子死后,敬王收敛不少了,给他时间他一定能苟到这件事的风波彻底过去,皇帝对敬王重新生出兄弟情谊。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王爷,您从宫中回来后,一直没有用膳,这都快一天了,不如传膳吧?” 真要是把人饿出毛病来,陶李可担不起责任。 沈清瑾只觉得额头一阵阵的抽疼,他没好气的怒斥道:“就知道吃!气都气死了,吃什么吃!老师呢?” “欧阳先生他说要去冬州一趟,昨日就已经走了。” “冬州冰天雪地,老师过去做什么,等着我给他收尸吗?” 沈清瑾气的口不择言,吓得陶李脸上一白,一个字都不敢接。 话说出口,沈清瑾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了,他也有些后悔,主仆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随后沈清瑾才冷着脸,让陶李收拾了屋中狼藉,他去书房练练字。 实际上到了书房后,换了衣服就轻车熟路的往后巷走。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沈清瑾还有心思去看看自己的小情人呢。 可刘莹儿却没有时间管外面的野男人,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为今日特意登门来看兄长的杨可卿端茶。 “嫂子放下吧,你最近也辛苦了。” 杨可卿说着,一双眼睛直直看向屏风后面的床,床上躺着她的兄长,一母同胞,自小一同长大的哥哥,现在他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 “不辛苦,只要大公子能醒过来,奴家做什么都值得。” 刘莹儿说着,谨慎坐下,屁股都只敢沾一半凳子面。 杨可卿端起茶水,目光挪到刘莹儿面上,刘莹儿微微垂头,只能看见她光洁的额头,和一头黑色秀丽的长发。 “兄长不该托生到杨家来,做我杨家的大公子,你也不应该托生到刘家,表姐,你同我说实话,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说服母亲放你离开。” 杨可卿还是想给刘莹儿一个选择的权力,因为刘莹儿她走到今日,是身不由己。 她不怪刘莹儿和沈清瑾之间不应该出现的情感,她也不怪刘莹儿背叛她兄长,她同样不怪刘莹儿在面对素雪一事时,选择隐瞒。 怪那些有什么用呢?谁都是命运里的可怜人。 刘莹儿缩了缩脖子,“莹儿对表哥与姑母一片真心,姑母是莹儿的恩人,姑母让莹儿做什么,莹儿就做什么。” 她是那样的无力,像是只能依附他人生存的菟丝草,是路边无依无靠的小白花,让人怜爱。 “真的吗?” 杨可卿确实是怜爱刘莹儿,因为她从刘莹儿被迫嫁给杨栋一事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可她不傻。 刘莹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一颗怎么样的心,她都能看清楚。 杨可卿看着装傻充愣的刘莹儿,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沈玉耀的话,沈玉耀之前让她仔细盯着沈清瑾,如果能在沈清瑾娶她之前,沈玉耀扳倒沈清瑾的话,她可以走上另一条路。 她犹豫时,沈玉耀跟她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机会只有一次,切莫让机会消失。 现在她突然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这是一次机会,如果她还因为可怜刘莹儿而放过,那之后不一定还能全身而退了。 “自然是真的,可卿妹妹,你自小是杨家的大小姐,虽然现在杨家出了事,但你依旧是未来的王妃,身份尊贵,想必你从来没有体会过被人瞧不起的滋味,也没有体会过被人欺负,却一个字都不敢说的滋味吧。” 刘莹儿或许是对杨可卿有愧疚,想到那个因她而死的小丫鬟,她少见的与杨可卿说了几句真心话。 真是令人嫉妒,有些人生来就站在别人遥不可及的位置上,一生过得顺风顺水,她要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得到的东西,是杨可卿触手可得的。 “我父亲是个小官,我是家中庶女,生母是青楼歌妓出身,自小,嫡母便不喜我,不止一次与父亲说,等我长大,要将我嫁的远远的,再不想见到我。起初父亲还会维护两句,后来我生母年老色衰,父亲又爱上了更漂亮的青楼女子,就忘了我们的存在了。” 刘莹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该庆幸自己长得并不如生母艳丽,否则嫡母肯定会用更加难听的话,来骂她,羞辱她! 那个女人,她无法反抗男人,就将所有错都归于她与母亲,她的母亲,才不过三十,就死于一场风寒。 母亲刚去世,尸骨未寒,嫡母就想要将她随便嫁了,寻了个跛脚的老汉,想将她远远扔出去。 如果不是刘夫人想给自己儿子留一线香火,让娘家找个年纪合适的女子入京,她这辈子都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她是真的感激姑母,也感激杨家,其实她对嫁给杨栋一事,并没有什么抵触之心,她甚至想着,以后为杨栋生个孩子,好好将这一脉传承下去。 可杨栋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行了,别说生孩子,连行房事都做不到,她自己努力也不可能怀孕啊! 而且她天天守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无异于守活寡,没人对她嘘寒问暖,没人心疼她爱惜她,等杨栋死了,她的下场还不一定会怎么样,她是真的慌! 她想要找个新的依靠,仅此而已。 “表妹,我是真的羡慕你,日后你要好好过日子,女子嫁人犹如投胎,希望你第二次投胎,能继续投个好人家。” 如果杨可卿不知道刘莹儿干了什么事,听到这些话,必定会觉得刘莹儿是真可怜。 可想想被送回来后生死不知,昏迷不醒的素雪,再想想她未来的夫婿和眼前的女人早有勾结,杨可卿只觉得悲哀。 悲哀于,她给出去的所有善意,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先回去了,嫂子你好好照顾兄长,既然你不愿意离开,等年后便与兄长一同回合川吧。” “好。” 刘莹儿果断应下,经过昨天她亲眼目睹沈清瑾下手一事后,她对沈清瑾也没多少好感了,那个男人太心狠,她觉得自己这点儿手段有些对付不了对方。 还是尽早脱离为上,合川肯定会有比沈清瑾更靠谱的人,实在不行,等熬到杨栋死了,她还能靠着姑母寻个好人家啊! 杨可卿离开后不久,刘莹儿就收到了看守后门的奴仆的信儿,说有人在外面等她。 见那看守后门的奴仆还没死,刘莹儿心中舒服了一点儿,看来沈清瑾也不是那么嗜杀,或许他们可以好聚好散。 想到这儿,刘莹儿果断赴约了。 她对于去见情郎的这条路,也早就熟记于心,从后门出去,看到那个站在阴影中的男人,她心跳都快了两下。 不说别的,沈清瑾真是她见过外表最为俊朗的男子,身形高挑,容颜俊美,性格温和,待人接物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后面两条在昨天之前,刘莹儿都确信是这样,昨天之后,她就不太确定了。 真的性格温和,杀人会不眨眼吗?如沐春风更是笑话,如沐寒风还差不多。 刘莹儿一想到素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她心里就像是梗着一道坎,死活迈不过去。 “三郎,你等久了吧。” 再迈不过去,刘莹儿也得出面和沈清瑾见见,否则一个王爷发起疯来,谁知道他会干什么。 沈清瑾见到刘莹儿,二话不说就张开双臂,等刘莹儿扑入他怀中,那是刘莹儿最爱做的事情。 刘莹儿说,他的怀抱让她很有安全感。 刘莹儿愣了一下,定了定神才往前走两步,扑入沈清瑾的怀中。 但她已经感觉不到往日的安心了,只觉得心惊胆战,非常害怕。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87节 沈清瑾今日被沈玉耀气够呛,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克制愤怒情绪上,还真没发觉刘莹儿有什么问题。 他说道:“我那个好妹妹,可真是下了一步好棋,直接将皇叔的大龙绞杀,还连带着想吃掉我的棋子,莹儿,你说我该如何回敬我的亲妹妹呢?” 刘莹儿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她只想知道她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摆脱沈清瑾,不与对方继续厮混下去。 听了这个问题,她下意识的回道:“远离。” “远离?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属于我的东西被她一点点夺走吗?为什么要远离她,我难不成还怕了她?” 沈清瑾呵呵一笑,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他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莹儿,我的老师他先跑了,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他跑掉是因为他觉得我赢不了沈玉耀,难不成你也觉得我赢不了她?” 刘莹儿被沈清瑾点名的时候,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听完沈清瑾的问话,她更是苦笑,“三郎,我不懂朝堂上的事,我甚至只见过玉阳公主一面,远远的一面,在重阳宴上。” “重阳宴……”沈清瑾重复了一下,随后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他本来觉得,沈玉耀现在锋芒毕露,是因为他扳倒了她最爱的太子哥哥,沈玉耀根本就不是为她自己在争皇位,而是为了昔日的太子! 他绝对不会相信,一个从深宫中长大,以前对皇位从来没有展现出半分野心的公主,会突然之间开始想要争夺皇位了。 女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野心,有那么强的能力呢?也许元石陆和曲川,都是太子给沈玉耀留下的势力!他没有输给沈玉耀,而是输给了太子势力! 但是现在刘莹儿提出重阳宴,让他突然意识到,一切不对劲都是从重阳宴开始的。 准确来说,是从沈玉耀知道他对太子下手时开始的,沈玉耀知道他成了左州事件的推手,从那时起,他所有的布置谋划,都会出现不在他掌控之内的意外。 比如重阳宴上的杨栋事件,后来的太子自杀事件,今次敬王被禁军和大理寺闯入府中,被逼杀的事件。 桩桩件件,说是凑巧,未免也太过于凑巧。 真要是凑巧,那为什么每次事件发生之后,受益者都只有沈玉耀呢? 所以他被沈玉耀骗了,所有人都被沈玉耀给骗了!太子和他,都是沈玉耀的踏脚石!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清瑾只觉得脸疼的不行,他以往对沈玉耀说过的所有话,或是邀请沈玉耀结盟,或是警告沈玉耀不要和太子站在一起,那些话,每一句都那么的讽刺。 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啊!”刘莹儿被沈清瑾不自觉加大的手劲,按得腰疼,没忍住喊了一声,“王爷,王爷您放松些!玉阳公主是个女子,您不是说过吗?女子不可能登上皇位,即便陛下允许,天下人也不会允许啊。” “天下人不允许?你允许吗?”沈清瑾松了松手,却没有放开刘莹儿。 “当然不允许,王爷,在莹儿心中,您才是最厉害的,只有您才应该登上那个位置。” 刘莹儿这些话完全就是在哄沈清瑾,她以前还会觉得沈清瑾挺不错,但是越了解这个男人,她越觉得沈清瑾以后不一定会赢。 “等等!王爷,您刚刚说皇叔,是敬王吗?敬王出事了?” 刘莹儿可没有忘记,昨天那个丫鬟就是被沈清瑾给送到敬王府上的,若是敬王府昨天出了事,那个丫鬟呢? “敬王已经伏法,他为一己之私害了无数女子性命,三皇子乃是敬王帮凶,而你,刘莹儿,你与外男通奸,辱没刘氏门楣,还污了我杨家的眼,你们可真是蛇鼠一窝。” 一个让刘莹儿感觉到恐惧的声音突然响起,刘莹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啪的一下就将抱着她的沈清瑾给推了出去,甚至推得沈清瑾踉跄两下,撞在了墙上。 撞的后背一阵钝痛。 但是此刻沈清瑾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自己深爱的女子。 他听着那女子用决绝的声音,向他人解释。 “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是申王、申王他强迫我,我只是一个柔弱女子,逼不得已才委身于他,可卿!我对杨家一片忠心,从无背叛杨家的想法,我爱慕表兄,才会心甘情愿的嫁给表兄啊!” 杨可卿从后门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短打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二十出头,身形削瘦却不柔弱,一只手提着一根绳子,轻而易举的将本应守在后门的小厮给扔到了地上。 小厮被五花大绑,嘴被堵上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满眼惶恐。 沈清瑾转过头去看申王府,发现那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强壮的男子,身穿和女子一样的短打,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剽悍之气。 他们将后门堵上,陶李就像是昨日的素雪,人事不知的倒在地上。 情况对沈清瑾很不利,但沈清瑾不见丝毫慌张,甚至还很淡定的跟杨可卿身后的女子说话。 “你是跟在玉阳身边的那个于三,你不是暗卫吗?怎么不守在公主身边,反倒成了杨家的打手。” 沈清瑾淡定,是因为他知道,那点儿罪名根本不可能将他怎么样。 他是皇子,就算是喜欢上臣子的妻子又能如何?更不要说刘莹儿还不是有功名的士人的妻子,而是杨栋一个庶人,且还是废人的妻子。 难道杨家要为了这么一个已经废了的杨氏子,与他一个王爷争斗吗? “卑职奉公主之命,协助大理寺调查敬王之事,正好有苦主到大理寺报案,因此带人过来抓一抓凶犯。” 于三亲自来,就是为了让沈清瑾知道,他栽在了谁手里。 “凶犯?你指谁,难道是指本王吗?” 沈清瑾有恃无恐,丝毫不惧,见他如此冷静,杨可卿压下满腔怒火,而刘莹儿则眼中闪烁出点点泪光,她有点儿后悔了。 早知道沈清瑾这么难缠,她当初就不应该一时起兴和沈清瑾搅在一起,如果沈清瑾拍拍屁股走人,她要怎么在杨家过活! “申王自然不可能亲自动手杀人,杨小姐的丫鬟素雪,昨日于敬王府后院找到,今日素雪姑娘醒了,她说她是撞破了您与杨家少夫人奸情,被您的人打晕了,敬王府上的奴仆也交代,人是王爷身边的陶李亲自送去的,所以这凶犯,自然是王爷身边的陶李了。” 不用沈清瑾推陶李出来当替罪羊,沈玉耀已经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既然皇帝和宗亲都一致认为敬王的事情应该尽早处理,那沈玉耀就尽早完结掉此事,只不过沈清瑾想要独善其身,门都没有! 她不让沈清瑾倒下,也得让他脱一层皮! 陶李是沈清瑾身边最得用的属下,帮沈清瑾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务,这世上最了解沈清瑾的人,就是陶李了。 若是陶李落到了大理寺,指不定会吐出什么不利于沈清瑾的事来。 而沈清瑾少了这个得力手下,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接替陶李,可以斩断沈清瑾继续蔓延的势力。 沈清瑾当然不愿意将陶李交出去,但是于三已经站在了他面前,陶李已经晕了,沈玉耀显然做足了准备,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难道他要此刻嚷一声,让申王府的护卫都过来吗?那到时候才会将事情闹大,真要是闹得不可收拾,吃亏的还是他!因为他做了亏心事! “好!好极了,代本王同你主子说一句,这事儿才刚刚开始。”沈清瑾最后看了一眼杨莹儿,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背影孤傲,同时又很狼狈。 他往申王府的后门走,于三带过来的人没有拦他。 等沈清瑾彻底进入申王府,申王府的后门也被关上,杨可卿皱了皱眉,“就这样了吗?” “公主说,还不够。” 于三知道杨可卿想一口气将沈清瑾踩在脚底下,彻底断了他们之间的婚约,但现在还不行。 沈玉耀向来信奉打蛇打七寸,如果动手不能将人直接摁死,那就不要贸然动手。晚上,于三同沈玉耀在曲府见面,汇报了一下情况。 “公主,陶李醒后咬了舌头,虽被及时救了回来,但他说不清话了。杨小姐将刘莹儿关在了杨府,说等年底杨氏宗族的族老们入京后,交给族老处理。” “敬王府里的尸骨都挖出来了吗?” “尽数挖出,一共七十八具还算完整的尸骨,埋在后院中,还有不少尸骨,已经被敬王府的人扔到城外乱葬岗,账簿上记载,三年来敬王一共残害女子六百九十一人。” 沈玉耀听到这儿,气的眼前发黑,把沈岚扔到战场上,沈岚都杀不了这么多人!他连零头都没杀过! 敌人一个没有杀过,将刀都挥向自己的子民,这种人最后还被葬入皇陵?他就该被拉出来鞭尸! 沈玉耀控制了又控制,才勉强将怒火压下去。 没关系,现在将他下葬,未来也能将他刨出来,皇帝做不了的事,交给以后的她做! “三年,为什么是三年前呢?三年前,太子娶了太子良娣,三年前,曲川征战西北,杀入西北王庭。” 沈玉耀很想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再查,柳暗花在中原销声匿迹许久,不可能是偶然出现。” “属下遵命!” 第63章 元石陆感觉自己最近有点儿倒霉。 好吧,是非常倒霉。 自打他决定跟着姨妹也就是玉阳公主混以后,平时遇到的麻烦事是越来越多,虽然确实是挣了不少功劳,也让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增加许多,但可真是心累啊! 太心累了,感觉哪天有可能会被刺激的生活给搞死。 最关键是,他每天都出出进进,在府中很少停留,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妹妹和新科状元有了关系,甚至已经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 要不是今日上朝,有人来恭贺他家中两重喜事,他还不知道呢! 丁原那厮是什么好东西啊?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嘛!玉阳公主与六公主第一次入宫门去翰林院参观的时候,那丁原还恬不知耻的曾经主动与六公主搭讪过! 这么一个爱攀附权贵的家伙,还与石家杨家先后有过瓜葛,妹妹为什么要想不开,跟他掺和到一处去? 元石陆回到家后,左思右想是满心担忧,干脆主动去找元清影,打算与她谈一谈。 兄妹俩已经很久没有促膝长谈过了,母亲生下元清影后不幸逝世,元石陆简直是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将妹妹养大,虽然他们就差了五六岁,但在元石陆心中,元清影可以说是他的女儿! 反正真要是抡起负责,身为家长,元石陆可比他爹负责多了。 元清影见到元石陆时,有些惊讶。 “兄长?兄长今日怎么有空来清荷居?” 元清影住着的地方,名为清荷居,顾名思义,这一片有荷塘,冬日走过满眼是残花枯枝,给人凄凉萧瑟之感,而且因为这里有不少水,刚入冬的寒风一吹,真是又潮又冷。 “这里冬日怎么这样冷?夏日里住一住便罢了,冬日该搬到暖和的地方去,就算你年纪小,女孩子也受不得凉。” 元清影不是一直住在这儿,夏天的时候搬过来的,夏天时这边又凉快,又漂亮。 “兄长说的是,明日我便去寻母亲说明,兄长开口,母亲应该不会拿府中没有合适的空房来打发我了。” 元清影说话时面无悲喜,还有些嘲讽,对那位继夫人显然没有任何好感。元石陆没想到他不过是忙活了一阵宫里的事,那位继母就敢来为难他妹妹了,“与丁原的婚事,不会也是他们的意思吧?” “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又有什么办法呢,兄长你不也一样受制,二十多了,还未曾成亲。” 一口一个要先立业再成家,实际上则是一直拖着不为元石陆张罗,老二现在孩子都要落地了。 就没听说过哪家大儿子还没成亲,二儿子先成的。 元家的规矩可真是说出去就让人笑话,不愧是能做出将妾升为正室的人家。 元清影一想到出去时,听到的那些贵女的议论,就气的眼前发黑。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88节 “我那是也不急着找,你若是不想嫁,交给兄长便是。听兄长一句,那丁原不是好东西,绝非良人。” “谁不一样?女子总会出嫁的,只要走了出嫁的这一步,以后不管是在丁家过日子,还是夫死回元家来守寡,我都自由了。” 元清影无所谓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什么人,反正有元石陆在,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欺负她。 其实前几日去秦府赴宴,看着秦国相的千金秦淑君忙里忙外,在自己家中悠闲自在的样子,元清影很是羡慕。 她觉得可以试试走秦淑君的路子,丁原常年读书,听说之前还曾经大病一场,险些误了去翰林院当值的事情,可见身体不好。 既然对方身体不好,那就是她的机会,她一定能先熬死对方! “哎呀,后宅磋磨人的手段,你见的还少吗?真要是成了他人的妻子,兄长想要护着你都难。你不喜欢就可以不嫁,一直在家中留着,兄长养得起你!” 元石陆觉得妹妹想的太简单了,到时候元清影已经被人欺负,再报复回来除了出一口气外,能有什么用?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啊! 但是元清影很坚持,她的性子向来如此执拗,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 元石陆觉得妹妹脑子不好使,从小就是过于乖巧执着,不懂得变通,这点和他的榆木脑袋那是一模一样! 他是榆木脑袋,但总有脑子灵活的人,他认识的人中,就不止一人,但是这事儿是家事,不好随便跟人商量。 想来想去,元石陆决定去求助聪明的姨妹,玉阳公主。 沈玉耀听了这件事后,先是想到一个问题,这个丁原竟然蹦跶到现在,还没被人摁死呢? 看来他也有点儿本事,估计是脸皮厚,官场中的人,只要脸皮够厚,就无惧得罪任何人。 再加上最近官场中震荡太大,大家都盯着那几位身居高位的人,还真就忽略了一些小角色。 “姨兄想要如何?” “公主,末将就是实在想不出办法,这才斗胆前来询问公主。末将只有这一个妹妹,自小便珍之重之,她刚出生的时候只有猫崽大,这些年来,末将是殚精竭虑,熬干心血,看着清影一点点长大成人,末将实在是不忍让那野猪拱白菜啊!” “丁原是状元,也没有妾室,出身是差了点儿,但他为人足够有上进心,只要维持好厚脸皮,日后成就不一定会小,姨姐既然已经认定了,我也不好强拆姻缘庙。” 沈玉耀不喜欢掺和这种婚嫁之事,干的好了没人夸,干的差了有人骂,图什么啊。 “什么姻缘庙!就凭那丁原,他也配!公主,攀附权贵者,今日攀附末将,明日瞧见一个比末将更强的,就会去攀附他人。他不纳妾并非是自身洁身自好,他是为了抬高身价,不然他一介庶民,安能有大家闺秀看上他?” 呵呵,大家都是男人,那点儿男人的小把戏,他会看不出来吗! 沈玉耀有点儿惊讶,看元石陆平常的表现,实在是很难想象,他能将一个人看的如此透彻。 此刻元石陆眼睛比那探照灯还亮,将丁原的想法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怎么说最了解男人的还是男人呢。 “你说的有道理,那么姨兄想让我怎么做呢?要不,让姨姐进宫来陪我聊聊天?” 沈玉耀有些好奇元清影,元石陆将元清影跟他讲的话,也跟沈玉耀说了一遍,沈玉耀听着,觉得元清影不是那种一点儿主意都没有的人。 正好最近要迎皇太后回宫,宫里宫外忙成一片,沈清瑾也老实下来,她闲的没事干呢。 年前沈玉耀是不太想再搞事情了,冬州雪灾出现,朝堂上每日都在讨论如何赈灾,既然大家都在干正事,夺嫡这种不正经的事情,就往后稍稍吧。 “聊聊也行,此事便拜托公主了!”元石陆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他妹妹,只能寄希望于公主和元清影都是女子,可以说得到一起去。 既然要劝人,那怎么能只有她一个呢?沈玉耀转头就把沈珉玥也叫来了。 沈珉玥听说元清影和丁原定亲,元石陆不答应,还求到沈玉耀头上一事后,表情有些复杂。 “你这位元家的姨兄,是觉得你无所不能了吗?” 沈玉耀在元石陆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啊!但凡形象没那么完美,元石陆都不至于病急乱投医到她头上。 沈玉耀对此只能笑笑,摊摊手表示她也不知道。 又是姨兄确实是有点儿想法异于常人。 “我听民间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咱们去毁亲的话,不太好吧?”沈珉玥有点儿跃跃欲试,她想起来那个丁原是谁了,长得不太行,还自我感觉良好的那个新科状元啊。 就是上次打扰了她看探花郎雅兴的那个男人。 看到那家伙,她感觉自己像是喝了一碗油。 “听说只是议亲,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有什么好不好的。”沈玉耀戳了戳沈珉玥的肩膀,“你就说你愿不愿意看八卦吧。” “那当然愿意!” 好家伙,沈珉玥答应的那叫个快,大概晚一秒答应都是对八卦的不尊重! 做事情就是要有松有驰,之前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现在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了! 于是第二天,元清影就被元石陆从元府送进了宫里,元家的老夫人想要陪着孙女一起进宫,被元石陆挡下。 那位老夫人觉得和丁原的亲事还算不错,如果不是她松口,其他人不可能擅自帮元清影议亲。 既然如此,那绝对不能让老夫人入宫! 元清影第一次入宫,很是紧张,元家早就不复从前辉煌了,可能现在刚刚失去一位尚书的杨家,都比元家要风光。 谁让元家旁系已经几乎没人了,在朝为官的人中,元石陆竟然是位置最高的。 也是因为这一点,元清影在家中才没有受到太多不公。 “两位公主都很好相处,不必担心,就当普通闺中好友相处便可,兄长在那边当值,你若是有事,直接去那边寻为兄便是。” “恩。” “公主身边的竹香来接你了,你跟着她走就行,记住,在宫中绝对不要随意走动,也千万别跟着不认识的人离开。” 元石陆又不放心的叮嘱两句,絮絮叨叨的像个操心的老母亲。 元清影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捂嘴忍笑道:“兄长放心吧!” 竹香上前,冲两人行了一礼,“公主在望梅亭,六公主也在,元小姐请吧。” 西苑的望梅亭,自从沈玉耀和秦淑君在此说了一番话后,她就觉得这地方是真的清静好地方。 尤其是梅花还没有盛开的时节,暖和极了,还幽静。 沈玉耀对元清影的第一印象,就是瘦小。 像是常年营养不良一样,明明比她还大,却只跟她差不多高,人还瘦瘦的,带着一股弱不禁风的味道,脸色苍白,风一吹还会咳嗽两声。 “臣女见过玉阳公主,见过六公主,问两位公主安。” “一切安好,起吧,快坐下,这几日天寒,可别冻着了。” 沈玉耀赶紧让人到里面来坐着,还让宫女将。挡风的帘子落下,顺便取个火盆来放着。 元清影确实身体不好,胎里带的不足,一到冬天更甚,见到沈玉耀体贴的举动,有些感激的笑了笑,“多谢玉阳公主。” 玉阳公主和六公主区别很明显,前者面上带着分笑意,给人明亮温暖的感觉,身形不算太高,少女亭亭玉立,叫人看久了移不开眼。 六公主与玉阳公主相比则显得有些冷漠,但好在并不会摆着冷脸,身形高挑,端坐时自有一番公主贵气在身上。 “之前每次宫中设年宴,都不见你来,每每问及,元家夫人便说你得了风寒,不便外出,吾本来是不信的。”沈珉玥是真没想到,京城里还有这么一位病美人。 元清影低头羞涩的笑了笑,“叫公主见笑了,臣女自小身体便不好,风一吹就容易病倒,不过年纪大了后,倒是比小时候强健多了,可能过上两年,冬日也能来宫中赴宴了。” 她说话时,嘴角有小梨涡若隐若现,眼底闪着光亮,似乎对以后自由的日子十分向往。 一个年幼多病,常年被关在屋中的病人,她最想要得到的就是自由。 为了自由,她可以放弃很多,当然也包括她的婚姻。 沈玉耀大概明白元清影为什么会答应和丁原的亲事了。 丁原的出身不高,元家虽说没落了,但也不是丁家能反抗的,而元石陆一路高升,前途无量,还手掌部分兵权,远比丁原这个目前只是翰林院学士的小官要厉害。 身靠两座大山,她无须担心自己在丁原那里受一点儿伤害。 或许每一个招上门女婿的女子和岳丈,都是这么想那个上门女婿的。 沈玉耀拿起蜜饯往嘴里塞了一块。 “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以后你到年宴上,尽可来寻我说说话,不过入宫前一定要吃饱喝足,反正吾每年都没能在年宴上吃饱过。” 沈珉玥说的是大实话,年宴上那么多人,大家一边说一边吃喝,饭菜早就凉了,再好吃的饭,凉了都差点儿意思。 再说那么多人的环境里,谁会埋头干饭啊。 “六姐每年都要拉着一群人说话,不专心吃饭,可不就吃不饱嘛,姨姐,莫要听六姐胡说,你一定要空出肚子来宫里,御厨那一日会使出浑身解数,做一桌子美味珍馐,保准能让你吃个痛快!” 还真有埋头干饭的,不管是原主还是沈玉耀,都属于这一类。 “真的吗?可有冷饮子?” 元清影身体不好,但很喜欢吃刺激性的食物,冷的辣的都是她的最爱。 但是她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吃到的,过年那一天是她给自己选的放纵时间。 “有,要什么有什么!但若是你成了亲,就不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沈玉耀在现代的时候看到过很多人,结婚之前是一个样子,结婚之后又是一个样子。 结婚之前,他们是为自己活的,结婚之后,他们是为孩子活的。 如果怀了孕,哪怕是特别想吃的东西,也会仔仔细细的询问医生,医生说不吃就不吃,说能吃才会小心的吃两口,那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就难受。 但是人若是去问,孕妇这样做苦不苦?她们会说苦,问她他以后还要生孩子吗?她们又会说,我只有一个孩子太孤单了,想再生一个陪伴孩子。 沈玉耀有时候很讨厌去劝说别人改变主意,就是因为她知道,说再多话都没用,大家都是人,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一个人是很难说服另一个人改变固有的想法的。 除了洗脑以外。 “臣女还是想要成亲。”元清影没有怎么犹豫,就选择了成亲。 沈珉玥不解,“成亲究竟有什么好的啊,你若是喜欢那丁原,也就罢了,你又不喜欢他。” “可臣女生下来,就从未按照喜好行事过,只是选择一个较为适合臣女的路罢了。” 元清影不喜欢在屋子里呆着,可她的身体不让她出去玩闹,她不喜欢那个家,可她就是投生在那个家,又有什么办法? 她不喜欢的事情有很多,她从来不能按照自己的喜欢行事。 沈玉耀沉默了,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东西,一些更为真实的东西。 元清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因为没人给她另一条路。 她不可能像现代的女性一样,自给自足,凭借自身的力量,就能单身的活下去,这个世道不允许,她也没有那个资本。 一直到元清影离开,沈玉耀都再怎么说过话,沈珉玥叹口气,兴致也不高。 “本来还想着要好好劝一劝她,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玉阳,我以后也会这样吗?你呢?你也以后也会吗?” 没有选择的岂止是一个元清影,还有她。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89节 沈玉耀靠自己的力量跳到了朝廷上,但她还不能靠自己的力量,随心所欲。 她连想将敬王鞭尸都做不到! 沈玉耀握紧拳头,因打倒敬王,皇帝又看重她而升起的自得瞬间消散,道阻且长,她现在高兴的太早。 如果有一日,她能为所有人构建一个完全不同于眼下的生活,那才值得庆贺,值得她称赞自己,说一声干得不错。 “不会的,以后,我们都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沈玉耀起身,伸手拽沈珉玥起来,“天黑了,快走吧。” 天确实黑了,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散去,烛火的光照亮小小的一块地方,城外千音观,彻夜灯火未灭。 十月初十,皇太后自千音观回宫,皇帝携百官与众皇子公主出宫相迎,声势浩大。 皇帝将孝顺做的淋漓尽致,天下百姓一时再不议论皇帝亲弟弟敬王畏罪自杀一事,而是议论起皇帝与太后这如同寻常人家一般的母子情。 这也算是皇室的一种危机公关了,虽然古代没有舆论战,但皇帝控制舆论的手段还是有的。 沈玉耀听着从外面传入宫中的情报,听的是津津有味。 “公主,杨家的人也要进京了。”菊香将情报念完后,特意跟沈玉耀提起这件事,“合川杨家的人入京后,恐怕会很快向宫中递折子,请贵妃尽快安排成亲一事。” 杨家最后还是选择将沈清瑾和刘莹儿之间的奸情给压下去,目前沈清瑾还处于夺嫡热门人选的行列,在最后结果没有定下之前,杨家不会主动得罪沈清瑾。 至于刘莹儿,等他们入京后,刘莹儿下场可就惨了,杨家不一定会容忍这个给杨家人头顶上戴绿帽的女子好好活下去。 沈玉耀有点儿不明白杨家人的逻辑。 首先他们知道,刘莹儿此举是在羞辱杨栋,那他们应该也知道,杨可卿和杨栋身为亲兄妹,彼此之间关系还是很紧密的。 沈清瑾和刘莹儿的事不光彩,那杨可卿嫁给沈清瑾后,她每天看见沈清瑾,难道心情就能好了? 这还催着成亲,到时怕不是成亲而是结仇吧! “到时候让贵妃自行考虑,申王将此事告知贵妃了吗?” “回公主,并未。” “贵妃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以后出了事,她会怨自己。” 沈玉耀还算了解曲贵妃,曲贵妃大大咧咧的同时,也有细心的一面,她对沈清瑾同样有母子之情,若是因为她的原因,让申王以后过的很难受,她会比申王更难受。 这份母爱,沈清瑾何德何能啊! 结果曲贵妃知道此事后,转头把沈玉耀叫过去了。 沈玉耀还特意让情报绕了几个圈,没有从她手里递出去,谁知道曲贵妃最后还是找到她头上,不过不是来问具体情况的。 而是拉着沈玉耀商量一下,到底要怎么办的。 于是沈玉耀就又从亲妈口中听了一出亲哥的好戏。 好吧,听几次都觉得有点儿搞笑。 “他可真是有出息了!竟然被人当场捉奸,还瞒着母妃!这是把母妃的脸都丢光了啊!他是皇子,天底下什么样的女子他不能求娶,他非得自甘堕落与那有夫之妇混在一处!还是他未来王妃的嫂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曲贵妃被气得够呛,要不是那是她亲儿子,她都想把难听的话骂出来了。 “母妃息怒,喝口水吧。”沈玉耀担心曲贵妃被气厥过去,赶紧给她倒杯凉茶清清火。 大冬天的喝凉茶,曲贵妃真的是要被倒霉催的儿子给气死了。 “玉阳,你说你兄长他是不是在怪我,他不想娶杨氏女,用这种方法故意折腾呢?” “怎么可能,当初母妃一遍遍问兄长,兄长可是自己点头答应的。” 沈玉耀表示,这事儿要怪就怪沈清瑾,他自己有毛病。 太子之位还没到手,就不管自己的名声了,这样的人他能干成什么事,太子会栽在他手里,完全就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太子比沈清瑾更蠢,才会敌不过沈清瑾。 “确实如此,可你兄长他那性子,点头答应的时候,不一定是他愿意的。”曲贵妃想了又想,“不行,我得去问问你兄长究竟是什么意思!” “母妃,兄长要是非得娶那个刘莹儿呢?” “他想都别想!” 曲贵妃还是要脸的,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刘莹儿是杨栋的正妻,而沈清瑾的正妻之位早就许给了杨可卿。 沈清瑾怎么娶刘莹儿?是将杨可卿的王妃之位送给她大嫂,还是将刘莹儿纳入府中,以后让她们姑嫂二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曲贵妃真是想想都觉得窒息! “依女儿看,还真不一定。皇祖母已经回来了,这事儿不好闹大,不然闹到皇祖母面前,兄长以后就完了。” 沈玉耀是说沈清瑾的继承资格,太后可不是皇帝,她不会像皇帝一样,宽恕皇子的德行。 不过也保不准,太后或许还想着将沈氏的江山给搅黄呢,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曲贵妃若有所思,她眯着眼睛看沈玉耀,似乎想从沈玉耀的脸上看出花来。 “母妃作何这样看女儿?” “你难道不想让你哥以后没办法登上皇位吗?”别以为她不知道,沈玉耀和沈清瑾在朝堂上虽然没有针锋相对的打过架,但私底下早就在互别苗头了,两人之间关系不融洽,归根结底就是那个位子。 沈玉耀如果知道曲贵妃的想法,一定会说,母妃想得太简单了!她和沈清瑾关系不好是因为皇位吗?没有皇位,他们关系也好不了,他们完全就是性格不合! “想是想,但女儿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女儿有的是办法。” 沈玉耀回答的很坦诚,曲贵妃闻言却心中多有感叹,她这个女儿现在真的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她身为母亲,就只能看着孩子们展翅高飞,什么都做不了。 之后曲贵妃似乎跟沈清瑾又说了说,但是沈清瑾依旧没有吐露心中所想,因此在十月份底,沈清瑾和杨可卿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过了皇帝和太后的明面。 皇后去世,按道理来说身为皇子,沈清瑾应该给皇后戴孝,孝年是不能成亲的,但是皇帝一个字都没有提,甚至在礼部拟出的好日子里,特意挑了个年前的日子。 知道皇后之死有问题的大臣们自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可太后却觉得不妥。 郑家几乎被断了根,太后同样出身郑家,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可见传言她当初入宫并非心甘情愿,是真的。 太后对郑家有恨,估计恨不得郑家就这么没了,只是郑家真的没了,她的势力也被迫缩减许多。 郑家与她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玉耀想,太后估计心里很别扭,这才叫停了年前的婚期,劝说皇帝改为年后。 “人都没了,这做的事情再如何好看,那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入冬后,沈珉玥没事儿就带着她夏日里做的花茶来沈玉耀这儿,沏茶聊天,倒是过的挺舒服。 “虽说现下周遭没人,但六姐你说话也得注意些,小心隔墙有耳。” 沈玉耀还记得重阳宴上初见沈珉玥的时候,她完全没想过沈珉玥是这样的性子,只能说人的第一印象真是没有任何用。 “是是是,唉,最近我舅舅忙得很,听说工部正在海边修港口呢,这天寒地冻的,此刻修港口,不知道那些百姓能不能撑住。” 朝廷要修东西,那肯定就是让百姓服徭役,服徭役是有钱可以拿,可很多时候,又累又苦,钱拿不了多少,人就废了。 干工程的已经不错了,开山挖河才是真的要人命。 “你可以让谢家舅舅多盯着些,若是有那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的官差,捅到陈明手中,他自会上奏弹劾。海边湿润,那港口在南方,比咱们这儿要暖和不少,冻是冻不死人的。” 沈玉耀也没别的办法,她能做的相当有限,只能尽量让百姓过的好一点点,不至于丢了性命,也能拿到他们应该拿的工钱。 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底层人民尚且过的十分凄惨,古代就不要说了。 “还是你有办法,陈御史就是一条疯狗,他现在是逮着谁都咬两口,听说他今天早朝,又弹劾曲将军在城外蓄兵了?” “说了很多次那是琉璃窑,他非要说表哥在养私兵。”沈玉耀想想都气,她真要养私兵,难道还会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吗? 直接将高炉建在琉璃窑旁边,已经开始锻造兵器的沈玉耀,非常理直气壮的想着。 “让他说去吧,只要父皇信你,就没有大碍。你那个琉璃窑开始售卖琉璃了吗?我记得之前父皇去城外祭祖时,就用了一批美妙绝伦的琉璃,那些都是你的琉璃窑产出的?” “恩,六姐若是有喜欢的,尽管去挑选,妹妹送给你。” “当真?你好大的手笔啊!既然如此,实话告诉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在京城里开家店铺,直接售卖?” “不急,还没到年底呢。”沈玉耀早就储备了一大批样貌简单好看的玻璃杯子,那些都是平价售卖给京城百姓的,还有一些精美的摆件则是给达官显贵的。 两者之间的价格,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其实用料都差不多。 卖给百姓的杯子几乎就是成本价,而卖给达官显贵的摆件,价格翻了至少五十倍,沈玉耀一点儿都不掩盖她想要狠狠割贵族韭菜的想法。 还有一些摆件则已经由曲川运往西北边塞了,开放互市比建造港口更容易,现在互市已经建立,只等慢慢人多起来,来自中原的精美琉璃摆件,一定会让互市热闹一番。 沈玉耀和沈珉玥商量怎么借由年底这个时间大赚一笔的时候,沈清瑾十分颓废的坐在府中,手捧着书,半天都没有翻开一页。 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娶杨可卿。 可他总会想到刘莹儿,他的脑海中反复播放着那天刘莹儿推开他,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他身上的场景。 每次想起,他都会觉得心底一阵阵的抽痛,犹如万蚁噬心,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以前文人骚客常说的情之一字最为害人,他早先嗤之以鼻,此刻却有了几分体会,可让他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女人,他完全无法接受。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个女人不爱他! “陶李!陶李!” 嚷了两句,从外面进来一个生面孔,小厮低头行礼道:“见过王爷,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沈清瑾后知后觉的想起,陶李被大理寺给抓了,以敬王同党的罪名至今还关在大理寺的刑狱中。 陶李是个忠心的,进去那么久,也不曾吐露半句对他不利的话,沈玉耀一直没有找他麻烦,可见沈玉耀什么都没查到。 只想先赚钱过好年,把事情暂时压下去的沈玉耀若是知道沈清瑾这么想,一定会感叹怎么会有人如此迫不及待的想下线呢。 “后门封起来了吗?” 沈清瑾想去后巷看看了。 “回王爷,还未曾封上。” 沈清瑾起身,“恩,你先下去吧。” 那条他已经走熟悉的路,此刻重新让他冷静下来,他是皇子啊,他想要的东西,怎么就能得不到呢! 一直到他走入后巷,看向那杨府紧闭的大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然后没过多久,沈玉耀就听说沈清瑾绝食了。也不算听说,若真是听说,那这件事一点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可沈清瑾的事情,此刻还被蒙得严严实实。 不是沈玉耀的情报人员探听到的消息,是曲贵妃跟沈玉耀说的。 “这是想要气死我啊!孽障,实实在在是个孽障!”曲贵妃气的连本宫都不说了,要不是想着家丑不能外扬,她真想到沈清瑾的府上,拎着沈清瑾抽他几个耳光子,让他脑子清醒清醒! 怎么会有如此让人不省心的孩子?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90节 “我之前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他每次都跟我说,听我的安排听我的安排,现在婚期都已经定下,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他说他不要娶杨可卿,他要娶刘莹儿?他怎么不打一辈子光棍呢!” 曲贵妃真的气的昏了头。 “母妃莫气莫气,快喝口水。” 现在已经逐步步入冬天,屋里实在没有凉茶了,热茶下肚,曲贵妃的火气又被激出了分。 “就他这朝令夕改的性子,还想当皇帝,当他大爷!” 曲贵妃已经顾不得那是自己儿子,张嘴就要骂人,沈玉耀赶忙插话。 “母妃,哥那么大的人了,他有自己的打算,肯定不会真的胡来,或许这事儿另有蹊跷呢?” “他有什么打算啊,我看他就是想着自己是个皇子,他想要娶谁就能娶谁,想要哪个女人就能要哪个女人,所以才这么折腾!他是在等我低头,然后让我去求陛下开尊口,全了他的心思。” 曲贵妃在“我”和“他”的称谓上咬字很重,可见是对沈清瑾的打算充满了不理解的怨怼。 曲贵妃这样说,等最后还是会低头的。 沈玉耀知道,因为疼爱孩子的父母,永远都拗不过孩子。 果然,曲贵妃发泄一通后,就颓然坐下,开始思考怎么给沈清瑾善后了。 “本宫真应该谢谢他,没把人娶进门后再折腾,让全天下的人看笑话。”曲贵妃自嘲似的笑了笑,问沈玉耀,“玉阳,你打算怎么做?” “这事儿我不好开口,毕竟是哥的婚事。” “你直说便是,他做都做了,还怕别人插手吗?” 曲贵妃基本上已经放弃这个儿子了,之前她还想着沈清瑾和沈玉耀相争,她要怎么办,现在她只求沈玉耀别像皇上一样心狠,将手足兄弟都给杀了。 应该不至于,皇帝的手足兄弟没有一个简单的,就连看上去最无害的敬王,也敢碰不敢碰的东西,荼毒一方,沈清瑾和敬王不一样,沈清瑾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一定是皇帝的种有问题,不然怎么先是太子后是沈清瑾,都会自大的认为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曲贵妃认为不是她的问题,看沈玉耀就知道她绝对没有任何毛病。 “那就让哥自己去求父皇,母妃最犯愁的不就是不好开口吗?说实话,您在哥的婚事上已经做的够多了,现在哥他如此胡闹,让父皇管一管他。” 皇帝之前一直在敬王的事情中护着沈清瑾,就因为皇帝这横插一杠,沈清瑾这个小叛徒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沈玉耀想着,既然渣爹那么喜欢纵容孩子,那就接着纵容一下吧,她倒要看看,皇帝对沈清瑾有几分耐心,会不会像当初对待太子求娶宫女时一样,嘴上骂着,实际上默许孩子胡闹。 时隔多日,沈玉耀又要吃瓜了,这次吃亲哥和有夫之妇的瓜。 皇帝做梦都没想到,他最看重的太子会为了一个宫女忤逆他,他第二看重的皇子会为了一个有夫之妇请求他。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皇帝心情还算不错的早早完成了今日的政务,想着和曲贵妃晚上一起吃顿家常饭,便去了永康殿。 这次沈玉耀甚至不用更换场地,可以直接吃瓜。 皇帝没想到他进来没多久,就碰到了沈清瑾,然后听了沈清瑾满口的礼崩乐坏。 “……你说什么?你不想娶杨可卿,你想娶她嫂子?” 皇帝的反应称得上是非常淡定,淡定的让了解他的曲贵妃都懵了,正常情况下,皇帝听到这番话,不应该气的直接动手揍孩子吗? 沈清瑾点了点头。 下一秒,皇帝拎起了他手边的玻璃花瓶,直接扔到沈清瑾头上。 “啪嚓”一声,玻璃碎了一地,沈清瑾则跳到了一旁。 “你还敢躲!!” 第64章 不躲开的话,简直要出人命啊。 那可是玻璃花瓶,砸人脑袋上能将人直接给砸死吧! 沈清瑾满头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他跪在地上,想要请求皇帝息怒。 “父皇!儿只有一颗心,那颗心全数交给了一个人,不可能再装入第二个人了,哪怕她伤孩儿至深,孩儿也依旧爱她!想要娶她!” 听听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皇帝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中秋节的时候被太子背刺,现在又被三皇子背刺。 这两孩子还都是美名其曰为了爱情,一个放着秦国相的亲生女儿不要,非要娶一个宫女,一个则放着名满京城的贵女不要,定了亲还要悔婚! 悔婚便罢了,还要去娶人家的嫂子! “那是有夫之妇,有夫之妇!你想怎么娶?你要想个土匪头子一样,上门去抢人吗?” 皇帝气的呼哧带喘,直接撕破了他淡定的假面,这次没有他的发妻来劝说他,而曲贵妃比皇帝还生气,根本不可能从中游说,最后就是沈清瑾面对皇帝的滔天怒火,在怒火之下瑟瑟发抖。 可怜弱小,但完全不打算后退半步。 “父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孩儿是真心喜欢她!那杨栋早就已经是一介废人,日日躺在床上,眼看出气多进气少,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一命呜呼了!莹儿嫁给他,那就是在守活寡!” “她守什么寡,都和你没关系!”要不是手头没有第二个玻璃瓶子扔,皇帝真想再扔个瓶子出去。 他就没见过这么气人的孩子!太子当初想要和宫女在一起,那好歹是东宫的宫女,就算出身差了点儿,那也不涉及什么道德败坏,不算是抢臣下之妻,沈清瑾倒好,上来就去抢他人的妻子。 这便也罢了,不都说了嘛,杨栋快死了,一个将死之人的妻子,沈清瑾怎么拉的下脸啊! 皇帝倒是不在乎;刘莹儿是杨可卿嫂子的身份,杨可卿目前还没有嫁入皇室,还有转圜余地。 要是杨可卿人都嫁进来了,其实倒也好说,左不过都是申王后院里的人,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 皇帝从一开始就不在乎这些情情爱爱,他考虑的是,这件事会不会给皇室带去更大的影响。 “申王,身为皇子,你代表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脸面,而是我沈氏皇族的脸面!若是让你心满意足,彼时你倒是痛快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兄弟姊妹,想过我们沈氏的脸往哪儿搁!” 太子和敬王的死,都用自杀去美化,可见皇帝心中,对沈氏向外的道德要求还是挺高的。 他希望沈氏能成为圣人口中描述的强大与完美,可事与愿违,养出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什么道德底线?在沈清瑾身上,那就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线条,他永远可以刷新人们对道德的认知下限。 “她不过是一个女子,父皇有三宫六院,儿子只想要那一人,有何不可?” 他又没有说要娶十个八个他人之妻回来! 沈清瑾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有错,皇帝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你还不如去挑十个八个贵女充入后宅呢!” “陛下!申王还小,一时头脑发昏,说的话岂能算数?陛下莫要与他一同胡闹。” 曲贵妃听不下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俩父子不愧是一个藤上长出来的瓜,都是歪的! 已经二十岁还被人说还小的沈清瑾低下头,跪求皇帝,“请父皇允了孩儿的愿望吧!” 皇帝抿唇不语,脸色铁青显然不想答应。 “母妃!”沈清瑾又看向曲贵妃。 一直在一旁站着不说话的沈玉耀,在这么严肃的时刻,突然发现一件事,她发现皇帝的余光好像一直放在曲贵妃身上。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曲贵妃呢。 沈玉耀托着下巴,将脑回路调整到和皇帝他们一个路数后,猛然灵光一闪!皇帝他不会内心其实已经赞同沈清瑾的想法了吧! 哇哦,怪不得皇帝养出来两个儿子,在这种事情上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沈玉耀觉得自己喊皇帝渣爹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沈玉耀都能看出来皇帝已经有所意动,曲贵妃身为皇帝几十年的枕边人,岂会看不出来? 正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才失望,才会开口阻止皇帝真的允诺沈清瑾去随意行事。 “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件事都绝无可能!只要你一天还是本宫的儿子,你就不许做这种龌龊事!你已经答应了要娶杨氏女,那王妃之位必定就是她的,你也点头答应了要娶石家女,侧妃之位也已经许出。王妃的长嫂,不可能成为你的后宅之人,你给我尽早死了这条心!否则,就别怪母妃不念母子之情。 “申王,莫要让母妃对你失望。” 曲贵妃的态度非常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是在下最后通牒。 杀伤力也很强,将两条路摆在了沈清瑾面前,是任性妄为让大家都不好过,直接断送自己继承皇位的可能,还是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按照已经定好的路走,他自己选! 如果曲贵妃对沈清瑾彻底失望,那沈清瑾就再无争夺皇位的可能。 曲贵妃身为沈清瑾的母亲,也是现在皇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子,她可以左右皇位继承者的人选。 曲贵妃一开口,皇帝也不说话了。 沈玉耀看着这一幕有点儿似曾相识,逼迫沈清瑾走定好的路,不去碰他喜欢的女子,那不就是太子和秦淑君的事情吗? 太子喜欢东宫宫女,想要让那个宫女做正妃,而皇后不允许,最后两边互相妥协之下,秦淑君嫁入东宫为良娣。 曲贵妃和皇后性格不同,可在这件事上的选择,却一模一样。 牺牲了无辜女子未来的幸福,成全了世俗认定的“寻常”。 或许在曲贵妃和皇后看来,太子良娣、王妃侧妃的位置,就足以弥补秦淑君她们了。 因为在曲贵妃和皇后这个年纪的人看来,夫君的喜爱根本就不重要,她们不在乎皇帝会喜欢谁,她们只在乎自己的位置稳不稳固,钱够不够用,权够不够大。 这也是一种没有选择之下的选择,碍于世俗成规,不得已的选择一条相对更好的路,如同元清影一般,为了得到一部分,牺牲一部分。 难道真的没有两全之法? “父皇、母妃,此事并非没有第二种办法,刘莹儿嫁入杨家,也算是杨氏女了,既然都要娶妻,娶谁不一样呢。” 曲贵妃惊讶抬头,看向沈玉耀,皇帝和沈清瑾则反应迟钝,没有第一时间明白沈玉耀的意思。 皇帝更是皱了皱眉,说道:“玉阳,你莫要插手。” 兄长的婚事,妹妹在一旁听着他们闹已经很出格了,若还让沈玉耀来出主意,那传出去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玉阳,你仔细说说。”曲贵妃示意沈玉耀别听皇帝的话,皇帝闻言也不敢说什么。 他刚刚才被曲贵妃暗中敲打了一番。 有些时候皇帝不是不知道自己对孩子的纵容是错误的,但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让刘莹儿代替杨可卿嫁到申王府,从此不允许她出申王府半步,对外只说王妃身体不适,沾染恶疾,不宜见人。石家那边可以给他们透透风,告诉石晓晓,嫁到申王府后,就当王妃不存在。” 石晓晓那一桩婚事,她个人的需求就是想要得到地位,那就成全石晓晓的愿望,侧妃之名,王妃之实。 而杨可卿不愿意和自己的嫂子共事一夫,所以让杨可卿隐姓埋名直接回合川,到了那边,天高皇帝远,想如何过活都可以。 刘莹儿可以成为王妃与沈清瑾长相厮守,大家皆大欢喜。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91节 这个方法,对于当事人来说,都挺合适的。 可是对于皇帝与曲贵妃来说就很荒诞。 沈清瑾虽然心中警惕沈玉耀,怀疑这个办法有坑,不太敢跳,但他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最后只能不情不愿的点点头,说:“儿同意此举!” “朕不同意!实在是太胡闹了,那可是王妃!若是被人发现……” “谁会说出去?只要京城的人不要再见到杨可卿,也不要见到刘莹儿,实在不行过个几年,宣称王妃病逝,让刘莹儿以妾的身份重新入府,到时候抬侧妃为正妃,便足以瞒天过海。” 石家本来只是一个侧妃,熬几年就能变成正妃,得到更多好处,曲贵妃觉得足以安抚石家了。 沈清瑾这样闹下去迟早出事,不如赶紧找个大家都同意的解决方法,息事宁人。 皇帝左右为难,最后也点头了。 沈玉耀就是临时想了个办法,没想到在场所有人都同意了。 在皇帝和曲贵妃点头的时候,沈玉耀自己都觉得荒谬。 婚姻大事,竟处理的如此儿戏看来曲贵妃和皇帝,对沈清瑾确实没有太大的期望了,也就沈清瑾还傻憨憨的觉得是皇帝和贵妃看重他,不忍心让他这个儿子伤心,才会退步。 普通家庭,父母退步多半都是因为心疼孩子。 但是在皇室,这个退步,往往意味着他们已经放弃了这个孩子。 沈珉玥之后从沈玉耀口中听说此事后,震惊的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下巴都要掉了。 “来,收一收你惊讶的下巴。”沈玉耀伸手将沈珉玥的下巴托起来,合上了她的嘴。 沈珉玥满脸疑惑,都要把问号印在脑门上了。 “父皇和贵妃就这样放过三哥了?” “怎么能说放过呢,本来也没将三哥抓起来。”沈玉耀其实觉得这种情况也没什么问题,正好可以等等看。 她有预感,沈清瑾以后府上会很热闹,愿意凑热闹的就去凑,不愿意凑热闹的也可以完美脱身,挺好的。 “真是偏心,我记得你当初看上一个有妇之夫,贵妃和父皇百般阻挠,怎么换到三哥头上,就可以如此随意了?” 沈玉耀差点儿一口茶没呛着自己,她好不容易忘记了原主的黑历史,可以不要再提及了吗! 真不知道原主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突然就要一个有妇之夫,或许原主和沈清瑾还挺有共同话题的,这两人一个喜欢人|妻,一个喜欢人夫。 沈玉耀被自己的想法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摇摇头将脑海中不应该出现的东西甩出去。 “这是个好消息,之前杨可卿就不愿意嫁入皇室,只想远离京城,现在她算是得偿所愿了。” “那她答应你的事情就做不了了。”沈珉玥记得之前沈玉耀和杨可卿有聊过,沈玉耀会尽量帮助杨可卿脱离苦海,作为回报,杨可卿要帮沈玉耀盯着沈清瑾。 那时谁也没想到,最后沈清瑾和杨可卿会一点儿夫妻缘分都没有。 “你觉得我还需要她帮忙吗?” “你说的对,不需要了。或许等申王大婚之后,你就能当上太女了。” 沈珉玥一点就通,沈清瑾已经自废武功,沈玉耀朝中没了对手,完全可以直接上位,哪儿还需要盯着沈清瑾啊。 “事情还没有真的定下,还是先不要说出来,不过无论结果,三哥都已经退出这场博弈,我不需要杨可卿帮我了。等明天我与皇祖母请过安后,咱们就出宫去找杨可卿说说此事,提前恭喜她一番。” 沈玉耀想着合川那是个好地方,距离西北比较近。 琉璃的生意不能光给曲川一个人做,沈玉耀深知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杨可卿或许是一条好路子。 毕竟杨家在合川经营多年,家底颇丰,若是能帮她做事,绝对能让琉璃的销量更上一层楼。 沈玉耀现在就只想搞钱,有了钱才能做更多事情。 “你明日要与皇祖母见面?她老人家从千音观回来之后,一直深居浅出,贵妃娘娘几次去请安,都吃了闭门羹,皇祖母允许你去见她?” “恩,是青珍姑姑来说的,你还记得青兰吧?她说,太后最近身体不佳,几次半夜惊醒,口中常常会念叨一个名字。” “青兰是你送给青珍姑姑的义女,对吧?倒是一步好棋。”沈珉玥一想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没想到那个时候的沈玉耀就已经开始布局。 太子和三皇子输的不冤,沈玉耀比他们俩强多了,又能演戏又能忽悠人,还乖巧惹长辈疼爱,从不让长辈生气。 把人正大光明的插到太后跟前,都不会被太后下手收拾。 “祖母以前曾有个亲生的儿子,后来下落不明,有人说是被郑家悄悄杀了,有人说是被祖母远远送走了。”沈珉玥比沈玉耀更清楚那些宫中旧事,淑妃跟她说的。 淑妃平日里没事儿就跟沈珉玥说说后宫的秘闻,不为别的,纯粹是想让沈珉玥长长见识,看看这人为了荣华富贵能做到什么地步。 “你是说,祖母念叨的是她的孩子?”沈玉耀不解,“这么多年都不曾找过,为什么现在突然念叨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后是个狠人,当年断的很干净,如果说从前是碍于先帝在,不好找孩子,那先帝死了之后,皇帝登基二十载,不都没找过孩子吗? 说是忌惮郑家就好笑了,她成为太后之后,郑家要看她的脸色,不是她看郑家的脸色。 “不知道,你我又不是皇祖母肚子里的蛔虫,还能清楚皇祖母是如何想的嘛,许是人老了,就开始怀念从前,我听母妃说的,人越老越喜欢念叨从前的时候,越想要填补遗憾。” 沈珉玥的话不无道理,可沈玉耀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那位皇太后可没有老人的样子,六十岁的年纪,放在现代还没退休呢。 沈玉耀拿过纸来,在上面写下两个字。 “普乐?这是道号吗?” “六姐觉得这不是本名?” “当然了,一般人取名都有意义,譬如你姨兄元石陆,他名元石陆,字厚载,乃是土地厚重之意。我舅舅名谢舒,字怡然,乃是从容不迫之意。” 沈玉耀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只不过她平常没听人喊过他们的字,所以下意识的以现代视角去看,忽略掉了! 想想也正常,大名是长辈称呼晚辈,或是上级称呼下级时用的,沈玉耀自身为公主,虽然辈分不大,但她身份尊贵,可以直呼任何人的大名。 她接触的那些人,大多时候都是互道职位或尊称,大家都在朝为官,工作环境干嘛还要互相称呼字啊?显得好像多熟一样。 也不怕被陈明听见,转头参他们一个私下勾结,结党营私。 “那怎么能确定,它是道号而非佛号呢?” “不能确定,我就是随口一说,前朝佛寺盛行,更有百姓均为僧侣不事生产的乱象,到了本朝后,便遵道抑佛了,很少会有人将孩子送去佛寺吧。” 沈玉耀点点头,不过她和沈珉玥的想法不一样,她觉得这个更像是佛号,和道教画风不一致。 道教似乎更喜欢用自然中的事物取道号,比如清风、明月之类的。 具体如何还要慢慢查,太后回宫后一直还算老实,没有再跟之前一样,让人在朝堂上捣乱。 沈玉耀便将此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而此刻的曲贵妃,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奇怪了,我记得就放在书房的,怎么找不见了呢?” 飞红入内送茶水,见曲贵妃一会儿翻翻这儿,一会儿翻翻那儿,似乎很是焦急,连忙上前问道:“娘娘,您寻什么呢?不如让奴婢帮忙找找?” “你来得正好,可还记得我之前从曲家拿回来的一本书?”曲贵妃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泄气的皱眉说道:“这人真是年纪越大脑子越不好使了,愣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放哪儿了。” 书房里的书都是曲贵妃自己去收拾,也就晾晒之类的活儿会交给宫女太监做,所以等需要找书的时候,还真只能让曲贵妃自己找。 “娘娘别这么说,您一向会将书分门别类的放好,若是一时寻不见,很可能是没放在此处。” “不会不会,定然放到这儿的,不会有错!”曲贵妃想不起来书的名字,可她就是记得自己放在书桌……对啊! “我明明放在桌子上的,怎么会没了呢?” “上次娘娘从曲家拿书过来,是中秋前后的事了,这么久的时间会不会早就收起来了?” “不可能,那上面都是一些歪七扭八的外文,我一个字都看不懂,想着之后找人为我翻译好再收入,这才放在书桌上的。”曲贵妃又将桌子上的东西翻了一遍,还是没找见。 “罢了罢了,好在那是手抄本,原本曲家还有,让小曲将军再送一本入宫吧。” 曲贵妃这人向来信奉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实在找不着就拉倒! “到底是什么书,娘娘为何今日突然想看了?” 飞红有点儿好奇,她家娘娘平日里就不是个爱看书的性子,书房里那么多书,没有几本是曲贵妃从头看到尾的。 “好像是外邦小国的佛经,太后回来后心情不好,便想着将那东西送去。”曲贵妃整理了一下衣衫,“玉阳呢?” “回娘娘,玉阳公主正与六公主在偏殿煮茶,今日六公主送来的是茉莉花茶,香得很。”飞红倒上一杯茶,端到曲贵妃手边,“玉阳公主特意叮嘱奴婢泡一壶让娘娘也尝尝。” “这孩子,什么稀罕玩意啊,非得让我都尝尝,她不会还给陛下送去了吧?” 飞红笑着点点头,“玉阳公主纯孝,无论什么好的新奇的,都会想着娘娘与陛下。” 曲贵妃听到夸赞她闺女的话,心情非常不错,自打中秋宴后,她这个女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乖巧贴心多了。 就是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的喜欢看热闹,太子的热闹她看,亲哥的热闹她也看。 想到之前偶然撞见沈玉耀趴墙上听八卦,曲贵妃哑然失笑,这次为了避免沈玉耀又来一次,她特意允许沈玉耀到殿中看着来。 不然被人瞧见公主趴墙上,那也太丢脸了,还拿纸卷起来当什么听筒。 恩?纸卷起来当听筒? 曲贵妃想起来了,她的书不会是被沈玉耀给撕了玩了吧! 怪不得她想不起来! 曲贵妃摇摇头,什么跟以前不一样,变得乖巧了,都是假象!这人骨子里的东西是变不了的,比如沈玉耀还是很皮。 既然书是被沈玉耀给撕了,那手抄本就让沈玉耀去抄好了。 等沈玉耀送走沈珉玥,回来就从曲贵妃口中听到一个奇怪的要求,让她明日出宫后,顺道去曲府抄写一本外邦的佛经回来。 沈玉耀当然是十分不解,她对佛教的东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而且外邦佛经是用外邦文字书写,那稀里拐弯的文字,比现代的英语还难学!难度堪比希腊语了。 反正只要是外国的文字,她都不太喜欢,学是可以学会,但没有任何想学的欲望。 沈玉耀只希望大庄的后人不要再跟她当年一样,非得学什么外国的“通用语”了。 让汉字当通用语! “中秋宴后,紫微宫偏殿,你撕了母妃一本书……” “母妃!不就是一本佛经嘛,没有难度,女儿抄一遍便算是为母妃祈福了!” 好了别说了,沈玉耀已经想起来了,她当时就是随便拿的,谁知道那是什么佛经啊,为什么曲贵妃要把珍贵的手抄本佛经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呢? 并不珍贵,只是此刻正好有用。 “不是为了给为娘祈福,是给你皇祖母,东西也是要送给太后的,你一定要用心抄写,知道了吗?” 沈玉耀突然想到那个像佛号的名字,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第二日和太后见了一面,寒暄两句,盯着因为失眠导致没什么胃口的老太太吃了一顿早饭后,沈玉耀终于出宫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92节 今天又是一个休沐日,要不是休沐,沈玉耀想早起去看太后都不行,哪儿有时间啊。 皇帝,真是起得比鸡还早的职业,沈玉耀有意让皇帝将早朝时间往后调一调,后来一想,那些高官上完早朝还要回自己的部门当值呢。 这就相当于是上班前的早会,不这个时间开,什么时间开?总不能占据官员当值的时间,那不是耽误他们工作嘛。 反正晚上也没什么娱乐,大家睡得早,起得早点儿也没事。 冬天是有点儿冷,但人冻一冻更精神!等她当了皇帝,可以上完早朝,差不多就下班开始休息了。 让大臣们卷去! 沈玉耀迅速调整心态,今天又是期待登上皇位做甩手掌柜的一天! “今日我还要去工部看看舅舅,其他人休沐,舅舅还要当值,我怀疑他被人欺负了。” 沈珉玥在车上等了沈玉耀一会儿了,见到沈玉耀便不高兴的吐槽发生在她舅舅身上的事情。 “玉阳你不知道,那些大臣太可恶了,见我舅舅是新来的,便抱团排挤新人,将又苦又累的活儿都派给我舅舅做,舅舅脾气太好,明明有秦国相撑腰,还老老实实的挨欺负。” “总不能一点儿小事就有赖于他人,再说你舅舅从外地入京,很多地方都找不上去,事情多了,自然熟悉的更快一些,不是吗?” 沈玉耀安慰了沈珉玥两句,她一想到自己要去曲家抄佛经,心情就一般,职场霸凌的问题都不能让她提起精神了。 大庄职场霸凌不是什么新鲜事,或者说,在这片土地上,这种现象,从古至今一直都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上多的是这种纷扰。 沈珉玥同样明白,她过去看谢舒也没什么帮助,但她就是不想让舅舅平白挨欺负。 “我这几日收了好几张请帖,等过几日我出宫赴宴,敲打两句那些官员的妻女,谢家还没有完全没落呢,有我在一起,谢家一天就不会倒!” 沈珉玥现在说话跟以前大不相同,沈玉耀记得之前她总是将谢家复兴的希望放在谢舒身上。 而现在,她明显是将此事往自己身上放了。 “就是有点儿奇怪,这次服徭役的百姓比往年要多,听说有不少是从冬州那边调来的,冬州大雪封路,人行艰难,他们竟然提前去了修筑港口之地,两边离得远,路费就要不少,至少要走一两个月,百姓是怎么过去的?” 沈玉耀不清楚,港口那边的事情她必须上点儿心,自从冬州雪灾开始后,朝廷的目光就盯住了冬州,生怕再出现像左州那样的情况,港口的事情就慢慢的成为了边缘的小事。 可这不是小事! 基建工程做好了,关系着后世几代人的兴衰,当然,冬州雪灾也不是小事,那关系着当下百万人的生死。 沈玉耀没去过冬州,周边也没有了解冬州的人,所以冬州雪灾最好是交给朝廷中有经验的大臣去处理。 但是港口她可以管!她是没去过那个港口所在的地方,但是她看到过现代化的港口是如何布局,知道怎么基建啊。 能干点儿什么干点儿什么,沈玉耀甚至还想着要不要趁着年前去一趟港口看看,往南走总比往北走强,此刻北方冰封十里,她说要去,皇帝也不会放人。 “等过几天没什么事情做,咱们去一趟港口那边,你舅舅可以跟着一起去看看,他若是将自己框死在京城,那以后大概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哪个高位的大臣在年轻的时候没有出去游学过,当官之后也曾经在外面行走过,他们必须了解这片土地上的事情,才能更好的治理这片土地。 “出去?真的吗!我还没出过京州呢!父皇会答应吗?”沈珉玥一听到可以出去走走,恨不得马上就插上翅膀飞走。 京州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困在里面十几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飞出去的一天。 “我还没同父皇说呢。” 沈玉耀的回答并没有让沈珉玥失望,相处这么长时间,沈珉玥已经清楚沈玉耀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既然说出口,那这事儿肯定有七八成的把握。 等同于是定下的。 马车很快就到了曲家附近的酒楼,合川杨氏回来不少人,直接去杨府找杨可卿显然有些不方便了。 干脆就在外面见一面,杨可卿来的稍微晚了一点儿,沈玉耀和沈珉玥先进了单独的雅间,上午的酒楼没什么人,她们就是找个地方谈谈事情,只让上了茶水和一些糕点。 杨可卿进来后,先是行礼道歉,“民女见过玉阳公主,见过六公主,没想到路上遇见些事,这才来迟了。” “免礼,不算迟,我们也才到呢。”沈珉玥让杨可卿坐下,“素雪怎么样了?”“托二位公主的福,素雪已经大好,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伤到头可不是别处,可不能粗心大意,实在不行就持我的帖子去请御医上门看看。” 沈珉玥觉得素雪受伤是申王和敬王造的孽,沈氏的问题,总得将人治的完好如初才算真的完事儿了。 “多谢六公主,等素雪好了,民女一定带着她,亲自来叩谢二位公主的再生之恩。” “这倒不用,而且你不一定能来叩谢了。”沈玉耀将她之前出的那个主意说了一下,杨可卿听着,面上渐渐浮现惊讶,最后化作满满的惊喜。 “公主,您说的是真的?当真、我当真可以回合川,不必留在京城嫁入王府了?” 杨可卿控制不住的问道,她的声音有些发紧,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 自从杨家逢此大难以来,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软弱,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要站直了,绝对不能让人看了杨家的笑话。 可她今年也不过十六岁,从未真正的直面过这个世界的风雨雪霜,世人的冷眼嘲笑,父母的颓废冷漠,兄长的重病都让她无所适从。 然后她又发现自己未来的夫婿与大嫂苟合,好像命运正在一次次的拿她开玩笑。 她无力逃出那一个个他人给她套上的囚笼,只能跪地哀鸣,勉强相信了囚笼之外,那一缕光的温暖。 她本以为一切至少要等她嫁入王府后,才能结束,没想到竟然不用嫁了! “是真的,只是委屈你,之后要隐姓埋名一段时间,还有你家里人,刘莹儿以后会老老实实的呆在申王府。” “让他们去吧,他们正相配!”杨可卿不会骂人,所以说不出太难听的话,但不骂人不代表她内心对申王和刘莹儿毫无厌恶。 她希望刘莹儿和申王,天长地久,永远在一起,别祸害别人去了! “只是,石家那边要如何?”杨可卿还记得石家的堂小姐要嫁给申王为侧妃,头顶的王妃突然从她变成刘莹儿,对方会愿意吗? “今日我也请了石家人过来,到时候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吧,你如果同意,便尽管放心的回去,可以准备回合川的东西了,还有你新的身份。” 沈玉耀肯定也要将事情告诉石家。 不管石家什么态度,杨可卿都能逃离魔爪了! 杨可卿十分感激,起身想要冲沈玉耀行大礼,被沈玉耀连忙拉住,没叫她跪下去。 “等之后你去了合川,一定要常与我联系啊。” “恩!多谢公主,公主于我乃是大恩!日后无论公主有何吩咐,可卿都会全力为公主办到!” “希望你能找到人生的目标,并且实现它。” 沈玉耀只想帮一下心中还有光的人,让她如愿。 第65章 今日上门来做客的人里,并没有石晓晓。 沈玉耀看到进来的是石采文时,有些惊讶的挑了下眉,她记得石家还是挺看重石晓晓个人的想法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此事避着石晓晓。 若是石晓晓真的不愿意,侧妃的婚事完全可以就此作废,目前还没有直接定亲,还在议亲阶段,若是哪一方不愿意,自然可以直接退掉。 可来的人是石采文,那意义就不太一样了,这说明石家是真的要将石晓晓嫁入王府,无论发生什么事,石晓晓本人意愿如何。 这里头一定是发生了一些变故。 “臣女见过玉阳公主,见过六公主。” “免礼,今日怎只有你一人出门了?你那个堂妹呢?” 沈珉玥之前和石采文一起逛过石家的后花园,自从那一次相处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比之前要好了一些,说话语气较为亲昵。 “回六公主,堂妹今日身体不适,不好出门。”石采文上前,顺着沈珉玥的力道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她身子向来这样,好一天坏一天的,若是连累两位公主生病便不好了。” “我们哪儿有那么脆弱,时辰不早,我要去工部走一趟。”沈珉玥看了眼外面的太阳,“你们今日好好玩一玩,我先走了。” 石采文没想到自己刚来,沈珉玥就先走了,她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她哪儿做的不好,让沈珉玥不高兴了。 起身送完沈珉玥,石采文便小心翼翼的向沈玉耀询问,“公主,今日臣女是不是有失礼之处?” “并无,不必担心,六公主早就已经定好了时辰,再说今日是我寻你来的,她本就是与我同路,过来坐坐。”沈玉耀非常贴心的给足了解释,打消石采文内心的不安。 石采文松口气,点点头,“那便好。” “当真是奇怪,以前你可不会想的这样多,听人说,你最近也没有去藏书阁看书,是家中有事打扰?”沈玉耀能明显感觉到石采文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石采文和杨可卿打架时的场景。 从小打到大的两个人,见面就火气十足,一言不合就动手,明明两边都能说会道,却不乐意开口讲道理,只想打架。 因为知道讲道理讲不通,干脆就看谁拳头硬算了。 虽说行为很出格,但遵从内心也不为是一件好事,况且石采文和杨可卿之间打了那么多场,从来没有结下仇,可见两人都是心胸宽阔之人,打过便算了。 那时候是少年意气,不服天地束缚,身上有股自由自在的气息。 可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小心谨慎?杨可卿变了还有迹可循,石采文为何会变? 石采文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间心头涌上太多奇怪的滋味,“最近遇到了几件叫人迷茫的事情,臣女实在是想不通,书中又无法觅得答案,故而懈怠了,还请公主恕罪。” “何罪之有?你身边没有名师指点迷津,也没有高人左右为伴,遇到问题只能自己慢慢琢磨,要是实在不明白,不如说出来与我探讨一番。” 石采文认为玉阳公主是可以信任的小伙伴,她还记得她们在客栈里谈天说地时的快活。 所以她斟酌片刻,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公主可曾突然发觉,昔日朝夕相处之人,与你想象中的,并不相同。” 她在发现石晓晓做的事后,就将之前所有发生的事情过了一番,石采薇当初做事时也没有太藏着掖着,顺藤摸瓜,她很快就连带着石采薇一起摸出来了。 得知杨栋一事竟是自己两个亲人做的,石采文满是不解。 为何要这么做? 沈玉耀明白了,恐怕是石采文发现杨家的事情了。 要怎么说呢,石采文大概是没有接触过政治斗争中的那些阴私手段。 人和人的斗争,本质上都在争权夺利,后宫如此,前朝亦然。 手段是人达到目的的路,有人喜欢给自己铺设一条光明大道,有人就喜欢走捷径偷摸挖一些窄小通路。 前者厌恶后者上不得台面,后者觉得前者是装模作样。 但不管是哪一边,目的都是一样的,想要爬得更高,得到更多。 石家总体来说,还是行驶在光明大道上的,而石采文认为石家一直在光明大道上畅行,突然发现有人走了小路,惊讶之余,还有恼怒。 “人从来不止一面,哪怕是每晚同床共枕的夫妻,都不能说自己完全知道枕边人是什么性子,不然何来同床异梦一词?”沈玉耀想了想,跟石采文说起了沈清瑾和刘莹儿的事,“申王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与杨家大嫂刘莹儿在一起,他们想必是相爱的,也极为了解对方,不然他们怎么敢搅在一处?可先前杨可卿前去捉奸,一见到人,刘莹儿直接将申王推开,直言一切都是被申王胁迫。” “可见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从来都很薄弱,更多时候是利己为上。”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93节 “申王和刘莹儿之间……”石采文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两个烂人也算得上有信任? 石采文突然意识到什么,惊讶道:“他们的事被杨可卿知道了!” “你不清楚?”沈玉耀记得石采文是一直盯着杨家的。 石采文摇摇头,她最近光顾着查之前的事情了,还真是疏忽了杨家这边,“那杨可卿怎么办?她难道日后还要与申王成亲?” “你不同意啊。” “当然不同意!杨可卿她怎么能受此屈辱!”石采文一拍桌子站起来,举着拳头都想去揍沈清瑾一顿。 脾气上来的她,对上沈玉耀似笑非笑的眼神,脾气跟气球被针扎了个洞似的,很快泄光了。 红着脸坐回去,石采文不好意思的说:“我太不稳重,叫公主见笑了。” “为朋友出头,乃是人之常情,本来今日若是石晓晓过来,我也是要同她说的,既然你来了,叫你知道也一样。” 沈玉耀将替嫁的事情说了一遍,石采文越听眼睛越亮,最后甚至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就该如此!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倒是比杨可卿还要高兴些。” 沈玉耀觉得有点儿奇怪,石采文和杨可卿不对付,这是京城都出了名的,可现在杨可卿家道中落,最关心她的不是昔日故交好友,反倒是石采文这个对手。 从一开始,石采文就表现出对杨可卿的维护,杨可卿落难,她不落井下石已是人品极好,结果石采文在各种场合,甚至还处处维护杨可卿。 用人品好都不能形容石采文的举动了。 “杨可卿确实不好,她墨守成规,因为贵女出身,不屑与出身低的人相交,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但除此之外,她没做过什么坏事。甚至因为她,杨家的其他小姐在外都会被人高看一眼,没人敢欺负杨家的姑娘。” 杨家是豪门大族,越是强大的家族,分出去的枝叶就越多,杨家之前主家只有杨可卿一个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其余杨氏姑娘都是旁系所出。 旁系的女儿,在京城里行走,有时会有不少人背后议论,或者是欺负她们。 因为觉得她们都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的存在。 石采文对石晓晓好,就是因为看了太多被欺负的连头都不敢抬的旁系姑娘。 杨可卿会护着杨家其他姑娘,而且杨可卿从来不会主动去欺负人,除了她。 石采文其实觉得杨可卿是个好人,关键杨可卿的文学水平也很高,贵女中少有年纪轻轻就饱读诗书的人,杨可卿就是一个。 杨家和石家互相之间关系若不是那么剑拔弩张,她和杨可卿可能会成为较为要好的姐妹,而不是见面就打的冤家。 沈玉耀大概明白了,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呢,石采文和杨可卿之间亦敌亦友。 “若是替嫁一事可成,那杨可卿日后就会隐姓埋名去合川生活,短时间内不可能回京城了,过几日她应该就会离开,你若是想去送送她,可以私下与她见面说两句。” “她会回来的,就不用送了。” 石采文的回答出乎沈玉耀的意料,沈玉耀歪了下头,问:“何以见得?” “京城乃是全天下最热闹繁华所在,她不会愿意去那种乡下偏僻之地过一生,我等她回来。” 石采文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预感,反正她就是觉得杨可卿会回来,并且她不会等太久。 看石采文那自信的模样,沈玉耀几乎以为自己什么时候跟石采文说过她的打算了。 不过沈玉耀很确定自己没有说过。 那就是石采文无意识中和她想法同频了。 杨可卿确实不应该在外面无名无姓的过一辈子,她的一生,不该被刘莹儿与沈清瑾给毁了。 沈玉耀又问石采文,石家和申王的婚约还作不作数,如果石家不愿意,婚约可以随时取消。 结果石采文直接回答她,说石晓晓愿意嫁入申王府。 “确定吗?这次的婚事几番周折,母妃已经很不满了,若临近成亲还出岔子,母妃很可能会不同意退婚。” 沈玉耀的意思是现在退亲还不算丢脸,等到要成亲再退婚,那皇室就丢不起这个脸了,届时石晓晓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公主尽管放心,晓晓她不会介意此事。” 石采文现在很明白石晓晓了,如果是之前,她可能还会因为此事为石晓晓鸣不平,让石晓晓不要去嫁申王。 但是现在,她很清楚,石晓晓想要的是地位权力,而这些只有沈清瑾能够给她,更不要说同意此事,熬上几年,石晓晓就能成为真正的申王妃。 她绝对会同意。 “仔细再考虑一下吧,一直到时间定下前,你们都有后悔的机会。” 那也没有几天了。 石采文点点头,“多谢公主费心。” “唉,谁让我摊上这样不靠谱的哥哥呢,不费点儿心不行。下午我还要去一趟曲家,抄录一份西域来的经书,全都是不认识的外文,真是头疼。” 沈玉耀吐槽了一下抄书的事情,她很少会对什么东西发憷,但是抄书还是抄外文的书,属实是让她不会了。 “外文经书?是哪一国的外文书?” 石采文倒是有点儿兴趣,还多问了一句,然而沈玉耀并不知道,只能摇头。 谁料这让石采文更上心了,直接发出一起去曲家帮忙抄书的请求。 有免费劳动力可用,沈玉耀要是拒绝,那岂不是太不知好歹? “那你堂妹的事情……” “时间还早,若公主不介意的话,臣女此刻就回家与堂妹说一说,让她好生考虑一下,很快就回来!” 沈玉耀点点头,表示石采文去留随意。 等石采文离开,屋里就只剩下沈玉耀一个人了,她与于三定好晚上回宫前见一面,既然此刻有空,就提前到现在好了。 请小二跑腿一趟,将几道好吃的素菜送到于三居住的府上,很快于三就从外面赶来。 “见过玉阳公主。” 于三即使是被沈玉耀临时叫来,也依旧是一副很淡定的模样,好像不管沈玉耀问她什么问题,她都能告诉沈玉耀答案。 说白了就是有一股大佬的气质在身上,沈玉耀上下打量一番于三,满意的点点头,“教习最近越来越有头领的风范了。” 于三不苟言笑,但眼底多少带了三分放松后的笑意,“公主说笑了,一切都是于三应该为公主做的,公主,今日有个好消息传来,陶李吐出一个人来,似乎和三年前的事情有关。” “查了这么久,可算是有点儿消息了,坐下细说。” 沈玉耀说查的久,实际上没多少时间,现在她手底下的人已经被于三训练的差不多了,当然没有皇帝手中那批从小培养的暗卫强,但也比之前太子放养的私兵强多了。 “陶李提到的人,名为普深,似乎是个在外行走的僧侣,三年前偶尔路过京城时,曾吃了敬王一顿斋饭,留下了一句预言。” 神神叨叨的,沈玉耀对这种一看就别有用心的僧侣道士很是厌恶。 不过普深……这个名字和普乐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那个普深是哪儿来的和尚,多大年纪,还能找的到吗?” 沈玉耀直觉这件事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个和尚看上去刚到及冠之年,言说自己来自西域,乃是入中原来游历的,那句预言只传入敬王和申王两人耳中,后来二人想要再去寻找此人,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没有音讯了。” 一个居无定所的游历僧侣,想要再找到是难上加难,更不要说这个名字还不一定是真名。 “预言内容是什么?”沈玉耀有些好奇,一般这种故事里,预言一定会和皇位有关! 而且敬王和申王在此之前都老老实实的当王爷,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个开始疯狂敛财,一个开始布局对付太子。 似乎从那个时候,名为野心的种子才突然发芽。 “天无二日,彼王代之。” 果然和沈玉耀想的差不多,一个有关王的预言。 三年前,申王刚刚封王,彼王的意思是那个王爷,申王听到,或许会觉得就是自己这个王爷。 而那僧人吃了一顿敬王的斋饭才说出预言,敬王眼中,这个僧人一定是在说自己。 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阳谋,赌的是这两个人究竟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结果是那人赌赢了,八个字就让他们走上了另一条路。 沈玉耀只觉得无语,人真的是一种很容易被自我欺骗的生物,如果不是他们的野心,他们也不会被这么简单的话操控未来。 “干得不错,能查出一个僧侣不容易,慢慢再寻,不要叫这条线断在此处。”沈玉耀表示非常赞赏于三的工作效率,并且布置了一下接下来的分段性任务目标,“三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咱们要敢在他成亲前送上一份大礼,让三哥喜笑颜开,做个高兴的新郎官。” 沈玉耀每次笑的眉眼弯弯的时候,都是有人要倒霉的时候,于三明白了。 “公主,明日那预言便会传遍大街小巷。” “你永远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沈玉耀满意了,于三简直太贴心了。 “公主谬赞了。”于三也是冲着那个方向努力的,她的一生是因为沈玉耀才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沈玉耀救了她的命,她自然要成为沈玉耀最信任的下属。 沈玉耀推开身边的窗户,向下看,可以看见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们走来走去,卖包子的小贩在吆喝着,热气向上,带来了一片热闹。 沈玉耀琉璃般清澈剔透的眼底,倒映着众生百相。 “他们都觉得,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可我却认为,正义既然已经缺席,就应该加倍补偿回来,几百条人命,不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埋葬。” 申王是敬王的帮凶,他没有完全走入淤泥中,难道就可以独善其身吗? 沈玉耀不允许真相被所有人遗忘,被他们掩埋。 于三嘴拙,说不出什么溜须拍马的话来,她只能对此事更加上心,保证沈玉耀所想能够尽快实现。 于三没有别的事,就先离开去办事情了,石采文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一起吃午饭,午饭过后沈玉耀带着她去曲府。 一整个下午,都在曲府抄经书! 抄的沈玉耀闭上眼睛都是那些弯弯绕绕的字了,她根本就不是在抄写,而是在照着葫芦画瓢,抄完一本,外文水平没有提升多少,画画水平倒是提升了。 唯一有些让人惊奇的点,是石采文竟然认识那些外文。 据她所说,这本经书是西域一个名为萨洛特的小国家的文字,萨洛特地方很小,也就只有京州一半大小,但是全国有千余座寺庙。 甚至他们的国王想要继任,都要先去寺庙中拜佛,得到佛祖的恩典。 沈玉耀听完就觉得有点儿眼熟,这不纯粹的宗教国家吗? 宗教国家是什么模样,地球上有很多例子,而那些国家最为明显的特点,就是即便进入现代化,依旧保有许多陋习,权力并非握在国家手中,而是握在虚无缥缈的神的手里。 沈玉耀因此记住了一个叫萨洛特的地方,她从曲川的口中得知,之前曲川攻占的西北小国一共三个,统称阿依邱,与萨洛特不是一个地方。 大庄建国时间比较短,还在沿用前朝对外国的称呼,而阿依邱之前叫阿依邱,等曲川去攻的时候,真正的阿依邱都一分为三个小国家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94节 阿依邱在西北的语言里,是沙漠明珠的意思,萨洛特则是天赐神国的意思。 沈玉耀简单粗暴的给他们分别取名为明珠国和佛国。 等回去,沈玉耀将抄写好的经书给曲贵妃的时候,说了一嘴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可以找谁去翻译。 “萨洛特这个国家,好像听说过,前朝来我国建立佛教的僧侣大多数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曲贵妃还真知道这件事,这就是贵族教育的优越性。 大多数平民一辈子都没出过家门,再偏僻一点儿的地方,或许连前朝亡了,本朝为庄都不清楚。 曲贵妃上下翻看了一下新的手抄本,“两个人的笔迹,小将军帮你抄的?” 东西是要送到皇太后面前,肯定要让太后叫得上名的人来写,否则看不出诚意。 这份礼物并不珍贵,送给太后,要的就是一份诚意。 “不是,是石家二小姐,今日女儿去同石家说清三哥的婚事,石二小姐正好懂得几国文字,就帮着女儿去抄了一份。” “唉,石家是个好的,可惜你兄长没那份福气。” 曲贵妃说起这事儿还觉得心里堵得慌,她生下来的儿子怎会如此不着调,非要跟一个有夫之妇在一起,真是气得她食不下噎。 儿女都是债,曲贵妃深觉此话说的太对了,她以为自己的债只有沈玉耀一份,没想到还有份更大的在沈清瑾身上。 “三哥确实是过分了些,母妃,您说皇位的继承者人选里,还有三哥吗?” 沈玉耀从来没有和曲贵妃直接说过皇位的事情,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 这句话不光是在问沈清瑾还能不能继承皇位,同时也在问曲贵妃的态度,曲贵妃到底愿不愿意让沈玉耀也去争那个皇位。 如果是以前的曲贵妃,多半会躲避这个问题,直接说她不知道,或是告诉沈玉耀,她不会插手此事。 但是今天,她迟疑片刻摇了摇头,给了沈玉耀一个正面的答复,“你父皇不会允许下一个皇帝,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但是你想要成为下一个皇帝,困难太多,母妃说实话,从一开始母妃就不看好你的选择。” 或许是因为沈清瑾已经完全没有了可能,曲贵妃便和沈玉耀直说了她的想法,她现在再开口,不会让沈玉耀误认为她向着沈清瑾了。 沈玉耀对曲贵妃的看法没有任何意外,“朝野内外,不看好女儿的人有很多,但他们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如何看。” 如果皇帝愿意让她成为太女,天下人不想谋反,就只能服从这个命令。 而她也已经展露出部分能力,西北互市与港口的巨大利润出现后,她的政绩会更上一层楼。 “所以你想做什么?当太女?” 曲贵妃不愧是沈玉耀的亲妈,沈玉耀没有说出口的想法,她直接点了出来。 “不可以吗?文治武功女儿或许不是最突出的那个,但女儿是最适合的人,父皇的孩子中,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女儿。” 沈玉耀对此有足够的自信,就看太子和申王这两个较为出彩的人是什么模样,就知道皇帝养不出好孩子。 大庄开国至今不过三十载,这个时候选继承人必须要选个好的,否则大庄可能比前朝还短寿。 曲贵妃看沈玉耀那自信的模样,就想找个让人来压一压闺女的锐气,可是她想了一圈,还真没想出来哪个能比沈玉耀强的。 公主里面,沈玉耀是唯一一个上朝的,皇子里面呢?能和沈玉耀争位子的都上朝了,可上朝的这些皇嗣里,唯一一个闯出点儿名堂的就沈玉耀一人。 “你现在太小,大部分皇子年纪也不大,你父皇身体好得很,再等个十年八年也没问题。” 曲贵妃不是完全反对沈玉耀,她只是希望沈玉耀能多思考一下,“皇位可不是小事,当皇帝更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决定的事情,你现在觉得皇嗣中你无人能敌,焉知日后没有敌人?面对你的手足,一旦他们成为你的敌人,你要如何做?全都杀了吗?” 沈玉耀要是敢都杀了,宗族和皇室绝对饶不了她。 这会儿不是刚开国时了,皇帝手里的权力没有先帝的权力大,而且皇帝的兄弟,那都是先帝找借口动的手,先帝背了杀子的骂名。 轮到沈玉耀,谁帮她动手?皇帝为了名声甚至能容忍敬王有二心,他能帮沈玉耀下手才怪呢! “玉阳,每一个皇室成员都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你如果不能压下他们,日后势必要因此受苦遭罪。可你是公主,你的身份就注定了没有一个皇室的男子,会站在你这边,帮你做事。” 曲贵妃看的明明白白,她太清楚了。 曾经她也想过上战场,做一个女将军,而不是留在家中入宫为妃,可没有一个曲家的男子同意,他们用要保护她为理由,让她安安心心的在京城“享福”。 她保护家人的权力,因为她是个女子,而被剥夺,在那些人口中,她还是在享福! 她在后宫这些年,争权夺利,夺取皇帝的喜爱,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族的需要,如果皇帝对她感情不深,又怎么能相信曲家没有二心? 甚至为了让皇帝不过分忌惮曲川,她到现在也未曾松口继任皇后之位。 这些付出,通通是逼不得已下的最优选。 曲家不会否认她的付出,但只允许她在一个领域付出,不许逾越半步。 曲贵妃觉得痛苦,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曾经反抗过,所以知道那种压力有多么巨大,她不想让她的女儿重蹈覆辙。 “可是母妃,若是不去努力一下,怎么知道真的做不到?父皇想要一个好名声,就不能留给后人一个不合格的继承人。女儿上朝这些日子,不是没有人说三道四,可他们至今不也习惯了吗?规矩从来不是古而有之,规矩是人立的,只要我立下新的规矩,自然会有一条新的路等我。” 沈玉耀不惧怕敌人太多。 她只怕自己服软,屈服于这个完全不符合她设想的世界。 她会谨记自己的来处,知道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她绝不会是随波逐流的那一个,她会是掀起时代巨浪的风。 沈玉耀的心很坚定,曲贵妃看她那坚持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母妃太懦弱,不能帮你什么,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曲贵妃最后还是松了口。 她的手放在经书上,轻轻划过,本来她将经书送给太后,不过是想要让太后心情好一些,别成天憋着不见人,让外人揣度皇帝不孝。 这个目的纯粹是为了哄皇帝,皇帝知道她为他做的事,会记在心里,放在心上,能加深一下感情。 可现在,曲贵妃想她或许可以做更多。 “你知道你皇祖母曾经有一个儿子吗?” 曲贵妃嘴上说帮不了沈玉耀什么,实际上马上开始为沈玉耀筹划,并且跟沈玉耀商量起此事。 沈玉耀当然知道,她还让人去查呢。 不过表面上她故作无知的摇摇头,“从未听说过,是父皇的兄弟吗?那不是全都去世了。” “算是兄弟,但是同母异父,乃是你皇祖母与先头那个男人生下的独子,本来要被郑家杀了斩草除根的,后来你皇祖母亲自将那孩子送入佛寺,剃发出家,斩断尘缘,我记得他的佛号是叫普乐?” 时间有些久远,曲贵妃都忘了,说起来有些不太确定。 “还有这么一遭,不过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孩子都快五十岁了吧。”沈玉耀伸出五根手指。 “差不多,他是你皇祖母的一块心病,也是你父皇的心病,你皇祖母一直觉得亏欠那个孩子,因此怨恨郑家和先帝,待你父皇降生后,就一直不苟言笑,独来独往。这些年来,也就你还算入你皇祖母的眼,估计是因为你和她大儿子很像。” 都是出生后被迫离开了生母,只是沈玉耀更幸运一些,最后还能回到生母的身边。 沈玉耀这才明白了为什么皇太后对她会是例外。 “这么多年过去,难道皇祖母还想与孩子相认?” 在得知皇太后一次次念叨普乐的时候,沈玉耀就在想,她是不是想她大儿子了。 “不光她想见一见她的大儿子,你父皇也很想见见他,从小没有娘疼爱的孩子,不懂得如何与孩子相处。你父皇将幼年所欠缺的东西,加倍补偿到自己孩子身上,可孩子不能惯着,你瞧瞧太子、你三哥,这两个被你父皇疼宠长大的孩子都变成什么样了。” 曲贵妃说完,非常欣慰的摸了摸沈玉耀的头,“不过人最后变成什么样,和父亲的关系也不大,同样是娇宠长大,我的玉阳就很好。” 以前曲贵妃不会直接说这种话,可见沈清瑾真把她气够呛,将沈清瑾长歪的所有原因都归结于皇帝了。 沈玉耀想想原主的行事风格,对曲贵妃的话不置可否。 “母妃,话题偏了。” “哦对,说远了。反正现在太后和陛下都很想见见普乐,你若是能帮他们找到普乐,圆他们的愿望,或许他们就会圆一圆你的愿望,至少太后会站在你这边。” 如果不知道普深和预言的事情,沈玉耀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将人找出来后认亲。 反正普乐又不可能影响沈氏的江山,皇太后也不可能愚蠢的去扶持和先帝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上位。 皇帝又不是吃素的。 但是现在沈玉耀查到了一点儿不一样的,她觉得那个普深若是和普乐有关系,普乐对大庄的态度就不一定是友好。 好吧,应该说一定是敌对的。 掺和进皇权的纷争后,又果断抽身离开,怎么看都不像是爱慕荣华,既然不是想要世俗的好处,那必然就有其他目的。 让两个王爷起异心,势必会引起争乱不休,一旦内室操戈,沈氏的江山就不一定能那么安稳了。 “好,女儿会尽力去找一找普乐何在。” “你皇祖母之前嫁的那户人家姓江,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江。不过现在京城的江家算是当初那个江家的分支,没想到才不过四五十年,分支就代替嫡系起来了。” 大族的兴衰,就是那么无法预测,当初江家被郑家和先帝疯狂针对,若不是弃了主家,现在朝堂上可能都没有江家存在了。 “那江家祖上是何地?”沈玉耀对江家,最熟悉的就是大江夫人和小江夫人,还有大理寺卿江朱韬。 其余不太清楚。 “左州,随兴县。”曲贵妃说了个地方。 沈玉耀觉得有些耳熟,这个地方不就是左州那个殉职的县令所在之地吗? “随兴县县令于靖,乃是江朱韬的弟子。他当年可是榜眼,吏部尚书是郑家一派,动了些手脚,将他外放到底下做县官了,本来去年期满,做的好就可以调回京城的。” 时也命也,于靖最后死在了恩师家乡的大水之中,再也不可能回京了。 第66章 曲贵妃这样说,沈玉耀无法控制的想到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比如于靖真的是死于殉职,而非他人之手吗?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跑偏了一瞬,随后沈玉耀便回归了正常思维,反正不管真相是什么,历史书上记载于靖是随兴县的县令,死于救灾,这就是最后世人得知的真相。 其余都不过是野史传闻,信不得真。 “这就难办了,随兴县被大水冲刷的一干二净,想要查到四五十年前的线索,太难了。” 那时天下大乱,先帝还未曾创建庄国,天下各方纷争不断,随兴县虽有大族江氏坐镇,依旧免不了被战火侵染。 可能那个时候活着的人,都寻不见几个了,谈何去搜寻几十年前的过往。 “大理寺卿江朱韬的父亲还在随兴族地内生活,他一定知道什么。” 江朱韬之父与皇太后前一个夫婿乃是堂兄弟,当年江家被郑家打压的厉害,突逢大难,江氏不可能没有人去查明真相,就糊里糊涂的挨人家的打。 沈玉耀点点头,她明白了,只是江朱韬的父亲也曾是一地名士,纵然此刻在家中种地,身份也不是真正的乡野村夫,想要见他一面,打探消息,于三去显然是不合适的。 沈玉耀此刻不禁想起了之前她和沈珉玥说过的事情,她想要去港口附近看看。 于是她抬眼看了看曲贵妃,试探的问道:“母妃,过年之前,宫中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了吧?”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95节 “不一定。”曲贵妃一看沈玉耀抬眼笑的模样,就知道这是有求于她,而且事情还不会很小,“你要干什么?” “哎呀,母妃怎么像对敌人一样警惕女儿呢?女儿难道什么时候,做过让母妃伤心难过的事?” 沈玉耀起身坐到曲贵妃身边,还往她身上挤了挤,被女儿这样靠近,曲贵妃面上没说,心里还是挺受用这种黏黏糊糊的状态的。 她伸手将沈玉耀抱在怀里,装作思考一样的沉思起来。 “母妃怎么还要想呀?难道女儿真的什么时候,做了让母妃不高兴的忤逆之举了!” 沈玉耀娇憨的模样真的很讨长辈欢心,曲贵妃见她如此心都软了,不忍心再逗沈玉耀,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若不是母妃怕你受伤难过,你肯定早有建树了。” 即便她现在依旧心疼女儿,也无法阻止女儿去走她选择的路。 曲贵妃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沈玉耀的头,“说吧,是想要什么东西了,还是想做什么事情了?” 沈玉耀勉强维持住头型,撒娇似的说:“女儿想要出去走走,长这么大,女儿还没有出过京州呢。” 曲贵妃可以同意沈玉耀任何要求,但唯独这一点,她直接摇头,“不行!” “为何?我可以让表兄带着我一同出行,再带足侍卫,实在不行,就带着禁军,让姨兄领队!” 沈玉耀没想到曲贵妃会拒绝的如此果断。 在沈玉耀看来,她之前都出过京城了,那京城之外和京州之外,有什么区别呢? “外面有什么好的?你出去之后,若是遇到了危险,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叫母妃怎么办?” 曲贵妃就是不同意,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远门了,她还记得从前在外逃亡的日子,那时候饿殍遍地,尸骨露于荒野,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如果女儿成为荒野尸骨中的一具,曲贵妃完全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沈玉耀看到了曲贵妃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苍白的脸,明白了曲贵妃的恐惧。 经历过战乱的人,会留下一部分阴影,听到类似的响动,看到类似的画面,都会让人重新回到那个动乱的环境中。 沈玉耀放柔了声音,用更加小心的态度同曲贵妃说话,“母妃,现在大庄外面已经很安全了,战乱早就已经平息,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很,女儿莫说是带着一群侍卫出行,便是一人出行,那也不会遇到危险的。” “不行就是不行!即便母妃同意,你父皇也不会同意的。你想要查什么,尽管派人去查,想要看什么,尽管派人去看,但你自己绝对不可以出去。”曲贵妃在这件事上非常的固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既然想要做成大事,就不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曲贵妃的话和之前下属们劝沈玉耀的话几乎一样,都觉得沈玉耀太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 是,沈玉耀有天生巨力,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可她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会有疲累的时候。 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能跟成千上百的人的力量相抗衡? 即使英勇如项羽,不照样也会死在围剿之中,真正的强者不光要有力量,还要有脑子,懂谋划。 沈玉耀赞同这些话,同时她也会想,真正的强者还应该有什么特质? 胆小怯懦绝对不在其中。 “母妃,如果您是说担心女儿,那女儿会耐心的劝导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危,可若是您想要让女儿退缩于困难之前,那女儿必须往前走这一步,来向您证明,些许的困难并不会将您的女儿打倒。如果我连这个都怕,那我还怎么继续向前?” 沈玉耀现在必须要出去了,不为别的,她就是想要让曲贵妃明白,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难事,只有惧怕困难的人。 那些人里,绝对不包括她。 曲贵妃沉默,没有搭话,沉默的最后是她对这个问题的回避,她拿着经文去找皇太后了。 她以为自己短暂的回避,可以让沈玉耀冷静下来思考一下,知难而退,却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沈玉耀就去找皇帝了。 到底能不能出宫,还要看皇帝的意思。 皇帝对此态度还是挺不错的,甚至亲自询问沈玉耀想要带谁一起去。 “父皇同意让女儿出去?”沈玉耀以为皇帝会和曲贵妃一样,阻拦她。 毕竟皇帝以前还曾经以京城不安全为借口,让所有公主和皇子都老实点儿别乱跑。 “自然同意,你也就这些年还能到处走一走,等之后就难了。” 人越大,事情越多,再想要出去走走,需要考虑的事情就越多。 皇帝希望沈玉耀能出去扩展一下眼界,对于其他公主,他当然没有这样的要求,但是沈玉耀是不同的。 “可是,母妃她不愿意让女儿出去。” “别听你母妃的,她啊胆子小的很,你放心走,你母妃那边交给父皇应对。” 皇帝将沈玉耀叫到跟前,伸手摸了摸沈玉耀的头,“朕的玉阳真的是长大了。” 长大了能别老摸摸头了吗?沈玉耀怀疑自己的头顶迟早被贵妃和皇帝给摸秃。 “明年玉阳就要及笄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及笄对于女子来说是一件大事,倒是不急着办及笄之礼,但生辰的礼物可以要的大一些。 皇帝有意让沈玉耀开口要更大的礼,沈玉耀看着他那隐含期待的眼神,故作懵懂的摇摇头,“父皇赐给玉阳什么礼物都可以,玉阳不挑的!” “什么都行?”皇帝哈哈一笑,目光在自己的桌子上转了一圈,最后指向笔架上的朱笔,“那不如,朕将此笔送与你。” 朱笔用来批改奏折,只有皇帝能用,皇帝这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沈玉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女儿不要朱笔,若是能选,女儿想要父皇与母妃,长命百岁。” 对沈玉耀来说,此刻跟皇帝要太女之位,不算什么上佳的选择。 毕竟皇帝已经有了这颗心,不用她开口,皇帝自然会给她送上。 心中所想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这个时候人需要更加的谨慎小心,确保最后一步绝对不会出错。 皇帝此刻是真的感动,甚至他眼底都泛出了泪光来。 耐心抚育长大的太子,宠爱的三皇子,一个接一个的让他失望,皇帝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父亲,他没有教会孩子做人的道理。 他的两个孩子,自大狂傲,自私自利,让他失望至极。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女儿,皇帝又觉得他的慈父之心并没有白白付出,有一个孩子是真心孝顺他的,不会让他失望。 “好好好,玉阳所有愿望都会实现的,不过父皇还是想给你一份新的礼物,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你要是想出行,不如等春日之后,天气回暖吧。” “父皇,女儿不去别的地方,就在京州周遭转一转,去看看港口,保证在生辰之前回来,好不好?” 沈玉耀算了下时间,发现确实是有些急,不如先去港口转转。 等春暖之时再去左州。 “行。” 皇帝被沈玉耀哄得心花怒放,高兴的不得了,现在沈玉耀说什么,他估计都能应下来。 看着这样的皇帝,沈玉耀才明白为什么太子和申王都比较恋爱脑,说白了就是有点儿好骗。 真的是一脉相承的感情为主,皇帝比太子申王都强一些,他是个还算合格的帝皇,知道何为不可逾越的的红线。 沈玉耀从紫微宫回永康殿的时候,就一个想法,那就是皇帝真的能说服曲贵妃? 曲贵妃可不是什么能轻易被说服的角色。 不过那些都不是沈玉耀要去管的了,她要赶紧收拾一下行礼,准备出京! 十一月初三就是沈玉耀的生辰,而今天已经是十月十六了,满打满算不足二十天,这路上都要走个三五天,真正能到当地看看的时间少之又少。 “同六公主说一声,我马上就要出宫离京,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沈玉耀很期待接下来的行程,沈珉玥那边很快也给了她回复,说马上就会过来。 淑妃显然也不同意沈珉玥出来,所以沈玉耀到宫门前的时候,沈珉玥只有一个人过来了,还偷偷摸摸的,上了马车后更是催促白元快些驾马离开。 “我还要去曲府,等表兄集结人马护送出京,淑妃娘娘若是派人追上来,可没办法躲过去。” 沈玉耀看着不住掀起车帘往后看的沈珉玥,嘿嘿一笑,戳穿对方以为能逃掉的想法。 “啊?没事没事,母妃向来恪守宫规,不会随意派人出宫来寻我的!玉阳,你一会儿催曲将军快些啊。” 嘴上说淑妃的人没那么快追上来,实际上已经开始焦急的直冒冷汗,甚至还没见到曲川人呢,就已经隔空催促了。 “哈哈哈,淑妃娘娘就算追上你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将你拉回皇宫去?” “她不能,她什么都不会管我,只会告诉我出去就别回来了。”沈珉玥眯着眼睛看向沈玉耀,见沈玉耀一脸幸灾乐祸,歪了歪头问道:“怎么回事,难道曲贵妃就能轻易放你出宫?” “我得了父皇令呀,父皇说他帮我搞定母妃。”沈玉耀咧嘴一笑,笑容十分灿烂。 沈珉玥嫉妒了,唉,任何人真是不能比啊! 父皇就不可能为她做到去跟淑妃解释,虽然淑妃也不会听,她和皇帝的感情远没有曲贵妃与皇帝感情深厚,甚至淑妃很厌恶皇帝。 好在接下来一路,沈珉玥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直到大部队集结一起出城走了,淑妃的人都没有上前来阻拦。第一次被淑妃放养的沈珉玥一直到走在官道上,离京城好远距离了,还在惴惴不安。 引来沈玉耀一阵调侃,恼羞成怒的与沈玉耀闹成一团。 两位公主高高兴兴出宫玩去了,宫里鸡飞狗跳了一阵子,很快恢复了平静,淑妃是没办法管孩子,曲贵妃同样是没办法。 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不在京城。 沈玉耀不在京城,京城却一直流传着她的传说,主要是她主张督办西北互市的消息传开了,并且在沈玉耀离开后,京城突然开了两家琉璃铺子,一家在城西一家在城东,因为城东多住达官显贵,里面的琉璃摆件那是流光溢彩,价格同样很美丽。 而另一家在平民百姓居多的城西,这一家的琉璃制品就比较普通了,而价格也非常普通,是任何一个人进去,看见价格都会惊叹我是不是走错地方的价位。 开天辟地第一回 ,自打中原出现琉璃开始,琉璃制品就没卖的如此便宜过! 经人询问,城西铺子的掌柜,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说,她卖的不是琉璃,只是看上去像琉璃的制品,名为玻璃,比较便宜,样式也普通,是百姓们用的。 城东铺子的掌柜卖的则是真正的琉璃制品,和那种没有任何颜色,像是水晶一样的玻璃不同。 懂行的人拿了两家的东西放一起一看,就知道这都是借口,而不懂行的人,自然就听了这玻璃琉璃之说。 懂行又知道内情,明白两家店身后主子是谁的人,则默默观望,一言不发,同时吩咐家中奴仆,日后若是需要在外购买琉璃,就去那一家店。 权当是陪小公主玩了,平常想要给公主送钱,找路子都找不到。 不过东西买到手后,买家都挺满意的,琉璃摆件珍贵又漂亮,放在那里赏心悦目,关键是价格确实不贵,属于物美价廉。 高门大户有钱,但不喜欢当冤大头,在心里算了算,发现买的比自家做的还要省钱后,他们更高兴了。 于是在沈玉耀离开京城之后,京城到处都是琉璃铺子的传闻,满朝文武私底下都在议论今天有没有买公主家的琉璃。 皇帝甚至也从铺子里买了个琉璃回去,和沈玉耀之前送给他的摆在一处,算是直接给沈玉耀带货,这一下琉璃铺子生意更火爆了。 加上送去西北的琉璃也开始大肆售卖,赚回来不少钱,朝野上下可不一直念叨沈玉耀的名字嘛。 在欢天喜地的氛围中,京城突降第一场大雪,这一场大雪并没有浇灭人们的热情。 一些官员已经开始为沈玉耀生辰的贺礼做准备了。 与此同时,杨家一顶小轿从后门出去,一路抬到了申王府后院,杨家大门敞开,杨成业一家坐上马车,冬日里开始归家之路。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96节 年底前回族地,叩拜祖宗。 杨可卿坐在马车上,她撩起车帘,透过缝隙看着背后越来越小的城门。 母亲刘氏一直在旁边哭,杨成业和杨栋在另一辆车上。 “真是造孽,都怪母亲不好,竟引狼入室,害得你丢了这样一份大好姻缘!真是没想到,她看着柔弱可怜,竟暗藏贼心,当真是该死!” 刘夫人絮絮叨叨的骂着刘莹儿,此刻无比痛恨当初将刘莹儿接入府中的自己,她还想着刘莹儿能为杨栋诞下后代,谁知最后刘莹儿竟抢走了她女儿的荣华富贵。 现在就算刘莹儿怀了骨肉,她都不敢确定那一定是杨家的孩子! 刘夫人越想越气,气的眼泪直流。 杨可卿叹口气,转过身从怀里掏出手帕,伸手为母亲擦去脸上的泪痕,轻声细语的解释:“母亲,女儿本就不想嫁入王府,如今王爷高兴,刘莹儿开心,我同样得偿所愿,不是很好吗?我们一家人一同回合川,日后可以相互扶持,等兄长病好了,我们可以开一家书铺,兄长与父亲都写了一手好字呢。” “你这傻孩子,没有功名,何来利禄?你父兄二人均是戴罪之身,莫说是书铺,就算是去做给人写信的生意,别人都得嫌弃你父兄写出来的字脏!本来你若是成了王妃,你父兄还有翻身一日,现在你被人夺了位子,还让人替了你的身份,你可想过未来如何?” 刘夫人说的杨可卿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浅,偏偏她还不停,最后又骂了一声,“你平日里看着精明,怎么现在如此蠢笨,你知不知道,只要申王妃一日活着,你一日就不能嫁人啊!” “嫁人有什么好的,我不嫁人,可以更好的孝顺母亲。母亲不是想要荣华富贵吗?且等女儿三年,三年之后,女儿会让母亲风风光光的回京城来。” 刘夫人根本不相信杨可卿的话,她转过身继续抹泪,悲哀自己从一朝尚书夫人,沦为村妇的命运。 还有她女儿那再也不可能有希望的将来。 杨可卿见此,干脆一个字都不说了,反正等上三年,一切自会见分晓。 马车越走越远,城外送别亭内,有人目送马车远去。 “小姐,今日风寒,咱们回去吧。” 石采文的小丫鬟梨雪上前,为石采文披上披风,担心的问道。 昨日下了雪,今天化雪本就冷得很,怎么还跑到这四面透风的亭子里等着,若是冻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再过几日便是公主生辰,玉阳公主特意给小姐送了帖子,小姐可千万要注重身体,若是病了,岂不遗憾?” 梨雪这段话让石采文回过神来,她点点头,“是该回去了。” 她离开的时候,将从府上拿出来的盒子交给护卫,让护卫骑马送到杨可卿手中,那盒子里放了一袋子蜜饯,还有一封信。 信上写明了发生在杨家身上的事情的前因后果,杨家没落后,杨可卿手上面临着无人可用的窘境,平日里家中奴仆都紧缺,更不要说在外打听消息的人。 石采文将她查清楚的消息都送给了杨可卿。 石家看似得偿所愿,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在皇权之下勉强自保,柳暗花牵扯了皇室秘闻,杨家的兴衰关系着皇帝和太子之间的争斗。 这场斗争中,没有人是赢家。 杨可卿拿到石采文给的东西时是什么心情,无人知晓,只是在京城繁花锦簇下看不见的真情,竟在曾经的敌人身上看见,未免讽刺了些。 十一月初一,沈玉耀和沈珉玥回宫了。 这一趟走的两人是心神俱疲,因为赶着十一月初三的生辰期限,又想要在港口附近多看看,所以两人赶路几乎是急行军了,好在冬日的官道比较夯实,不会像夏秋多雨季节一样,多泥坑。 不然她们都不一定能这么快赶回来。 “唉,我以前还会向往外面,现在我只想回家躺着,外面真的好苦。”沈珉玥刚上马车,就跟沈玉耀吐槽。 没错,这一路为了赶时间,她们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马而行,马车是空的。 到了京城附近,两人才坐回马车上。 沈玉耀眉眼也多了几分疲倦,她出去才十几日,却像是长大了一些,身量窜了一窜,还是没有沈珉玥高,但已经到沈珉玥的肩膀了。 之前她就到沈珉玥的胸。 “回去之后也是苦,这么多日不曾寄回书信,走的时候还是直接跑出来的,淑妃娘娘绝对饶不了你。” “啊!玉阳你能不能不要提这件事啊!” 沈珉玥有点儿崩溃,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着拖一拖再拖一拖,不要那么快的直面淑妃的怒火。 谁知道这一拖,就拖到回京了呢。 “真正的勇士。”沈玉耀冲沈珉玥比了个大拇指,“此次出去不算毫无作用,港口建的不错,谢家舅舅挺认真负责。” 沈珉玥走了没多久,谢舒就骑着马追了上来,一同往港口去了,谢舒是过去监工的,他原本的职责可不包括被下放到底下监工。 是他自己从工部尚书那边求来的位置,这次是沾了沈珉玥的光,沈玉耀出京就带了一个沈珉玥,可见与这个六姐关系极为不一般,工部尚书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家伙,自然愿意对沈珉玥的母族好一些。 “过奖过奖,不过那些服徭役的百姓,大部分都是从冬州来的,时间太紧,根本没办法查出他们究竟是为何而来。” “大部分懵懵懂懂,问他们,也只会说是听从官差安排。只能让谢家舅舅多多注意一下,还有这次服徭役,官府下发的银钱,务必要发到百姓手中,谁要是敢伸手碰,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沈玉耀同沈珉玥说这些,等同于是跟谢舒说。 谢舒身为监工,可以成为沈玉耀的口舌,透露沈玉耀的意思。 每次服徭役的钱,都会被当地的官员以各种借口扣除一部分,塞进自己的腰包,沈玉耀看不见的便也罢了,这次港口完全是在沈玉耀的眼皮底下建成,她看的清清楚楚,决计不能让那些百姓吃亏。 “放心,舅舅办事,你就放心吧。京城到了。” 转眼间,马蹄轻快的跑入城中,家近在眼前了。 沈玉耀嘴上说沈珉玥回去要面对淑妃的怒火,实际上自己心里也在发憷,怕曲贵妃说她。 皇帝在她走前,信誓旦旦的说曲贵妃那边交给他来处理,结果沈玉耀在路上和皇帝通了几封信,发现皇帝话里话外都在催她赶紧回去。 联络了京城的于三,才知道皇帝竟然被曲贵妃从永康殿赶出去两次了! 自从皇后去世,皇帝几乎就将曲贵妃那里看做是新的中宫,每个月必定有几日是要去曲贵妃那里过的。 老夫老妻,不似年轻时蜜里调油,但感情还是挺不错的,曲贵妃和皇帝相处起来很自在,就像是平民夫妻一样,说说家常,一起吃顿饭,兴趣若是高,还会下下棋。 每次皇帝来,曲贵妃都是笑脸相迎,沈玉耀就没听说两人吵架,曲贵妃将皇帝给赶出去过,之前沈清瑾的事情,曲贵妃那么生□□帝跟着沈清瑾胡闹,也没有将皇帝给赶出去啊。 结果因为她离宫,曲贵妃硬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皇帝留! 沈玉耀可不觉得自己比皇帝面子大,所以她回去又会面临什么? 走的时候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想东想西,沈玉耀怀着难安的心情回宫了。 “曲府的车马,听说曲将军是护送公主去看新港了!那马车里岂不是坐着公主!” “公主?玉阳公主吗!就是那位琉璃公主!” “对啊,琉璃公主回京了!” “琉璃公主!!” 马车刚入城,沈玉耀就听到外面一阵阵的喧哗声,她有些不解的与沈珉玥对视一眼。 “什么琉璃公主,父皇给哪位姊妹封了新封号了?” 沈珉玥听不太清楚外面在喊什么,只有“琉璃公主”四字来回被喊,较为明显。 沈玉耀摇摇头,她没听说此事。 等一下,琉璃? 沈玉耀有了些许猜想,她仔细去听那些百姓的喊话,她的耳朵可比沈珉玥好用多了,不消片刻就听了个七七八八。 “那不是在喊父皇下的封号,是民间的封号,估计是因为我的琉璃铺子。” 沈珉玥和沈玉耀是一条船的人,沈玉耀开了琉璃铺子,她自然也清楚,琉璃铺子在京城卖的火热,她同样知道。 可她没想到会火热成这样啊! 甚至让民间给沈玉耀一个新的封号,就靠一些沙子烧成的杯子器具? 沈珉玥不想承认,但此刻她突然就有点儿酸了。 酸归酸,正事儿不能耽搁,沈珉玥大着胆子撩开个缝隙,透过车窗的缝隙看到外面乌泱泱的人群,远处还有不少人在往这边赶。 “天啊,这么多人,怕是要出事!真是不怕死,竟然全往这边跑!” 人爱看热闹,人群自然会越聚集越多,沈玉耀皱了皱眉头,她可不想第一天入城就引起踩踏事故! “不对劲,人聚集的太快了,可能有人在故意宣传。表兄,牵马过来!” 马车目标太大,真要是被人围住就动不了了。 趁着人群中还有豁口,沈玉耀决定先骑马出去。 “玉阳,不行不行!满打满算你也就这段日子正经骑过马,真要是骑马出去,惊了马怎么办!” 马是动物,它的情绪是人不能控制的。 沈珉玥说的也不错,沈玉耀暂时歇了突围的想法,好在此刻曲川回了一句。 “两位公主莫要惊慌,末将已经派人去通知京兆府的人过来疏散人群。” 曲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人群刚刚有异动,他就知道要出事,赶紧去找人了。 “此番多谢表兄了。” 沈玉耀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在车里等一等,心中盘算着,是谁那么看不惯她,她才刚进城,就先给她设了个绊子。 “呜哇啊!!娘亲,我要娘亲!” “别挤了别挤了!我娘子摔倒了!” “孩子,我的孩子呢?”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乱,沈玉耀听到了在嘈杂中的声音,眉头锁紧。 她想了想,反手抽出车厢中的长凳。 那凳子是用来垫脚用的。 长凳很沉,太轻的材料容易在马车中移动,此刻沈珉玥看着沈玉耀单手抗着两米长的长凳,目瞪口呆。 心情有点儿类似于元石陆当初看见沈玉耀扔桌子。 知道沈玉耀的力气比较大,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玉阳你要干什么?” “六姐你在车厢里好好待着,莫要动弹,对了,把刀给我。”车厢里挂着一把长刀,是用来防身的,就在窗边。 沈珉玥大概明白沈玉耀要干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更震惊,但外面已经乱了起来,没有她好好思考得失的时间了。 沈珉玥将长刀扔给沈玉耀,沈玉耀推开车门,单手扣住车顶,一个轻巧的翻身,就站在了车顶上。 站得高看的才远,更妙的是,沈玉耀眼神非常好用。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97节 她一眼就看到了在不远处酒楼二楼临界位置,坐着喝酒,观赏这场大混乱的人。 她那个怨种亲哥! 沈清瑾显然没想到沈玉耀会直接露面,愣了一下,在视线对上的瞬间,下意识的关上了窗户,让对面一脸担心的石晓晓有点儿无语。 “殿下,这风可真大,竟将窗户关上了,没伤着您吧?” 石晓晓能说什么?只能故作不知的关心沈清瑾的身体。 沈清瑾脸色铁青的摇摇头,勉强的笑笑,“今日时辰不早,石姑娘,本王送你回府。” “好,都听王爷的。” 石晓晓低下头,脸上似乎是浮现一抹娇羞的霞光,实际上白眼一个接一个。 沈玉耀就看了他一眼,他就直接跑了,沈氏的这些王爷,一个比一个胆子小,连个公主都怕。 真没想到,沈玉耀这么快就回来了,也对,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辰。 不知道沈玉耀满不满意她三哥送给她的这份生辰贺礼呢? 石晓晓不敢对付沈玉耀,但不妨碍她厌恶沈玉耀,若不是沈玉耀,她岂会断了敬王的线,还被石采文发现一切,不得不灰溜溜的逃离石家。 等她成了真正的申王妃,她绝对不会让沈玉耀好过! 敌人怂的不行,不过是看一眼就给跑了,沈玉耀有些无语。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她的敌人如何,而是破除困境。 “是公主!琉璃公主!” “玉阳公主!竟然是玉阳公主!” “休要无礼,尔等是想被诛九族吗!还不快对公主行礼!” 人群中有几人说破了沈玉耀的身份,还恐吓那些百姓,让百姓不自觉的弯膝想要跪下,后面来的人不明所以,前头的人要是跪下,那妥妥是踩踏事故! 沈玉耀将木凳扔到空中,抽出长刀连劈几下,木凳被削成了条状,接着沈玉耀拿起几根木条,往人群中扔去。 那几个扯着嗓子大喊的人,被木条戳穿了手臂,疼的嗷嗷大叫,惨叫声让后面的人驻足,不敢再上前。 古代百姓没有现代百姓那么不怕死的精神,在面对皇权和惨事的时候,他们不敢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只敢站在原地,或是想要逃跑。 “有人贩子在人群中,诸位莫要慌乱,也不要乱动!” 沈玉耀运气大喊,声音极大,四周的人都听见了。 一听人群中有人贩子,带着孩子媳妇的都赶紧看好亲人,生怕被人贩子盯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几声,人多的时候,确实有可能真有人贩子浑水摸鱼。 “孩子不见了也不要乱跑,官府已经封锁了路口,逐步排查,只要大家不乱动,很快就能查清!” 第67章 沈玉耀的声音在这种混乱中很有力量。 她就像是这场无处不在的混乱里,唯一一个清醒的锚点,只要她还在,人群就不会在短时间门内出现疯狂的混乱。 人们也愿意相信琉璃公主,因为琉璃公主让他们用上了漂亮又便宜的玻璃制品,那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改变。 渐渐的人群开始分流,从其他巷子口与街头离开,京兆尹的衙役还真从人群中抓到了几个浑水摸鱼的人贩子,为焦急的父母寻回了孩子。 等人群彻底散开,也就暴露出了那几个流血过多,已经将近休克的几个闹事者。 曲川下马走到那几个闹事者身边查看,看到闹事者身上穿插而过的木条,吓了一跳。 他知道玉阳公主武功不凡,天生巨力,但他没想到这位公主的力气能大成这样! 虽然木条的一端被削尖了不少,但那是木条,不是武器,原本的作用就是用来踩着的凳子啊!这都能直接打到人的体内,到底是有多大的力气! 曲川正啧啧称奇的时候,沈玉耀从马车顶上跃身而下,轻巧落地,沈珉玥也从车厢中走了出来,一脸沉重的看着沈玉耀。 “当真是胡闹,京城是家门口,你若是在家门口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沈玉耀嘿嘿一笑,完全不把刚刚的高危动作当一回事,“六姐你知道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可不敢干。” 拉倒吧!谁还不知道谁啊,十足把握?不需要那么多,沈玉耀只要有五成把握,就敢硬着头皮去试一试!沈珉玥呵呵一笑,对沈玉耀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不用给我卖乖,等回宫之后,你去跟贵妃与父皇说去。” 沈玉耀闻言皱了眉,之前她还在调侃沈珉玥回去要面对淑妃的质问,现在就轮到她了。 不光如此,她还是要面对两个人!双重质问,最为致命! “公主,末将会将这些人全部带走,审出幕后主使。” “不用审了,查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案底,身世清白的就尽量治好放了,若是不清白,全按照律法处置。” 还用审?沈玉耀都看到幕后主使的真面目了。 真是没想到,她出京一趟,这么多天沈清瑾都没有想明白他已经彻底输了这件事,还跟她对着干。 更没想到,沈清瑾会在她回京的时候动手,这种小伎俩,是打算给她个下马威? 沈玉耀真希望沈清瑾能成熟一点,不要老是做这些小动作! “是!末将领命!一位公主请上马车,末将会将一位公主安全送回宫中。” 沈玉耀点点头,“劳烦表兄了。” 沈珉玥有点儿想骑马走,这种被人围困在马车里的感觉,她实在不想经历第一次。 但是现在还是有些混乱,骑马太容易被人动手脚了。 最后她只能放弃这个决定,跟沈玉耀一起回马车里,慢悠悠的往皇宫去。 人刚进宫,就被两拨人给分开了,沈珉玥自然是被淑妃宫中的人给拉走的,沈玉耀这边就有些麻烦,来了三拨不同的人。 曲贵妃、皇帝还有皇太后。 沈玉耀看到青兰的时候,着实有些惊讶,皇太后和她平日里感情确实不错,但皇太后是个很冷情的人,她的那些宠爱,浮于表面根本不走心。 第一时间门派人过来找她表关心,不像是皇太后会做的事情。 沈玉耀先同青兰走了,毕竟太后是长辈,皇帝和贵妃也抢不过她。 得知沈玉耀先去了太后那边,曲贵妃和皇帝确实没说什么,甚至曲贵妃还递了话去紫微宫,让皇帝晚上过来吃顿饭。 显然是知道自己争不过皇帝,打算晚上的时候跟皇帝一起见沈玉耀。 皇帝闻弦音知雅意,很快就同意了,这些天他被曲贵妃明里暗里的排斥,心里也不好受,两边太熟悉对方,吵一架很伤感情。 在曲贵妃和皇帝和好的时候,沈玉耀正在面对太后的询问。 “听皇帝说,你出去游玩,还跑到了新港那边,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没?” 太后让沈玉耀坐下,随后开口第一句问的就是沈玉耀的见闻,和正常人的询问步骤不太一样,一般正常人都会先问一句,一路上有没有遇到麻烦,外出是不是受苦了之类的。 可见太后确实不太关心沈玉耀本人。 她有自己的目的。 “回祖母,这一路风餐露宿,路上几乎没有停脚,遇到的人满打满算都不足十个,想要找出好玩的事来,实在是有些困难,倒是新港建设的速度很快,孙女到的时候,新港已经初见雏形,工部派去的监工谢舒谢大人说,预计明年初夏就能使用了。” 沈玉耀绝口不提自己在路上遇见过什么,只是说了些公事。 皇太后听的兴致缺缺,显然这些话都不是她想要听的。 “听说你明年开春后还要去左州一趟,身为公主,金枝玉叶怎能到处乱跑,路上若是遇到危险如何是好,听皇祖母的话,你就好好待在宫里,及笄之后便要议亲了,我们玉阳生的国色天香又身份尊贵,满京城的好儿郎,尽可随意挑选。” 沈玉耀听到这儿,想起曲贵妃说的话,猜到了太后究竟是想跟她说什么。 合着说来说去,就一个想法,那就是要跟她说说去左州的事情。 别看太后每一句都在让她别去左州,但真实用意不一定是阻止她,真要是阻止她,直接跟皇帝说,公主外出过于危险,让皇帝命令她别走,不就行了? 当一个人故意绕圈子的时候,真实目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孙女年纪还小,想要多去外面转转,拓展眼界。婚姻大事更不用着急,才刚及笄,可多看两年。” 沈玉耀随口应付着,成亲这事儿是能拖多久拖多久,多拖两年,她的势力强大起来,这事儿或许就能放置了。 反正到时候谁都不可能违背她的意愿,强迫她做事。 “确实如此,哀家恨不得让玉阳多留在身边几年呢。”皇太后哈哈一笑,没有再提婚姻之事,“听说你前段时间门和大理寺卿一起办案,想来与他稍微熟悉了些,江家族地便在左州,你若是真要出行,可以多问问他,出门在外,需得摸清一地风俗习惯,做足万全准备再过去。” “是,玉阳谨遵祖母教诲。” 沈玉耀有点儿吃惊,她以为皇太后不会再提江家了。 当初皇太后是被郑家逼着嫁给先帝,郑家需要一个适龄女子与先帝成亲,先帝也需要一个和郑家合作的机会。 在这场联姻中,郑太后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她就像是一个足够贵重的信物,被抬入了先帝的后院,成为了先帝的发妻。 先帝年纪比郑太后要小,那时还没有娶妻,随后先帝与郑家联手,十年征战平定天下。 在皇帝十岁那年,大庄建立,他成为了太子,又十年,先帝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暗疾复发,药石罔效,随后病逝。 先帝病逝后皇帝继位,随即沈濯琮降生,被封为太子。 “还有一事,有关提升你母妃的位份。” “母妃已是贵妃,再进一步便是皇后,可皇后新丧,不宜过快立新后吧?” 沈玉耀有点儿好奇,她没在宫里这些日子,曲贵妃看来也没有闲着啊,竟然说动了太后! “话虽如此,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后,皇后之位乃是一国之母,久久空悬未免不成体统。你母妃现在处理后宫全部事务,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既然已经承担了皇后的职责,岂能没有皇后之名?” 太后说的话有些道理,曲贵妃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一国之母要做的。 而且曲贵妃出身曲家,名望门第并不比郑皇后差多少,只不过之前郑家一直把持中宫之位,这才让曲贵妃不得不屈居人下。 皇帝后宫的妃嫔和寻常时间门的妻妾不同,妃嫔是有品级的,妃嫔的晋升就和官员的晋升一样,对于官员来说,一国之相的位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对于妃子来说,皇后的位置,是她们能够到最高的品级。 皇后与皇帝并肩。 沈玉耀赞同的点点头,曲贵妃成为皇后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她没理由不同意。 “此事事关国本,祖母说与父皇听便是,孙女是公主,不好插手。”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98节 沈玉耀心里同意,但明面上是绝对不会沾这件事的。 都是她的长辈,她能怎么说。 “哈哈哈,小机灵鬼!”皇太后看出沈玉耀的小心思,隔空点了点她,轻笑出声,“放心吧,不会让你受旁人非议的。不过眼看你的生辰将至,这清静日子你也过不了几天了。” 沈玉耀不解其意,难道她过生辰的时候会很热闹? 热闹也不过是那么一两天的事情,什么叫她的清静日子过不了几天了,好像是在说生辰之后会发生改变,她没有闲工夫了。 沈玉耀突然想到皇帝之前说过的话。 难道那么快,就要实现了? 沈玉耀有些不确定的将目光落在皇太后脸上,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 皇太后不愧是皇太后,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任谁都看不出破绽来,就算沈玉耀有火眼金睛,也没办法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妥。 这让沈玉耀更好奇了。 太后没有给沈玉耀太多去探究的机会,很快就说自己累了,沈玉耀顺势退下,一出太后居住的安宁宫就被守在外面的飞红逮了个正着。 “公主,娘娘与陛下正在永康殿等你回去呢。” 飞红没有给沈玉耀任何躲避的机会,上来就说明自己的来意。 曲贵妃和皇帝在一块,沈玉耀眨了眨眼,很想逃离此刻的皇宫,感觉有一点点危险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应该不可能面对混合双打,所以倒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曲贵妃哭一哭,她手忙脚乱一下。 沈玉耀这样安慰自己,然后回了永康殿。 还没到殿门口呢,就看见路的尽头站着两道身影,均是身着朱紫一色,远远看着,沈玉耀就知道是谁。 不是吧,曲贵妃拉着皇帝在门口等着呢! 沈玉耀不敢耽搁,赶忙小跑过去,她速度奇快,很快就将不敢快跑的飞红给落在了身后。 曲贵妃看着朝思暮想的孩子跑过来,不禁张开双臂,等孩子扑过来。 沈玉耀没想过这么腻乎,但是曲贵妃手都张开了,她不抱一抱有点儿不合适,所以她就收了下力,轻轻奔入曲贵妃怀中。 即便如此,曲贵妃也被她撞的后退了半步,还好皇帝扶了她一把。 “母妃!女儿好想您呀!” 沈玉耀先来一句,诉说思念,把曲贵妃满肚子的怨言都给化解了。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不懂事的小丫头!快让母妃看看,黑了、瘦了,可真是受苦了。”曲贵妃将沈玉耀从怀里推出来,上下左右的看,最后泪眼汪汪的说道。 皇帝怎么看也没看出来,沈玉耀哪儿黑了哪儿瘦了,长高了倒是真的。 “不错嘛,高了不少。”皇帝伸手想去摸摸沈玉耀的头,被曲贵妃瞪了一眼。 “玉阳瘦了很多,这才显得高了些许,陛下当真看不出来?” 皇帝敢说看不出来吗?他怕曲贵妃把他关在门外,不让他进永康殿咯。 “母妃,父皇说的没错,女儿真的长高了。” 沈玉耀对身高有点儿执念,此刻非常确定自己是长高了。 但是皇帝觉得沈玉耀说错了,“玉阳,父皇仔细看了看,你确实瘦了不少,你母妃说的不错,是因为瘦了才显得高了些。” 哇!什么叫双面人哦!沈玉耀眯着眼睛,有点儿鄙视皇帝的墙头草行为。 皇帝表示他那不叫墙头草,那叫明智的保持家庭和谐。 他忍辱负重啊! 曲贵妃才不管父女俩谁说的对,她说的就是最对的! “玉阳,下次不许擅自出去,你下次如果再不告诉母妃一声,就直接跑出去,干脆带着母妃一起,你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叫母妃怎么活啊?” 曲贵妃红着眼睛,将沈玉耀重新拥入怀中。 她这几日总是会想,女儿会不会在外面遭受危险,还能不能平安回来,外面多可怕啊,外面的人都会吃人,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什么都能干出来! 沈玉耀知道曲贵妃心里有陈年旧伤,此刻乖乖点头,不说反驳的话。 皇帝眼神柔和下来,看着妻女一人,心中有些许愧疚。 “玉阳,明年你去左州,务必要带够护卫,让你母妃放心。” 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曲贵妃知道明年沈玉耀还要出去,但她并不想现在听到这件事! 于是皇帝得到了来自曲贵妃的一记眼刀和来自女儿的无良嘲笑。 虽说这种举措实在不符合皇家风范,但皇帝却觉得心中十分舒服,像是被小猫挠了一爪子似的,特别放松的享受着此刻来自家庭的欢愉。 吃完饭后,皇帝有政务要去处理,沈玉耀打算回去洗漱休息,被曲贵妃叫住了。 “今日你进城的时候,发生了些许骚乱,你父皇在的时候我不好问你,是不是你三哥做的?” 曲贵妃冷着脸问道,声音压得有些低,似乎是心怀怒气。 沈玉耀知道曲贵妃还是很看重沈清瑾的,毕竟那是她的孩子。 所以沈玉耀一般不会在曲贵妃面前揭露沈清瑾曾经做过什么,也不会主动的告沈清瑾的状,挑拨曲贵妃和沈清瑾之间门的感情,当一份感情破裂的时候,受伤害的绝对不止一方。 沈玉耀想要保护一下曲贵妃的情绪。 但若此事是曲贵妃自己问的,那沈玉耀没有义务替沈清瑾隐瞒。 第68章 得到沈玉耀的肯定后,曲贵妃沉默了很久,她像是终于认清了儿子与她已然不在同一条道上的事实。 或许她早就已经明白这一点了,只是不敢承认。 “母妃?”沈玉耀看曲贵妃一直在沉默,有些担心。 “没事,其实我早就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啊,终是来到这一天。你回来后就被太后叫去,太后可告诉你好消息了?” 沈玉耀仔细看着曲贵妃,没有从她脸上看出其他异样,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 沈玉耀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摸不清楚,只好顺着曲贵妃的话往下说:“恩,祖母说,要让母妃位份再晋升一位。” “原来是这件事,好事一桩。”曲贵妃并不意外,其实如果她愿意,在皇后刚死的时候,她就能当上皇后了。 只是她一直没有点头。 之前她觉得自己当上皇后没什么好,沈清瑾已经够狂了,再让他有个嫡子出身,皇帝难免会警惕他,但是沈清瑾的态度让曲贵妃明白,这个儿子根本就靠不住。 如果只能靠女儿的话,成为皇后就很有必要了,毕竟女儿若是唯一嫡出的公主,那她的路会更好走。 “母妃这是同意了?”沈玉耀记得之前曲贵妃一直不太想当皇后的。 “同意了,双喜临门的好事,没必要往外推。” “双喜临门?是三哥要娶王妃了吗?我记得刘莹儿早已住进申王府了。” 大婚肯定要有,但不会特别张扬,而且说是给沈清瑾与刘莹儿的大婚,实际上是给石晓晓的大婚。 让石晓晓以侧妃之位,享受王妃的尊荣,这是给石家的补偿。 “不是,你走之前不是已经和陛下说明白了,怎么现在还糊涂了呢。”曲贵妃轻笑,“我的女儿,可要成为这古今第一人了。” 沈玉耀惊讶的抬了抬眉,难不成之前皇帝说的都是真的,他真打算让她去当太女啊! “当真?” “千真万确,好了,你快去休息吧,等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了。” 把人叫来的是曲贵妃,现在将人撵走的也是她。 沈玉耀虽然很激动,但还能控制住,她向曲贵妃行了一礼,乖乖下去洗漱,等到了晚上也安然入睡。 深夜的时候,沈玉耀睁开眼睛,眼神清明的在床上翻了下身。 她已经睡了一觉,还做了一场梦,梦中她回到了现代。 手机里短视频正在发出声音,空调正在工作,微波炉里热着饭,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游戏的载入界面。 她坐在电脑前,穿着睡衣。 明明是最舒服的模样,却让沈玉耀无法适应,她在那一刻终于意识到,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古人。 人的适应力真的太强了,才过去几个月,她就已经完全适应了古代,甚至对古代产生了归属感,回到自己的家,都放松不下来。 于是梦醒了,她回到了从陌生到熟悉的寝殿。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哪儿曾想过自己还能当什么太女,只想着能到处吃吃瓜就挺好,顺便浑水摸鱼,做一个大权在握的公主,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是在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中,沈玉耀才渐渐明白,光大权在握是没有用的,她需要更高的地位,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太女也并不是最后的目标,尊贵如太子,不同样会成为世家与皇帝的斗争之下的牺牲品? 她要成为更强的人,女帝。 她要去做女帝! 大庄,安定一十一年冬,十一月初三,帝昭告天下,封七皇女沈玉耀为太女,赐住东宫。 同年同日,立贵妃曲氏为新后。 自此,大庄翻开了新的篇章。 安定一十一年春,换年号为新阳。 新阳元年冬末,新港落成,大庄自此开启了如同开挂一样的昌盛时期。 太女的消息,随着开春后四处游走的行商,越传越远,甚至西域外国都听到了这则消息,萨洛特国内,也就是被沈玉耀起名为佛国的小国国都之中,有一间佛寺,以大庄字翻译,即为“佛国寺”。 佛国寺乃是圣寺,里面全都是修行上乘佛法的大师,其中又以普乐圣师最为出名,他自小生长在佛寺之中,乃是天生佛子。 而普乐大师有一个徒弟,佛号为普深。 普深穿了一身西域商人的衣服,长长的胡子遮住了他的脸,只透出一双清亮的眼睛,没有头发的头顶包裹着厚重的布,椭圆形的布帽让他在依旧有冷意的春天,出了一脑门的汗。 登上高大的黄金台阶,三个人高的巨大金门被从里面的僧侣拽开,踏入金碧辉煌的里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金像佛祖,还有佛祖头顶一颗颗舍利子。 “弟子普深,见过师父,师父,弟子归来晚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99节 普深摘下头顶的帽子,露出光滑的头顶,虔诚的叩首,向盘膝坐在佛祖之下的中年僧侣请罪。 “你的中原话,说的已经比师父要好了。”普乐开口,声音在巨大的屋子里回荡,自带宝相庄严。 普深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己开口竟然说的是中原话,他赶忙说回萨洛特语。 被编著入佛经的语言,在缓缓说出时,有一种神秘莫测的美感。 “在中原游历的四年,弟子无时无刻都在想念师父与佛寺,如今终于归来,没想到竟忘了乡音,实在是罪过。” “佛祖会宽恕他虔诚的信徒,你替为师回故土,是全了为师的夙愿,多谢你。” “不敢,只是可惜,没能完成师父另一个夙愿。” “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普乐念了一句佛法,轻声笑:“是贫僧参不透红尘之解,才被困于此。” “弟子受教。” 普深没听太明白,他不知道普乐究竟是放弃了还是没有放弃。 但说受教准没错。 普深想起他得知的消息,同普乐说道:“师父,大庄皇帝册封其七女公主玉阳为太女,已然昭告天下。” “册封公主为太女?” 普乐自认已经看透人世,明白了很多大道理,但是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听到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让一个女子,继承大庄的皇位吗? “哈哈哈哈!女子为皇?滑天下之大稽!看来大庄注定会亡啊!” 普乐骤然笑出声,高兴的不得了。 他被送到佛寺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婴儿,主持说他瘦弱不堪,是山林里的狼将他哺育长大,他生来便有佛性加深,却因与狼有一段母子之情,导致他体内恶毒的一面迟迟无法根除。 普乐想了很久,将他困于此的,或许就是那份执念。 若是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他永远是佛国寺的普乐,就不会心生怨怼。 上天既然让他知道了一切,他就必须为自己,为素昧蒙面的父母报仇!不,是只为父亲报仇,母亲?他的母亲早就已经抛弃了他。 时至今日,普乐对母亲早就没了怨恨,对他来说,让沈氏皇族与郑家得到教训,是他唯一的执念,他对这些千里之外的人没有任何感情,他只是想要报复。 想要了结一段因果。 普深想到那日渐兴盛的西北互市,再想一想民间给太女冠上的“琉璃”封号,觉得这个太女不一定会让大庄变弱,甚至可能会变强! 他想要跟师父说一句,但是他看到了摆放在师父手边,显然极受师父喜爱的琉璃杯。 还是别说了。 普深想,就让师父这么以为吧,他可不想再去外面游荡,做坑蒙拐骗无所不及的神棍了。 那个太女连自己的亲哥亲叔叔都能下手铲除,若是栽在她手里,自己绝对讨不着好,普深只是想为师父做事,并不想给师父卖命。 “你继续去西北盯着去,阿依邱三国曾被大庄打败,甚至屈辱的丢了王室,大庄愚蠢的开通了互市,为阿依邱送去他们需要的粮食,迟早会将他们养的兵肥马壮,届时阿依邱会向大庄发起复仇,那是我们的机会。” “师父,还要去挑拨?” 普深没忍住,流露出了一丝不情愿。 普乐抬头,幽幽看了他一眼,普深吓一跳,赶忙低下头说道:“弟子遵命。” 西北互市是真的热闹极了。 如果给普深选择,他也希望自己多去逛逛,可前提是去逛逛,而不是去做任务。 只希望那位太女不要将眼睛放在西北互市,忽视掉阿依邱那三个废物小国,千万别注意到他啊! 沈玉耀有可能不注意西北互市吗? 怎么可能! 她肯定要注意啊,她可是要靠着西北互市去找棉花啊! 换成她原本世界的地图,棉花和高产量粮食,可都得从西北互市得来呢,西域和北域的好东西太多了。 大庄生活在平原,这一块土地经过上千年农人辛勤的耕种,养活了几千万的人口,广阔的土地上,却不是那么和平。 这片土地经历了太多灾难,祖先们依靠自强不息的韧性生活在此,天塌了自己补,洪水来了自己治,若是天有十日,便射下九日。 他们不依靠神,而神也不曾眷顾此地。 能轻松养活无数人的高产量粮食,并未从这片土地长出来,这里随便一铲子也不能挖出宝藏,倒是有可能挖出墓室。 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百姓还在勤勤恳恳的劳作,期待那贫瘠的土地能给他们带来填饱肚子的粮食,沈玉耀怎能不盯着高产量的粮食? 本来说好开春之后,沈玉耀就该去左州逛逛了,可如今沈玉耀被事情绊住了脚,愣是怎么也走不开。 无奈之下,只能去信,让别人帮忙跑一趟。 因为去左州是拜见江朱韬的父亲,那是名士,不是寻常人想见就能见的,沈玉耀不能去,必须找一个能和江朱韬之父搭上话的人。 其实人选就在眼前,石采文啊。 石采文的母亲乃是小江氏,也就是江朱韬的姐姐,那江家名士,乃是石采文的亲外祖父,她想要见还不是轻而易举? 无论一个名士有多厉害,他终究是个凡人,有自己的亲属,超然世外可以让他不见皇权,却不能让他不见骨肉。 于是在新春伊始的三月初,沈玉耀将石采文叫到东宫内详谈。 石采文很快就应召入宫,自从上次年宴后,沈玉耀一直忙着处理政务,还真是没时间和这些小伙伴们见见面,两个月没见面,乍一看,石采文竟是憔悴了许多。 “臣女见过太女,太女千岁。” “免礼,赐座。” 待石采文坐下,沈玉耀连忙不解问道:“采文,你最近可是晚上睡不好,怎么神情如此憔悴?” 石采文惊讶的摸了摸脸,“竟如此明显,叫太女看出来了?看来我这上妆的手艺,太过粗糙了些。” 为了掩盖自己憔悴的神色,石采文还上了一层妆,其实若不凑近看,是看不太出来的,可沈玉耀是什么眼睛啊,现在几乎已经完全练成火眼金睛了。 “是有些明显了,近来石家似乎没有什么要紧事。” 沈玉耀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让石采文日夜难眠的事情。 石采文抬眼看了沈玉耀一下,目光触及沈玉耀身上秀有金龙图案的衣服后,心中定了一定。 如果沈玉耀还是原来的公主,为了不让她为难,石采文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事情的,况且仔细说来,此事还算是家丑。 但现在沈玉耀的身份有了改变,她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公主了。 “太女,说来话长,臣女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此事与太女的三皇兄申王有关。” 申王?沈玉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号了。 自她生辰宴过后,皇帝就让其他几位皇子不必再上朝,朝堂上,就只剩下她这一个太女。 之前有太子的时候,皇帝也是如此行事,皇帝很不喜欢皇权纷争,所以他一旦确定了继承人是谁,就不会再给其他人丝毫希望。 而且沈清瑾在她刚刚回京的时候,送了她一份大礼,沈玉耀岂能不回一份让他满意的礼物? 所以,沈玉耀赶在年前,就催促着礼部将申王与申王妃大婚一事办妥了。 因为当时一切太过匆忙,估计到现在为止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沈清瑾已经大婚了。 又或者是装不知道,毕竟沈刘一人的奸情不是什么秘密,连石采文当初都能查出来,更不要说那些高官大臣。 大概是被沈玉耀成为太女的消息吓到,又或者是城门真是一直没人追究,大锤迟迟不落地,申王又惊又怕,所以这段时间申王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中。 就跟太子活着是一样,申王安安分分的搞他的文章,当一个文艺青年。 沈玉耀本以为沈清瑾这辈子就这么寂寂无名的混下去了,没想到石采文这边还知道更多内幕。 石采文见沈玉耀感兴趣,就像当初她们在玉渡客栈时说八卦那样,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当初沈玉耀让沈清瑾同时娶刘莹儿与石晓晓两人,本意是想解救杨可卿,但她愣是将三个奇葩困在了一个院子里。 这段时间,申王府过的是鸡飞狗跳。 刘莹儿其实并不喜欢沈清瑾,她当初只是想找一个依靠,能让她暂时脱离杨栋,有一个喘息的角落。 可是沈清瑾彼时是真的上了头,即便在被杨可卿捉奸时,刘莹儿推开了他,几乎与他一刀两断,他依旧觉得刘莹儿心有苦衷,刘莹儿爱着他的。 石晓晓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因为她出身低,又突逢家中遭难,一时之间家破人亡,只能寄人篱下。 一个自卑到极点的人,又因为有一副聪明的脑子而自负。 她不相信人们给她的承诺,她觉得想要坐稳未来申王妃的位置,还需要抓住申王的心。 第69章 “我劝过她很多次,申王与王妃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只要她能多忍一段日子,王妃之位自然就是她的,不要去争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况且争来也无用,何必白费心神呢?” “人各有志,她就是想要走那条路,别人是拦不住她的。” 沈玉耀漫不经心的安慰着石采文,效果甚微。 因为石采文还是一脸茫然。 她是真的不明白,石晓晓这个堂妹到底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她一时心软,放过石晓晓,却束缚了自己。 沈玉耀听完此事的来龙去脉,也是暗自心惊。 乍一看这件事,有些东坡先生与蛇的荒诞。 据石采文所说,当初敬王事发,她从石晓晓的房间里搜出了柳暗花,当时她本想告发石晓晓,谁知石晓晓后来发现东西不见,猜到是她拿走的,来哭求她。 石晓晓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给她磕头,求她不要将此事公之于众,并保证自己没有拿柳暗花害过他人性命。 杨栋是她第一个下手的人。 石采文又不是任人蒙骗的傻子,哪儿能看不出石晓晓在狡辩!可是她想到了石家其他姑娘,她们都姓石,这本就是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族。 她不可能为了告发石晓晓,就将整个家族里,所有无辜的女子都拖下水。 那些女子是无辜的。 这件事情已经闷在石采文心中许久了,她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今日将事情同沈玉耀说出来,心里反倒好受了不少。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00节 沈玉耀只想说这个世界是真的容不下至诚至善之人,石晓晓就是知道石采文在意什么,才会利用这个弱点,说服石采文替她保守秘密。 自从敬王身死之后,沈玉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关于柳暗花的消息了,没想到在京城里还有这么一条被她忽略了的情报。 主要是因为石晓晓从左州过来后,基本上没有动过手,每一次动手都是借刀杀人,总有一个人替她顶罪。 稍微出格一点的事情,就是在重阳宴上毒杀杨栋,最后还有敬王帮她扫干净尾巴。 这才能一路顺风顺水的走到现在。 “你既然已经想好要替石家保守这个秘密,何必来同我说呢?你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允许柳暗花的拥有者,活在京城。” 沈清瑾能留一条命,就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像敬王一样,暗中售卖柳暗花。 否则即便是有曲贵妃的面子在,沈玉耀依旧会下手。 就好像皇帝想留自己弟弟一命,沈玉耀也没有心慈手软一样。 “是因为石晓晓她又动用了柳暗花。”石采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些羞愧,她本以为石晓晓经过上次一事已经吃到了教训,毕竟当初是她哭着求她,不要说出此事。 可没想到,石晓晓用那东西害过人,知道那东西有多可怕后,又想用它害人。 “她想用柳暗花对付刘莹儿?” 从石采文之前的话里,沈玉耀已经察觉到石晓晓对刘莹儿的敌意。 石采文缓缓摇头,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她想要用那个东西控制申王。” 对付一个女人有什么用?石晓晓深知男人的劣根性,她母亲在她父亲身上受到的教训已经够多了,色衰而爱驰,刘莹儿不过是沈清瑾一时的心动。 真的想要坐稳王妃之位,就应该让沈清瑾永远不能离开她。 沈玉耀闻言大吃一惊,石晓晓是有点儿胆大包天在身上的,对皇嗣下手,当年敬王不敢干的事情,她敢干啊。 “她已经动手了?” 石采文连忙摇头,“只是有了这个想法,被我叫住了,敬王死后京城就找不到柳暗花了,她只有手上几瓣,都在我手里。” 石采文深知劝得了一时劝不了一世,既然石晓晓已经开了口,那她就是起了大逆不道的心思。 有这份心思在,即便没有柳暗花,石晓晓也会找到别的办法,控制住沈清瑾。 石采文就是担心石晓晓什么时候给石家惹祸,她才会那么担惊受怕,甚至晚上都睡不着。 石采文也不是什么任人□□的小猫咪,她是有心计手段,会动脑子的人,可这样的人依旧会被家族所拖累,被同族的帽子给压制住。 好在她知道寻求外援,自己搞不定,就趁此机会说给沈玉耀听。 “你也说了,她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到柳暗花的,只要不是柳暗花这种致人上瘾的阴损之物,其余东西,申王没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你不用着急。” 而且事情既然已经走了明面,沈玉耀就会帮石采文处理好,这事儿不会牵扯到石家,毕竟她还要用石采文干活儿呢。 石采文得了沈玉耀的承诺,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起身向沈玉耀行礼道谢,“多谢太女。” “臣下既有烦忧,理应由君主解决,不必言谢,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太女尽管吩咐。” 今日既然是沈玉耀主动召石采文入宫,石采文就知道肯定是有事情。 其实这真的是赶巧了,若是沈玉耀今日不召石采文,石采文还真不一定会将秘密说出来。 不能怪石采文有所隐瞒,身为臣子,石采文肯定不愿意惹祸上身,这就和在职场中,一般小员工不会没事儿将听到的八卦,得知的消息,全都告诉高层领导一样。 当天,石采文从宫中领了差事,回到石府后就收拾行李,同父母说了一声,启程回左州江家老宅去了,临走之前还特意跑去江朱韬府上,同江朱韬说了下这件事。 江朱韬没有多想,只以为侄女是想见见外祖父外祖母了,还拨了几个手底下的护卫给石采文,护佑她在路上的安全。 现在大庄虽说已经平定了乱局,三十年稳固朝政,但底下还是有许多流寇,若是出门不多带点儿人,肯定会被那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给盯上。 石采文又不精武艺,出门在外十分危险。 石采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非常理直气壮的收下了舅舅的人,并且还多要了几个,她也挺惜命的。 而且去左州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拐弯再去别处看看,比如在西北方的明州,去合川瞅一瞅。 自打杨可卿离开,京城真是无趣多了。 沈玉耀将左州的事情派下后,便起身去找皇帝,商议新港的事情,造船厂进度堪忧,她必须去看看是什么问题。 虽然她不是专业的,但她可以解决除了技术之外的任何问题。 这也是目前绊住她的事情之一,比起西北的棉花与高产水稻等等,沈玉耀更馋海外的土豆红薯玉米,出船是她目前最急迫的事情。 倒是皇帝,对沈玉耀的焦急有些疑惑。“前朝什么底子都没有留下,咱们想要建造船只,那只能从最简单的一块木板开始摸索,即便是沿海有能出海的船,有会造船的工匠,那也得慢慢来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皇帝对造船厂的速度还挺满意的,之前他听工部侍郎来报,说已经造出了一个框架了,只要框架定好,其余地方肯定很快就能补全。 航海啊,皇帝其实也有点儿激动,他这一生中,还没有接触过如此未知的事情。 别看当初他被沈玉耀的大饼给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实际上他心里明白,饼是画出来的,能不能真的出现,什么时候能吃到肚子里,那都是未知。 探索如此未知之事,必须有一定的耐心。 沈玉耀缺乏耐心,她急切的想要派人出海,因为她知道海上风波不定,出海也需要特定的时间,况且第一次出海,还要探索路线,运气不好人回不来,运气极好的情况下,一两年能初见成效。 这些年海上有海商前来大庄,路线早就已经摸透了,若是顺着那条已知的路去跑,应该没什么困难。 但已知商路是用来赚钱的,沈玉耀需要的是能找到新良种的航线! 寻找航线那就更玄学了,不是谁都能一艘船,跑地球一圈还活着回去的。 “父皇,女儿急在新港落成,却迟迟无法投入使用,建造新港的时候,国库紧张,那可是从冬州赈灾的钱里省下来的一笔,还要西北互市赚的那些钱,可都投进去了。若是迟迟没有回报,蔡尚书可能又要来找父皇了。” 当初沈玉耀在朝堂上提出的意见,有的被接纳,有的没有,最后执行的时候,还是看的皇帝意思。 皇帝完全就是将西北互市赚来的钱,都投到造船和船厂了,冬州赈灾的钱则是抄家得来的那一部分赃款。 赃款是坐吃山空,只出不进,总有用完的一天。 等没了,蔡有志肯定能做出来找皇帝哭穷这种事情! 皇帝承认,自己被威胁到了,他迟早有一天要换了蔡有志! “好不容易打消你去左州的念头,现在又要跑去造船厂看,你可真是一时片刻都闲不下来。”皇帝想想自己,每天都在勤勤恳恳的处理政务,很久很久没有出去看一眼了。等沈玉耀成为皇帝,估计也会如此。 不如趁着沈玉耀还能出去,放她去转转,看看沈氏的江山。 “父皇是同意了?”沈玉耀感觉到皇帝已经松口了。 自从她当上太女后,皇帝对她是愈发的宽容,几乎她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有条件要上,没条件皇帝给她创造条件,也让她上! 沈玉耀可算知道太子是怎么变成那副模样的,没点儿定力,在皇帝这种纵容下,人真的很容易行差走错,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皇帝点点头,“你还需去同皇后说一声。” 去年沈玉耀去新港那次,给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反正他再也不要被媳妇赶出房门了,偶尔来一次还行,他年纪大了,多来几次有点儿丢脸啊。 “是,父皇且忙着,女儿这就去同母后说。” 沈玉耀非常开心的放下帮皇帝处理的奏折,行礼后退下了,皇帝甚至来不及挽留她。 “这孩子,都是太女了还如此毛毛躁躁的。” 皇帝无奈的摇摇头,嘴上念叨着沈玉耀,实则一点儿都不怪罪沈玉耀的随便。 相反,他很享受沈玉耀对他的这种亲昵,如果沈玉耀从此变得战战兢兢,每天都在讨好他,他反倒会厌恶起来。 一旁伺候皇帝多年的余柳很清楚皇帝的这些小脾气,所以听到皇帝说的话后,他笑道:“太女无论心中想什么都直接与陛下说明,可见对陛下至诚至孝,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人才啊。” “恩,玉阳确实是个好孩子,和她的兄长们完全不同!”皇帝看着沈玉耀,总是会不受控制的想到先太子,谥号余。 这个余字的谥号是皇帝亲自挑选的,谐音愚,是寓意太子蠢笨,但又不能让天下人看的太明白。 皇帝原本立沈玉耀为太女,顶了很多压力,宗族那边的压力,还有朝堂上的压力,但是每次看见沈玉耀,皇帝都觉得那些压力抗的挺值得。 大庄决不能交到那些蠢笨无能的人手中,古有家中独女立门户,承继父辈资产,那他让自己的女儿继承皇位又有什么不行? 天下是沈氏的,而他是沈氏唯一的皇帝,他的意志就是上天的意志,别人休想左右他! 也就是现在大庄刚刚立国没有多久,臣子还比较乖,天下大权揽在皇帝手中,而皇帝又比较强势,不然想顺顺利利的送沈玉耀上皇位,那难度绝对是地狱级别的大。 曲皇后正在与淑妃聊天,最近她们俩之间的共同话题突然多了一些,来源于她们都有一个叛逆不听话的女儿。 淑妃以前做梦都想不到,她那乖巧懂事,在皇宫里不争不抢犹如透明人一般的女儿,有一天竟然会让她如此头疼。 甚至还成为前朝后宫众人争先讨好的存在。 这全都有赖于那位太女,皇后嫡出公主,沈玉耀。 自从上次沈玉耀出宫只带一个沈珉玥,回来后直接被封为太女后,一切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太女若是登基,一定会在朝中安插她信任的人,沈珉玥现在就已经跟着沈玉耀做事了,等之后岂不是会一直辅佐沈玉耀? 那就和辅政王爷没有区别了,堪称与国相相等的位置,现在不赶紧巴结着,难道要等沈珉玥站到他们够不着的高位,再去努力巴结吗? 沈珉玥还没有定亲,各大世家公子的请帖与画像,飞一般的涌往淑妃所在的永康殿。 因为曲贵妃成为皇后,就从永康殿搬到了凤仪宫,随后淑妃就搬到了永康殿,相信过不了多久,淑妃就会换封号,成为新的贵妃。 贵贤淑德四妃,乃是宫中高位,淑妃之前还有贤妃,她却能直接越过去补位,自然是因为沈珉玥的缘故。 “这几日,那孩子又出去了,说是要帮太女做事,查什么西域来的商人?那西域来客乃是外邦之人,长得奇怪,像没开化的猴子,还说着一嘴奇奇怪怪的中原话,身上香料味道浓得像是被腌入了味,如此粗鄙之人,怎有资格面见公主天颜?说她两句,她还反驳臣妾,真是气煞我也。” 淑妃说的是沈珉玥,同时也是告诉皇后,沈珉玥是去哪儿了,为何今日不来拜见。 皇后低头饮了一口茶,女儿看重六公主,她自然也要看重淑妃。 “随她去吧,她既然是跟着太女做事,想来事情涉及朝廷百姓,你我久居深宫,对此不甚了解,只能不拘着孩子,让她们自己去闯荡。” “娘娘说的是,入了朝廷,她就不仅仅是臣妾的女儿了,臣妾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这才抱怨几句,让娘娘见笑了。” “本宫也有些不太习惯,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不如尽早放手,只是六公主的婚事还需你上心些,哪怕不急着成亲,也该先找着了。” 沈珉玥今年都已经十七了,虽说高门大户留女儿留的时间久,留到二十再出嫁的也有,但好人家还是要尽早挑着,否则等真着急要找的时候,指不定病急乱投医,找出什么妖魔鬼怪来。 “臣妾正有此意,秦国相家的侄子秦劭行身居大理寺少卿一职,今年已然弱冠,还未曾娶妻,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秦劭行?皇后想了一下,她记得之前沈玉耀对付敬王的时候,秦劭行便为沈玉耀鞍前马后的在大理寺内做事了。 这是个自己人,皇后觉得还不错。 沈玉耀就是在两边讨论如何安排沈珉玥和秦劭行见一面的时候进去的,一进去听到大理寺少卿的名字,还听到了沈珉玥的名字,沈玉耀眼睛立马冒出八卦的光来。 “女儿见过母后,淑妃娘娘。” 沈玉耀进去后,冲皇后行礼,对淑妃行半礼,“女儿似乎听到了六姐的名字。”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01节 “今日倒是难得,你竟这个时辰跑到后宫来了。”皇后挺高兴的,自打沈玉耀当上太女,她一天都见不到沈玉耀的影子,“耳朵倒是挺好使,是在说你六姐的事,快坐。” 沈玉耀连忙坐下,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皇后,等皇后和淑妃为她解惑。 “正好秦少卿在太女手下,不知秦少卿为人如何,可为良配?” 淑妃迫不及待的问道,皇后不提还好,一提沈珉玥的年龄,她确实是有点儿着急了。 沈玉耀懂了,这是要相亲的节奏啊! 秦劭行为人如何?沈玉耀仔细一想,只能想到秦劭行办事还挺靠谱的,每次她吩咐下去的事情,他都办的挺漂亮,而且人比较有上进心,还慧眼识珠,当初她还没当上太女呢,秦劭行就看出她日后不凡,上赶着来当劳动力了。 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作为下属,秦劭行挺好用,能不能当良配?这得好好调查一下啊。 沈玉耀陷入沉思,皇后见她半天没说话,笑道:“她自己年纪都还小,恐怕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方面的事情,再说有些人做事牢靠,但对妻子却不一定好,小六日后不同于普通公主,这夫婿的人选,还是要选个听话懂事的。” 淑妃仔细一想皇后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本来很着急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人的脑子也开始灵活的转动。 沈玉耀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到后宫来,此刻回来见皇后,可能是有事情要商量。 淑妃不好继续停留,她可不想做那没有眼色之人。 “娘娘说的极是,是臣妾太着急了,太女想必有要事与娘娘商议。臣妾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办,不好多打扰。” 沈玉耀正想跟淑妃好好说一下秦劭行的事情,谁知道她刚组织好语言,淑妃就起身告辞了。 沈玉耀也不好强留,只好起身相送,到了凤仪宫外,将要分开,淑妃突然留下跟沈玉耀说了一段话。 “太女,六公主其实自小聪慧,这些年来,本宫将她压得太低,她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还请太女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淑妃平日里对沈珉玥较为严格,未尝不是一种爱。 沈玉耀温和的笑了笑,说道:“六姐为人爽朗大气,做事尽心尽力,本宫十分看重她,淑妃娘娘不必忧心,六姐是什么性子,我在清楚不过。” 淑妃有些疑惑,从前她没怎么见过沈玉耀和沈珉玥有来往,两个公主像是最近才刚刚熟络起来,怎么沈玉耀就说的好像两人认识了许久一般。 虽说是亲姐妹,但在这偌大的皇城中,血缘关系再亲近也有可能是陌生人。 “今日得太女一句话,本宫就放心了,春日料峭,太女快些进屋,别冻着了。” “娘娘路上小心。”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才各自分开。 沈玉耀回去的时候心情还挺不错,曲皇后见她唇角带笑,就知道她对淑妃印象很好。 “时至今日,母后也依旧记得早些年淑妃说过的话。”曲皇后今天和淑妃说了很多,不免谈及过往,有些怀念,“那时,谢家还未曾败落,郑家如日中天,整个后宫没有一个女子敢对郑婉婉说一个不字,沁阳公主去世,她就像疯了一样,抢走了你。没有人为我说一句公道话,只有淑妃过后看我,还宽慰我说,日子还长,人只有活着才能看见转机。” 沈玉耀从来没有听亲妈说过那段日子,今日第一次听见,就感觉到了一股凄然。 对于曲烟月来说,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为灰暗的时光。 她的丈夫背叛了她,孩子被人夺走,身边剩下的孩子,要去学堂上学,每日只能看上一两眼。 那时候,她每天都在想,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沈清瑾,如果不是淑妃的那段话,或许就没有曲贵妃的存在,她会变成后宫中一个普通的嫔妃,守着儿子过活,不敢冒头,也不敢争什么。 “她可能早就已经忘了,但母后一直记得,那段话对母后来说有再生之恩,所以玉阳,你一定要对小六的未来上心些。” 这才是皇后对沈玉耀说这些话的本意,她希望沈玉耀能对沈珉玥的事情上心,不要像皇帝对敬王那样,完全就是将敬王当成一个好名声的招牌,并不在乎招牌最后是什么下场。 沈玉耀听明白了,“母后放心,六姐待女儿忠心,女儿不会待她差。” 皇后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那你手底下有没有合适的驸马人选?一定要听话懂事还顾家的,若是这个夫婿选错了,你六姐后宅可安宁不了。” 这几乎就是在给亲王选妃了,当初曲烟月给沈清瑾选正妃时,也是如此的上心。 沈玉耀摇摇头,“我不知道,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 她可不想掺和,没有给人当媒人的爱好。 皇后也不逼她,见她摇头,便不再问此事了,而是问沈玉耀为什么这会儿回来。 沈玉耀可算想起了正事,说自己明天就要去造船厂那边看看。 刚说要出京,皇后的眉头就皱了一下,但是皇后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草木皆兵,三个月过去,她早已接受自己女儿成为太女,已经今非昔比的事实。 太女不可能像公主似得,乖乖呆在皇宫里,被无数人保护。 “必须去?” “不是必须,但女儿想去看看,女儿真的很期待挂着大庄旗帜的船飘扬在大海之上时的景象。” 第一艘船是一个实验,只要攻克所有难关,那么大庄迟早能建成自己的船队,海军。 世界各地,迟早都会有大庄的踏足! 前提是沈玉耀得拉动工业革命,这些言之过早,想要足够的人才,就必须有足够的粮食,民以食为天,任何难题都要在解决肚子问题后再想。 曲烟月本来就是一个很疼爱孩子的母亲,尤其是沈玉耀,那是她的心头肉,现在沈玉耀跟她说,女儿想去,这四个字就足够让她动摇决心。 “唉,罢了,你要去就去吧。一定要小心些知道吗?好在你自小学过浮水。” 曲贵妃一想到那造船厂就在海边,而大海全都是水,就有些害怕。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平时乘凉都不敢去水多的地方。 皇后说到这儿,还是觉得不行,她拉着沈玉耀又是一顿叮嘱,就差没告诉沈玉耀出门在外,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了。 被人这样念叨,沈玉耀倒是接受良好。 有多少人想听到这样的念叨都听不见呢。 沈玉耀跟皇后说了自己要去造船厂,而且是第二日直接启程,实际上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出去,百官都不知道。 还是第二日沈玉耀没有上朝,百官们才发现问题。 御史询问是怎么回事,第一次代替沈玉耀上朝听政的沈珉玥僵着一张脸解释沈玉耀离京去造船厂了。 然后沈珉玥就被不少大臣围着一顿输出。 什么太女身份尊贵怎能去那等荒凉偏僻之地,储君出行岂能如此悄无声息,出了事谁负责,六公主身上没有封号,是否能代替太女听政等等。 各种问题问的沈珉玥是头晕眼花。 她也很迷茫啊!昨天晚上沈玉耀才来消息,临时通知她今天要上朝,并且顺便告诉她要出行的消息。 沈珉玥听了之后,焦虑的大半夜都没睡着觉。 自从沈玉耀成为太女,沈珉玥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有一天她跟沈玉耀一样,要上朝听政怎么办,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来的会这么快! 她才疏学浅,所思所想幼稚的很,也就只能盲目的听沈玉耀安排,去做一些比较简单的事情,这种情况下让她上朝,她配吗?她不配! 沈珉玥被人问的哑口无言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之前被淑妃压着读书时,没有将那些书嚼碎了吞到肚子里,而是囫囵吞枣,只知道个七七八八。 现在想跟朝臣交流一番都费劲! 书到用时方恨少,沈珉玥可算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在朝中尴尬的脚趾扣底,沈玉耀在外面乔装打扮,混迹人群之中。 今次陪她出巡的人是于三和元石陆,两人一人打扮成护卫模样,一人打扮成侍女模样,跟在沈玉耀身后。 沈玉耀就让白元架了一辆小马车,护卫带了四人,一行七人,轻装上路。 “七小姐,路上只有这些人,恐怕会有些危险。” 于三落下车帘,她刚刚看过来,再拐过一个弯,几乎就是大片的荒原,那边寥无人烟,像这种成片荒原,很容易出现拦路抢劫的盗匪。 “教习你听说过什么叫微服私巡吗?”沈玉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她穿的衣服是比较普通的丝绸衣服,染色不太均匀,胜在料子质感不错。 很符合她小户人家小姐的身份,家中有余财却不多,一看就不是很显眼。 “没有,属下孤陋寡闻了。” 于三当然没听说过,沈玉耀指了指自己,“我这就是,微服行走,自然要越不起眼越好,或许那路边的劫匪看到咱们,都会叹一口气,摇摇头说,太穷了太穷了。” 沈玉耀学着劫匪的样子摇摇头,一脸的嫌弃,把于三都要逗乐了。 但是于三性子偏冷,笑意也不过是一闪即逝,“七小姐,劫匪不会这么想。” “为何?听上去你有经验?” 沈玉耀很好奇,她之前去新港时实在是太张扬了,浩浩荡荡的车队一看就不好惹,没有一个劫匪撞到她前头去。 她还想听听那句著名的…… “来者何人!快下马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 “留下买命财!竟然真的有这句!” 沈玉耀的眼神和于三陡然冷下去的眼神不同,她此刻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甚至还很兴奋。 因为沈玉耀的接话,外面人的口号有点儿喊不下去了。 领头胡子拉碴的男人扛着个大砍刀,眯着眼睛打量对面的阵容。驾车的小白脸,风一吹估计就倒了没有威胁。 骑马在后面的四个侍卫倒是看着有两把刷子,但人少,他这边四五十人打上去,对方绝对毫无反手之力! 至于那车厢里胆子大的挑衅他的小姑娘,他从来不碰小姑娘,没必要管。 越打量,男人心越定,这一单他绝对吃得下! “老大,这是挑战咱们!” “废物,是挑衅!” 左右两个瘦竹竿一样的家伙在老大身后说话,又暴露了文盲事实,又提供了一定的笑料。 “废话,老子知道!”男人耍了个刀花,抬头用鼻孔对着元石陆,“你们,留下买路财就能过去了,老子只劫财!” 元石陆看向四周的野地,春日荒地里还有冬日的枯草与新生的草叶,黄绿交加,人若是趴在里头,直接就没过去了。 他能听到一些人的呼吸声,四周围了大概四五十人。 如果对面是四五十人的正规军,元石陆还会上心一些,毕竟军阵用好了,四五十人能当四五百人的效果。 可对面是杂兵,一群劫匪,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元石陆给了三位下属一个眼色,让他们都做好应战准备。 至于到底要不要开战,那还得看太女的意思。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02节 结果跟在元石陆身后的李聪,脑子又一次聪明了起来。 借由同站一门的缘分,李聪一路从一个看门小兵升到了禁军统领之下的副手,升迁速度奇快,都能写一篇名为《抱上看大门好兄弟大腿后我一路高升》的小说了。 靠着元石陆上位的李聪,从来不想着如何讨好沈玉耀,只想着要抱好元石陆大腿,此刻元石陆给他使眼色,他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 想想也是,对面不过是无名小贼,而元石陆是禁军统领,杀鸡焉用宰牛刀? 于是李聪直接控马上前喊道:“哪里来的无耻小贼,竟敢在此狺狺狂吠!速速让开,不然李某定让尔等命丧当场!” 邢老大一下子就火了,他在此讨生活也有个三年五载了,狂傲认不清现实的护卫见识过不少,但是像这种骂人话说的文绉绉的,却没见过几个。 他那愚蠢的下属又在他背后小声交流了。 “他是不是在威胁咱们?” “他骂咱们是狗!还说要杀了咱们!” “什么?日他大爷的,他敢骂我是狗!大哥,我不是狗!” 邢老大只觉得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带了这两人出门,三娘竟然还说这两人可用,能用个屁啊! 邢老大没忍住,回头一边一巴掌,将两个毛头小子的给打的原地一踉跄,差点儿一头栽地上。 被打了,这两人还一脸懵,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第70章 “老大?” “闭嘴!对面的朋友,看你是读过书的,怎么竟沦落到与人为护卫的份上?一个月能得几个银钱?还不如去我庄子做账房,月钱我给你开这个数!” 邢老大伸出两根手指头。 李聪还是第一回 在对阵的时候,被敌人当着上司挖墙脚呢,他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是多少,二两?” 能当禁卫,家中必定是有些殷实底子的武将之家,李聪一个月俸禄不高,也只有二两左右,但是他的吃穿用度都由禁军包了,这些若是都算明白,一年下来少说也得四十两左右。 听着不多,但寻常一户七八人的普通家庭,一年大概吃喝开销也就三五两。 “什么二两,就两贯钱!” 邢老大没想到对方这么敢开口,还要二两?把他宰了称一下卖了,都不值那二两银子! 一贯钱是一千文,二两银子和两贯钱听起来一样,可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银子价贵,虽说一贯钱可以换一两银子,但实际上要一贯多铜钱,才能换一两银子,心善的大概是一千一百文,心黑些的,就要一千五百文左右才能换一两银。 一文钱能买两个大包子,这些钱给普通百姓绝对够用了。 “还不算黑,但不行,我月钱比你现在开的高多了。” 听着李聪和对方直接聊起了月钱,元石陆脸是越来越黑,他现在都不敢想太女的表情! 上次曲川护卫太女出京的时候,怎么没出这些事情,轮到他就出了! 李聪真是他的好兄弟,专门来给他挖坑啊! 元石陆内心是崩溃的,实际上沈玉耀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相反,她还挺高兴的。 很少有能听到这些百姓说话的机会,沈玉耀平日里听到的话,都太空太悬了。 她开局身份高贵,认识的人里也没有一个身份低的,就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过缺钱,唯一一个接触到哭穷的人,就是蔡有志哭朝廷国库没钱。 国库没钱,不妨碍皇帝有钱。 之前去新港,只看见热火朝天干活的景象,还有那些服徭役的百姓聚在一起狼吞虎咽吃饭的模样,除此之外,沈玉耀什么都没看见,甚至都没有机会和那些民夫聊一聊天。 因为她出行太招摇了,那些民夫看见她腿都吓软了,还聊天?直接跪地上要给她磕头,吓得她赶紧走开了。 这也是她此次非要微服出行的原因,她必须看见这个国家百姓真实的模样,才能知道要如何去治理这个国家。 “公主,属下这就将他们赶走。” 听着外面的谈话,于三心情不佳,她觉得那些人粗鄙不堪,恐会污了沈玉耀的耳朵。 沈玉耀却伸手拦住她,主动大声开口问道:“道上的绿林好汉,还请放行,小女子家中遭难,要去芦苇村寻亲,身上并未带金银细软。” “老大,她说她身上没带钱。” “好像都是读书人,还拦吗?” 邢老大也有点儿犹豫了,人家小姑娘家中遭难去寻亲,这要是路上还被抢了,那真是他的罪过。 “前路不通,你们绕行!” 他好说话,后头的人可不好说话,如果这行人被他们抢了,凄凄惨惨的过去,后面的人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要是没被抢,安安稳稳过去,后面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能吃头一口的肥羊。 想到那些人的行径,邢老大又别扭的提示了一句,“年轻姑娘还是跟着大镖局一块走,就带这么几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小心路上出事。” “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李聪一脸震惊,这不会是在说元统领吧! 很明显,对方是在说所有禁军。 元石陆能忍,其余两名禁军都不能忍,他们禁军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被一个路边小贼说花架子了? “是不是花架子,比比便知道了!” 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禁军,更是直接开口,想要请战。 他看向元石陆,元石陆则在等太女开口。 车厢里没有任何声音,这就是默认。 元石陆了然,直接冲下属点了点头,那禁军轻笑一声,翻身下马,卸下腰间剑鞘,耍了个剑花。 “不欺负你,我用剑鞘。” 邢老大没想到对面的人还有几分本事,竟然那敢在这个时候直接跟他对战! 无风,周遭的草丛却一阵晃动,显然躲在里头的人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出来了。 邢老大哈哈一笑,“你用剑鞘,老子不占你便宜,老子用刀背!” “一口一个老子,我才是你老子!” 禁军有些生气,一个助跑直接上了,他的剑法十分精妙,一招一式都带着浑然天成之感,可见平日里练习时没有偷工减料过。 只是缺了些许变化的能力,如果对手是元石陆和于三这种将招数完全融入骨血的高手,那过不了三招就会落败,于三可能会赢得更快,因为于三是杀人的手法,敌人在她手下,只有活或者死两种可能。 要想杀人,一招足以。 “这个禁军名为肖卓,其父乃是骠骑将军肖庆,是先帝手下的武将,曾奉先帝之命,去南方平叛,三千人平了三万乱军,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其人最为出名的便是一手剑术。” 于三为沈玉耀解释着,沈玉耀不可能了解每一个禁军的背景,这个时候就需要情报头子出场了。 “原来是家学渊源,确实不错,就是这个贼人也有点儿本事啊,他这武功是什么路数,乱披风刀法?” 沈玉耀说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笑话,于三想了下,她没听说过乱披风刀法,看来她还是不够博学,应该多了解一下江湖上的武林秘籍。 “乱披风刀法出自何家何派?” “好像是个姓唐的,我随口说的,教习,你看这两个人谁输谁赢?” 见沈玉耀没有多说的意思,于三便压下了疑惑,专注透过撩开的车帘一角,看向场上对战的两人。 她本以为肖卓必胜无疑,没想到对方真有点儿本事在身上。 肖卓用剑鞘乃是木制,而对方用刀背乃是铁制,木头很难胜过铁,所以在肖卓又一次格挡之后,木制的剑鞘直接裂开了一个大缝,露出了里面削铁如泥的宝剑。 宝剑与刀背相交,发出刺耳的声音,等两人分离,邢老大看着自己磕出了一个豁口的刀背,心疼的喊道:“不打了不打了!你这家伙耍赖皮,竟毁人兵器,不打了!” 肖卓没想到会这样,收了招式后,一脸懵。 现在要怎么办? “是个人才,底子很扎实,就是刀法太没有章法了些,有不少多余的动作,武器也太差了。”于三给出犀利评语,最后总结,“在民间,算是不错了。” “野路子能长成这样不容易,要不要收入麾下?” 沈玉耀即便成为太女,手底下依旧是很缺人的状态,见到个还不错的人才就见猎心喜,想要收入囊中。 于三倒是无所谓,就是有些犹豫,对方毕竟是个劫匪,这传出去不太好吧? “你敢毁我老大兵器!无耻!” “你大爷的!老子跟你拼了,弟兄们上!” 邢老大是愿赌服输,但是他身后的小跟班却不行,小跟班没别的本事,拱火打架第一名,甚至还直接一招手,开始摇人。 草丛里刷刷刷站起来一排排的人,各个身形精瘦,手上拿武器。 就是这个武器吧,多少有点儿磕碜。 拿着小匕首的已经算好的了,手上拎个锄头铲子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要下地开荒呢。 怪不得拦路的时候就这么四五个人在,合着他们的装备已经是最好的了。 沈玉耀有些无奈,不光她无奈,身上配备着精铁武器的禁军们也很无奈。 若敌人都是穷凶极恶的贼寇便罢了,这一个个说是下地种田的农民都不违和,他们是禁军,手中的刀剑从来挥向敌人,不挥向平民百姓啊。 肖卓弯腰将地上的剑鞘捡起来,已经彻底裂开,没办法用了。 他一抬头,就看到所有人,包括对面的邢老大,都在警惕的看着他。 年轻的小伙子,这一下给整不会了。 元石陆见此,开口了。 “肖卓,回来。” 肖卓应了一声,赶忙回到统领身旁。 元石陆翻身下马,冲邢老大抱拳道:“我们并无恶意,还请放行。” 邢老大看看自己手里的兵器,再看看对面的,也有心要退了。 可谁知这时突然草丛之上跑来一匹野马! 野马背上,还骑着个高束马尾的少女,那少女和京城中的大家小姐很不一样,皮肤是麦色的,骑马而行时,能明显看到她身上的肌肉走向。 她长的平平无奇,但有一双很亮很亮的眼睛,就好像是生活在野外的烈马,不服天不服地。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03节 她手上只有一根简单的缰绳,轻轻一勒,野马便跃出草丛,落在了路上。 “三娘!” 邢老大喊了一声后,其余人也都跟那位突然出现的女子打招呼,别人喊那位“三娘”为“三姐”。 “想走可以,留下他做我的压寨夫婿。” 邢三娘眼睛就锁定在刚刚走到元石陆身后的肖卓身上。 肖卓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就打了一架,怎么还有人强抢民男啊? 沈玉耀直接乐了,她是误入什么霸道女匪小夫郎的小说剧情现场了吗? 有趣有趣,这瓜吃的快乐啊! “七姑娘,那个女子会水。” 邢三娘的头发还是湿的,可见是刚从水中出来。 会水会武,还能驾驭好马,关键她是女的,还和自己名字都有一个三字,于三觉得非常不错。 第71章 “哎呀,三娘!一看他就吃的多,咱们庄子养不了这样的人。” 邢老大显然很习惯妹妹的作风,开口就是拒绝。 邢三娘要是那么容易就放弃,她就不是邢三娘了。 “养不了就让他去种地,自己种口粮,一个男人还想十指不沾阳春水吗?若是连自己都养不活,那就太废物了。” 邢三娘一句话让邢老大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最后只能凑到邢三娘跟前,小声说:“别人便也罢了,这个太厉害了,哥打不过啊。” “真打不过?”邢三娘挑眉看向对面,其实对面和她胃口的不止一个肖卓,只是肖卓年轻。 她这人,就喜欢年轻貌美的人。 同样英俊帅气,已经二十六还没有成亲的大龄单身男青年元石陆,总觉得刚刚对面看他的眼神有点儿嫌弃。 认真的吗?他可是最年轻的禁军统领! “打不过!三娘,要论好看,臭烘烘的男人哪儿有那琉璃瓶好看啊?听说最近京城那边在大量售卖琉璃瓶,改天哥给你买一个,这个咱们就不要了吧?” 邢老大几乎是有些卑微的在请求。 邢三娘皱了下眉,想了想,翻身下马,就直接赤足落地。 她自小爱光着脚跑,脚底下的茧子特别厚,比鞋底还厚呢。 “三娘……” 邢老大以为邢三娘是要继续纠缠,被邢三娘瞪了一眼,“我不是不管不顾的小孩子。” 真要是打不过,她不会拿庄子几百人的性命当赌注。 她就是听到了女子的声音,想要看看那马车里坐着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肯定不是一般的富家千金,若是一般的富家千金,早就被吓得哭天喊地了,之前她听的多了。 见邢三娘已经走到了马车跟前,元石陆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禁步!” 邢三娘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她就烦别人命令她。 不过好歹是要看别人家的小姐,态度确实不能太嚣张,邢三娘勉强停下,好奇的目光落在车厢上。 隔着一层布帘,她与一双眼睛对视了。 邢三娘能感觉到,那张布帘后的主人,不光没有丝毫的慌张,甚至还带着看戏一般玩味的眼神,她当真一点儿都不怕? “你是京城哪家的小姐?改日若是有空,我寻你喝酒去!” 沈玉耀有点儿惊讶,“你是在同我说话?” 说着,她上前一步,撩起了车帘。 看到车厢里坐着的竟然是一位冰雪玲珑的少女,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呢。 邢三娘对美人向来爱重,无论男女,尤其是年轻的小美人,她立马挤出一个笑容,向沈玉耀赔罪,“此番唐突姑娘了。” “无事,刚刚听那位说,前头有不少恶贼盘踞,这里如此乱象,官府不管吗?” 沈玉耀比较在乎的是此事。 “官府?”邢三娘笑了,她指着远处的京城,“我们就在天子脚下,官府能管吗?” “只要有人报官,天子脚下,官府自然会管。” 沈玉耀是在说实话,就在眼下的事情,若是朝廷都没本事管,那京城干脆换个地方吧。 邢三娘对此话嗤之以鼻,“小千金,官府里没好人,你猜为什么我们会找上你们?” 听到有人用如此轻佻的语气称呼沈玉耀,于三和元石陆面上都浮现出怒色。 这简直就是大不敬啊! 沈玉耀倒是接受良好,甚至觉得邢三娘挺好玩的,她很喜欢相对平等的相处,“为何?” “自然是因为你们没同那芦苇县县令通过气,而且出行带的随从就这么几人。” 芦苇村是造船厂落下的地方,因为有造船厂在,那地方已经升为县了。 再往前,芦苇村其实叫芦苇庄。 在四十年前,一个当地的豪绅建造了庄子,庄子里的人被要求必须定期献上珍品海鲜,如果不能定期给足,就得拿命去换。 为了捕捞海鲜,出海只有小渔船的百姓,死伤无数。 后来他们终于想明白了,反正出海是死,不出海也是死,不如直接逃! 大量的逃民出现,庄子很快就荒废下去,但实际上人又不可能走太远,那个时候内陆到处都是战火,还不如海边安全呢。 所以这群人就这样留了下来,一直到现在。造船厂开在这附近,当然是因为这附近有入海口。 有海,距离京城还近,这边的百姓完全可以靠捕鱼为生,能安顿下来,没人愿意成天靠运气吃饭,还是吃伤天害理,随时丢命的饭。 但邢三娘等人依旧选择落草为寇,可见在海边捕鱼,根本混不下去。 大庄建立都三十年了,难不成成了灯下黑? “带的随从少又如何,我们四人能为姑娘解决所有来犯!” 肖卓很看不惯这个邢三娘,上来就说要抢他做压寨夫婿也就算了,还对太女丝毫不尊敬,听起来完全就是土匪作风啊! 真的太不知所谓,让人又恼又怒。 “哟,小郎君这么有信心啊,那行。”邢三娘就喜欢这种脾气烈的,她侧了侧身,“弟兄们让路,让小郎君单枪匹马的去走一程。” 她玩味的语气听起来实在是不正经,是非常明显的激将法。 元石陆笑了,他的兵,怎么可能被这种等级的激将法哄骗,如果前方真有是个几百人,哪怕是装备精良的禁军,那也逃不过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命运。 肖卓怎么可能…… “哼!去就去!姑娘,在下为您杀出一条路来!” 肖卓就受不了这个激,人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今天要认输了,那岂不是辜负肖家的威名! “去什么去,老实呆着。”身边较为沉稳的禁军看见元石陆脸都黑了,赶忙拉住了脑子抽了,跟一个女土匪赌气的同僚,“前路既然如此难行,姑娘,不如我等去寻个人多的镖局来护送姑娘过去。” 这个禁军长的也好看,应该说禁军里就没有几个长相难看的家伙,邢三娘看了两眼,搓了搓下巴,“小千金,不如你告诉我,你家的护卫都是从哪儿选的,我也去选个合心意的,只要我高兴了,接下来这条路,你可以随便走。” 沈玉耀看这位三娘是想要选个好看的。 她有点儿想看邢三娘去禁军里选好看合心意的男子了,那是什么大型选秀现场。 “真的?可是护卫都是我爹挑的,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不如这四个里你看上哪个,便带走哪个吧。” 沈玉耀说完,肖卓一脸震惊。 他这是被太女给卖了? 不,是被太女赐婚!不要啊,他还小,他不想这么快就成亲! 肖卓真的很慌,他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天过的跟今天一样刺激过。 邢三娘也没想到沈玉耀会这么说,她发现这个千金小姐跟她以前遇见的人,可太不一样了。 “哈哈哈,那我能带你走吗?小美人?”邢三娘伸手就要去碰沈玉耀的下巴,被于三伸手拦下。 于三的手直接扣在了邢三娘的手腕上,邢三娘手腕灵活的一转,利用巧劲想要挣脱于三的手,于三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挣脱,她就不是于三了。 两人的手就像是上下翻飞的蝴蝶,动作漂亮。 沈玉耀欣赏了一下,这两位的武功很显然都是以快为主,动作快的人肉眼都只能看见残影了。 最后邢三娘的手还是被于三给扣住了,于三的实力毋庸置疑,邢三娘想要赢过她,还有的学呢。 输了的邢三娘没有丝毫气馁,甚至看于三的眼睛都亮了,赢了的于三也没有高兴,而是冷静的说:“请自重。” “好好好,我自重。是我说错了,小千金你身边有这样的高手,接下来这条路,两人都走得。” 邢三娘自己都可以从东打到西,比她更强的于三自然更可以。 沈玉耀对邢三娘更感兴趣了,她给于三一个眼神,让于三和邢三娘好好聊聊,最好是能收归麾下。 然后聊着聊着,一行人就往同一个方向去了。 既然算是交上了朋友,那肯定要中午吃一顿,说说话之类的。 邢老大带着两个小弟跟在马车后头,羡慕的看了眼禁军四人骑着的高头大马,同身后躺在马背上的妹妹说道:“三娘啊,你什么时候能给哥驯匹好马回来,瞧瞧那些人,骑一匹马就人模狗样了。” 邢三娘双手枕在脑后,一直在想这一行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闻言直接嗤笑出声,“人家好看,那是长得好看,不骑马照样好看。想要马就自己去驯,别人啃老你啃妹,倒是好意思。” 邢老大有点儿心虚了,他确实是在啃妹,但那也是他有妹妹可以啃!别人想有这么厉害的妹妹,还没有呢!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04节 “嘿嘿,哥哥不让你吃亏,一匹好马在城中三五十两,哥哥送你一箱子琉璃瓶,怎么样。” “不怎么样,别以为我不知道,城里琉璃便宜了很多,一箱子也不值几个钱,你想将之前抢来的东西便宜处理,也别来坑我。” “嗐,那不是你有路子嘛,只要上了船,运出去的话,那些东西可都能赚大钱。” 邢老大嘿嘿一笑,长相还算正派的家伙,笑起来却像个奸商似的。 辣眼睛辣眼睛,邢三娘赶紧把眼睛闭了起来,不再看胡乱耍宝的亲哥。 “你相信那几个人是去芦苇村探亲的?” “不相信,芦苇村能有什么富贵亲戚?” 邢老大直接摇头,他们的父母都是从芦苇庄出来的,那地方有多穷,他们还不知道? “芦苇村没有,但是附近新搬过来的人有啊。那可都是食君禄的大人。” 新搬过来的? 邢老大脸色微变,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你是说,这是那群人的亲属?” “恩。” “那快将她送过去,她探完亲就会走了。” 邢老大并没有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那小姑娘除了胆子比一般大户人家小姐大了点儿,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邢三娘和邢老大想的一样,但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 四个身手不凡的护卫,还有一个高手侍女,她说自己姓曲,家中行七,难不成是那个曲家? 沈玉耀给自己的新马甲名字就叫曲七,如果邢三娘问她真名,她就会说自己叫曲玉,用母姓和她名字里的一个字。 曲是个大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七姑娘,真的要去他们地盘上吃饭?” 那群人跟在后头,于三总觉得跟押解囚犯似的。 “恩,造船厂这边迟迟无法推进进度,绝对有人捣乱,当年的豪绅建庄子卖海货,不可能只卖到京城。” 如果只是卖到京城里,一个几百人的庄子,平日里的产出就够卖了,那豪绅索取的数额太大,甚至最后将百姓逼得四散逃跑,可见不光是做京城附近的生意。 战乱时期,陆路难行,沈玉耀猜那豪绅是有海船的。 甚至到现在,海船依旧在跑,倒卖货物的人看到了海上巨额利润,或许不愿意让朝廷进来分一杯羹。 不,以朝廷的体量,那都不是分一杯羹,是将整个锅都占了,原本对方可以随便取用食物,最后变成他只能分一杯羹了。 吃过红利的人,不可能受得了这样的落差。 “所以姑娘想要去查?太危险了,不如交给属下。” 于三不同意沈玉耀以身犯险。 沈玉耀摇摇头,“我既然是来看造船厂的,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上一次去新港,我没有经验,什么都做不了,这次不一样。” 她偷偷摸摸,不让任何人察觉她出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看见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冰山吗? 说话间,邢家庄到了。 邢三娘自述邢家庄都是官府从外地迁过来的百姓,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抱团取暖,偏安一隅,到路上打劫是因为这附近的村落几乎都有拦路抢劫的匪徒,他们不想过于出头被灭,就只能融入进去。 这些话,沈玉耀只信一半。 邢家庄就是很普通的小村落,高高低低的房屋鳞次栉比,不远处的小山怪石嶙峋,不生草木,农田不多,阡陌纵横,倒是挺整齐。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邢家庄这附近有山,但山上只有大石头,有水,水却离得有点儿远,最后他们只能靠几亩薄地勉强吃喝。 可他们的房子修的都挺好,不似普通农庄,沈玉耀猜,这部分财富来源于那条大路。 “二姐!我回来了!” 邢三娘先下马,大喊了一声,田间农作的妇人直起身,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倒是田里其他人更热情,大喊着,“三姐回来了,三姐回来了!” 还有小孩子跑着围过来,双眼冒光的看着马车。 第72章 “三姐,这是刚抢回来的宝物吗!” “好大好精致的马车啊,可以带着我们出去玩!” “去京城玩,去京城玩!” 小孩子们绕着马车转,嘻嘻哈哈的笑的很开心。 邢三娘一想到里面还有人,就觉得有点儿尴尬。 “去去去,都一边儿玩去,里头是我请来的客人。” “客人?” 邢三娘这么一说可稀奇了,邢家庄什么时候有被邢三娘请上门来的客人啊? 于三掀开车帘先下去,随后伸手扶沈玉耀下车,就像是一个非常合格的侍女。 让和她交过手的邢三娘很是不解。 好好的一个高手,逍遥快活的日子不做,为什么要去给人当侍女? 反正让邢三娘选,就是对方给她再多钱,她也不会去做伺候人的买卖,什么护卫婢女的,想想都让□□头痒痒。 当然,如果雇主是沈玉耀这样年轻貌美的小美人,邢三娘不是不能接受。 沈玉耀刚落地,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躲在姐姐身后,悄悄打量着她。 沈玉耀冲她笑了笑,或许是看沈玉耀十分温和无害,那小姑娘也冲沈玉耀笑了一下。 这是一个普通的村落,却也不够普通。 每一个孩子都长得很壮实,身上穿的衣服也比较合身,虽然都是麻衣,却都是新的,少有补丁。 在古代,想了解一个村子的生活水平,看小孩的穿着打扮与精神面貌就能知道。 当人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时候,小孩子那更是直接放养,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死。 “哇,好漂亮的姐姐啊!” “她好白,比小妹还白。” “衣服好漂亮,还有头花呢。” 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小声说着,以为自己说的话沈玉耀听不见。 沈玉耀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兴致勃勃的打量着空荡荡的田野。 三月末种谷子,此刻在地里劳作的人主要是为了将地松一松,为之后种谷子做准备。 “乡下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入村路也窄,接下来的路,恐怕你们要走过去。” 乡下土路坑坑洼洼,临近大海还常下雨,地上有些泥还没干。 邢三娘担心娇养的小姐不愿意走,如果真不愿意,或许可以让对方骑马进去。 让邢三娘没想到的是,沈玉耀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沈玉耀没那么多讲究,衣服和鞋子脏了可以洗,出门在外不方便洗衣服,那就拿去让别人浆洗赚钱。 太女都不嫌弃了,其他人怎么能挑三拣四?自然是跟着一起走,禁军四人下马,与白元一起将马儿拴在村外的棚子里。 一行人跟着进了邢三娘家的大院子,这个院子就位于最靠近山脚的那一侧,圈了很大一片空地,这时候空地上还有一些人在训练。 是比较简陋的校场。 那些人见到有外人过来,还是几个带着武器,人高马大的高手,立马用警惕的目光看向元石□□人,在看见邢三娘在前面引路后,这种不信任才稍稍减退。 “见过三姐!” “三姐今日回来的很早啊!” “这些人是三姐请来的客人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这种松散的场景在军中是绝对不会看见的。 邢三娘摆摆手,她显然在这儿很有威严,这么一个动作,那些人就停下了询问,认真看着她。 “京城来的朋友,人家是富家小姐,你们这群五大三粗的家伙可别吓着人家,快各自回家吃饭去吧!曲姑娘,这边请。” 突然被人称呼曲姑娘,沈玉耀还有点儿不习惯,她笑了笑,跟在邢三娘的身后,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进了砖瓦房里。 进去的第一眼,沈玉耀就看到了那摆在正桌上的大珊瑚。 “好看吧?去年从海上捡来的东西。” “珊瑚价高,邢姑娘运气真不错。” 沈玉耀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或许就真相信那东西是从海边捡来的了,好家伙,赶海要是还能捡到这半米高的红珊瑚,可真是奇了怪了。 “哈哈哈,我运气一向不错,大哥做了一手好炖肉,咱们说说话聊聊天,等他做完饭一起吃。” 邢三娘伸手,请沈玉耀坐下。 沈玉耀落座后,于三下意识的就要为沈玉耀端茶,却发现这屋里堪称是家徒四壁,什么招待客人的东西都没有。 别说茶水了,连个茶壶都看不到。 “家里平常不怎么来人,二子!二子去烧壶水去!” 邢三娘完全不尴尬,什么东西都是现张罗,于三有点儿不满,沈玉耀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现在更是太女,什么时候到别人家做客受到过如此随意的对待? 邢三娘好是好,就是为人太随性了,放在京城里,那肯定是到处得罪人。 于三开始思考她到底要不要招揽邢三娘。 “是我来得突然,主人家没有做好准备在所难免,于三,去马车上拿些糕点糖果,给大家分一分,今日我认识了三娘这样的人物,值得庆贺。” 沈玉耀开口吩咐道,这是要将人支走。 于三不太放心,不过想到沈玉耀那一身蛮力,又觉得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05节 “是。” 于三规规矩矩的退下,见她如此听话,邢三娘略有些惊讶的看了沈玉耀一眼。 “没想到她还听你的话,你家里很有钱吗?或者是父辈很有名?” “家中确实略有薄产,于三与我情分非比寻常,她是个极为忠心可靠的下属。”沈玉耀轻描淡写的将大庄这个国家的归属权,比喻为略有薄产。 邢三娘就是想破脑子也不可能想到眼前这个人是当朝太女啊,谁家太女会如此亲近友善? “原来如此,刚刚我听你说,你家中遭难,要去芦苇村寻亲,芦苇村穷的不行,难得当地人还有你这样的富贵亲戚。” 邢三娘打听情报的话术还是有些嫩了,想想她的生活环境,能做到这一点,已经说明她非常有天赋,沈玉耀是越看越觉得满意。 武功好擅水性,还能将一群百姓训练的有模有样,刚刚那些人在校场上的时候,分明是在练习军阵,这说明邢三娘在这方面还有些基础。 此乃沈玉耀出宫之后遇到的意外之喜。 “不是芦苇村里的亲戚,是我叔父,他是工部的一个小官,后来朝廷要造船,就派他到新建的造船厂做事了。” “造船厂那附近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屋舍,一群当官的在里面捣鼓东西,你一个小女子过去,肯定很不方便。” 邢三娘还是挺敏锐的,一般的借口根本没办法糊弄她。 “确实不方便,所以我也没打算常住,只是想见一见叔父,叙叙旧,顺带着将家中的变故告诉他,让他帮忙拿个主意。” 邢三娘勉强的点点头,沈玉耀的借口算是说服她了。 就是家中出了变故,不寻父母,反倒跑到外面来找叔父,怕不是家中父母不在了吧? 邢三娘想到这儿,有些同情沈玉耀,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若是无父无母,自己如果还立不起来,那日后定会被无数人欺负。 “你也别什么事情都听别人的,日子给自己过,自己舒心才最重要。” “确实如此。” 沈玉耀一听这话,觉得邢三娘愈发合她心意了,听听这发言,妥妥就是一独立女性啊! “其实我还挺想让叔父跟我回京一趟,处理家中琐事,可不知为何,这次的差事与往常极为不同,叔父自从被调到那个造船厂后,竟然一直没有出来过半步,连过年的时候,都没能回族地祭祖。” 这是真的,不过不是朝廷硬性规定,是那些官员和工匠怕完成不了皇帝下发的任务,自觉在造船厂加班加点。 当社畜难,当古代的社畜更难,当古代封建王朝的臣子,还想要升官发财,那真是难上加难。 沈玉耀都有点儿同情那些官员了,前提是那些人真的老老实实在干活,没给她耍什么心眼子。 没耍心眼?那不可能。 这可是国家建设的大工程大项目,就和西北互市与新港一样,建成之后,注定要给朝廷赚下巨额财富的,在这种项目里,当官的怎么可能手底下干净? 真要是都那么干净,全是两袖清风的好官了,谁还挤破头也要去当官啊。 不否认官场中有真清清白白的好官,但那样的官员叫什么?叫榜样! 榜样,榜上的样子,一张榜上能登榜的有几个,落榜的有多少? 沈玉耀能容忍人的贪心,谁都想过得好,那没有问题,只要能将事情办好,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其实无所谓,毕竟谁也不是活在理想世界。 但是如果因为一部分人的贪心,事情迟迟办不好,那就是大问题了。 沈玉耀来造船厂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邢三娘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造船厂的乱象时,她还是觉得心口一堵。 “这些当官的啊,就是表面功夫办得好。你叔父或许是个好官,但造船厂那边嘛,根本没几个好人。过年的时候他们确实没有回去祭祖,因为他们在这儿吃的,比回去吃年夜饭还丰盛呢。” “何出此言?” 邢三娘说话时还收了一些,毕竟对面新认识的小伙伴的叔父是其中一员,说的太难听,她可能就失去这个颇对胃口的小千金了。 结果这位曲七姑娘比她还积极,好像听到的不是她叔父的坏话,而是什么八卦。 那说起这个她可不困了! “自打造船厂选定要在芦苇村附近落地后,芦苇村附近的几个村就热闹起来了,本来这附近几个村都是归入海县管的,但是入海县县城离得远,大家各自为政比较多。之前此处是豪绅的庄子,后来那豪绅死于战火,后人没落,当上了芦苇村的里长。朝廷将芦苇村升县,里长自然而然就被推选为县令了。” 这边是穷山恶水的荒凉之地,虽然在皇城脚下,但有几座不高不低的山挡着,路也不太平稳。 朝廷本来想着让翰林院里的预备官员过来,结果一看地方这么小,也没有发展潜力,真把人扔过来,多半是永无政绩,没有出头之日了。 经过之前太子和敬王的事情,朝廷处置了一大批官员,本来大庄建国时间短,人才储备不足,就已经捉襟见肘,还是别杀鸡用牛刀,嚯嚯好苗子,干脆当地选个里长去做个小地方的县令。 “那位县令一上来,先是将之前小打小闹的匪徒,全都聚到那条路上去,接着造船厂建成后,一天换着花样的往造船厂送东西。或是金银细软,或是山珍海味,就一个要求,别那么快完工。” 船要是早造好,造船厂就要挪地方了,毕竟大船都是要从新港那边出发,靠新港越近越好。 这次新港建设的时候,就在附近也建好了造船厂,就等着造船厂到时候搬过去呢。 芦苇县这边本就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 但是自从那些官员到这边后,来往的商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毕竟造船厂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平日里的吃穿,都有需要吧? 朝廷又不可能像供给军队一样供给那些人的吃喝,商人有利益自然会往这边来,才三四个月,造船厂附近便已经有了较为繁华的地段。 真要是走了,那些商人的税往哪儿交?再说了,商人一个都没了,土匪们都要没吃的了。 “用读书人的话说,那位县令就是在杀鸡取暖。” “杀鸡取卵。”沈玉耀小小纠正了一下这个读音,邢三娘跟她打着哈哈,说起了一些轻松简单的话题,沈玉耀也没有再问。 吃完饭,沈玉耀在屋里短暂的落脚,明天一早,邢三娘会派庄子里的人去送她,而她只需要支付邢三娘一部分钱财即可。 比在城里雇佣镖局要便宜多了。 沈玉耀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躺在如此简陋的木床上,床的材料一般,造型更是简单,与皇宫的大床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盖的被子也单薄,三月初的天气还有些冷,于三为沈玉耀升起了一个火盆,烤烤火。 “把窗户闪开个缝,莫要闷着了。”沈玉耀坐在床边,伸手烤火,火苗在她眼底跳动。 窗户推开,窗外是格外寂静的村落。 也就只有在这种小村子里,晚上才会这样的安静,若是在皇宫,此刻有可能沈玉耀还在跟皇帝熬夜批奏折呢。 “太女,明日到造船厂后,要怎么办?” 造船厂里可没有沈玉耀说的什么叔父。 “负责造船厂的人,是工部侍郎朗沪宁对吧?” “正是此人。” 朗沪宁寒门出身,官途和石炳生相似,都是个人能力很强,身后没什么背景的纯臣。 “我记得他前些年间,曾主持过左州的水坝修建,他主持修建的水坝,是左州洪灾时,唯一一座没被冲垮的大坝。你说这样的人,他会被一地县令拿出来的金银海货蛊惑吗?” 左州的洪灾让不少工部官员被问责,连工部尚书都被撸下去了,结果朗沪宁不光没有被降职,他反倒升官了! 和现在那位工部尚书不同,那位工部尚书升官是因为工部需要一个尚书,他本人资格足够,纯靠资历熬上去的。朗沪宁升官,那是因为人家实力过硬。 但要说朗沪宁会不会被钱财腐蚀,于三也不敢直接下定义。 经过这么几个月,沈玉耀的手下已经遍布京城附近,现在沈玉耀想要知道什么天下大事,都能瞬息之间通晓,可要具体到一个人的性情如何,就需要去查一查了,目前情报组织的功能还没有如此强大。 “人心易变,或许会。”于三给出一个万金油答案。 沈玉耀笑道:“确实,但邢三娘跟我说话时,说一半留一半,还将造船厂的事情,全都推在了芦苇县县令头上,她的话可信度不高,要选择着听。朗沪宁我还是倾向于他没有太大问题,明日去造船厂,就说他是我的叔父吧。” “那真是他的荣幸了。” 当太女的叔父,朗沪宁有点儿幸运。 朗沪宁觉得这是他的不幸。 他为官二十载,是当年皇帝登基时,开恩科的状元。 这么多年官场浮沉,他自认已经懂得了官场上大大小小的规则,当初造船厂的提议被彼时的玉阳公主提出时,他就觉得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他想躲,可他实在是躲不掉啊! 工部尚书肯定不能亲自出马,左侍郎又非常狡猾的先将新港给抢走了,他这个右侍郎,是又有能力又有空闲,重任不交给他,能交给谁? 第一天来芦苇县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太好办。 他来到芦苇县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地方可真穷啊,听说之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渔村,升为县后,除了名头外,没有任何变化。 在这种地方,让他们造个合格的造船厂就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和其他京城来的匠人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最主要的是住哪儿啊? 总不能跟那些衣不蔽体的渔民住一起,霸占他们的小床吧? 朗沪宁自认不是个多好的官,但他没办法那么不做人。 于是他和他其他人,兜兜转转住到了豪绅丁家。 这个豪绅是祖上荣誉,与朗沪宁所在的朗家差不多,不过朗家再落魄,那也能算得上是寒门,丁家落魄后,还不如个普通农民。 商籍一入,税都比旁人要多三成。 好在丁家还有点儿底子,芦苇县上最大最好的房子,就是他家的,那是个实打实的三进大院,京城里能住这么大院子的人,非得四品官以上了。 一开始朗沪宁也觉得丁家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祖上的余德,可没想到啊,他是越住越心惊,这哪儿是祖上余德,分明是有人在私底下大肆敛财! 如果是普通人便也罢了,结果在背后,是他惹不起的人!朗沪宁哪儿还敢接着查,赶紧及时止住。 因为发现了不该发现的,朗沪宁一度以为自己回不去京城了。 好在皇帝催得紧,造船厂建造完工的很快,他逃离了丁家住进了有重重护卫把守的造船厂。 但是他毕竟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每天活的心惊胆战,就怕自己哪天突然命没了,丁家送来的金银吃喝,他是一点儿都不敢碰,能退的就退回去,不能退的,就分给要钱不要命的人。 在这种高度紧张下,他在造船厂过了个年,同时在他个人的努力下,终于搞定了大体框架。 没错,他个人的努力。 谁能想到啊,从京城以及附近召集而来的这些会造船的工匠,大部分是来混饭的学徒,有几个会造大船的,还都姓丁! 对,丁家的丁。 据说曾经是丁家养的工匠,他一听就知道造船的事要悬,要不是他非常努力的自学,明年能不能弄出大体框架都是个问题。 他不着急,皇帝不行啊,到时候工程迟迟无法推进,皇帝要的是他的脑袋! 真的是前有狼来后有虎,在造船厂的每一天,朗沪宁都生活在即将失去生命的阴影之中。 直到平静的一天早上,有护卫来告诉他,他侄女从京城过来找他了。 侄女,他哪来的侄女? 朗沪宁下意识的想要说,但是一想到这些护卫也不一定是他的人,他装作热情的问道:“当真?是本官哪个侄女?”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06节 “她自说父亲姓曲,她是曲家七小姐,大人姓朗,您的侄女怎么自说姓曲啊?” 护卫也是京城人,不隶属于禁军而是属于地方府兵,他对朗沪宁的家庭状况还是挺熟悉的,甚至也知道京城曲家没有一个七小姐。 曲家就剩下一个曲小将军了。 朗沪宁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谁了! 苍天啊大地啊!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此刻,这个奔四就已经头发稀疏到有些戴不了发冠的工部侍郎,差点儿没哭出来,他可算是等到了救星! “我有个弟弟入赘曲家了,快快快,快带我去见我的好侄女。” 护卫那一瞬间看朗沪宁的眼神都变了,怪不得大人年纪轻轻能身居要职,原来是因为家里有人去巴结曲家了。 曲家出了个皇后,曲皇后还有太女,眼见曲家就要飞黄腾达,到时候和曲家有关系的朗沪宁,定然也有大好前途! 护卫想着自己还是别随便得罪人,赶忙带着朗沪宁出去了。 沈玉耀想象过见到朗沪宁会是什么模样,或许朗沪宁会很激动,又或者他会说秃噜嘴,让她还得再找个理由。 但是她没想到,朗沪宁出来后看见她,唰的一下眼泪就流出来了。 见他张嘴要喊太女,沈玉耀一个健步冲上去,伸手拉住朗沪宁的胳膊,防止他跪下,同时嘴上喊,“叔父!小七可算是寻到叔父了,叔父,我父亲他,他……” 本来已经喜极而泣的朗沪宁,一听沈玉耀说父亲出事了,吓得脸都白了,难不成陛下出事了? “我父亲他在外面有了小的,还有比我年纪大的兄长,明明说好日后我招赘在家中服侍二老,现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阿猫阿狗,竟与我相争!叔父,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朗沪宁差点儿没一口气厥过去,吓死了,他刚刚真的以为皇帝出事了啊! “没事就好,太、我太久没见过他们了,还真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你放心,没人能跟你争。” 太女之位已经板上钉钉,放一年前,太子和申王暗中较劲的时候,谁能想到最后竟会出个太女。 真是不到最后,不知道花落谁家。 沈玉耀见朗沪宁配合她演戏,满意的松开了手,朗沪宁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肩膀,咧了下嘴。 太女这力气,委实是有点大啊。 “既然曲姑娘已经安全到了,那三娘就领众弟兄回去了。” 邢三娘见曲七要寻的叔父亲自迎出来,还感情真挚的冲着曲七流眼泪,这下是真的相信沈玉耀是来探亲的了。 所以干脆利落的就要告辞。 “诶!邢姑娘,既然你为我布了一桌好菜,我该还你一桌才是。来都来了,不如大家留下来吃一顿吧,叔父一定会很乐意帮我招待你们的,对吧,叔父?” 沈玉耀每喊一次“叔父”,朗沪宁都身体都会颤抖一次,被沈玉耀这样一问,他勉强挤出个笑容,连连点头。 “不了,这边是重地,不能随便落脚,改天吧。” 邢三娘感觉宴无好宴,想要走。 “叔父,我路上认识了这位女侠,十分投缘,想要留她一顿饭。” 沈玉耀这么一说,朗沪宁明白了,赶紧给周遭的护卫使眼色,让他们将人围起来别放走。 那些护卫训练有素,马上就围了上去。 见自己带的人都被围起来了,邢三娘脸色阴沉下来,她盯着沈玉耀就像是丛林里埋伏猎物的豹子,眼神凶狠,充满野性。 “曲姑娘是想要强留我?” “只是想略尽地主之谊,就像之前邢姑娘做的一样,而且还有一些事想要问问邢姑娘。” 沈玉耀对上邢三娘的眼睛,谈笑间丝毫不退。 邢三娘能感觉到她手下人有些慌张,毕竟周遭围着他们的是正规的朝廷兵,不是什么歪瓜裂枣。 她用舌头顶了下上颚,倏然一笑,“小千金相邀,岂能辜负啊?” 她倒要看看,这个路上劫下来的千金小姐,是想干什么。 “三姐,要不要我们找机会,回去通知老大。” 下属上前,小声问道。 邢三娘摇摇头,“进去该吃吃该喝喝,她不会动手杀人。” 从始至终,那位曲七姑娘,对她都只有淡淡的欣赏,没有一丝恶意。 第73章 邢三娘嘴上说这位曲七姑娘不会将她如何,实际上心里也没什么底。 本来她以为对方就是只可爱小白兔,没想到啊,小白兔一到地方就掀开了裹着的皮,露出了底下大灰狼的样子。 “邢姑娘莫要担心,我真的只是有些事情要问问你,没有别的想法。”沈玉耀笑着请邢三娘入座。 她们一行人已经从门口转移到屋里了,一离开护卫的视线,朗沪宁就迫不及待的往后退,走在了沈玉耀的身后,显然是以沈玉耀为主。 邢三娘看出这个动作隐藏的含义,望向沈玉耀的眼神都带了三分探究。 “你究竟是什么人?” 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见鬼的探亲千金小姐。 朗沪宁是何人,邢三娘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这造船厂的护卫,那是一群眼高于顶的家伙。 能让这些家伙如此的尊敬,朗沪宁的来头绝对小不了。 而能让朗沪宁认下侄女身份,还以她为主,这位曲七姑娘的来头只会更大。 邢三娘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她阻止老大后,就应该让来路不明的一行人赶紧走,别停留。 她留这些人干什么,真是吃力不讨好,还惹了一身骚。 邢三娘肠子都悔青了。 沈玉耀不懂读心术,但是看邢三娘的表情,她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遂而笑道:“邢姑娘,当真不用如此紧张,我保证不会害你,甚至如果你们配合的积极,还会送你们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如何?” 沈玉耀不太懂怎么收心腹手下,但是她懂人心。 她知道人是目的性很强的生物,每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中生存,生来都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们要过的更好。 过得更好的前提,自然就是人要有出路。 有出路才能有未来。 邢三娘所在的邢家庄,没有什么未来的。 拦路抢劫能有什么未来可言,眼下看着还行,实际上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生活,这里毕竟是京城脚下,即便官府一时片刻能被蒙骗过去,容忍这些土匪的存在,但难道会一直当睁眼瞎吗? 不可能的。 当然,如果上位的皇帝成日里想着怎么让自己过的舒心,只想当个昏君,那天下都要乱了,谁还会管这么点儿小事。 可不管是当今皇帝,还是下一任皇帝,也就是沈玉耀,皆非昏庸君主。 这本来就是一场死局了。 沈玉耀早就将这些考虑好,邢三娘她不是个蠢笨之人,相反,她十分的聪明,能在小小的农庄以女子之身打拼出来,她在文武上的天赋极强。 所以沈玉耀短时间门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她想必早就已经想到了。 正是因为早就想到,所以邢三娘对沈玉耀的话嗤之以鼻。 “什么光明的前途,难不成就是变成朝廷的走狗,日后摇尾乞怜的过活?若真是如此,那我宁愿一辈子都在邢家庄呆着。” 更好的生活,邢三娘当然想要,但她更想要自由。 “那如果我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自由呢?” “只要你能让我过得舒心如意,我什么都能听你的!” 邢三娘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的想法摆在这儿。 沈玉耀满意了,她果然没看错邢三娘! “好!你……”沈玉耀当即就想让邢三娘进军队学习,但是冷不丁她想起来了。 她出宫不是为了忽悠劳动力的,是为了解决造船厂的问题。 “你出去好好吃一顿吧,这一路上辛苦你了,等之后我会让于三去找你。” 沈玉耀将此事暂时押后,邢三娘没看出来什么端倪,早一点晚一点她其实无所谓。 晚点儿更好,她还能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 “可以!”邢三娘转身就走,这一转身就对上了朗沪宁那盛满不满的目光,她诧异的后仰了下身子,“这位大人,何故用此目光盯着我啊?” 何故?你对着太女如此随意无礼,还问我是何故! 朗沪宁见过胆子大的,但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 这要是在京城,在皇宫,邢三娘就算是一只猫妖,有九条命,她都得死的透透的! “没事,邢姑娘是吧?这边走,你的弟兄们都在食堂吃饭。” “食堂?”邢三娘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有些好奇,于是她没有再继续问朗沪宁是不是对她有意见,要不要打一架之类的话,转身跟着朗沪宁叫来的护卫走了。 等人都走干净,元石陆从外面进了屋。 他进来是想要跟沈玉耀打小报告,虽说进军营和地方府兵不是一个体系,但大家本质上都是当兵的。 这个造船厂的护卫,可都是当初兵部的人拍着胸脯说,他们吩咐底下精挑细选出来的。 结果呢?站没站样,懒散邋遢,好好的一个兵,愣是吃的腰肥肚圆,猪头大耳的,谁家兵是这副模样! 结果元石陆前脚刚踏进来,就看到工部侍郎朗沪宁跪地呜呜大哭,那模样这叫个凄凉可怜。 呃,他是不是应该退出去? 元石陆觉得身为同僚,遇见这种尴尬的场面,他应该保持同僚情谊,装作没看见,避免让朗沪宁羞愧难当。 但是朗沪宁并不觉得自己所做有什么好避开的,甚至他在看见蹑手蹑脚想要走出去的元石陆时,还哭嚎了一声。 “元统领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今年才三十九,我还不想死啊!” “朗大人是朝廷命官,还是一部侍郎,身份非比寻常,谁死您都不可能死。”元石陆都被点名了,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然后再硬着头皮劝说。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07节 “再高的官职,再重要的身份,那不也都只有一条命吗!想杀我还不容易?在我吃的喝的里下多点儿巴豆,我就能与世长辞了!” 朗沪宁实在是压抑太久了,他简直要疯了! 他每天都怀疑这里的人要害他,吃不香睡不香,夜夜惊梦,还要大量用脑去完成皇帝的任务,他真的太难了。 朗沪宁并没有说自己有多难,但沈玉耀明白。 她已经从朗沪宁那一头稀疏长发中看出来了。 “好了,朗大人快快起来,若是被其他人瞧见,有辱斯文。” 沈玉耀一下戳中了朗沪宁的心,或者说,每一个身居高位的大臣都还是比较要脸的。 在上司面前哭,和在一群人面前哭,差别巨大,朗沪宁选择乖乖听话起来。 等朗沪宁平静了心绪,沈玉耀看了眼元石陆,让元石陆进来。 元石陆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走了进来,早知道朗沪宁来了,他就不来了。 “朗大人,究竟发生何事,让你如此悲愤?” 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指望太女开口,元石陆干脆接过了问话任务,全程非常的自觉。 朗沪宁平静了一下情绪,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起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那还要从他刚从京城出来说起…… “朗大人,太女时间门宝贵,请长话短说。” 刚从京城出来?那都几个月了,元石陆只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威胁朝廷官员,甚至让一个朝廷命官被吓到当着沈玉耀的面哭! 被打断后,朗沪宁有点儿不高兴,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门跨度到他已经住进丁家。 话说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因为晚上吃的有点多,就自己一个人到处溜达,那天的海真好看啊…… “朗大人,长话短说。” 元石陆真是服了,这个朗沪宁个人能力很强,但很多年都没有升官的原因终于找到了,让他说一个话题,他这都快绕到哪儿去了? “行行行,我长话短说,那天我溜达的时候,看到有不少人从丁家后门出去,消失无踪,我就想着肯定有问题啊,但我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官,我也不敢上前去看,所以我想着明天再去……” 元石陆听的额头都要冒青筋了,“朗大人,太女与在下,对你个人的想法并不是很想了解,请您长话短说。” 朗沪宁怒了,他已经够长话短说了,他都没有用五百字描述当天晚上的月光多么美,海面多让人惊艳,那幅画面是真的很好看! 竟然还让他短说短说,行! 朗沪宁气的扯了扯脸皮,木着眼神吐出一句话来。 “我看见有人在运大量的白银到船上,还有许多奇珍异宝,那船入海后就不见了。” 这就对了啊!元石陆立马问道:“何人?” 朗沪宁看了眼一直在静静注视着他们的沈玉耀,那个人的身份在嘴边上上下下好几次,就是不太敢说。 “直说无妨。”沈玉耀意识到,那个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丁家,准确来说,是郑家人。” “郑家?郑家明明都已经……” 之前太子和皇后先后去世,贪污赈灾银两的事情被掀出来,皇帝直接抄了郑家,还问斩不少郑家人,剩下的人也都已经被流放。 怎么会有郑家人在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偷运钱财? “郑家人有很多还活着,宫里不就有一位郑家人吗?” 朗沪宁既然已经开口,自然就不会停下,反正他都已经这样了,索性将知道的事情都说出去。 然后爱咋地咋地! 元石陆闻言立马转头看向沈玉耀,沈玉耀沉着脸,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沈玉耀能想什么?她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没想到她当上太女后,第一个要收拾的竟然是太后! 离谱啊,太后平日里清心寡欲,看着就跟真的入道忘俗了一样,怎么还庇护郑家人干这些事呢? 或许沈玉耀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太后,不管是原主,还是她。 安宁宫,太后居所。 太后刚送走来请安的妃嫔,有些疲惫的靠在软塌上。 青珍从外面进来,为太后端了一杯茶,放到太后手边。 第74章 “娘娘,喝口茶吧。”青珍轻声说道。 太后摆摆手,示意不用。 “太女离宫几日了?” “娘娘可是想太女了?算算时间,不过两日罢了。”青珍轻笑,顺从的将茶杯收下,随后走到太后身侧,伸手为太后轻轻揉捏额头。 太后深吸口气,“人老了真是不中用,每日身子都不爽快。” “娘娘,可需叫医官过来看看?” “不必了,左不过就是那几样,让我少思少虑,我倒是想要少思少虑。”太后猛地睁开眼,“可那群人没有一个能让我少思少虑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娘娘,基本已经办妥了,只剩下些许人还留在那边,等最后一艘大船开走,一切就尘埃落定了,娘娘日后再也不用操心他们的事情了。” 青珍很是心疼太后,她家娘娘这辈子过的可真是苦啊,世人都说托生到富贵人家好,可若是真的好,那为什么太后这一生都不能随性一次,一直为人所控。 太后复又闭上了眼睛,幽幽一叹,“是我对不起皇帝和太女,也对不起先帝。”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生恩养恩不得不还,于您如此,于陛下而言,亦是如此。” 太后要回报郑家,皇帝要回报太后。 郑家求到太后头上,怎能直接拒绝呢,皇帝做事未免太绝了,那可是他的外家,也是他妻子母亲的母族,怎能直接下令赶尽杀绝。 杨家都能留一息尚存,偏偏不给自家一口喘息的机会,青珍想想都觉得心寒,而且皇帝如此做,太女从未给郑家求过情。 青珍每每想到太女给太后尽孝时的乖巧模样,就觉得有些可怕,看上去那么乖巧可人的孩子,下手却极其狠厉。 不管是对太子皇后,还是对敬王,哪怕是对上申王,沈玉耀都没心慈手软过。 “她此番去的就是那边,哀家真的很担心,她会发现什么。但是回过头来想想,发现了也好,郑家也好,其余人也罢,早就是该入土的老古板,最后就该同哀家一起下去,留着又有什么用处。” “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还年轻呢。” 青珍的目光扫过太后花白的头发,眼圈微微泛红。 太后疲惫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时光静静流淌,带走了太多太多,参与过那些恩怨的人,大多已经变作一捧黄土,还有什么好挂念的呢? 海风吹佛,带来微微的腥味,同时也让人脸上有些刺刺的疼痛,沈玉耀登上礁石,向远处看去,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有海鸥低空飞过,鱼儿跃出水面就成了鸟儿的猎物。 “真美啊。” 沈玉耀由衷感叹。 “怪不得朗大人多次提到,他夜晚行于海边,被美景迷了神。” 于三想起上午朗沪宁讲述发生什么事时,被元石陆打断好几次的感叹,有点儿想笑。 能让于三记到现在,可见是真的戳中了于三的笑点,沈玉耀轻轻摇头,“没想到教习也有如此促狭的时候。” “属下放肆了,请殿下恕罪。” 于三连忙请罪,她好像确实有些失礼,朗沪宁不管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不是她能随意嘲讽的。 “我没怪你,日子就应该过的轻松一些,有些好玩的事情发生,才能让人期待日后的时光。” 如果这世间的一切都一成不变,那该有多无趣啊。 沈玉耀望着大海,微微闭眼,感受天地辽阔。 于三开口劝道:“殿下,这边实在太冷了,快些回去吧,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邢三娘的人吃完饭了吗?” “还没有,造船厂这边实在是太松散了,那么大一个食堂,却没有几个能做大锅饭的厨子。” 如果造船厂只有几个人,这事儿还好说,可造船厂上上下下有两三百人,这些人难不成平日里都不去食堂吃饭? 当初建造船厂的时候,要配备什么福利,是沈玉耀出的主意,食堂自然也出自沈玉耀之手。 沈玉耀原本是想将造船厂建造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科研基地,结果倒好,到底下实行的时候,就没有一点是和沈玉耀设想一致的。 “一个想法,从出现到落实,势必要走很长的弯路。”沈玉耀接受良好,但是她不打算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你这几日把造船厂上下摸清楚,揪出渎职之人,我打算让造船厂尽快挪到新港那边。”“是!属下遵命!” 也算一句不问,直接应下。 “回去吧,我要找邢三娘单独谈谈。” 沈玉耀就喜欢于三这点,她从来不会问为什么要这样做,是非常好的执行人员。 可同时,她又过于不知变通,让她做决策,是绝对不可能的。 相对而言,邢三娘就很懂得变通了,她看着大吃特吃的手下,觉得跟着小千金混,真是个好主意啊! 想想看,别的土匪还在草丛里趴着喂蚊子,她却能带着手底下这群人在造船厂吃官家饭。 占朝廷的便宜! 跟在她身边的二子,捧着全是大鱼大肉的饭,干的那叫个香,还一个劲儿的感叹。 “我二子就没吃过这么香的饭!慢就慢点儿了,等的真值!这饭比那传说中的断头饭估计都香!” “哈哈哈,你还想吃断头饭啊?那可不兴吃啊!” “没准儿我十八年前就吃过呢!” “有道理有道理,十八年后你又是一条好汉了!” 二子的话引来其他人的调侃,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欢欣。 “快吃你们的饭吧,饭堵不住嘴我还是第一次见!别嚷嚷了,咱们跟着曲家小姐进来,可别丢人家的脸!”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08节 邢三娘一声喊,比什么都管用,那些土匪可算是不嚷嚷了,也不叫喊着上好酒,就埋头苦吃。 食堂的厨房内,胖的下巴快成千层饼的大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拉着缩在墙角的护卫说悄悄话。 “今儿外头是来了哪路神仙?猪托生的都不至于吃这么多!我上次出去买的食材都要见底儿了!” “哎呀,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吞那么多,你买的那点儿东西连猫儿都喂不饱,你还说什么要食材新鲜,现在好了,饭不够吃了!今儿来的全是侍郎大人的客人,若是亏待了他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少威胁我,你拿的少了还是吃的少了?我要是出了事,第一个拽你一起掉坑!” 大师傅嘴硬的怼了对方两句,护卫翻了个白眼。 两人平日里称兄道弟,今儿大难临头,就直接反目成仇。 好在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最后东拼西凑,还是将那群邢家庄的人给喂饱了。 只是这口气还没有彻底松下去,他们就被元石陆带着属下给抓走审问去了。 一个护卫一个伙夫,两人职位不高,但混迹于底层,绝对知道不少东西。 另一头邢三娘在酒足饭饱之后,见到了沈玉耀。 沈玉耀还是穿着普通富家千金的衣服,但邢三娘绝对不会将她看做普通的富家千金,甚至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若她的猜测属实,那她当真是要走大运了! “见过曲姑娘。”邢三娘少见的还冲沈玉耀行了个礼,虽然是很有江湖气息的抱拳礼。 沈玉耀笑着点点头,受下此礼,邢三娘当真是个妙人,硬气的时候真硬气,怂的时候也会秒认怂。 这才是真正懂得变通的灵活性子。 “坐,为邢姑娘上茶。” “不必了不必了,刚刚吃的酒足饭饱,此刻是一口水都喝不下去了。” 邢三娘一看是于三要上前给自己端茶送水,吓得连忙拒绝,让这等高手服侍她,她心里都发虚。 沈玉耀不强求,“不知食堂的饭菜可合你胃口?” “合!好吃的很,不愧是丁县令送到造船厂的厨子,宫里的御厨也不过如此了。” 邢三娘想想那小滋味都觉得美,造船厂的人天天都吃这么好吃的饭菜,怪不得来了之后,一个个都胖了好几圈。 “丁县令送来的厨子?这倒是没听说。”沈玉耀记得她当初定下规矩,每一个进入造船厂的人,都得是有自由身的平民。 不让奴仆进来,不是因为沈玉耀看不起奴仆,是因为奴仆是他人安插探子最简单的一条路,而且一群工匠在搞建筑,能配置好后勤人员就行了,干嘛还要让奴仆进来? 真要是过来吃香的喝辣的,那就不是干事儿的样子,迟早都被腐蚀的懒了。 现在看来,她这条规定,好像没有起到多少作用。 “你才刚来一天,打哪儿听说去啊。朝廷说了,进造船厂的人和外面招来的工匠,都得是没有主家的清白平民。所以他们不是丁家人,他们只是凑巧姓丁而已。” 邢三娘对这种掩耳盗铃的行径很是不屑,在她看来,丁县令和造船厂就是一波人,全都是朝廷的官员,而朝廷的规定那就是说给百姓听的,真信了就是百姓自己傻。 比如这一条,那不就是左手倒右手吗? 沈玉耀大概猜到为什么造船厂进度迟迟不对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如果是之前,沈玉耀或许会派人再去查看,有个七八分的把握再动手,但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是太女。 身为太女,总是有一些特权的。 朗沪宁怕得罪太后,沈玉耀可不怕,况且郑家罪大恶极,不尊皇命还私藏钱款,查出来绝对够郑家再被灭门一次了。 没必要小心行动。 于是沈玉耀直接问邢三娘,“你告诉了我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为表感谢,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眼下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若是把握住,以后可以平步青云,成就一方传奇,若是把握不住,倒也无妨,静待下次便是。” “好机会找上门,再把握不住我就是猪!曲姑娘,你尽管说明白,无论是多难得事情,哪怕你是想让我帮你取来那丁县令的脑袋,我都能做到!” “邢姑娘,既然你已经为我家姑娘效力,可改口自称属下。” 于三在邢三娘说完话后,提醒了一句。 她被邢三娘一口一个我刺激的不行,之前邢三娘是无关人士,说也就说了,现在都已经成为同一个阵营,还一点儿礼仪不知,太过贻笑大方。 邢三娘性情顽劣,但不是丝毫不知好歹,此刻于三说了,她马上就挺了进去,并且改正了。 “属下没读过什么书,日后若有冒犯姑娘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沈玉耀见邢三娘突然如此乖巧,有些惊讶,“你这就臣服于我了?难道你不怕我将你反手卖了?” “我、不是,属下自认有几分看人的本领,曲姑娘不是那阴损之辈,况且属下也有几分猜出姑娘的来历,读书人都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属下肯定要牢牢把握。” 邢三娘活下来的智慧,就是人要懂得能屈能伸。 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仗着自己有几分能耐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往往死的最快。 正因为这种性格,所以在造船厂门口时,即便不情不愿,邢三娘还是跟着沈玉耀进来了。 “你猜出我的身份了?那你说说,我是谁?” 沈玉耀有点儿好奇,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有人都是封建思想深入骨髓,连原主都一样,尊卑分明体现在每一处地方。 邢三娘同样生活在古代,面对太女,难道她还会如此随意?真是如此的话,沈玉耀可要对邢三娘刮目相看了。 能对抗整个社会的人,都是勇者。 “属下斗胆一猜,曲姑娘应该和当今皇后的母族曲家有关系吧!” “不错。” 邢三娘咧嘴一笑,“那一定就是曲家的小姐!听闻皇帝前段时间封了个公主做太女,我那时候就在想,既然公主能当太女,那我身为女子,自当也能建功立业,成就一番大事!造船厂本就是太女提出的主意,曲小姐一定是追随太女,为太女奔走办事的人!” 激动的时候,她又忘了自称属下了。 沈玉耀闻言有点高兴又有点哭笑不得。 邢三娘确实很聪明,但她对京城不了解,不知道曲家没有什么小姐。 而且脑洞开的不够大。 大概是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皇室的一切都显得很遥远,即便知道他们头顶有个皇帝,皇帝立了个公主为太女,那也仅限于知道。 没有什么真实感,甚至平常也不会往遇见太女这方面去想。 毕竟皇帝和太女都住在天下最繁华的宫殿之中,若是让邢三娘住那么美的地方,还管吃管喝,一群人伺候,邢三娘保证她一步都不会往外走。 沈玉耀高兴的点,是因为她为邢三娘做了一个表率。 公主成为太女,对于许多有才学能力的女子来说,都是一个好表率,她们也会想要立事业,没人会再用女子该如何去约束她们。 因为天底下有个太女,以后还会有个女帝。 “你这样想倒也没错,刚刚你说,即便让你去取丁县令的人头也无妨,那你就去取丁县令的人头吧。” “啊?” 邢三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向沈玉耀,沈玉耀递给她一个“你有什么问题吗?”的眼神。 邢三娘这才确定,自己真的因为一时口快,将自己给坑了! 不是,她刚刚就是打个比方啊,靠她手底下那点儿人,怎么可能将丁县令给杀了,再说杀朝廷命官,那是要被府兵追杀,被朝廷报复的。 她本质上还是想当个老实百姓,并不想和朝廷对着干。 “你既然已经猜到我们姑娘是为太女办事,就应该知道,姑娘此刻说的话,那便是太女的意思。” 于三先给邢三娘一个解释,告诉她,没必要怕,她杀了人自然有沈玉耀担着。 然后她又说道:“光你一人和你手底下那些虾兵蟹将不足以成事,姑娘此番出京,身边带了几位禁军,他们都是太女器重之人,本事非凡。此次你为辅,他们为主,明白吗?” “他们四个是禁军啊。”邢三娘之前还在想她看上的那个家伙究竟是哪儿冒出来的,年纪轻轻武功就很不错,身上还带着那么好的装备。 说是禁军就合理了,禁军里的兵,那都是京城里最好的那一撮。 有混日子的,但不会混太久,禁军要求极高,进去容易,想要留下很难。 但就算是禁军,那也不能抢她的机会! 邢三娘猛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行!不能我、属下为辅,属下有一两百弟兄呢,他们就四个人,怎么能以他们为辅!” 沈玉耀欣赏邢三娘这份力争上游的劲儿。 但是不行,因为事实是,元石陆是禁军统领,他不可能去听一个身无功名,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的话。 而且,邢三娘有天赋不错,但她没有正规学过怎么带兵,怎么突袭,她是野路子,野路子或许能出其不意,但真要上正面战场,毫无经验的野路子,绝对打不过风格成熟的正规军。 “你跟在元石陆身边,好好学学他如何派兵遣将,只要你学了他三分本事,你就再不可能被困在这小小的芦苇县了。” 沈玉耀说给邢三娘的机会,不是让她立功的机会,而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元石陆年纪轻轻能做到禁军统领,可不光是因为他祖上荣光,更不光是因为他会站队。 要知道沈玉耀刚穿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统领了,禁军里身份背景比他还雄厚的人又不是没有。 他能上去,就靠两字,能力。 沈玉耀需要邢三娘有元石陆的能力,甚至比元石陆更强的能力。 邢三娘一点就通,她怔怔看了沈玉耀两眼,最后规规矩矩的抱拳低头,“属下领命!” 一个学习的机会,多难得,她必须把握住! 平民百姓没有学习的机会,因为仅仅是生存,就已经耗尽他们全部精力。 而身为平民中的女子会更惨一些,因为假使家里有余力供给孩子学习,那一定是先紧着男子。 邢三娘在这上面还算幸运,又很不幸。 她的父母与长辈们,都死了。 老人们死在战乱之下,父母则是在从外地迁移的路上死的。 她是二姐和大哥一手带大,大哥心疼两个妹妹,宁愿苦着自己也不苦着妹妹们。 邢二娘是个哑巴,她不会说话,但又有无限的温柔。 对于邢三娘来说,她的家庭还算幸福,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受到来自家人的压迫,但这个社会不同阶层的天壤之别,让她一身本领无处用,最后不得不落草为寇。 她不是没想过去正儿八经的上个学,但启蒙还好说,再深一些的学堂,就不收女学生了。 大户人家会为家中姑娘请女教习教导文学,邢三娘就算有那个钱,也没那个路子。 最后蹉跎岁月至今。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09节 邢三娘领命后就退下去找元石陆,跟那边对接了,沈玉耀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必须尽快建设学堂,扩张生源,招女学生。” 于三赞同的点点头,不管沈玉耀说什么,她都会点头。 沈玉耀心里有很多目标需要完成,但问题是,她没钱啊! 不光她没钱,国家也没钱。 这个新生的国家,实在是太瘦小,沈玉耀开启互市与海运,就是为了能迅速将瘦小的国家喂成胖子! “今晚你去盯着点儿,他们要是没能得手,也不能让丁家人跑了,还有郑家人,留几个活口就行,其他人都不能留。” 沈玉耀很了解皇帝和太后,这两人其实都挺重情的。 属实是一脉相承。 太后看上去冷酷,但这份冷酷并非与生俱来。 那是因为当年发生的事情,让她迟迟无法忘怀,但凡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四五十年,早就忘了前夫和孩子,重新奔向自己的新人生了。 就是因为太重感情,所以放不下。 那些郑家人要是都活着回京,沈玉耀都能想到皇帝会干什么,他多半会同处理杨成业时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郑家存在多年,天理不容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说其他,郑家族地的隐户与私田,都三四个月了,还没清点干净! 从郑家抄出来的钱,甚至能填补国库一部分窟窿! 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那些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当然不是!都是郑家人吃人肉喝人血,敲开骨头吸骨髓,世代累积下来的。 当初沈玉耀得知抄家的钱只能填补一部分国库时,就觉得不太对,士族底蕴怎么可能只有这点东西?她记得古代抄贪官的家,那钱多的数都数不完。 不过当时沈玉耀刚穿过来没多久,原主本身对那些东西没兴趣,她没有参考资料,因此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现在她懂了,这是狡兔三窟啊! 当夜,沈玉耀的屋中灯火通明,一夜未灭。 而丁府的喊杀声,是在后半夜响起的。 那时人正酣睡,反应极慢,一直到邢三娘的剑划破丁县令脖子的时候,丁县令都没能从睡梦中醒来。 与丁县令睡在同处的小妾,睁开眼看见有个皮肤黝黑的女子在砍枕边人的头颅,吓得眼睛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怕对方喊一声把人都招来,正想着要不要将人打晕的邢三娘见此,愣了一下。 倒是让她省事儿了。 随后她继续埋头苦干,拿剑又划又劈几次,才将脑袋给砍下来。 弄得到处是血。 不过邢三娘并不怕,当年迁地的路上,多少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在路上,她曾经与尸骨同眠,与死人同行。 后来她当土匪,让邢家庄从一个新来的小透明,到现在占据商道入口的老大,靠的可不是嘴皮子。 邢三娘将人头用旁边的床单裹了一裹,也不管血流了一地,兴高采烈的就往外走。 二子正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浑身浴血的邢三娘突然出现,黑暗中借着月色,邢三娘面貌状若恶鬼,却叫他十分安心。 “三姐,东西拿到了?” “恩!快走。” 两人动作熟络的翻墙出去,很快与等在外面的元石陆汇合。 元石陆看了邢三娘背后的包裹,满意的点点头,“身手倒是不错。” 邢三娘嘿嘿一笑,血刺呼啦的脸上露出一排惨白牙齿。 很渗人。 元石陆默默将目光移开,正好此刻前去摸清地形的三个禁军回来了。 李聪:“统领,前院地形已经摸查完毕!” 肖卓:“统领,属下走过后院,后院少有护卫,但有大量空屋。” 最后回来的禁军萧齐回来了,素来沉稳的脸上有些焦急,“统领,那边的海滩上灯火通明,有不少人在搬运货物,登船准备离开。” 元石陆之前还在想,为何沈玉耀要那么着急,今晚就得下手。 现在他知道了,估计是因为沈玉耀得知那群人今晚就要走了! 但是他每日就在太女身边,谁给太女传的消息呢?于三? 元石陆很快将那些杂念抛之脑后,直接说道:“兵分两路,你带着你的手下来攻丁府,你们三个,随我去海滩,已经上船的人,一个不能留!” “是!” 此刻四个禁军在月下如同四道阴影,浑身布满杀气,如同已然出鞘的宝剑,带着森森寒光。 等禁军都离开,邢三娘深呼吸,克制了一下心里的激动,随后点燃第一束火把,高高举起。 她脸上的血已经有些干涸了,黄色火焰下,那些鲜血就像是一种图腾,赋予了她强大的力量。 “县令已死!弟兄们随我冲进去!降者不杀!” “冲啊!!” 一群土匪哪儿干过这种事,其实上阵前手都还在抖,可当邢三娘高举火把喊出来的那一刻,他们突然就不怕了。 人很容易被周遭人裹挟,在这种正面对决的战场上,个体是没有任何自我思考能力的。 邢三娘带头冲锋,刚刚要翻墙,不好带重刀,只能拿轻剑,现在要攻入府,自然是要用重刀了。 只见邢三娘将还在滴血的头颅挂在腰间,双手握紧缠着吸血布条的刀柄,大喝一声,以腰带动全身力量,将手中重刀狠狠劈在了那厚重的木门上。 “哐”的一声巨响,那厚重到需要两个人才能推动的木门,竟然直接被邢三娘这一下给劈开了! 见门被劈开,邢三娘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后她哈哈大笑,“哈哈哈天助我也!快快快,弟兄们随我冲啊!!” 她第一个跳进去,直面问声赶来的护卫,以一当十,将面前那几个攻来的武器全都挡下,随后手中大刀舞的虎虎生风,硬是让敌人不敢靠近半步。 因为靠近着,会被大刀直接拦腰劈开! 人被拦腰劈开并不会直接死,这不是杀人技,但对于战场来说,这种形式更加震慑人心。 丁府的护卫一下子就被打蒙了,根本不敢上前半步,呆滞原地,被其他土匪一窝蜂的上来,围殴致死。 随后有人反应过来,大喊我投降,却被上了头的土匪给弄死了。 降者不杀,确实如此,但到底有没有投降,胜者说了算。 丁府的喊杀声还没平息,造船厂这边就已经乱起来了,护卫们想去丁府救援,被朗沪宁给拦下。 他以工部侍郎的身份,站在造船厂门口,挡住了所有想去救援的护卫。 “别忘了,你们到底是谁的兵!” 朗沪宁熬了个大夜,眼底青黑一片,但精神头很好。 他早就想问问这些护卫了,他在这造船厂,就跟被幽禁一样,他想跟皇帝说,可这事儿涉及太后! 皇帝对敬王是什么态度,满朝文武都看得见,一个感情不深的兄弟尚且如此,对太后更不可能差。 皇帝对太后尊敬有加,孝顺至极,朗沪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在他个人的安危和太后的名声之中,皇帝会选什么。 还好太女来了。 太女来了,他就得救了! 朗沪宁看着面面相觑,就是不肯退下的护卫,沉下脸来,“我手中有太女密令!尔等不尊太女密令,难道是想谋反吗?” 太女? 护卫中白天跑腿的小护卫脸唰的一下惨白,他今天白天接进来的,朗沪宁的侄女,不会就是太女吧? 曲家七小姐?分明是沈家的七小姐啊! 护卫一想到敬王那穿胸而过的一刀,就觉得自己胸口一痛。 那是位能逼杀亲叔叔的狠人,对他们这些犯了错的下属,太女绝对不会饶了他们!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啊! 护卫一时脑海中全是在京城的家人,他在此逍遥快活的时日久了,这才回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拿刀的手松了又松,最后将刀扔在了地上。 他可以死,但不能再牵连家人。 护卫砰的一下跪下,“朗大人!朗大人,求您让太女开开恩啊,我等并非有意收受贿赂,监视大人,实在是丁家,丁家狼子野心……” “行了行了,太女自有定夺。只要手上没碰人命,太女不会杀人。” 虽然只见了几面,但朗沪宁已经了解这位太女是什么性格了, 大庄有这样的一位太女,实在是大庄之幸啊! 若是任人唯亲的余太子和那性情薄凉的申王继承皇位,大庄绝对不会越变越好。 只希望今天晚上,一切顺利。 看向丁府的火光冲天,朗沪宁心中默默祈祷。 一直到天色破晓,出去办事的人才全都回来。 丁府护卫共一百零七,留了七个俘虏,丁府其余奴仆与妾室一共二百零九人,除一名妾室亲眼目睹邢三娘杀人,被吓晕过去外,没有额外的伤亡。 禁军四人毫发无伤,上船后共杀郑家九人,没有动奴仆护卫,只有四个人,杀不过来,干脆就全都打晕了,交由后续过去的土匪们绑起来了。 留了郑家两人。 “那两人,一人是郑家旁系的大公子郑友深,一人则是旁系的四子郑友怀。两人都在行刑名单之内。” 元石陆报给沈玉耀的话很简短,但是里面蕴藏的意思却很深。 沈玉耀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于三,同朗侍郎说一声,叫他带人过去点清财物。白元已经去通知入海县县令,很快官府就会来人封存赃款。” “是。”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10节 于三行礼,马上退下,走的时候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人群。 这一眼让沈玉耀想起来了,她扭过头问元石陆,“邢三娘呢?” 元石陆迷茫摇头,他不知道啊。 肖卓想了想,有点儿别扭的出列行礼,说道:“邢姑娘她,伤着了,不好来见殿下,她有话让末将代为转达,她说‘曲小姐放心,人头我拿了,很快就亲自送上’。” 沈玉耀愣了一下,随后不可思议的问道:“邢家庄伤者一,这个伤者,不会就是邢三娘吧?” 肖卓点点头,“正是。” 沈玉耀更觉得稀奇了,邢三娘可是邢家庄的人中,武功最高的那个,她怎么会伤着呢? 肖卓见沈玉耀实在是很好奇,便开口解释道:“殿下,她身先士卒,十分英勇,一柄长刀劈开了丁府大门,还连斩敌人数十个,然后她……她把腰抻了。” 扭了腰了? 沈玉耀想过邢三娘任何受伤的可能,但她没想到这一点啊! 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沈玉耀摆摆手,“那你代我转告她,让她好好歇着吧,之后随我一同回京,她这一身本事,放在穷乡僻壤,实在是可惜了。” 为什么还要他传达啊? 肖卓不解,那么多能跑腿的侍女护卫呢! 但他不敢违抗太女命令,最后老老实实的行礼应了声是。 沈玉耀来到芦苇县一天,就杀了一个朝廷命官,还杀了九个逃犯,抓回两个。 此消息传入京城,又掀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这次满朝文武讨论的重点不在郑家人,而是在沈玉耀身上。 太女是不是过于嗜杀了? 第75章 “一群混账!满嘴不知所谓!” 于三将记录着京城议论的情报递给沈玉耀后,气的大骂那些在京城嚼舌根的家伙。 沈玉耀倒是还挺平静的,她最近养气功夫是越来越好了,不过到底是真的不生气还是假的不生气,只有沈玉耀自己清楚了。 “真是热闹啊,郑家人连刑狱都能挣脱,如此通天之力,他们一字不谈,反倒在说我杀人之事。” 从沈玉耀这段话可以听出来,她还是挺生气的。 “殿下,要不要属下去查一查他们的底子。” 于三已经决定将那些跳的最欢的人都查一遍了,他们最好是没有任何行差走错的地方,个个都是在世圣人,否则休想独善其身。 “不必,又不是什么大事。” 沈玉耀倒是想,不过现在朝廷不是她的一言堂,而且也没必要浪费人力财力去查,这些人跳出来,嘴上是在议论她,实际上目的是为了遮盖郑家的事。 这是一出丑闻,而这个遮掩手段,真是似曾相识。 “但是殿下,难道要任由他们在京中如此污蔑殿下,玷污殿下的名声吗?”在于三眼中,沈玉耀就是最完美的,一旦遇到有人想要攻击沈玉耀,她的反应比沈玉耀本人还要强烈。 “自然不能,我还在等人。” 本来说将造船厂的事情都解决掉后,就直接走人的,结果谁知道她收到了石采文的信,石采文竟然要过来。 左州那边有河,很巧的是芦苇县附近的大河与左州那边是通着的,石采文会走水运,直接过来,沈玉耀想着可以稍微等两天,故而现在还没有回京。 于三不解,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沈玉耀的命令。 “对了,邢三娘的伤好了没有?” 见于三有些闷闷不乐,知道她还对此事耿耿于怀,沈玉耀也没办法,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有时候沈玉耀很生气的时候,看见比她还生气的下属,她突然就不生气了。 没必要,全都是一群跳梁小丑,谁也不能阻止她要做的任何事情。 “回殿下,邢姑娘的伤已经大好,能顺利下床走路了。” 那就好,沈玉耀一听两天就能下地走路,便知道邢三娘伤得不重了。 伤确实伤得不重,但丢人是真的丢人。 因为邢三娘腰扭到动不了,所以昨天下午,邢老大和邢二娘都赶来看望邢三娘。 确定邢三娘没事儿后,邢老大就咧着个大嘴笑的直不起腰来了。 “哈哈哈哈!三娘啊三娘,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第一天的时候,邢三娘就已经完全自闭了,她一想到自己的惨样被所有人都看见,再想想之前她当着沈玉耀的面,说她一定没问题的模样,真是想一次,就想要将自己埋土里一次!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邢老大在她耳边嘲讽她一整天,当第二天她勉强能下地的时候,她已经能面不改色的面对邢老大的哈哈大笑。 见邢三娘没有任何反应,邢老大也就收了自己的笑,揉了揉已经笑僵了的脸,“真是无趣,三娘年纪越大越无趣了。” 然后被邢二娘瞪了一眼,二娘伸手拍了拍邢三娘的手,又拍了下她的腰,微微摇头。 那意思就是说,不要随便下地乱走。 还没好利索呢,逞什么强! “没事儿的二姐,我就是一时用力没有控制住,这才扭了一下,昨日那个医女过来看,就扔给我两幅膏药,可见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邢三娘确实伤得不重,这种伤也就当下会疼的很厉害,她被抬回来也不是完全不能走,主要是不太想面对看热闹的弟兄。 今天愿意走两步,就是心中恼羞之意退下去很多了。 邢三娘走了两步,发现只要她姿势正确,就不会拉到她的腰后,心情好了一些,等之后跟着曲七姑娘入京,她希望是自己走进去,而不是被人抬进去的。 “大哥,二姐,你们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入京啊?” 邢三娘希望他们能一直在一起,不要轻易分开。 但是入京不是一件小事,而且也并非全都能由她控制的,像邢家庄的那些弟兄,她肯定不能全带到京城去,甚至可能一个都带不了。 不过家人肯定能接到京城去。 邢老大表示看邢二娘的,而邢二娘则连连点头。 三娘的性子莽撞,又不通文墨,进了京城那种一块砖砸三个人,两个官一个皇亲国戚的地方,得罪人都不知道是如何得罪的。 她们必须跟着去! “行!只要咱们兄妹三人不分开,去哪儿我都心安。”邢三娘真诚的说道。 “我也这么想,不过去京城没问题,但你真的要以后追随那个大小姐?你确定她真是为太女办事的?” 邢老大担心邢三娘上当受骗。 他知道邢三娘非常的崇拜太女,但是俺儿就那么巧啊,随便在路上抓个人,竟然就是太女的手下。 而且还正好看上了邢三娘的天赋,要招揽邢三娘不说,还要下力气培养邢三娘。 他们就是三个倒霉蛋,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可能直接落到他们头上? “那还能有假,若不是为太女办事,那些造船厂的大官,怎么可能对她如此尊敬,还有那四个禁军,我听他们都喊领头之人统领,禁军统领多大的官啊,在她面前是以末将自称,可见她地位更高。” 邢三娘不傻,她没有把握,不可能直接应下此事。 邢老大越听越觉得奇怪,但他又想不起来哪里奇怪。 最后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那就走吧,反正人死不过碗大的疤,没什么可怕的!” 当然,能不死更好。 邢三娘是邢家三兄妹中本事最大,最聪明的那个,很多事情,三人之都是以她的意见为首。 “放心,我们谁都不会死,而且还会混得越来越好,地位越来越高,比当初那个官还要高!” 邢三娘没有太多幼年的记忆,但是她一直记得,本来他们一家人过着平静的生活,就是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他们跋山涉水而来,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 那是邢三娘不会轻易忘记的仇恨。 当天晚上,入海县城停靠了一艘自左州而来的大船,船上下来的人,连夜出城,往芦苇县的方向赶去。 后半夜的时候到了造船厂,其余人都去休息了,只有石采文没有睡下,而是为沈玉耀整理情报。 沈玉耀早上醒后召见石采文,石采文挂着黑眼圈,精神倒是挺好,就是人瘦了一圈。 “臣女见过殿下,殿下晨安。”石采文虽然习武没什么天赋,但是她练就了一副好身子,这样熬大夜都能精神奕奕的。 和她人年轻也有一定的关系。 “坐,吃饭了吗?” 沈玉耀摆摆手示意石采文不必多礼,随后坐下问她。 石采文摇摇头,她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干活,哪儿有时间吃早膳。 “正想着要厚脸皮些,蹭殿下一顿早膳。”石采文轻笑着,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 反倒是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心事重重。 能让石采文如此上心的事情,甚至不惜放弃睡眠也要早点儿完成的,自然就是沈玉耀之前给她的任务。 “看来随兴县有问题啊。” 石采文闻言,立马收了浅笑的表情,郑重起来,她刚要同沈玉耀详细说说,就被沈玉耀打断了。 “不管是什么事情,先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哪儿能饿着干活啊,沈玉耀就算是个很喜欢压榨下属的人,也不至于让下属连口饭都吃不上。 跟着她混还吃不上饭,那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是……” 石采文还想多说两句,反正现在早膳还没有端上来呢。 “那些事情都是过往发生过的,就算我现在知道,也无济于事。”沈玉耀让人去查,不过是想要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 对未来来说,曾经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很重要,所以在去左州和来造船厂中,沈玉耀选择后者,将前者交给了石采文。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11节 石采文见沈玉耀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坚持。 太女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有点儿饿了。 石采文揉了揉肚子,感觉腹腔已经在隐隐作响,她不光今天早上没吃饭,昨天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 心里装着事,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石采文在去左州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会牵扯到那么多人,而且那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位居高位。 她急着将此事告知沈玉耀,才一路披星戴月的回来,现在想想,确实没必要太着急。 反正是已经发生的事,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以前,不如养精蓄锐,对抗未来。 石采文想明白后,早饭吃的都香了。 两人对着吃完一桌子早饭后,正式开始工作,沈玉耀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八点左右。 挺好,比在京城的时候还晚几个小时呢。 石采文先是给了沈玉耀一张记满了名字的名单,“殿下,此名单上,是当年参与过此事的人。” 沈玉耀拿过来一看,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名单,这简直就是一份死亡名单。 上面大概记了二十余人的名字,只有三四个后面写着,依旧在世。 那些没标注在世的,显然都已经长眠地底了。 “这些活着的人,而今都在哪儿?” 沈玉耀一个都不认识。 “回殿下,有的人如同外祖父一样,归隐山林了,有的则是下落不明,不知人在何处,需要再仔细去查查。” “不必了,都是老人家,没必要让折腾他们。你问到人下落何处了吗?” “外祖父说,当年江家不敌郑家,嫡系四散飘零,只留旁支在随兴苟延残喘,至于那个孩子,似乎是随着嫡系一脉的传人,西南去了。” 沈玉耀点点头,对从这条线上找普乐,已经基本不抱希望了。 其实那么多年过去,很难去找一个特意藏起来的人。 “人多半是找不到了,你说他们会跟当年那个孩子说他的身世吗?” “多半会吧,世上之人皆是生来就有父母,一个孩子无父无母,总是要寻根求源的。” 石采文是以己度人,按照她的性格,她是一定会查到低。 “慈幼堂、道教、佛寺,这些地方出现孤儿,是很正常的事情。” 孤儿院里的孤儿长大后不太可能会去找父母,毕竟当他们出现在孤儿院的那一天起,就代表他们早就已经失去父母了。 而道教、佛寺,这些地方的人捡到孤儿,就直接为他们安排新的信仰,每日修道念佛就够了,谁会去想自己的父母是谁? 沈玉耀说的话很有道理,石采文想到普乐这个名字,恍然大悟。 “所以,那人出家为僧了?” 按照辈分,其实那个人是石采文的表舅。 “不知道,我之前猜是如此。但你外祖父都不清楚的话,那这世上就再也没人清楚他的下落了。” 或许还有个人知道。 身为母亲,太后又那么重情,她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孩子去了何方吗? “是臣女办事不力,让殿下失望了。” 石采文略有些低落,第一次给沈玉耀办事,却没有办的完美,以后还会有这种机会吗? “不必自责,四五十年前的旧事了,当年的人死的死走的走,能查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是现代,四五十年还不算太久,因为人大部分可以活到七八十岁。 但古代,四五十年几乎是两代人了,再加上那时候还有战乱未曾平息,人的平均寿命非常的低。 “多谢殿下宽慰,虽然有关普乐的事,臣女没有查到下文,但有关于县令的事,倒是有些线索,殿下可要听听?” “讲。” 沈玉耀是想过于靖被人害了,没想到还真让她给想对了。 这个被皇帝之前树为模范,死在救灾中的县令,确实是个好官,但他的命是真的苦,死的也是真的冤。 于靖曾是江朱韬的弟子,但是江朱韬身为大理寺卿,最擅长的是办案,而于靖更擅长治理。 于是师徒俩就起了分歧,于靖本来可以通过江朱韬的举荐直接进入朝廷为官,进入大理寺后,肯定能平步青云,但他偏不,那会儿年轻的于靖很叛逆,非要通过科举去证明自己。 于是他通过科举,进入了朝廷为官。 但是从科举进入朝廷的官员,是被吏部统管的,而吏部尚书彼时是郑家人,乃是正儿八经的士族出身,瞧不上江朱韬。 毕竟江朱韬虽说出身的江家有点儿名气,但他不是嫡系那一支,况且江家之所以败落就是因为郑家,两家是有仇怨的。 于靖成了郑江两家争斗中被殃及的池鱼,直接被吏部分配到左州当官去了。 当初杨成业的好友杜高俊,就是靠着杨家,也就是世家的人脉被分到左州去的,可见左州那个地方,世家当道,官场比京城还黑暗呢。 江朱韬知道自己弟子性情较为直接,人又年轻,颇有些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意思,怕弟子吃亏,江朱韬各种走人脉,最终将弟子安排在了随兴。 身为江家族地,随兴虽然也属于左州,但它并不是那些世家大族能掌控的地方。 于靖在左州,一干就是五年。 五年了,一直是一个小县令,同时期高中的人,有的都已经调回京城当京官了,他还是一个小县令。 若是因为于靖能力不行,便也罢了,偏生于靖回不来,是因为吏部尚书刁难他。 空有满怀报国之志,却偏偏被人摁在一处,动弹不得。 于靖在做县令的那段日子里,将随兴县治理的井井有条,可见他能力确实是有的。 石采文说到此事时,语气很沉重,她和于靖偶尔也碰过面,比较于靖是她舅舅的弟子嘛。 “他去世前,吏部的调令已经下发,他很快就能回京了。” 为了不让官员在地方上形成强大势力,所以官员任职是三年一换,或五年一换,且不能回自己的家乡为官。 于靖的调令,是卡在五年一换,最后的期限。 这次江朱韬也比较给力,直接运作一番,让弟子回京来了,而不是顺着吏部尚书的心,去更加凄凉偏僻的穷山恶水继续当县令。 结果就没有结果了。 明明差一点就可以重新回到朝堂,实现抱负,结果却被人害得一头栽进了汹涌的洪水中,再也没有上来。 至今都没有找到尸体,家中立的是衣冠冢。 沈玉耀这才算是明白,为什么江朱韬和石炳生会一直拽着敬王和太子的事情不放。 所有看似微小的矛盾之下,都是人命。 “你说于县令是被人推下去的,可有证据?” “回殿下,不光是证据,连人我都抓来了。之前他一直潜逃在外,郑家被灭后,他还往京城走,江家的人一直在找他,我去的时候,正好已经将人抓到了。” 好巧啊,沈玉耀问:“那人如何了?” “说是逃跑的时候腿脚胳膊都受了伤,但好在人还活着,嘴也能说话。” 怎么跑才能腿脚胳膊受伤? 怕不是私底下被严刑逼供过,不过沈玉耀没有多探究的意思,江家能将人交出来,就已经是对她的信任了。 “从那人口中问到是何人下的手了吗?” 官场上的官员之间,就算是有矛盾,一般也不会直接下狠手,那可是一朝命官,老师还是大理寺卿,不是无名小卒,不可能死的悄无声息。 “问到了,是郑家人。” 石采文说罢,起身对沈玉耀行了一个大礼,“采文请求殿下,为于县令主持公道。” “你这是干什么,起来吧,郑家都已经被抄家灭族了,逃脱的漏网之鱼我也都已经抓起来,此事自然可以分明。” “殿下已经将漏网之鱼抓到了?” 石采文愣了,她就是要跟沈玉耀说这件事,结果沈玉耀早就已经做完了? “恩,我不是同你去信时说过了吗,我在这边抓了几个逃犯,还有包庇他们的县令。” 石采文想起这件事了,可当时太女没有说那逃犯都是郑家人啊! “为何郑家人会逃出来?他们不是应该都……” 应该都死了才对,无数百姓见证了他们的死,菜市场口的血迹每日都有冲刷,尸体也都运回了。 “是啊,都应该死了才对。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这就应该问问京城的那群人了。” 沈玉耀微微眯眼,杀气频现。 杀人犯都敢用移花接木的手段调换,那死的人是谁?做这件事的人又是谁。 大庄的官场,比沈玉耀想象中的还要不干净。 石采文既然已经到了,稍作休息,一行人就可以回京了。 沈玉耀没有多呆,第二天就走,没有带朗沪宁。 朗沪宁一听太女不带他,差点儿以为他这辈子都回不去京城了!他都好久没有回去看看家里人了! 结果沈玉耀说让他留下来,继续盯着造船的进度,等船造好了,造船厂挪到新港那边,他再回京。 “此事乃是父皇交给朗大人的差事,耽搁这么久迟迟未曾完工,父皇本就很不满了,若是朗大人还临阵脱逃,那这后果,不是朗大人能承担的。” 没错,皇帝就是那么的不讲理,明明造船进度慢,和朗沪宁本人没什么关系,甚至如果没有朗沪宁,现在皇帝连船的框架都看不见。 但皇帝才不管那些,他只知道这是臣子无能。 朗沪宁能说什么?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只能苦着一张脸将此事应下,眼巴巴的看着太女的车队越走越远了。 护卫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小心说道:“大人,海风寒凉,您可要小心身子,造船厂上上下下的人,可都要仰赖大人关照啊。” 朗沪宁收回恋恋不舍的表情,回头看着护卫那张笑的挤在一起的脸,不耐烦的摆摆手。 “去叫所有匠人过来,我有事吩咐他们。”快别在这儿卖丑了,笑的忒不自然。 护卫诶了一声,办事积极性很高,和此前判若两人,就是他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没忍住,留下问了朗沪宁一句。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12节 “朗大人,太女就这么走了,那在下和其他人的事情……” “太女直接离开,就说明没打算把你们怎么样,但兵部有兵部的规矩,你们的事情,之后自然有别人来处理。” 听了朗沪宁的话,护卫大大松了口气,只要人还活着就行啊,其余他也不敢多要求。 太女刚来就大肆杀戮,实在是把他给吓到了。 被吓到的人,多半是心中有鬼。 沈玉耀越是表现出对违法恶人的零容忍,朝中反对她的声音就越多。 除了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人外,更多的人,是心虚。 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沈玉耀不放过那个县令,就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第76章 沈玉耀回京那一日,朝中有关声讨她的声浪,没有丝毫减弱,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所有声音中,喊得最高的那一位,不必说,就知道是哪位了。 沈玉耀的马车停在了皇宫前,邢三娘等人被石采文接了过去,沈玉耀总不可能将人接进宫。 具体怎么安排,要等邢三娘的腰伤彻底痊愈。 沈玉耀刚下马车,在宫门前等了许久的沈珉玥就迎了上来。 “太女殿下,可算是回来了。” “六姐这是怎么了,如此大的火气,与我步行入宫?” 沈玉耀若是坐上马车,那肯定是直接去凤仪宫见皇后,也就是走路这个空档,可以与沈珉玥谈谈正事。 沈珉玥点点头,露出些许头疼的表情。 两位大庄如日中天的皇女在前走着,其余人颇有眼色的远远坠着,并不靠前听她们对话。 但其实,在外面两人也不会说什么机密。 “你这一走倒是潇洒,留下你六姐我在皇宫里对付那群长了八百个心眼儿的老狐狸。” 一开始沈珉玥代替沈玉耀上朝还挺兴奋的,毕竟之前从来没有去过啊,但是第二天开始,她的噩梦开始了。 她本来想着,就是在朝堂上站个三五天,当背景板就挺好的,沈玉耀出去是办事的,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谁知道啊,沈玉耀确实是去办事了,而且还是办大事,出去第一天晚上就弄死了一个朝廷命官,此消息传到京城,第二天早朝,沈珉玥就看了一出君臣大战。 一方是打太极,就是不正面回应臣子的皇帝,一方是想要皇帝表态,尽快处置太女的臣子。 臣子中也不是完全的和谐。 “我算是知道,你为何上朝之后,与你曲家表兄突然走的近了,那位曲小将军牙尖嘴利,当真是有万夫莫敌之勇,他一个人,在朝堂上对付八个!” 沈珉玥比划了个八,她自认已经够能说了,没想到曲川平日里沉默寡言,跟人吵架是真厉害。 “那他赢了吗?” 沈玉耀有点儿遗憾,这种场面想必很热闹,可惜她没看见。 “当然没赢,他再厉害,还能一个对八个啊?再说他是一个武将,武将哪儿说得过文官。”沈珉玥摇摇头,说到一半,她愣了一下,“玉阳,我同你说这些不是跟你分享热闹!” “我知道六姐想说什么,无非是说,现在大臣们对我意见很大,明日早朝,我要小心一些,对吧?” “不仅如此,前日、昨日和今日早朝,他们甚至开始质问我,是否知道你要杀芦苇县县令的事情。” 沈珉玥正了正神情,颇为严肃的说道:“玉阳,这事儿不简单。” 县令确实是官,代表朝廷,可杀那县令的不是别人,是太女! 身为储君,难道还没有斩杀一地县令的权力吗? 别说那县令有罪,就是没罪,难道储君杀了他,还要为他赔命不成? 怎么朝中讨论沈玉耀嗜杀的声浪就那么大,那些平日里好说话的大臣,就跟突然之间变了个人似得,恨不得将沈玉耀从太女的位子上拉下来。 连皇帝的态度都有些暧昧不明,他一直在躲着,没有发表意见,和之前力挺沈玉耀做太女时的强硬完全不同。 沈珉玥直觉这里面有问题,但因为她上朝时间太短,多朝堂上那些大臣的理解也比较浅,所以她找不出真正的原因。 但她知道,如果这次沈玉耀无法应对,那结果必定十分惨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幕后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们的任务就是稳住,别慌。”沈玉耀拍了拍沈珉玥的肩膀,“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六姐。” “你心中有数就好,我倒是不辛苦,上朝看乐子而已。”沈珉玥想到沈玉耀回来后,她就再也不用上朝,看那些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了,心情突然大好。 她确实觉得上朝挺稀奇,但这几天亲自感受了一下上朝的氛围,沈珉玥又觉得上朝没什么好。 她以前在外奔忙,给沈玉耀跑腿就已经很辛苦了,起那么早去上朝,就等于延长了自己工作的时间,真的太累。 “既然六姐觉得上朝挺有趣,那不如每日都随我一同上朝吧。” “啊?” 沈珉玥听了这话直接愣住,她刚刚有说上朝很有趣吗? “六姐日后与我共同出力建设大庄,朝会是大臣们像皇帝汇报重大事宜的地方,,如果不上朝,很多时候会错过重要的消息。” 这倒是真的。 沈珉玥上了几□□,大概也清楚了朝会是用来干什么的,别看这几天大臣们吵得厉害,实际上正事儿没少干,每天早朝都顺利完成了当天的任务。 文武百官能力极强。 “所以,六姐愿意与我一同上朝吗?” 沈玉耀都这么问了,沈珉玥若是还拒绝,多少就有些不知好歹,而且沈珉玥有时候会想躺平,但实际上她是个想干实事的人。 她不会允许自己真的躺平摆烂的。 “行,这几日你自己上朝形单影只,我便随你上朝,给你撑腰。” 沈珉玥嘴硬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沈玉耀点点头,“我就知道六姐对我最好了。” “哎呀,你的糖水别往我这儿灌,我不吃你这一套啊!对了,你怎么还把郑家人给带回来了?你应该知道,那些人带回来,事情绝对无法善了。” 沈珉玥嘴上说不吃,实际上还是挺吃的,这不马上就开始为沈玉耀的未来考量,想要给她排忧解难了嘛。 “我要的,就是不善了。” 郑家的事,绝对不能就这么随便的过去,她要让所有人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不管对方是世家大族,还是寒门小户,为官就得有当官的样子,别给她搞公私不分那一套,朝廷是天下人的朝廷,大庄也是天下人的国家,再退一步,用皇朝的话说,这是沈氏的江山。 轮不到他们来控制! 想当无冕之王,她觉得那些人更适合去当无头死人。 沈玉耀回来就是抱着大闹一场的心回来的! 沈珉玥听明白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平静了三个多月的心脏,突然开始紧张跳动,她回味起之前看沈玉耀逼杀敬王时的心情。 这是又要大开杀戒了啊。 之后两人路上分开,沈玉耀先去凤仪宫见过皇后,曲皇后自从当上皇后,就几乎不会打探朝廷的消息了。 后宫就够她忙的了,再说朝堂上的事,自然有君王与储君去处理,她插什么手。 所以她并不清楚,这场风雨欲来。 之后沈玉耀又去安宁宫和紫微宫,太后称病,说早已睡下,没有见她,而皇帝则是将她叫到跟前,问了一句话。 “玉阳,你有足够的勇气吗?” 皇帝的沉默不语,在沈珉玥看来是对沈玉耀的不满,她认为皇帝内心向着郑家。 但沈玉耀知道,这是皇帝给她的一个考验,皇帝想看看,沈玉耀能不能压得住这满朝的牛鬼蛇神。 此举放在别人身上,可以称得上是揠苗助长了。 但是落在沈玉耀身上,却是皇帝在放权。 是皇帝对沈玉耀能力的信任。 “女儿有,女儿从来不缺勇气。” “好!那就放手去做!无论后果如何,有父皇在。” 皇帝紧绷了几日的脸终于露出了全然放松的笑容,他欣慰的看着女儿,心里满意的不得了。 他就知道,这个选择没有错,他没有辜负先帝的交代,没有将大庄交到不合适的人手上! 皇帝想着低声咳嗽了两下。 当他低头咳嗽时,沈玉耀才发现,他头顶已经有了几根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更加明显了。 “父皇?可是身体不适?余柳,宣太医!” 沈玉耀赶紧上前为皇帝端茶。 咳嗽两声后,皇帝喝了口温水润嗓,再开口时,声音有微微嘶哑。 “没事,早晨被风吹了一下,就不用请太医了。” “定时让太医把把脉也好,父皇日夜为国操劳,若是病倒就不好了。” 沈玉耀有些不放心,她近距离的看皇帝,才突然发现,今年的皇帝比起去年,老了很多。 皇帝其实是个重情的人,只是比起情,他更重理智,重这个国家,所以他没有做出让他人失望的选择。 但人不是机器,人生来贪心,既要也要,永不知足。 即便理智能够控制情感,也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当重要之人死去,甚至可以说是死在自己手上,那种愧疚如附骨之疽,日夜折磨着内心。 皇帝当时愤怒,皇后太子死了倒让他解气,可他们毕竟在一起二十多年,那是一个人从懵懂无知到茁壮成人的时光。 人与人相处绝不可能只有痛苦,无半点欢乐曾经。 当人回想起过去,回忆里的美好和现实的空虚交叠,会不自觉的消磨人的生命力,让人痛苦。 “父皇,保重身子啊。” 沈玉耀不知道是出于原主的感情,还是自身的想法,语气加重的叮嘱道。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13节 皇帝突然笑开颜,“朕已经找到了满意的继任者,即便是出了事,也能安心到底下去找先帝了。” “父皇定会长命百岁,人生才堪堪过半,怎能说这种话呢?要是皇祖父看到父皇头上还有黑发,必定会怒极,质问父皇,小子何故早来?” 皇帝被逗得哈哈大笑,差点儿没笑呛了。 小子何故早来,这话说着真是逗趣。 又让人觉得无可奈何。 若是能选,谁会愿意乌发未退,就去见已逝先人呢?谁不想长命百岁,可百岁何其困难。 这世间更多的,是人无法握住的时间。 新阳元年,三月初五,帝患不治之症,需静养,国政交托太女暂掌。 第77章 沈玉耀心情有些沉重。 她没想到就是偶尔的一句关心,太医竟真的诊治出了一些东西来,更没想到,她再进一步的成功来的如此迅速。 迅速到猝不及防。 皇帝直接修养身体了,宫中太医忙得不行,后宫众人闻讯不停派人往紫微宫走,想要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了。 而沈玉耀从紫微宫到凤仪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处理政务,外加询问太医,皇帝目前身体如何。 皇帝的病,是治不好了。 太医们半个月就会来为皇帝诊治身体,把一把平安脉,但即便如此,也没能先一步看出皇帝身体亏空,有大病在身。 更没有看出,他不知不觉中,就已经病入膏肓。 “那些太医,一个个都是吃白饭的!他们连陛下的身体都看顾不好,枉为太医!传本宫命令,若是陛下有个长两短,就让这些太医统统陪葬!” 沈玉耀去凤仪宫的时候,就听到皇后气急的怒斥声。 虽说太医不是神,不能保人长生,但一个好的医者,应当有防范于未然的本事。 任由皇帝的身体发展到现在药石无用的地步,确实是他们的错,却也不全是他们的错。 太监往外走,正要为皇后传命,就撞上了拎着宫灯深夜前来的沈玉耀。 “奴婢见过太女殿下!” 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今日皇帝下令让太女摄政监国,太女已经与以往不同,必须小心对待才行。 “免礼,你们下去吧。” “殿下,娘娘的命令……”飞红从内殿出来,闻言有些为难的开口。 “不必去传,母后宅心仁厚,不可能做那无情之事,你们都下去。” 沈玉耀有些话要与皇后单独说明。 “是!” 一众宫人非常听话的行礼退下,沈玉耀的权势在皇帝下令让她暂代朝政时到达了非人君的顶峰。 在皇帝很可能会死的情况下,太女就是唯一的君主。 等人都离开,沈玉耀才踩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入宫殿内。 曲皇后神情焦急的抬头看向沈玉耀,急切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晨陛下在凤仪宫用膳时,还能吃能喝,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还是什么、什么不治之症。” 她不懂,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病来如山倒,甚至很可能就此死去。 “母后,您先莫慌。”沈玉耀让皇后不要慌张,是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如果她能看见自己的表情,就知道心慌的不止皇后一个。 沈玉耀此刻表情极为严肃,任何人看到她如此,都会觉得她胸有成竹,稳重至极。 连皇后都如此,见沈玉耀不慌不忙,心里的慌乱都少了很多。 但实际上,沈玉耀心里慌的不行,她也很迷茫眼下突发的事件,只是她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慌乱摆在明面上,甚至还会做出冷静的假象。 “好,母后不慌,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冷静下来后,沈玉耀她走上前去,搀扶着有些站不稳的皇后坐下,随后才缓了缓情绪,冷静的叙说道:“父皇的病,并非是普通的病痛。” 皇后早有准备,她知道皇帝身体很好,不可能突然之间患病,“是谁下的手?” 紫微宫是皇帝的住处,那里就是铁板一块,根本不可能有人伸手进去,而皇帝日常所用的一切东西,接触的衣物,入口的吃食,有专门的人去检查,试毒,怎么可能中招? 若是在这严防死守下,还能给皇帝下毒成功,那么背后之人想害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易如反掌。 “女儿不知,太医说,那药并非毒,而是可以强身健体的补药,是父皇他心有郁结,且不服此药,才会骤然坏了身子,五脏衰竭,又生病灶,药石无用。” 沈玉耀听的时候有些不明白,她听不懂古代这些诊断是什么意思,后来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像是现代的肿瘤。 也就是癌症。 有人得癌后,活蹦乱跳好几年也没有事儿,有人却会在确诊后,很快病情恶化,现代发达的医学都救不回来。 这是一个很看重运气的病,沈玉耀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皇帝身上。 但心情郁结是有迹可循的,皇后和太子的死,还有郑家的清算,敬王的死,都让重情的皇帝一点点迈入深渊。 现代人常说,心情不好,太累的人,会更容易得癌,沈玉耀不是正经学医的,她不懂这些。 她不懂,所以即便她从现代而来,她也没办法救人。 补药变成致命的毒? 皇后不懂太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这话很荒谬,一个人吃补药怎么可能吃出毛病来?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是暂时没有查出是谁罢了。 她见沈玉耀一直沉着脸,感觉到了女儿内心的自责,伸手摸了摸沈玉耀的头,“玉阳,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皇后刚刚被皇帝可能会死的消息刺激到了,现在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反倒比沈玉耀更看的开。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太医不也说了吗?只要将养得当,以你父皇的身子,不一定会出事。” “母后,不治之症,便是无药可救,即便将养得当也……”沈玉耀不想提那个字,她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她体验这段真挚的亲情的时间,也没有多久。 其实现在分离对沈玉耀来说是最好的结果,趁着感情还没有浓厚到让人无法松手的时候分开。 可是不舍之情,就像是那地底的泉水,疯狂的涌出,冒个不停。 “那是没办法的事。没有病,也是迟早的事情。唉,你父皇今晨还同母后说,说他很高兴,高兴于他为大庄,选了一个合格的继任者。所以玉阳,你一定要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大庄上,要让大庄,千秋万代。” 千秋万代不过是妄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与人性的不可控,王朝终将走向结局。 但这不妨碍活在当下的人们,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沈玉耀重重点头,她明白的。 “后宫的事情你就不用多管了,那幕后之人敢算计你父皇,母后一定会将他揪出来,无论他是谁,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皇后眼底闪烁着决绝的光,她对皇帝没有绝对的爱情,可多年来朝夕相处,感情早已非比寻常,她一定会为皇帝查明真相。 况且日后她的女儿也会登基为帝。 皇后想到这儿,找出幕后之人的想法更加坚定,她不想未来的某一日,沈玉耀和皇帝一样,突然就倒下了。 这一夜,京城几处房屋,灯光彻夜未眠,一大清早,得知皇帝病倒,太女监国消息的官员们,早早就到了朝会所在。 他们一进大殿,就看到皇位旁边摆了一个新的座位。 那座位比皇位要低一层,还比皇位要小一圈,有旁边皇位做对比,它有点儿像是缩小版,看着就很袖珍小巧。 透着股可爱。 可没有人真觉得它可爱,因为它象征着的权力,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太女,当真要监国了。” “陛下重病,怎么会突然重病呢?昨日还好好的,太女刚回来就……” “慎言!你怎知不是陛下强撑着身体,就等太女回来呢?” 几个官员凑在一起议论此事,在曲川和沈珉玥一同进来后,赶紧闭嘴,几步上前迎过去,想从太女亲近之人口中套出答案。 但是结果注定让他们失望。 曲川住在宫外,知道的并不比其他官员多多少,沈珉玥倒是住在宫里了,可她同样是满头雾水,别说是她了,她母亲谢贵妃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两人全都是一问不知的状态,看样子比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还迷糊呢。 见从两人口中真的什么都打探不到,他们又转移到秦国相身侧,想着秦国相深受皇帝信赖,身为一朝宰执,总会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结果秦国相沉默不语,怎么问也问不出一句多余的话。 一看那副模样就知道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同样是一头雾水。 正议论着呢,沈玉耀从外面进来了。 她今日身穿太女正服,大步进入。 玄色与红色在她身上交织,大庄以玄朱紫色为尊,其中玄色,也就是黑色是大庄皇室用色,玄色朝服是只有皇帝能穿的衣服。 平日里沈玉耀身上的衣服以朱色也就是红色为主,今日玄色却比红色多,可见她今日是以摄政太女的身份上朝的。 宫中的绣娘手艺实在是精湛,而且手还快,才不过一个晚上,就改出了一身合适的朝服。 上朝的太女一步步登上高位,端坐坐好,余柳严肃的站在沈玉耀身边,挥了挥手中拂尘,喊道:“今日起,太女掌国,暂代国君之职,请诸位大臣归位,朝会始!叩首!” 余柳的出现让大臣们暂时歇了浮动不止的心思,乖乖回自己的位置,低头跪地行礼。 “拜!” 余柳一喊,众臣参拜。 “臣等参见太女,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玉耀听着参拜的声音,看着那些俯首的人,突然心中燃起些许异样的情绪。 那是万丈豪情,是想要迫不及待大干一场的期待。 她想要带领这个国家,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怪不得人人争相做皇帝,想要拥有权力,那一言就能定下天下千千万子民未来的大权,生杀予夺的权力,实在是让人目眩神迷。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14节 沈玉耀深吸口气,压下激动的心情,抬手淡然说道:“起。” “起!”余柳大喊一声,众臣谢恩。 “谢太女!” 朝会此刻,正式开始。 起身后,原本几个已经准备好奏折,要弹劾太女的大臣私底下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要不要继续弹劾? 不继续吧,前几日造势岂不是白造了?可继续的话,那不就是向太女弹劾太女吗? 什么冥场面,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他们一时有些摸不清下一步要如何做,只能私底下疯狂交换眼神,想要共同商议出一个结果,但实际上是选哪一个都有重重顾虑,叫他们举棋不定。 他们犹豫,沈玉耀可不犹豫。 她本来就打算今天把事情解决掉,岂能因为敌人想要避战,便放弃打算? 敌人想打就打,想不打就不打,事事都顺着敌人,那还叫敌人干什么,干脆直接认爹吧。 沈玉耀直接开口道:“在诸位商议朝廷大事之前,有一件小事,孤想要先处理,陈御史,听闻孤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陈御史对孤颇有些意见,今日孤回来了,怎么不出面与孤说说呢?” 点名道姓,直奔主题,不耽误大家的时间。 沈玉耀自认非常的善解人意。 但是落在陈明眼中,就是这位太女过于咄咄逼人了。 为什么突然说起此事来? 如果今日沈玉耀不是以摄政太女的身份走到上位,陈明必定要当着皇帝的面参沈玉耀一本,但现在沈玉耀是摄政太女,她手中掌握的权力极大。 这个时候冲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沈玉耀就是直接将人革职,陈明都毫无反抗之力。 陈明出列,脑海中想了无数种应对的方法,开口先为自己请罪,“请太女恕罪,臣之职责所在,便是要将民间的声音告知于陛下与诸位大臣,以免陛下闭目塞听,并非针对太女。” 怂! 几个之前跟着陈明嚷嚷的欢的大臣在心里骂了一句,他们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个陈明竟然如此能屈能伸! 他之前在朝堂上不是很神气嘛,谁都敢参一本,谁说话他都敢反对,怎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怂了! 陈明之前敢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怎么说,皇帝都不可能将他如何,甚至还要防着他死谏,毕竟皇帝太看重名声了。 可太女这个人,从之前逼杀敬王的行为就可以看出,她根本就不在乎名声如何,还有后来连夜斩杀朝廷命官,她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啊? 命只有一条,陈明不想赌命。 “原来如此,孤倒是听说了一些声音,那些人认为,孤命禁军杀了包庇逃犯的县令,乃是嗜杀之举,不知陈御史如何看?” 太女今天就一定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吗? 陈明在朝堂上多年,从来只有他堵别人的嘴,何曾让别人堵过他的嘴?谁不是见到他开口都要先抖一抖,生怕自己老底被他给抖出来。 结果碰上了一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太女。 “那丁县令毕竟是朝廷官员,归吏部管辖,他若是有罪也应该上报吏部……” “陈御史的意思是说,此事吏部尚书知情不报?” 沈玉耀的目光移向一旁看热闹的于数。 于数万万没想到,这火烧着烧着还能烧到他身上来! “殿下!臣冤枉,那芦苇县县令并非通过科举入朝,是当地自荐的里长,且上任不到半年,臣连人都没见过,如何能知晓他干出此等天理难容之错事?陈御史,此人乃是包庇朝廷要犯的罪人,陈御史为罪犯辩护,立场不正吧?” 于数之前在吏部做侍郎,他也是个老臣了,此刻自然是不可能任由陈明往他身上泼脏水。 陈明暗暗叫苦,他哪儿有那个意思啊? 明明是攻击沈玉耀的话,怎么沈玉耀转头就扔到别人身上,让别人当刀,与他对着干了! 狡猾,真的是太狡猾! “于尚书,相信陈御史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孤杀人不对。并不觉得,郑家死囚从狱中逃脱,有任何问题。” 于数闻言,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陈明同样脸色难看起来。 当初负责抄家的是大理寺卿,负责定下死刑的是刑部,执行者乃是京兆尹府。 也就是说,最后负责执行的是吏部的人。 第78章 “殿下恕罪,此乃我等疏忽,郑氏死囚逃脱一事,需仔细调查经手人员,还请殿下息怒。” 江朱韬出面,为于数求情。 随后石炳生也出面,同样是为于数求情。 一来是因为当初抄家一事是他们盯着的,此事他们多少都有些监察不严之罪。 二来于数的儿媳是石采薇,他们三家都有姻亲关系,能帮则帮。 沈玉耀说话时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甚至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乍看之下十分温和无害。 可满朝文武并非第一日与沈玉耀打交道,深知这位太女的无害只是外表,并非本性。 实际上她极为不好应对,比皇帝要难对付的多。 朝堂上君臣之间门的关系,有时候很亲密,有时候又是敌对的,一旦有一方弱势,那必定是东风压倒西风。 皇帝和臣子们二十年才彻底磨合好,现在沈玉耀才刚上来,众臣摸不清她的路子,会更忌惮她一些。 如果她流露出软弱,或是表现的很无能,那这朝堂上就不是她这个君主说了算了。 沈玉耀很清楚此事,要不怎么在官场上,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俗语,必须上来就将这些心高气傲的大臣镇住,她才能自由做事。 江朱韬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沈玉耀不可能同意,她回京就没想着将此事轻轻放过。 陈御史不来惹她,她也会主动提及的。 “孤自然是息怒的,毕竟罪魁祸首已然被枭首,头颅我都带回京了,打算明日悬挂于城楼之上,让天下子民看看,包庇朝廷要犯,知法犯法的官员,都是什么下场。” “太女不可!” 沈玉耀此话一出,立即点燃了所有官员的怒火。 “太女怎能将一朝官员的头颅挂于城楼之上!” “是啊,士可杀不可辱,读书人读圣人书,为官为士人,士人不能如此对待啊!” 沈玉耀杀人就杀了,很多官员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将头颅挂在城门楼上,这事儿不能让沈玉耀干。 他们答应,天下的读书人都不答应! 除非沈玉耀一点儿名声都不要了。 名声?沈玉耀想说,名声值几个钱。 她有好名声,她有一身好品德,是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还是能让国家迅速走上工业化啊? 亦或者是她是个仁君,于是大庄国内能处处风调雨顺,官场清明,粮食增产,国库的钱能一日比一日多? 以上这些,名声都做不到。 所以这名声,不过是那些士人用来桎梏她的工具,正着说反着说,他们都有理。 因为舆论的喉舌就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常用舆论倒逼君主做出违背法治的决定。 挂城楼于法无关,但一个罪官挂了城楼,那些想要效仿此举的人就得掂量掂量,想想自己有几个脑袋能这么干! 这叫杀鸡儆猴! “诸位,你们可知在芦苇县附近有一个码头?” 群臣激愤,但他们还没有到完全丧失理智的时候,沈玉耀一开口,他们还是闭上了嘴,听沈玉耀的话。 码头? 这还真不知道,那么偏僻的小地方,怎么会有码头呢? 秦国相开口说道:“殿下,我大庄建国之前,芦苇县乃是一豪商的庄子,豪商走水路贩卖货物,是情理之中。” 所以码头和将人头颅挂城楼有什么关系? “那豪商姓丁,与前任芦苇县县令是同出一家。丁家在芦苇县内盖了一处占地逾两亩的院落,府上金银细软,奇珍异宝无数。朝廷想要出海,连一艘像样的海船都造不出来,而这丁家的船,却能给丁家带去数不清的财富,还让那丁县令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在沈玉耀说奇珍异宝的时候,官员们就有些沉默了。 之前沈玉耀画的饼他们到现在还没看见影儿呢,没想到从一个小县令,不对,此前是里长,从一个小官家中倒是看到了一个缩影。 两亩的大院子,京城寸土寸金,也就是皇亲国戚能有这么大的地方住。 这倒不是重点,反正大院落他们也能有,从京城外的庄子上建就行,可金银细软奇珍异宝,这就让他们眼红了。 他们若是大肆敛财,自然也能拥有,可到时候离死也不远了,无论皇帝有多仁慈,都不可能容忍大臣明目张胆的贪。 秦国相还是希望能劝住沈玉耀,“那丁县令确实该杀,殿下所做并无错处,可这枭首示众之举,未免有些残忍。” “残忍?他为朝廷命官,为一己之私贿赂造船厂的官吏,操控造船进度,耽误大事,此乃不忠!包庇朝廷罪犯,助罪犯潜逃,此乃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徒,杀了他是嗜杀,枭首示众是残忍,孤倒要问问诸位了,国之硕鼠,杀之除之示之到底有什么不对!” “还是说,诸位是物伤其类,认为自己与那国之蠹虫乃是一丘之貉,这才心生同情,非要护他不可!” “殿下息怒!” 沈玉耀的话谁敢应啊,沈玉耀可以不顾名声,他们这些当官的可做不到。 仔细想想沈玉耀说的也都没错,那只是一个小小县令,还不是经由科举入朝,出了事也不能怪朝廷啊。 几个胆子小的官员已经开始给沈玉耀的举措找借口,拼命说服自身,别跟沈玉耀对着干了。 秦国相低下头,知道此事已经定了。 已经习惯了皇帝做事留一线风格的朝臣们,根本就不是这位手段强硬的太女的对手。 陈明更是愚蠢,竟然以为说什么嗜杀,就能阻止沈玉耀秉公执法,放过郑家人。 太女和皇帝风格完全不同,根本就不能一概而论!拿名声去威胁太女,完全就是无用功。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15节 只是此举一出,恐怕天下人要议论太女,日后会否是暴君了。 毕竟杀人与枭首示众,给人带去的冲击完全不同。 秦国相有些担心,但事已至此,担心误用,已成定局。 今日早朝上定了丁县令的事后,沈玉耀将调查郑家人如何逃脱死刑的事情交给了大理寺,江朱韬她还是很信任的,以郑江两家的关系,江朱韬绝对不可能是那个放过郑家的人。 接着就是正规上朝,今日上朝主要讲的是春种一事。 在大庄这种古代农业大国,春种秋收绝对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往年皇帝皇后会在立春前后亲自下地耕种。 今年也是如此。 因为各地气候不同,种植粮食不同,所以种地的时间门也不太一样,总体来说立春之后就要开始春种了。 别的地方倒是好说,唯独冬州是个问题。 冬州今年太冷了。 沈玉耀很怀疑现在大庄进入了小冰河时期,不光是冬州,去年京城也很冷,只不过温度下降的不厉害。 但一般来说,开春之后,温度就应该开始回暖,但现在冬州还不时的飘鹅毛大雪,人出门就会被冻死,种地?那地比手里的锄头还硬呢! 有大臣提议,“去年大雪,今年还冷,若是真耽搁了春种,就必须得想办法把人往内陆迁。” 要是气温降得厉害,别说种田了,人不冻死就是好的。 沈玉耀明白,现在大庄没有棉花,达官显贵还可以靠动物皮毛过冬,那些贫民百姓,他们手里只有稻草柳絮,朝廷要是不管,那些百姓不知道要死多少。 有人提出解决方法,就有人站出来反对。 “迁徙并非一日之功,且耗资巨大,今年冬州恐怕会颗粒无收,接手冬州百姓的州,税收也会吃紧。” 话是实话,朝廷除了赈灾外,很少会往底下放粮,而且很多时候朝廷的赈灾粮,就是将别的地方的粮食,调到受灾地。 若是接收冬州来的百姓,当地的粮库就得空了。 那个时候,别说税收不上来,地方不管中央要粮食都算坚强。 可这份“坚强”背后,很可能会有无数百姓因此家破人亡。 所以问题还是得原地解决,将人迁走不是个好办法。 很快大臣们就为这件事炒作了一锅粥,沈玉耀也是眉头紧锁,她听了半天,核心问题就一点。 粮食。 因为粮食产量不足,朝廷入不敷出,地方支撑困难,所以冬州百姓绝对不能往别处走。 天灾不管那么多无可奈何,不让人走,很可能就会面临冬州到了冬天,会大批量死人的情况。 火炕或许能救一救,但火炕要烧,那就涉及到柴火问题,入山砍柴不是什么轻快活计,所以柴价很贵,并且入山就有丢命的风险,冬州百姓烧不起。 煤炭或许能解决,木炭或许也可以,但还是那句话,百姓烧不起。 这个时候那个老问题又出来了,没钱。 所以沈玉耀上来就要找棉花,和出海赚钱,没有棉花没有钱,百姓根本没有活路啊。 好在西北互市没白开,沈玉耀勉强算是找到了一些东西。 “冬州总有春暖花开的时候,到时候冬州播种新粮种,此粮种是从南方小国上寻得,孤命人前去查过,亩产三百斤以上,若是冬州能种,再好不过。” “亩产三百斤?” 几个户部的官员大为震撼,大庄现在的粮食以粟为主,亩产不过两百余斤。 实际上沈玉耀说三百斤,都是往少里说的,毕竟考虑到冬州比较冷,可能种不太好。 “殿下,敢问这南方小国在何处!” 几个兵部的官员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去那小国附近走马溜一圈。 就连曲川的眼睛都亮了。 那个小国有亩产三百斤以上的水稻! 这句话的重点在水稻的粮种吗?不,重点在那个国家土壤肥沃,能种出更多粮食! 他们大庄,就缺一个粮仓啊! 沈玉耀看出来这几个武将的心思了,干咳一声,让他们之后再说,她会让去南方的斥候同他们细谈。 要不说还是得新生王朝呢,看看这开疆拓土的野心和行动力,真是让人欣慰。 文官们大概能猜出武将的想法,纷纷选择无视,也就是默认。 嗐,哪儿能指望大庄文官会阻止武将打仗呢?毕竟在大庄的朝堂上,一言不合文官和文官都能直接干架。 武德充沛的很。 因为沈玉耀拿出了新的粮种,官员们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什么枭首示众,大部分官员都不在乎了。 一个丁县令的死,若是能换一个高产的粮食,这群大臣能将丁县令杀个百余回。 只是秦国相回家之后,一直是忧心忡忡,他想了又想,命人将他归家的女儿叫来。 秦淑君有些惊讶,这还是秦国相第一次回家后就叫她过去。 今日有什么特别吗? 对了,太女摄政第一天。 秦淑君进书房后,第一句便是问秦国相,“父亲,可是太女做了什么事,爹想让女儿相劝一二?” 秦国相对女儿的敏锐一点儿都不惊讶,甚至习以为常,他点点头,“确实如此,你坐下,爹说给你听。” 接下来秦国相将沈玉耀一意孤行,非要将朝廷官员枭首示众的事情说了一下,最后感叹道:“太女实在是过于强硬,人既然已经死了,何必做吃力不讨好之事,她毕竟还未曾真的登基啊。” 自从秦淑君跟着沈玉耀混之后,秦国相其实就隐隐站队沈玉耀了,他是真的为沈玉耀担心,怕她此举会带来滔天祸患。 秦淑君皱了皱眉,倒是与秦国相有不同的看法。 “爹,此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太女可能并非仅仅是为了泄愤,她或许是想要警告幕后之人。” “恩,爹也明白,但郑家的事还能与谁有关?太女此举不是与那位对着干吗?”秦国相说的那位,很显然就是郑家现在唯一一个位居高位的人。 太后。 虽说太后不掌权,但人家是长辈,光一个宗族辈分就能压得沈玉耀死死的,更不要说多年来,太后对她疼爱有加,她若是动手,那就是不孝。 秦淑君也明白这个道理。 “爹,咱们这位太女,她性子没有看上去那么柔和。” 这还用你说?她都把人枭首示众了! 秦国相想到丁县令和之前一刀穿胸,还被说成自杀的敬王,就觉得头顶一凉。 他为官多年,扪心自问不算太清白,官场上谁能保证自己一直清清白白呢? 如果有朝一日,太女查到他头上怎么办? 秦国相不得不考虑这件事,到时候他如何保住一家老小?要不干脆…… “爹!太女乃是正统,是陛下亲自选定,宗族承认,天下皆知的正统,而且她不是余太子。” 知父莫若女,秦国相脑子里小心思刚动,就被秦淑君看穿了。 秦国相看了眼女儿,叹口气,“爹知道,但是咱们秦家,不能落得郑家一样的下场啊。” 他想让秦家更长久一些,不要跟郑家一样彻底灭亡。 “女儿不才,愿为爹爹分忧。”秦淑君想起之前沈玉耀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再看看眼前天下学子表率的爹,心里一动,“爹,您说女子能不能入朝堂?” “女子入……”秦国相不自觉的扬高了音调,但是说着说着,声音又几乎没了。 他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女子入朝堂那太荒唐了可是他想起太女,想起六公主,又觉得这都不是个问题,不管女子能不能,现实是已经有了。 他们连女帝都要有了! “爹爹上奏,请太女开女子科举,选拔人才,再设女子书院,如何?” 秦国相觉得女儿疯了。 秦淑君又说,“爹爹送女儿入朝为官,只要女儿为官,我秦家,就永远不可能如郑家一般倒下。” 不要像郑家一样送女儿联姻,因为入了后宅的女子,她们没有任何话语权,即便是贵为皇后、太后,都不能左右丈夫和儿子的决定。 但是为官不一样,就像秦国相,他牵扯入太子之乱,最后连太子都死了,他却还活着。 因他地位特殊,能力极强,所以他成了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人。 秦国相看着女儿,不得不承认,他觉得女儿说的对,他的思路在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上,开始狂奔。 连皇帝这等守成之君,都能为千秋计,力排众议送女儿上位,他为何不能? 几个皇子资质平平,而他的儿子也是资质平平,远不如女儿强。 为何他不效仿陛下,为秦家未来,送女儿上位呢? 反正女儿曾经是太子妃,日后多半不会再嫁,而她若有孩子了,生下来一定是姓秦的。 “此事,太女曾与你说过?” “是,太女早有心要为天下女子,开辟一条通往朝堂的路。” “好,你容为父多想想。” 秦国相需要经过深思熟虑,方能想好要不要走一条无人走过的路。 第79章 在秦淑君奋力说服秦国相的时候,沈玉耀正在和太医讨论用药的方子。 皇帝就在一旁听着,他看上去还不错,和之前差不多,甚至因为昨天没有怎么处理公务而是早睡,气色看着更好了些。 但是他头顶的白发还是很明显,甚至更多了几根。 内里空虚,表面看着再强大,也终究走不长远。 太医没有明说,但无论是沈玉耀还是皇帝,都能感觉到他的言下之意。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16节 真是令人头疼的结果。 也是令人无望的结局。 “昨日,你母后应该跟你说过了吧?生老病死皆是人之常情,你莫要往心里去。” 等太医退下,皇帝拍了拍沈玉耀的头,轻声与她说道,“我听闻你今日早朝上,狠狠批评了陈御史,还决定要将之前那个芦苇县县令的头颅挂于城门之上,以儆效尤。” 沈玉耀点点头,她没想过将此事瞒着皇帝,甚至如果皇帝不主动提,她一定会直说。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唉,你这孩子啊,性子太过强硬,须知过刚易断,刚柔并济方能持久。” 皇帝不是反对沈玉耀做事的风格,也不是反对沈玉耀的决定,他只是担心,担心日后有一天沈玉耀会被她的强硬而伤。 “父皇,若是女儿选择刚柔并济,那些大臣真的会听女儿的话吗?” 沈玉耀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治国的手段,究竟是应该刚柔并济,还是从一开始就划下道来,告诉所有人,有些东西他们绝对不能触犯。 一旦犯了,便是万劫不复的死地。 以威慑,让别人惧怕,进而不敢再犯。 “仁德治国,方可长久,强压之下,必有反心。” 那些大臣,百姓,没有看上去乖顺,身为君主必须要时刻警惕那些人的反意。 不可逼迫太过。 沈玉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这段话听到了心里,不管是什么时代,苛政猛于虎的道理绝不会过时。 她必须掌控好那个度,不可过多,不可过少。 皇帝很快就累了,中午吃完饭,就将沈玉耀撵走,让她去干自己的事情。等沈玉耀从紫微宫出来,想了想,她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她打算和那些大臣们商量一下有关女子学府的事情。 以现在大庄的财政情况,义务教育肯定搞不起来,既然不能全面铺开,那就先精准的选定一部分人。 也就是那些家中有余财的家庭,让他们放开,将女儿也送入学堂。 当社会资源紧张的时候,分配的天平势必会有所倾斜,沈玉耀想,不知道过个几百年,这个封建的王朝,会不会随着时间自然崩溃瓦解。 她只希望这片土地上的人能走向更伟大的制度,别像她原本世界的西方国家一样,改了半天革,也碰不到核心问题,最后尾大不掉,陷入僵局。 “玉阳!你可算是出来了。” 沈玉耀正在路上走着,沈珉玥便从身后跑来。 跑这个动作,要是换在从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沈珉玥身上的,她身穿宫装,头顶一堆珠翠,跑起来像什么样子? 但是这几天她上朝,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头发也学沈玉耀高高扎起,只栓了发带,一下子就释放自我,可以尽情奔跑了。 “六姐寻我有事?” 沈玉耀回过身,一边问,一边将手里捧着的东西给沈珉玥。 沈珉玥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个琉璃瓶,上面有个木盖子,还有一些纹路,顺着那些螺纹转动,就能打开,逆着则拧死。 看着挺好玩。 里面用热水跑着红色的枸杞,水微微红,透明琉璃瓶中,有种特殊的美感。 在这种微寒的天气里,手里捧着个暖和的东西,倒是挺惬意。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享受的巧思,不像你啊。” 沈珉玥一边拧开喝了一口枸杞泡水,一边调侃沈玉耀。 沈玉耀确实不喜欢琢磨这些,这不是枸杞泡水,是每个熬夜干活人必备吗? 等她手底下的人够用,她绝对不喝这玩意了。 “六姐喜欢的话,这瓶就送你了。每次往里倒水前要先温一温,滚水烫手,还容易将玻璃烫碎,用的时候小心。” 要是她能弄出保温瓶就好了。 沈玉耀叹口气,她怎么就是个学文的呢。 术业有专攻,只希望这个时代的匠人与她培养出的科学家,能突破思维,创造奇迹,实现科技大爆炸,让她在临死前能过上夏天吹空调,冬天烧暖气,闲时还有网的生活。 最后的愿望恐怕希望渺茫了,网络即便是现代,那也是前人预料不到的东西。 或者是,前人很难预料到网络的出现会给世界带去多大的改变,就好像没有看到蒸汽机的人,也很难想象到,机械的力量多强大。 说到这个,沈玉耀突然想起来她在宫外的高炉炼钢厂了。 当时她是为了造武器,现在有了玻璃,要是再有铁,别的不说,望远镜和显微镜,总是能弄出来的吧? 望远镜在军事上的作用很大,而显微镜,那简直就是现代生物医学的基础。 就是想要找到好的工匠比较难,还需要耐心的寻摸一段时间,理论知识倒是没什么问题,沈玉耀记得像一些光学的定理,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被提出来了。 还是人才少,要是手底下能有十个八个理工人才,沈玉耀能两年干出蒸汽机,十年之内进行第一次工业革命! 可惜这些都只能想想,在没有人才的眼下,培养人才才是重中之重。 石采文博古通今,过目不忘,沈玉耀打算将培养理工人才的事情交给她,顺便让她去翻一翻隐藏在古代浩瀚典籍中的科学知识,编著成书。 沈玉耀的思路不受控制的往那些未来规划上狂奔,连沈珉玥同她说话,她都没听清。 “啊?六姐刚刚问我什么?” “我说,我知道父皇的事情让你很焦虑,此事确实来的突然,但是玉阳,你不要因此怪罪自己,也不要强逼着自己马上成长起来。” 沈珉玥叹口气,捧着玻璃杯,目光悠远。 “我们的路还很长,眼前遇到的困难,只是一时的。” 沈玉耀很少听到沈珉玥说这种话,大部分时间,沈珉玥都表现的乐乐呵呵,有些年轻人的咋呼。 但其实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不曾言说。 “六姐,我懂得。父皇的事情还需要谢贵妃多多帮助,尽管查出究竟是谁在背后下手。” 沈玉耀不打算继续伤春悲秋,她确实不必马上成长起来,但她成长速度越快,越能尽快的掌控足够多的权力。 有权力在手,才能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放心吧,竟然有人敢谋害父皇,此人被揪出来后,无论是谁,我都决计不会让他好过,必定将他碎尸万段!” 沈珉玥此刻还并不知道,最后揪出来的人会是谁。 如果她知道的话,她可能就不会喊打喊杀了,毕竟这个人如何处理,对她来说,有些棘手啊。 时间一天天过去,虽然皇帝没有再上朝,但朝廷在太女的掌控下,表现的很稳定。 只要官府稳住,那皇帝病重这种事,就不会让民间的百姓慌乱,也不会让各地官员心焦。 这就是有储君的好处,一旦君主出了问题,储君顶上,没有人会觉得天下要大乱了。 但是皇帝病重的消息从京城传到外地后,还是引起了一些改变。 杨可卿从马车上下来,缓步走入中厅,今日她去拜访了明州合川县县令,刚刚归家。 没想到有人在中厅等她。 “母亲?今日阳光正好,母亲没有陪着兄长吗?” 杨可卿去与县令商议的事情,是有关琉璃厂的建造问题,琉璃毕竟脆弱,京城距离西北互市又有些远,那些价格昂贵的琉璃,倒是无惧巨额运费,可量大价廉的玻璃,就有些承受不住成本了。 所以她上书太女,希望太女在合川建造一处琉璃厂,太女已经同意,今日她去和县令商量在哪儿落厂。 因为全程都很紧张,杨可卿一直到归家,才意识到自己出去一趟,连口水都没喝,此刻嘴唇已经有些干裂。 她问完面色阴沉的母亲后,就伸手去够茶壶,拎起来一看,是空的。 “来人!”杨可卿喊了一声,外面平日里侯着的奴仆并没有出现。 杨可卿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可卿,你年纪大了,主意也大了,我们管不了你了。” 刘夫人阴沉着脸,语气低沉的说,“既然我们管不了你,你也不必管我们,家中没有多少银钱,养不起那么多奴仆,我已经将所有奴仆遣散。” 杨可卿微微垂眸,知道今日刘夫人唱这一出是为什么,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母亲,琉璃的生意,是太女交托给女儿的,只要女儿在合川一日,这生意就不可能让任何人染指,无论是杨家,还是刘家。” 杨可卿话音刚落,刘夫人便拎起手边的茶杯扔到了地上,伴随着瓷片碎裂的声音,满地狼藉。 上好的茶叶趴在瓷片中,茶水流了一地。 满地茶香也遮不住银钱腐臭的味道。 杨可卿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她十分的冷静,冷静的看着眼前的妇人陷入疯狂。 “那是你的舅家!杨家落难的时候,刘家没少出人出钱!现在你发达了,不过是让你带一带你舅家,帮扶一把,你百般推辞!杨可卿,你究竟还认不认我这个母亲!” “那母亲还认我为女儿吗?” 有些时候,人的感情是会被一点点消磨干净的。 杨可卿压着情绪,表现的很淡然,即便心如刀绞,依旧寸步不让。 “若母亲认我,就不要为难女儿。” 第80章 “我为难你?我看你是在故意为难我!为难刘家!你舅舅殚精竭虑,为杨家的事上下奔走时,你怎么不说是在为难你?不过是让你松松手,将一些残次的琉璃制品交给刘家,让刘家帮你卖出去,你也能攒一攒你的嫁妆,又不会害你,你何故如此冷酷无情!” 刘夫人情绪激动的指责着杨可卿,一脸的无法理解。 “当初父亲帮刘家做事,将朝廷的东西交给刘家卖,母亲也是这番话。刘家上下奔走,是因为父亲是他们的靠山,父亲一倒,杨家就起不来了。一定要依附他人才能生存下去的家族,父亲愿意割肉喂血,我不愿意。” 杨可卿将心底的话直接说出,她盯着刘夫人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突然想问一句。 “母亲,你有将我看做女儿,全心全意的为女儿设想过吗?太女治下严格,琉璃厂的差事是女儿未来唯一一条起复之路,此事并不是非女儿不可。” 难道这辈子就要在合川这么一个小地方,偏安一隅的呆下去吗? 杨可卿绝对不会让自己一直在这儿的。 她必定会回到京城,堂堂正正的站在当初所有看她笑话的人面前。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17节 还有申王和刘莹儿,她要亲眼看看这对狗男女的下场。 杨可卿在京城表现的淡然不争,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手里没有任何筹码,她争不起,只能被动的接受他人安排给她的命运。 但是现在她手里有筹码了,她绝对不会将这份筹码扔掉,也不允许这份筹码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珊瑚!” 刘夫人还想再说话,杨可卿已经别过头去,躲过她的目光,也剥夺了刘夫人说话的机会。 “东家!在下来了!” 一个身高九尺,声如擂鼓的黑胖女子从外面走进来,她双手抱拳,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一双铜铃,炯炯有神。 “带人扶夫人下去休息,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刘家的人进来,不,是一只刘家的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是!” “杨可卿你干什么,我是汝之亲母!你竟如此对我!你兄长还需刘家送来的药,你父亲也需要!你不能……” “药,就停了吧。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还不如干脆一些。”杨可卿闭上眼睛,摆摆手,“大声吼叫伤身,堵住夫人的嘴,小心着她的嗓子一些。” 于是珊瑚上前,掏出一根麻绳,动作利索的将刘夫人绑了起来,还拿干净的麻布堵住了刘夫人的嘴。 虽然动作尽量温和,但最后的效果还是显得她们跟土匪似得。 刘夫人就像是被土匪绑架了一样,气的不住扭动,却毫无作用。 看着刘夫人满怀怨气的离开,杨可卿疲惫的低头,心中很是难受,她并不想让事情走到这一步,却不得不如此。 如果母亲能多多体谅她一些就好了,如果她的父兄能别那么颓废,愿意迈出昔日阴影,重新走向未来就好了。 可这一切都没有如果。 珊瑚很快就安排妥当,进屋后向杨可卿拱手道:“东家!已经让夫人安静下来了。” 强制安静的法子,就是让刘夫人“睡下了。 杨可卿点点头,“老爷和大少爷那边如何了?” 珊瑚看着粗犷实则也有细心的一面,她抬头看了看杨可卿,几番欲言又止。 “直说便是,不必忌讳什么。” “是,回东家话,老爷和大少爷一直在管后院的人要药,若是不给他们,他们便在地上打滚,如同疯子一般。” “大夫怎么说?那药还能停吗?” 杨可卿真的很后悔,她刚来合川的时候,一心忙着琉璃的事情,对家里人关注很少,于是被刘家钻了空子,那刘家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柳暗花,混在药里送到了杨成业和杨栋手上。 原本只有杨栋一人染上了瘾,现在杨成业也没能逃过去。 这是打着让她服软的主意,而她的父兄便是杨家捏在手里的她的软肋。 “大夫说很难,天下最好的大夫在京城,最为了解此物的人,就在那刑部和大理寺中,外面的大夫连柳暗花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杨可卿点点头,她知道。 所以当时杨栋没能在大理寺的帮助下戒掉那东西,就再也不可能戒掉了。 现在杨成业又染上,他年纪已经大了,身体没有杨栋结实,杨栋可以在柳暗花的折腾下活过年,他却不一定。“东家,听闻西域有医术高明的外邦之人,要不……” “我想想吧,盯好刘家的人,绝对不能让他们的人再往后院送东西了。” “是!” 之前杨可卿碍于刘夫人所在,从来没有将整个杨府掌控起来过,但是现在她有钱有人,又和刘夫人翻了脸,刘家的人不可能再找空子进来了。 同时,杨可卿也不爱回家了。 回去之后她就要面对在被柳暗花的瘾折磨的痛不欲生的父兄,还要听刘夫人不停的咒骂,实在是太过折磨。 那个家,从原本让她安心所在,变成了她的梦魇。 可不回家,杨可卿也没有能呆的地方,于是她干脆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建造工厂上去,在得到皇帝重病,太女监国的消息时,她已经在建好的琉璃厂中巡查了。 消息来的很突然,但是带给杨可卿的感觉却很明显。 因为此消息一传来,合川县县令对她的态度马上变得十分和蔼可亲,甚至有些过度的热络,与之前爱答不理公事公办的态度相比,判若两人。 这是为什么,杨可卿很明白,因为她为太女办事,她能与太女直接沟通,说白了,在合川县县令眼中,她算是太女的近臣。 但杨可卿明白,她若是一直在合川呆着,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的走入权力中心,成为太女心中最为器重之人。 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而那个机会来的是如此猝不及防。 杨可卿自从来到西北,就身兼使命,除了要负责琉璃厂的商业外,她还需要帮太女找东西。 一些以前大庄人从来没有见过,而太女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来历的东西。 好在太女很清楚那些东西的模样,甚至画了详细的图,只要照着找就好了。 可是世界之大,想要找到东西是何其困难,如同海底捞针一般,为了尽快完成太女的要求,杨可卿是天天看那些画,恨不得跟那些画一起睡了。 这一天,西域来的商人送给了她一盆奇花。 据那商人说,那是一种开在盆里,可以长出云朵的奇花。 杨可卿立即就有了兴趣,因为她清晰的记得,太女给她的任务里,就有一条是找一种白花,像是南方木棉一样的花。 木棉是大庄特产的一种棉花,同样可以填充被褥衣服,以作保温之效,但木棉太轻太小,对寒风刺骨的北方来说,不能起到最好的保暖效果。 且木棉大多会长成大树,采摘极为不便,沈玉耀一开始就想着最好能将真正的棉花找到,而不是用木棉代替,因为成本完全不同,产量也不能比。 等杨可卿看到那被商人命名为“云花”的棉花时,心情激动的不行。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提前回京的希望! “那商人在何处,我要与他细谈!” 此刻远在京城的沈玉耀并不清楚,之后杨可卿的信件会给她多大的惊喜,她现在正在劝她的表兄。 对,就是在劝曲川。 “曲家而今只剩下表兄一人,缘分未到,表兄不愿成亲便也罢了,好不容易从边关回到了京城,不可再轻易去那边关险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母后她必定会十分伤心。” “末将只是去西南处转一转。” “依吾看,表兄是打算去那小国转一圈。” 沈玉耀还是小瞧了大庄这些武将文官对高产粮食的强烈渴望,自从沈玉耀拿出了她要给冬州送去的粮种,并且暴露了那个一直不曾被大庄官员放在眼里的小国所在后,这些文官武将,每日都想着一定要亲眼看看那小国究竟是什么样。 “确实要去,顺路罢了。” 曲川还在嘴硬。 沈玉耀本心认为,她不是攻击性很强的人,但是如果发展国家是一种游戏,那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侵略他国。 侵略虽然风险很大,但获得的收益更大。 可现实不是游戏。 “兄长,我大庄泱泱大国,不可善动兵事,若小国不来犯我边境,决不可率先动手。” 沈玉耀不是怕,她是不忍做那个挑起战火的刽子手。 曲川静静看着沈玉耀,他是一个从战场上挣功名的将军,他的剑下不知道有多少敌人的亡魂。 他不惧杀人,同样不惧被杀。 可沈玉耀的话,却让他心中的杀气降了一降。 越是历经战场的人,越是明白和平的可贵,安稳日子是多么的难得。 曲川承认他这段时间被眼下的利润给蛊惑,甚至觉得动手去抢也没什么问题。 这很可怕。 “肥沃的土壤,我大庄到处可见,那小国拿出来的粮种,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我已经命人通知户部,重立司农一职,由朝廷统一来培育良种。” “培育良种?” 曲川没听说过这四个字,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就是选择嘉种,进行种植。 沈玉耀所说的培育良种,并非大庄人们单纯理解的培育良种,它更为科学。 沈玉耀点点头,“地里所产,除了上天所赐外,还需农户悉心照料,方能丰收,若农户粗心,便会杂草丛生,庄稼不存。缺水时要浇水,可建水车,灌溉更多良田,水涝时要放水,因此要挖出排水的沟渠,这都是种田的智慧,因此想要种子产量更大,那一定离不开人为干预。” 曲川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人定胜天。 沈玉耀没说的是,想要更好更快的育种,必须建造出更为合适的实验室环境,不光是为了育种,也是为了研究解决未来种田会遇到的虫灾与病灾。 而想要更细微的观察世界,记录每一次变量,温度计、湿度计、显微镜、各种玻璃制的实验器材都不能少。 科技发展需要工业基础,琉璃厂和钢铁厂就是工业基础的一部分。 只有科技发展了,沈玉耀才能不将所有希望放在海外高产的粮食上。 毕竟海上一切都是未知,而现在这个年头海外的粮食,与后世沈玉耀所熟知的,真不一定一样。 毕竟沈玉耀后世看见的,早就已经是人们进行过科学培养过的改良品种。 哦对了,还有氮磷钾,种田神物化肥必须弄出来。 想到这儿,沈玉耀都恨不得马上拽着新上任的司农一顿商量了。 可惜这些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见成效,短时间内,沈玉耀只能先一件件安排下去。 她有点儿期待了,最快生效的东西很快就要出来,不知道那会给大庄带来什么改变。 “殿下,琉璃厂那边送来了几个东西!” 竹香近前,低声说道,曲川疑惑的眼神立马飘向沈玉耀,琉璃厂还有曲家兵看守,怎么他不知道造了新奇东西送到宫里来? “是另一头造的,父皇近来心情不愉,便想着做些新奇好玩的东西,送与父皇把玩。” 一个是让皇帝多看看那些神奇的东西,一个是沈玉耀打算将部分物品推广开。 首先,是眼镜。 沈玉耀见曲川实在好奇,就让他跟过来,一行人一起去找皇帝。 巧的是路上还碰上了进宫看书的石采文与沈珉玥,两人相约去看书,听沈玉耀说外头送来了一些很好玩的东西,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于是皇帝少见的接见了一众小辈,看着这几个年轻人站在底下,他心情大好。 元石陆今日正巧负责紫微宫的护卫,沈玉耀这点班底成员竟然阴差阳错的凑了小一半在一块。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18节 大概是这里实在热闹,不一会儿皇后与谢贵妃也都闻讯赶来,一大屋子人,都盯着沈玉耀命人抬上来的“宝贝”。 搞得沈玉耀都有点儿忐忑了。 “先说好,东西是好东西,但不一定每个人都能用啊。” 沈玉耀先给他们说一下,省的抱有太多幻想,看到实物后失望。 “快些打开,这东西瞧着很小巧,先来这个。” 沈珉玥挽着谢贵妃的胳膊,不客气的指挥太女干活,被谢贵妃伸手戳了一下,瞪了眼。 结果沈珉玥完全不管,嘿嘿一笑,接着催沈玉耀。 帝后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 沈玉耀上前两步,伸手将上面的红布掀开。 “殿下,这是何物?琉璃瓶的碎片吗?” 石采文说着,自己先摇了头。 那是用木头架子框柱的两块透明琉璃,绝对不是什么碎片。 “这东西可以戴着。” 沈玉耀拿起来,镜腿撑开,戴上了眼镜。 第81章 其余人恍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 大庄有用透明水晶一点点磨出来的眼镜片,但是一般很少有人会用,也就是上了年纪的大臣会戴着。 也很少有人会弄成像沈玉耀手中那种模样,没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木头架子有点儿丑。 之前倒是没人用琉璃做过,因为琉璃很难烧出透明色,现在沈玉耀拿出琉璃眼镜,似乎还挺稀奇的。 但是大家的情绪还是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神乎其技的稀奇东西嘛。 “这是琉璃制作的眼镜,还配了一个视力检测表,还有一些精通此道者设定的测试流程,经过这一整套流程,可以配置适合个人的眼镜。” 沈玉耀又拎起来另外的眼镜,眼神转了一圈,发现在场没有一个人能试戴一下这个老花眼镜。 再加上眼镜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沈玉耀便也随手放到一旁了。 她接着掀开了第二个托盘,拿起了上面的两个圆柱状的物品。 “这是何物?”沈珉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沈玉耀身旁,凑近了看。 她拿起其中一个,在眼睛对准有镜片的一面时,发出了阵阵惊呼。 “这、这是!”沈珉玥转过身,将另一侧对准殿门方向,呼吸声都加重了。 “恩,望远镜。”沈玉耀说着,看向下一个比较大一些的物品。 皇权真是好用啊,而那些工匠也真的是心灵手巧,何等厉害! 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让他们顺着那个方向去做,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何物让小六如此惊讶?” 皇帝被沈珉玥的表现勾起了好奇心,好在托盘放着两个,沈玉耀将其中一个递给余柳,余柳一路快步走到皇帝跟前,恭恭敬敬的将此物交给了皇帝。 皇帝在手里转动观看了片刻,随后他学着沈珉玥的动作,从比较窄小的一侧向外看。 只一眼,他看不清的大门瞬间出现在他眼前。 皇帝被吓了一跳,他放下望远镜再去看殿门,门口站立的太监依旧只是渺小的一个点。 “今日在宫门口当值的太监,是孟衣?” 孟衣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太监,只不过因为他在紫微宫当值,所以皇帝知道他的存在,也知道他叫什么。 可以往皇帝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他。 今日却开口问对方是不是当值,余柳瞬间心中生出一股危机感,他小心的打量了下皇帝的脸色,发现皇帝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不满,这才松口气应道,“回陛下,确实是孟衣与乔食。” 皇帝又将望远镜端起来,这次他将望远镜对准了另一头的人,果真,他清楚的看见了那人的脸,就是乔食。 这至少有五十米,竟然能如此清楚! 不过皇帝的视力也并不是很好,在他的望远镜里,那两个小太监的脸还是有些模糊不清的。 望远镜只是能增加倍数,并不能改善视力,沈珉玥看的时候,拉近十倍的距离,能让她清晰看见五十米外之人的脸,甚至能看见对方衣服上的褶皱。 但是皇帝就不行了。 可这已经足够令人惊叹,如果此物放在战场上,那岂不是能洞察敌人于先? “此物现在只是刚刚出现,如果有需要,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楚,还可以配置在弩上,做瞄准用。” 做倍镜的话,其实并不能普遍铺开,因为人的眼睛能看见,不代表人的力气能拉动弓弦,准确射击。 曲川和元石陆闻言都升起了一丝兴趣,有关军队上的事情,正好在他们的领域里。 结果两人还没有开口说话,石采文先一步问:“敢问殿下,此乃何物,竟有如此妙用?若是我军装备此物,于战场之上可能重挫敌人?” 石采文自小通读兵书,对兵法的理解并不下于曲川,只是她的实战经验几乎为零,好在年纪轻,又对这些感兴趣,还能继续深造。 “若此物能让人拥有千里眼,莫说那些外邦犯我国土者,便是强大如溶溪铁骑,也不过如此了。” 皇帝抚须哈哈大笑,自打太医诊断出他患有重疾后,无人在他脸上再见过这样开朗的笑意。 沈玉耀满意了,看来今日逗皇帝开心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皇帝开心了,这些东西迟早会在大庄军队中流传开来。 “咳咳!” 皇帝笑的急了些,将自己呛到了,皇后连忙端上茶水,拍着皇帝后背,催促沈玉耀快将下一个东西拿出来。 此刻沈珉玥手中的望远镜已经传到了曲川和元石陆手中,引来两人连连惊叹,他们显然已经意识到望远镜在军事上能起到多么重要的作用了。 因此他们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望远镜上,并没有看见沈玉耀掀开下一个托盘的举动。 自然也没有看见那托盘上放着的奇形怪状的东西。 还是一旁的石采文疑惑出声,两个沉迷于望远镜的将领才看过去。 “此物是做甚?以前从未见过。” 眼镜可以追溯到水晶做出的镜片,望远镜虽然神奇但也还算是能一眼看出用作什么用途。 可眼前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真的是让人摸不出头脑。 沈玉耀没想到在异时空古代,还能看见曾经出现在教科书上的东西。 与后世学生做实验的显微镜相比,这个刚刚出现在大庄的显微镜,多少有些粗糙,做主体的材料并不是熟悉的合金,大部分是竹子和木头。 但主体已经没有问题了。 对于一台显微镜来说,承载它的载体是什么模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透镜。 凸透镜的直径越小,放大倍数越高,而在没有工业基础的古代,凸透镜是人手工一点一点磨制的,这对制作凸透镜的人工艺要求很高。 沈玉耀有时候真的很后悔上学的时候没有学理科,否则她不会对显微镜如此一知半解。 几乎所有的知识都来源于初中和高中时期。 在她眼前的这一台显微镜,最多只能观看两百倍左右的世界,想要更进一步,必须要找一个精通光学的人细心研究。 两百倍的显微镜,最多就是看见红细胞,还有人肉眼难以看到的微生物。 至于其他细菌就很难看见了。 沈玉耀调试了一下大概摸清楚了这个显微镜的威力后,心里叹了口气,如果说琉璃厂是科技树的分枝,那她往上攀爬科技树,就等于是顺着这条分枝接着往下走。 树木想要成长,需要更多的营养。科技树想要茂盛,也是同理。 现在她等于卡在了显微镜上,还想接着往下走,就必须完成更多的条件。 “这是一台显微镜,顾名思义,能够显示微小世界的镜子,只要从这里看下去,就能够看见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沈玉耀兴致缺缺,其他人却无比惊讶。 “肉也看不见的,难不成是……” 元石陆第一个想法就是能看见鬼。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曲皇后瞪了一眼,曲皇后还是比较护着这个侄子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况且有陛下在此,怎会有魑魅魍魉前来作乱?” “娘娘说的是,是属下一时想差了。”元石陆赶忙认错。 皇帝摆摆手,并不在乎这些。 “若这世上真有神灵鬼怪,对人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所有的功过都被他人看在眼中,死后还能见一见过去的亲人。” 人人都惧怕未知,但是当人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反倒会对死后的世界,升起极大的兴趣。 很好奇自己死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沈玉耀看他们话题越说越歪,赶紧拉了回来。“父皇,母后,你们不要听姨兄的话,他胆子小,成日里就想着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这显微镜只是能让我们看到现实中存在的事物。” 沈玉耀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曾经人们认为照相机会摄魂夺魄。 必须马上澄清这些谣言,否则以后光学的学科正式上线,都没有几个人敢过来学。 听了沈玉耀的解释,皇帝有了兴趣,他干脆直接站了起来,不等余柳将东西送上,自己走到了显微镜旁边。 载物台上已经放好了要研究的东西,薄薄的玻璃夹着标本,那是薄薄的一层白菜叶。 肉眼看着很薄的叶子在显微世界里大不相同。 皇帝自认自己长这么大,已经见识过了这世间大部分奇珍异宝,但是他今日看到的东西,真的是比过往半辈子看见的都神奇了。 无论是那让人拥有千里眼之能的望远镜,还是这个可以看见恍如另一个世界般的显微镜。 还有最后一件东西没有展示,但是皇帝需要去吃药休息了,而皇帝显然对显微镜非常的好奇,一直抱着不肯撒手。 只要有工匠在,显微镜可以一直被制造出来,沈玉耀并不急着要回皇帝手上那个。 她更想从皇帝口中得到一个承诺。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19节 “父皇,此物甚为神奇,女儿总有种感觉,我们还没有找到此物的真正用法,或许可以将此物送到国子监或其他学院中,让那些学生好好研究一番。” “国子监?不妥。”皇帝确实对显微镜很感兴趣,但是他觉得这些东西,还是属于雕虫小技,比不得正儿八经的读圣贤书,考科举重要。 沈玉耀早就料到皇帝会拒绝,所以她直接往下问,“国子监不妥,那女儿自己建个学堂,招几个人过来研究如何?” “身为太女,不可胡闹。” 皇帝还是不同意,太女的身份太高,她做什么都会有一群人跟风,如果让外面那些学子知道太女喜欢这些于国无益的小玩意,匠人之作,能投其所好者,会疯狂的走旁门左道。 而不能投其所好者,就会将所有遇到的不公通通怪罪到沈玉耀头上,认为都是因为沈玉耀身为储君,不勤政爱民,导致他们怀才不遇。 这都是皇帝为皇多年的经验。 “我知道父皇是担心那些学子闹事,不如这样吧,女儿开个学府,只招收女学生,日后若是做的好,便让她们到我东宫来做事,东宫隶属后宫,她们入宫为女官,总可以吧?” 听上去确实可行,但皇帝不觉得这会是沈玉耀最后的目的。 他这个女儿,走一步看三步,当她下第一步棋的时候,谁也看不出来她到底在筹谋多大的一场变局。 而他已经老了,现在还病了。 皇帝闭上眼睛,挥了挥手,意思是让所有人下去,沈玉耀见此,带头行礼,缓步退下。 最后紫微宫就只剩下帝后二人,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地方,瞬间变得有些冷清起来。 对于皇宫的人来说,这种冷清反倒是常态,热闹才是少之又少的偶然。 等一行人退下,元石陆去跟其他禁军换班,曲川告辞,出宫去琉璃厂那边盯着了。 他估计是觉得那边出来了望远镜这种军事神器,必须增加防守力量。 谢贵妃自行回了永康殿,最后就只有沈珉玥和石采文还跟在沈玉耀身边。 沈珉玥成日里跟沈玉耀商量事情,跟在身边倒是不稀奇,石采文留着,就有些奇怪了。今天藏书阁的书,对石采文失去吸引力了吗? 答案是没有,石采文依旧还想去看书,但此刻对她来说,有更加具有吸引力的东西,那就是望远镜和显微镜。 她熟读圣贤名篇,刚刚其他人对望远镜和显微镜的原理均是摸不着头脑,但她却隐隐有些感知。 “太女,敢问那显微镜与望远镜,是何人所制?” 石采文迫切的想要追寻一个答案,想要知道自己所想的道理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沈玉耀倒是没想到石采文会对这件事感兴趣,甚至还主动去找制作之人。 毕竟石采文一直以来只对武学和没看过的书比较感兴趣。 石采文想要找到幕后之人,却不知真正的幕后之人就在她面前,偏偏沈玉耀还不能承认。 因为沈玉耀所知道的知识,都是建立在现代已有基础之人,那种跨度,就好像沈玉耀对一加一等于几这道题时一样。 如果只是让她拿出一个答案,她可以轻松的告诉别人,一加一等于二,可让她去解释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那就太难了。 如果她没有将高数全都还给学校,她或许还能说上两句,很遗憾的是,没有如果。 “无名氏,我是从古人留下的书籍中找到了一些零碎的图纸,勉勉强强的拼凑完整后还原了一下。” 石采文失望的点点头,原稿肯定不能要,现在望远镜和显微镜显然都是大庄的机密,随便要图纸,万一有差池,她可担不起责任。 “你如果对此有兴趣,可以去京郊的琉璃厂,那边有不少人在研究此物,也可以入女子学堂教书育人。” “教书?不,不行,臣女才疏学浅,怎能教书?若有幸能到太女所创学堂读上两年书,便已经是荣幸了。” 石采文自恃自身有几分才华,但她可不敢将自己和那些能为人师表的夫子相提并论。 她一没功名,二没才名,在京城名声还不太好,大多数人都将她视作无谋废物武者,但凡她爹不是石炳生,指不定有多少难听的流言蜚语攻击她。 就像当初杨家一落千丈后的杨可卿。 想起杨可卿,石采文心底一动,“太女,杨、杨氏女可会来读女子学堂?她学识过人,曾是京城之首。” 因为当初刘莹儿是顶替杨可卿的身份嫁入申王府,所以在宫里,石采文甚至不能直接说出杨可卿的名字。 算算时间,距离杨可卿离京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杨可卿在西北那边办的还不错,不光帮她售出了大量琉璃,甚至还说服了合川县县令,划了一块地出来盖建新的琉璃厂。 一旦那边的琉璃厂落地,往西北互市卖的琉璃能赚更多的钱。 沈玉耀总体来说,还是对杨可卿很满意的。 只是申王还活着呢,不光他活着,刘莹儿也活着,京城里杨家宗族的人也还在。 如果没有个名头,就直接将人从合川调遣入京,沈玉耀倒是无所谓,她就是不想让那些人找杨可卿的麻烦。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若是杨可卿老是要去抵抗那些人的骚扰,或许就没有办法投入百分百的精力为她做事。 说白了,杨可卿没有在沈玉耀这边展现出非她不可的能力,沈玉耀目前并不愿意帮杨可卿摆平一切。 况且申王可是她亲哥!要让她解决申王,必须加钱! “你已经在宫中读书多日,现在若是杨可卿回来与你比一比,她可不一定还是京城之首了。” 沈珉玥看出沈玉耀的沉默是拒绝,开口打了个圆场,“今日太女刚提出要建女子学堂,从筹备到开学,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或许这段时间里会有什么变故。就算一切按部就班的走,杨可卿也会有回京城的那一日,你不必着急。” 石采文会顾及四周,不喊杨可卿的名字,沈珉玥可没那么多讲究,她就直接说又如何? 现在她对自己的地位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将自己缩起来当个小透明,她肯定要稳固好自己在沈玉耀身边的位子。 石采文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低头称是。 “我这人向来赏罚分明,她若有功,很快就会回来,你比我们更了解她,对她有点儿信心。” 沈玉耀在想,她要怎么处理申王府的事情,如果杨可卿真的因功回京,那杨可卿必定是她日后的肱股之臣,她可不能让有才能的手下,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心。 话说回来,这段时间怎么一直没有听说有关申王府的消息呢? 沈玉耀皱了下眉,事出反常必有妖,总觉得沈清瑾在憋什么坏。 石采文已经得到了自己想问之事的答案,行了一个礼后退下了。 “看她去的方向,还是藏书阁,石采文是真的很爱读书啊,真不错。”沈珉玥望着石采文的背影,突发感慨,“女子学堂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此前没有同我提过。” “其实不是最近的想法,是一直都想如此,朝堂上只有你我二人,太过势单力薄。” “啊?” 沈珉玥没明白,什么叫只有她们,“你我是公主,背后乃是沈氏皇族,谁能让你我受委屈?” 沈玉耀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想让秦淑君入朝堂,我也想让石采文入朝堂,她们都有极强的能力,与我还相熟。” “那提拔她们便是,哦!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没有女子科举。” 虽说现在大庄还有举荐制度,但举荐入朝的官员,往往是世家大族,而且那些能被举荐官员顶替的职位,都是芝麻小官。 朝廷真正能接触中心的位置,其上官员无不是科举出身,全是经过刀山火海,过五关斩六将,才走到现在的。 他们吃了那么多的苦,自然不会愿意让那些蒙祖先荫庇之人,挤占他们的位置。 “让女子也参加科举,何其困难。”沈珉玥心知,没有人会愿意将此事分天下女子一杯羹的。 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沈玉耀之前也在苦思此事,好在后来有人给了她一个解决的办法。 “从东宫出来的官员,与举荐官员不同,这是秦淑君给我的办法。” “皇嫂?皇嫂如此了解官场?” 沈珉玥想想印象中那个温柔贤惠的太子良娣,总觉得有点儿对不上号。 如此另辟蹊径的法子,自然不会是没有上过一□□的秦淑君提的,但最后是她将法子交给沈玉耀,那这功劳,就得记在秦淑君头上。 “或许是有高人指点,六姐,你帮我拟一份折子,明日在早朝上直接奏请此事,与大臣们商量一番,走走明路。虽说是我提出的法子,但这建学堂的一应物资人手钱粮,可不能我出。” 沈玉耀无意让那些女子成为她的私产,必须让所有官员都意识到,那些女子日后入朝,和他们一样,是通过考核,入朝为官。 先这样做,等以后生活水平提高了,能普及教育的时候,就能让开放更多选择的机会给她们。 有她在一天,必不会让人才白白流逝。 沈珉玥领了任务就回去干了,沈玉耀回头看看最后一件没有献上去的大件,眼睛一转,有了新的安排。 她本以为今日应该没别的事了,没想到到了傍晚,一封从西北互市传来的信,让她高兴的差点儿没蹦起来。 尤其是随信附赠的,名为“云花”的白色花朵,让沈玉耀是爱不释手。 有了这个东西,今年冬天,冬州百姓可算是真的有救了! 第82章 沈玉耀深呼吸好几口,才平静了心情,让自己仔细思考起现在找到棉花这件事。 首先,她只记得棉花最好是在五一前后种,但是大庄都是按照农历来计时,所以五一前后,大概在四月份左右。 现在才三月初,如果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必须马上将杨可卿叫到京城! 不,不行,杨可卿来了,谁都不清楚棉花那边要怎么接洽,得找个人去那边接手棉花种植的问题。 棉花产量不高,在大庄境内种,不一定能种好,还需要改良种子,所以最好是双管齐下,棉花、鸭绒、羊毛三类都先弄起来,到时候交替着,或许能在寒冷的冬季保住大部分冬州百姓。 木头不禁烧,那就弄木炭。 煤炭不行,处理过的煤炭价格奇贵,只有世家大族的人能烧得起,普通人看一眼都难。 这样一来,就必须找专门的人负责这一块,并且找他们商量商量,又得写个折子。 沈玉耀本来以为将女子学堂的事情交给沈珉玥,她就能偷个懒了,没想到前脚刚交出去一个工作,后脚又来一个。 大庄正处于百废待兴的阶段,她就受着吧。 在沈玉耀熬夜点灯的时候,皇帝和皇后也没有睡下。 今日皇帝来了凤仪宫住,他神情疲倦,嘴里仿佛都是药味,苦涩的让他不住喝水往下冲。 “人查出来了吗?” 皇帝知道他这次生病,不仅仅是那个背后之人动手的缘故,是他的身体本来就出了问题。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20节 但这不代表他要放过那个胆敢对他动手的人。 皇帝的饮食是属于后宫管辖的部分,事情自然就移交到了曲皇后手中。 距离皇帝被诊断得病至今,已经有五天了,五天时间,足够皇后将整个后宫掀个底朝天,去寻找那个幕后之人。 哪怕她没有查出真相,肯定也查出了一定的方向。 皇后似乎没有想到此刻皇帝会问她,她沉默了一瞬间,似乎是在犹豫,很快又变为释然。 她已经做到了一个母亲能做的全部。 于是她起身,一步步走到皇帝面前,最后跪倒在空地上,皇帝就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 可是眼底荡开的波纹,还是显露出他不平静的心绪。 “皇后……” 帝后并肩,按照大庄的规矩,皇后一般是皇帝的发妻,地位崇高,皇后如无大罪,不至于向皇帝行跪拜之礼。 即便曲皇后是继后,她依旧是无比尊贵的,所以是什么事情,让她自请有罪呢? “是申王。” 皇帝太了解他的儿子,也了解曲皇后,能让曲皇后做到这份上的,只有那个孽障。 “陛下,他与皇位已无关联,妾自请废除申王皇嗣身份,贬为庶人,发配岭南。” 皇后说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但是眼泪却一颗颗落了下来。 那是她的孩子,也曾十月怀胎,怀揣着对未来无数美好幻想,她曾经寄予厚望的孩子。 让她亲手为那个孩子安排一条绝路,这是何等可怕的刑罚,那是在挖她的心,在凿她的骨。 她不愿意,却不得不这样做,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曲家,保住另一个孩子,也让皇帝能不亲手了结申王的命。 岭南确实苦寒,失去皇室身份,确实会让日子过得苦一些,但至少能活下去。 “你为他,倒是煞费苦心。但你有没有想过太女?那是她的亲哥哥,还是曾经与她争夺皇位的哥哥。若此事不张扬出去,所有事都隐瞒着来,太女的名声,要怎么办?” 皇帝对敬王和太子的处理,都是掩盖他们真正的罪过,甚至将他们葬入皇陵。 可是面对申王,他完全没有一点儿要给申王留余地的意思。 一旦申王暗害亲生父亲,大庄当今天子的事情败露,他没有任何活路。 在此刻的皇帝眼中,沈玉耀身为太女,与他的利益一致,他要为太女铺路,就像先皇为他铺路一样。 任何挡在皇权面前的人和事,都是必须搬开的绊脚石! 皇后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那是她的孩子啊。 她怎么可能狠得下心,赐她亲儿子死刑。 “陛下,妾与您相伴二十余载,那是妾与您第一个骨肉孩儿,他犯了罪,确实罪该万死,但他不该死在我们手上……”“但他想要杀了他的父母,烟月,玉阳也是你我的骨肉,为了她,你不要犯糊涂。” 女子继位本就不易,若还背上坑害甚至逼死同胞兄长的丑名,那更是举步艰难。 皇帝绝对不允许那种情况出现。 皇后焉知不知其中道理,若她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在查到申王的时候,她就会立刻住手,甚至亲手去为儿子掩埋罪证,让任何人都查不到申王头上。 事实是她什么都没做,皇帝问她的时候,她直接说是申王。 皇后深吸几口气,缓缓吐出,最后闭上眼睛,轻轻点头,“陛下,说的是。妾还有些东西没有查明,待查明之日,必亲自下令,将其捉拿,下入牢狱,上述宗亲,夺其皇子身份,处以死刑。” 谋害皇帝这个罪名放在别人家都够诛九族了,申王自然也逃不过一死,其下场比造反还得惨。 毕竟他是真的打算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可是为什么呢?曲烟月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偏执到,得不到皇位,就要将皇帝杀了。 沈玉耀回京时,他也安排了人刺杀闹事。 明明自身没有几分本事,却偏偏做那造反谋逆的春秋大梦!皇后甚至都有些恨不动了,只觉得人心易变,旧日难寻。 而此刻的申王,正猛灌烈酒,沉醉于他依旧是那个距离皇位最近之人的假象中,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 刘莹儿坐在一旁暗自垂泪,嫌弃的将酒醉的男人推到一边,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觉得这个男人是个人物,值得她冒险一试呢? 不过申王府的环境无论怎么说,都比在刘家和杨家好多了,刘莹儿想,若是她既能荣华富贵一生不愁,又能得个心仪的男子相伴便好了。 刘莹儿这样想着,没有注意到申王喝下的酒里,漂浮着些微白色的粉状物。 淡淡的香气弥散在空中,只被人当做是酒香。 第二日早朝,大臣们尽数上朝,商议国事。 沈玉耀坐于上位,余柳高声喊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这一套上朝的流程,所有人都以烂熟于心,一般在早朝一开始出现的,都是京州的事情,比较简单。 就是很少见,往常多是底下的官员上奏,今日站出来上奏的却是秦国相。 秦国相抬头与沈玉耀有了一瞬间眼神的交错,随后他低头,说道:“大庄得封太女,前无古人,并无租制可寻,故而未曾设下东宫内官,以太监暂代东宫事物,但前朝党争严重,内宫权力不可全数交托于太监之手,故而臣请太女,尽快填充东宫内官,为太女分忧解难,以安国事。” 东宫内官也可以称作东宫属官,俨然就是东宫内的一个小朝廷,因为沈玉耀身为太女,她每天都要批阅大量政事。 那么多事情,她不可能全部自己处理。 以前皇帝掌权,沈玉耀接触的政事还没有现在那么重要,但是现在皇帝重病,手中的政务,一半分到了秦国相手中,一半交给了沈玉耀。 前太子为什么能身处东宫还收拢一大批党羽,和东宫属官们有很大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东宫属官之位空虚,沈玉耀个人的工作压力大,确实应该找一些手下为她分忧。 秦国相的提议很有用,不少大臣都开始站出来说他们的想法。 有人想让沈玉耀直接从翰林院选人,反正那边都是备用官员,然后被人反驳,那边的备用官员,吏部已经有了安排,他们都是新人,恐怕不能胜任多份工作。 那不如和之前的一样,直接让沈玉耀自己去找合适的人,自设一套考察的体系。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随后就开始争论,沈玉耀应该在哪儿去选拔人才。 翰林院不行,那他们家中子弟能不能试试啊? 东宫属官虽然有品级,但和在朝堂上行走的官员们本质不同,他们完全是太女的人。 最大的不同,就是大臣们全都是皇帝的臣子,当皇帝和太女同时下令,他们会听皇帝的。 而东宫属官则是一切以太女为主。 若不是因为太女为储君,日后会继承皇位,而那些东宫属官,天然更受储君信任,大臣们绝对不会出来说一句话,他们得避嫌,省的皇帝怀疑他们。 不过现在皇帝患病,太女监国,他们得好好想想未来,所以他们大胆开口。 他们现在争论,主要是为了给家中后辈争机会。 “殿下,臣家中有一子,今年十六,与太女年龄相当,他长得一表人才,还得了雅号,称明月公子,若他能入东宫,必定能为太女分忧解难。” “周大人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就得了个诨号,可见日日在外招猫逗狗,无所事事,殿下,臣有一子,今年十七,端方雅正,翩翩君子,殿下定会喜欢。” “你们家里都是什么歪瓜裂枣还往殿下面前送,我家儿郎……” “孙大人前段才抱了孙子吧?” 沈玉耀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看那些大臣疯狂推荐自家儿郎的架势,沈玉耀总觉得他们不是在争东宫属官的位置,而是在争日后谁能当个男皇后。 这些大臣每一个都有各自的立场,必须有人站出来带节奏,沈玉耀可不想往她的东宫塞一堆男人。 她要的是办正事的人,不是参加选秀的人。 呃,沈玉耀是个坚定不婚不育者来着。 沈玉耀想了想,没有此刻戳破那层纱,她年纪尚小,没人催她,等以后有人催她了,她也已经掌握了朝堂,没人能左右她的选择了。 沈玉耀递给沈珉玥一个眼神,距离她很近的沈珉玥马上回过神,站出来大声喊道:“殿下,臣有一奏。” 年轻的女声第一次在朝堂上如此大声的喊出这句话,让正在争吵的官员们不禁一愣,这才想起来,自从太女回京后,代替太女上朝的六公主,一直都在朝堂上站着,还顶替了敬王原本的位置。 看来皇室宗亲们已经选择了六公主,作为接下来辅佐皇帝的沈氏皇族。 那以后六公主所说的话,大概就是宗亲们想要说的话了。 他们想到这儿,纷纷闭嘴低头。 让人臣服的从不是个人的身份,而是一个人代表的某一方势力。 “皇姐,请讲。” 沈珉玥从袖袋中掏出写了一晚上的折子,双手递给一旁的小太监,随后沉了沉气,有条不紊的开始诉说她的想法。 “殿下,东宫乃是殿下私宅,殿下为女子,东宫属官若均为男子,难免会引来世人非议,纵然殿下行得正立得直,亦有瓜田李下之嫌,不如选有才学的女子入东宫为属官,为殿下分忧解难。”“女子为属官?不可!” “是啊,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么多女子为官,若一群不通文墨,才学不显的女子都能轻易入朝为官,那世间苦读诗书的男子岂不是均恨不能生作女儿身!” “前朝阉党之事至今未平,还请殿□□恤百姓,莫要行此倒行逆施之举!” 阉党之事,是说前朝皇帝信任太监,太监手掌大权,在太监的蛊惑下,竟定下想做官先当太监的规定。 因为太监无后,就不必担心官员有二心。 这位奇葩皇帝此举一出,不少学子为了能得一个前程,自己阉了自己。 这件事请直接将前朝推向了灭亡。 但是这件事的影响至今,因为前朝彻底灭亡到现在也不过只有四十年,还有不少人活着呢。 沈玉耀读前朝史书到这一段的时候,也是被震惊住了,这皇帝奇葩程度和南汉那位亡国君有一拼。 人为了自身利益,真的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沈玉耀摆摆手,示意官员别吵了。 吵得正凶的人默默闭上嘴,等沈玉耀开口。 “朝廷以才取士,而非以身取士,诸位未免想太多。若是有人以前朝之规,命令本朝之人,那必定是心怀二心,既有叛国之举,自当处以极刑,以告世人,此举不通。” 阉了自己也想做官,这种人心里都变|态了,一个人连自己都不在乎,难道还会在乎别人,在乎世间公理正义吗? 真要是让这种人当官,指不定要祸害多少百姓。 “至于女子入东宫为属官一事,诸位难道家中没有女儿吗?”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21节 第83章 一句话,让朝臣为她办事。 刚刚还在争吵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感觉思想得到了升华,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 是啊,为什么非想家中儿子能不能得到利益,明明他们家里都有女儿! 以后太女继承皇位,女儿最多就是送入亲王府中为妃,又不可能让太女娶入后宫,那他们优秀的女儿怎么办? 若是让女儿入东宫为属官,日后在朝为官,他们家族的荣耀,还会保持。 也就是现在没有出现什么文化上的裹脚布,将女子的地位一压再压,不然这个想法,真的很难实现。 至于女官的相关制度,可以直接参考宫内的宫女,干到一十多岁,或是出宫成亲生子,或是留下来接着干,全看个人想法。 女子学堂的事情很快就被说过,朝臣们想到可以将自家女儿送入东宫后,此事就定下了,只是具体要如何去实行,要后面再细细商量。 接下来沈玉耀又说了下冬州取暖的事。 这事儿不是一日之功,多方下手才行,要调配的部门太多,许多事情还涉及基层和其他州,对比京城的政通人和,其他州各有各的难题,每次谈起都是一团争吵。 每天上朝就像是看着五百只鸭子在互相吵架,沈玉耀下朝后头都被吵裂了。 不过这样激烈的讨论,也会迸发出很多不错的政策,若是朝堂如同一潭死水,话都让一个人说,无人敢开口,那这个国家,才是真的没救了。 等下朝,沈玉耀大步往前,准备去跟皇帝汇报一下今天早朝的会议记录和会议讨论出的新政策。 这导致沈珉玥一下朝,就找不见沈玉耀人了。 女子学堂是她提出,自然要她去实行,可她有很多地方上不了手,需要人帮忙,最好是个精通教学的人帮帮她。 她打算拿沈玉耀的旨意,去找一下国子监的人。 谁知道沈玉耀来去匆匆如一阵风,下朝就不见人! 沈珉玥头疼的挠挠头,看了一圈,所有人手里都有事情做,她想了想,脚下一转,打算去藏书阁看看石采文在没在。 虽然石采文没有经验,但她理论知识足够啊! 结果走了一段就被人拦下了。 “六公主现在真是忙的很,是个大忙人,想要见你一面,比见皇祖母还难呢。” “是啊,真没想到,小六和太女如此相熟,现在更是成了太女的心腹,倒是让姐姐们好生羡慕。” 拦住沈珉玥的,是几位公主。 沈珉玥排第六,在她前面有五位公主,五位公主的性格更不相同,在后宫的地位也不同。 五公主是个心有成算但不受重视的透明人公主,只一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平日里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除了她以外,年纪最大的公主对底下的妹妹和弟弟们都不是很感兴趣,常年与驸马住在公主府上,与其他人只是表面关系。 相比之下,年龄相仿的一公主、三公主以及四公主,就比较活跃了。 以前抱团孤立沈玉耀的就是她们三个为主。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同为公主,她们嫉妒沈玉耀更得皇帝宠爱,是人之常情,除了孤立原主外,她们没有做过其他事。 原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日子也就稀里糊涂的过来了,可谁知道,一夕之间太子身死,没过多久七公主就力压年长的皇子,被皇帝立为太女了。 这也便罢了,反正小七自小就被父皇偏心,况且沈玉耀确实有功,她在宫外有琉璃厂,提出建设的新港与用琉璃撑起来的西北互市,为朝廷收获巨大。 她年纪小,却有在朝堂众位大臣面前侃侃而谈的勇气胆识,常人难以比拟,皇子中也没有能与她相比的奇才,为大庄千秋计,让她上位并无问题。 但六公主沈珉玥凭什么? 凭她母妃会抱皇后大腿,还是凭她成日里跟在太女身后,给太女拍马屁啊? 其余姐妹自然十分不忿,只是有的公主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想出头。 有的则直接找上门。 虽然姐姐们说话阴阳怪气的,明显是在阴阳她,但沈珉玥并不觉得如何生气。 甚至还在想,要不要拉着姐姐们一起去干活。 但是想想她们大多已经成亲,这里头掺杂的家族太多了,恐怕真将权力放到她们手中,她们不一定能守住。 但是一些简单的活儿,还是能让她们干的。 有俗语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她们姐妹一家,理应互帮互助啊! 沈珉玥立刻扬起开心的笑容,对上本意是来找她麻烦的姐姐们,被沈珉玥这样笑,气势汹汹的三姐妹对视一眼,突然有点儿想退了。 她们今天来的时机是不是不太对? 沈珉玥表示,没有,可真是太对了,她正愁筹划女子学堂的事情没帮手呢!公主们虽然性格上各有千秋,但是学识绝对都差不了。 在宫中长大的公主,文韬武略不说样样精通,那也比一般女子要强,教育资源就不一样。 给公主们上课的,都是一代名儒,只要公主们愿意,什么老师都能请入宫来。 皇帝在这上面对皇子公主们是没的说。 只是他精力有限,没什么功夫盯着孩子们,比较放羊式教育,所以长大的孩子吧,能不被泼天富贵迷花眼,已经算不错了。 一开始女子学堂里头找不到合适的老师。 现在公主们就可以去做老师,不需要教导太深奥的学识,真正深奥的课,可以和国子监那边的夫子商量。 在学堂里头当老师,既可以让公主们有事情干,又不会让公主们接触真正的权力。 至于怕公主们将人教歪,那倒不必多想。 女子学堂的学生不是孩童,如果她们连这点儿是非都无法明辨,那以后入朝为官,岂不是别人说什么,她们就跟着什么跑了吗? 这种无法自控,无坚定之心的人,沈玉耀也不敢吸纳入东宫。 东宫里的人,将是她未来最倚重的一批人。 女子学堂的消息一传开,各方消息一大堆。 不管普通的学子们和百姓如何议论,高官家中的姑娘们,反应不一。 有人很快就下定决心,自觉才学过人,要跟她人比上一比,必定要在东宫争得一席之位,亦要拼上一拼,不枉此生。 有人则犹犹豫豫,方寸大乱。 还有不愿意做出改变,想要嫁人生子,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的。 众生相出,各不相同。 而在这些姑娘中,有一人站在了选择的交叉口。 她之前选择了一条路,其实选了之后,她就有些后悔,只是落子无悔,她无法再改变什么。 本以为这一生都要困于后宅,什么都做不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新的选择。 这一次,她要好好问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是成亲嫁人,还是走入东宫,从此抛弃自小被教导的一切,不再循规蹈矩的生活。 元清影看着婚书,一夜未眠。 婚期定在了三月末。 如果她被女子学堂录取,那她身上的婚约就会被废掉或者推迟。 被选上入东宫,婚约必定会被废,她今年十六,总不能让对方等上十来年。 没有被选上,就是推迟。 只是到底有些对不起那位丁原,但让她为了一时的心软,放弃自己的未来,她又没有那样深的感情。 她不想再错过一次。 所以就让她做一次恶人,好在她冬日一场大病,拖延了婚期。 至于她体弱多病,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只是病着,又没有死,有什么不能试试的? 元清影不是个例,更多名门贵女将名帖送入宫中,阵仗比当年给太子选妃时还轰动。 沈珉玥摩拳擦掌想要一展拳脚,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当初被她拉走的几个公主,也是为了此事来回奔波。 她们忙的团团转,沈玉耀也没闲着。 她的事情又杂又多,一边要安排冬州春种一事,一边还要安排工部的人,去天下搜集改良过的农具,然后从中选出适合各地的,到底下去推广。 百姓以低价购买农具,以户为单位,买得起就买,买不起不许强卖。 顺便,废除朝廷给百姓的低息贷款。 这一点,是沈玉耀成为太女后,动手做的第一个重大改革。 也是皇帝给她的指点。 给百姓低息贷款,让百姓可以在缺少粮种的时候,续上一季粮食,等收获后,再还给朝廷十分低的利息,本来是一项非常好的政策,于国于民都有利。 但是政策在制定之初无不是为国为民,可当政策落到底下时,无不是压榨百姓。 地主豪商利用此政策钻空子,命令底下佃农去借,而佃农借来的贷,自然要他们去还。 佃农本来就是租赁的地,交完租子只剩下微薄的粮食可以度日,还要背上朝廷的利息,简直喘不过气。 普通的百姓更不要说,明明是自愿的贷,却被人强压着去贷,家中田地少,人口少的,直接被这贷弄得家破人亡也不少。 现在这事儿还没有扩大,等扩大到几乎所有高层都卷入其中,那就不好办了。 只是地方豪绅与地方的小官,朝廷还能动手。 “在你皇祖父那时,天下百废待兴,百姓手里实在是没有粮种,因此才定下此政,可是时间长了,不变则生变,现在此政已经无用,甚至成了祸国之端。玉阳,古言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你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但你还是需要低头去看看,那些最普通的人。” 得知沈玉耀寻找为冬州百姓御寒的“云花”,又找到了良种,让冬州百姓种植,皇帝都很欣慰。 沈玉耀治理国家的路子很不一样,寻常人君,就好像是修补之人,哪里有了窟窿,就找来材料,修修补补,只要还能用,就会一直用下去。 求得是一种安稳。 但是沈玉耀不同,遇到困难,她的第一反应是她要解决它。 就好像看到窟窿,先是让人修补,随后又开始思考,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窟窿,她要怎么解决这里出现窟窿这件事。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22节 这个想法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会让人变得很累。 同时也会让人变得很飘。 必须先解决眼下的困难,再去思考困难为何出现,眼下的困难还没有解决,岂能先行一步到前头? 沈玉耀知道是她太过跃进的步伐,让皇帝觉得不妥了,她必须承认,她急了。 她很想一蹴而就,想要将自己看到的所有问题都解决掉,却不明白,这世上从来没有任何事情,是能一蹴而就的。 大多数事情,是一点点发生改变,从来不是人改变了人间,而是时间改变了人。 沈玉耀听了皇帝的话后,压下了她之前的躁动。 “父皇,女儿是不是做错了?之前秦国相私下同女儿说,朝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忙过。” 连秦国相都开口了,可见沈玉耀下派下去的任务到底有多多了。 皇帝笑着摇摇头,“没事,也该让他们这些老家伙动动筋骨了,年轻人都比较活泼。” “女儿知道了,多谢父皇教诲。” 沈玉耀意识到了她的浮躁,她尽量让自己静下心,不再想着那些零零碎碎的未来畅想。 皇帝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他没有说的是,他很乐意看女儿还需要他的样子。 而且他的太女,并没有任何错处,她是性子急了一些,太想让这个国家变好,总比那些想着办法满足自我享乐的人,要强上太多。 “听说你最近在宫里行走,都不骑马乘轿了,改骑什么,自行车了?” 皇帝见不得宝贝女儿心情低落,说起了一些趣事。 “恩,是之前没来得及给父皇看的新奇物件,今日天色已晚,不好骑行,明日女儿为父皇示范一番。” 沈玉耀没有被这个新话题带跑,只安排了一下明日行程,随后接着跟皇帝说起正事。 沈玉耀今日找皇帝,是打算跟他商量一下,之后监察御史的事情。 废除朝廷政策,只需一纸文书,但底下究竟有没有老老实实按照旨意行事,各地吏治如何,需得派下监察御史。 往年监察御史的人选都是陈明负责,但是陈明这人立场有问题,沈玉耀怀疑他和郑家有关系。 之前郑家要犯逃狱的事情还没有查个水落石出,陈明属于涉案嫌疑人之一,这种重要的工作,不能再落到他头上。 皇帝知道沈玉耀的想法,“你放心,陈明不敢在这上面动小心思,他这人说话不中听,但不会做渎职之事。” “他之前一直在搅混水,还散播不利于女儿的谣言,父皇觉得他是说话不中听,女儿却觉得他别有目的。” 沈玉耀可不认为陈明说的那些话,仅仅是不会说话,他每次发言,都会将局面搅得更浑,本来好好的事情,经过他的嘴,都会变作一场冲突。 这要不是故意的,打死陈明,沈玉耀都不信。 要是真有人生来如此叫人厌恶,这人究竟是怎么一路走到今天高位的,靠他脸皮厚,比较皮实,不怕被人打死吗? “既然如此,那便换右都御史,姚庆此人年轻,倒是正好借此历练一番。” 皇帝并不力保陈明,本来陈明平常说话,也把他得罪的不轻,既然女儿厌恶他,那就让他就这么被冷处理,培养起能接替他的人。 这朝堂上没有一个官员是必不可少的,只看沈玉耀需不需要。 沈玉耀高兴了,冲皇帝行了个礼后,上前为皇帝揉额头,最近皇帝总是会头疼,沈玉耀特意学了些按摩穴位的手法。 以此来尽孝。 皇帝最近一天一个样,每一日都比先前看上去要憔悴许多,太医说他的情况很不好。 皇帝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等他发出鼾声,沈玉耀便停了手,小心翼翼的为皇帝盖上被子,让皇帝在软塌上休息。 被病痛折磨,皇帝睡觉不安稳,若是能睡着,就尽量让他熟睡,不要吵醒他。 沈玉耀停手快,也是因为她有些精神不集中,怕控制不好手上的力道。 轻声走出紫微宫,沈玉耀转入偏殿,正好碰上了正给皇帝医治的太医。 那是个还挺年轻的御医,今年一十,人很年轻,从小就跟药在一块长大的,人长得清秀,难得气质温柔,身上带着清新的药草味道,跟他说话时,焦急的心情能不自觉的平静下来。 诊治什么病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让家属看着就安心。 这人姓夏,名春秋,祖父、父亲都在宫里当太医,他还有个妹妹叫夏春月,医术同样精湛,更擅长妇女儿童的病痛,颇受曲皇后重视。 “见过太女殿下。” 夏春秋见沈玉耀进来,连忙见礼。 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倒是看出了几分年轻人的青涩,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年纪更小了。 沈玉耀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是看到这么年轻的太医,沈玉耀实在是有点儿怀疑对方的医术。 大概是老中医的形象深入脑海了。 “免礼。从前我常见春月于后宫行走,没想到最近倒是见你的次数较多。” 沈玉耀的一句话,让夏春秋急得一脑门汗,他不知道该怎么回。 沈玉耀在后宫看见他妹妹,说明后宫有人病了,在紫微宫常见到他,是皇帝病了。 这让人怎么接话啊! “不必惊慌,孤不过随口一说,你们兄妹一人年纪尚轻,能让你们出手,想来都是病症较轻的病人。” 要是一群老中医在偏殿里唉声叹气,沈玉耀见到就会压力很大,估计病人自己也会产生一种,要命不久矣的感觉。 夏春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沈玉耀解释他和他妹妹综合能力不强,但是单独一科很强。 比如他妹妹在妇儿之症上医术出神入化,而他更擅长治疗不治之症,准确来说,是他擅长给病人保命。 如果要他来开药了,那就证明病人已经病入膏肓,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在尽量保命。 而他之所以能出名,是因为他将一个别的太医认为三日内必死的病人,延长生命至一个月。 这简直就是奇迹,实际上就是夏春秋用药比较活,会根据病人身体情况来适时调整。 但不治之症就是不治之症,根本没办法完全根治。 人还是会死的。 陛下与太女父女情深,太女纯孝,夏春秋不敢说出实情,怕太女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小命。 可就算他不说,沈玉耀看他表情,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挺好,医者就应该如此赤诚。” 沈玉耀很久没有从别人脸上,看到过那么明显的心理活动了,夏春秋和那些混迹官场的老狐狸完全不同。 所以他虽然给沈玉耀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却不会让沈玉耀有多难过。 生死离散,本来就是人生来要学的课程。 “你以后不要在父皇面前想事情,尽量克制住你的小表情,别让父皇忧心。” 沈玉耀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夏春秋等人走了,才缓缓喘出一口气,害怕之后是疑惑,他为什么不能想事情? 难道皇帝和太女有可以探知他人想法的法子,所以不让他想? 那他刚刚想的事情岂不是都被太女知道了! 太女也知道陛下命不久矣的事情了? 可看太女的表现,不像知道了啊。 “不懂,好复杂啊……”夏春秋稍微想了想,就一个头两个大了,他果然还是适合摆弄药草,不适合跟这些富贵人物说话。 等妹妹回来,同妹妹说说,让妹妹帮他分析分析。 沈玉耀不知道自己走后,小太医还在后怕,她出了紫微宫,直奔凤仪宫而去。 这么多天了,母后一定查出背后动手之人了! 第84章 燃起一盏灯,在光亮中,曲皇后怔怔出神。 一直到外面飞红通传太女到了,她才恍然回神,抬头看着迎面走向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长大了。 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跃跃欲试的攻击性,走路时裙角带风,丝毫不拖泥带水,就如同沈玉耀在朝堂上做事的风格,从不曾犹豫不决。 恍惚间,那个之前会窝在她怀中撒娇的小女儿,像是一幅画卷,还能看见栩栩如生的脸,却再也寻不见彼时那个人了。 “女儿见过母后。” 沈玉耀上前见礼,疑惑的望向皇后,“母后在看什么?” “没什么,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皇后将那让她陷入回忆的东西放入一旁的木盒子里,拿小锁锁上,就像是将那一部分记忆,锁入了最深的心房。 沈玉耀看见了,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银锁。 是小孩子用的,会挂在脖子上的东西。 原主有一个,就放在皇后那里,是个金锁,而这个银锁,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毕竟如果是普通人的,皇后不会拿出来看了又看。 “母后,真的是三哥他动的手吗?” 其实沈玉耀希望不是申王,虽然申王确实很烦人,不止一次沈玉耀都想着彻底将对方搞下线,但是沈玉耀很矛盾。 矛盾的点在于,曲皇后对申王感情很深。 所以如果真的要对申王做什么,那一定会让曲皇后伤心,对于现在的沈玉耀来说,曲皇后是个很重要的人。 她不想让曲皇后伤心。 沈玉耀以为曲皇后面对这个问题,或许会选择隐瞒一部分事实,以此让沈玉耀不要对沈清瑾满腹怨恨。 但结果是她点点头,直接给了沈玉耀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确实有谋害君主的心思,哪怕他下手并不是如何的重。”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23节 不过是一些补药,皇帝如果是个身体健康的人,吃了大不了就是上火严重,会内热一段日子,只是会大病一场,倒不会害人性命。 只是谁知道,皇帝的身体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正常人的身体,他的身体千疮百孔,已经病入膏肓。而那些补药,就是让皇帝直接命丧黄泉的帮凶。 现在皇帝还没有死,但是距离死已经一天比一天近了。 沈玉耀沉默了很久,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母后打算如何处置三哥?” 其实她在知道答案时,一度想着要将沈清瑾绳之以法,送他上西天的。 “你是不是想要杀了他?他做出此等忤逆之举,确实该杀。” “可是玉阳,他是我的儿子,是你的兄长,我真的不忍心啊。” 她还记得当初怀孕十月,究竟有多么的艰难,那时候她刚入宫不久,曲父领兵攻西北,守家卫国,命在旦夕,而郑家则咄咄逼人,寸步不让,郑婉婉视她为死敌。 她那时候已经看过许多宫中的阴私之举,害怕孩子被人害,也害怕自己被人害,甚至孩子诞生后,她为孩子打造银锁,而非金锁。 银锁可验毒,时时刻刻让她确保孩子是健康的。 她每天都要去看孩子,生怕孩子有一日就死的无声无息,那么多日日夜夜的牵绊,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孩子,到可以游刃有余的应对孩子的一切。 她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心力,只有她自己知道。 而这,换来的是二十年后的母子离心,父子相残,兄妹相杀。 是她只要想一想,都会心中无比疼痛的程度。 烛光下,曲皇后眼中细碎的水花晶莹剔透,与复杂肮脏的人性完全不同。 至少这一刻,曲皇后的感情是真挚的。 “母后,女儿可以向您承诺,不主动动手。” 沈玉耀最多就是做到如此,她不可能再退了,皇权之争,本就是退一步粉身碎骨的争斗。 曲皇后闭上眼睛,一滴清泪落下,坠在桌上晕开一片深痕。 “不必,这是他罪有应得,无须留情。无论是生是死,他都是我的孩子,是我教子无方,无论什么罪,让我与他一起承担吧。” 曲皇后对沈玉耀的爱,是她会不偏不倚,不会要求沈玉耀为了她去放过沈清瑾。 而她对沈清瑾的爱,是她从始至终都会挡在沈清瑾面前,为他遮风挡雨。 “母后,您不要再抛弃我了。”沈玉耀不愿意,凭什么沈清瑾的过错要让皇后跟着一起承担啊? 就应该谁的问题谁自己抗! 曲皇后闻言,身躯一震,她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的孩子被抱走,离开了她。 那时候迫于帝后权力而退缩的她,就等于是抛弃过这个孩子一次了,难道十五年后,她还要再抛弃一次吗? “玉阳,不用担心,母后绝对不会再抛弃你了,只是母后也不能抛弃另一个孩子,你兄长他罪无可赦,剥夺他的皇子身份,将他流放岭南,如何?” 为沈清瑾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是皇后最后的温柔。 沈玉耀这才冷静些许,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也算是皆大欢喜。 只是无论是哪个掺和其中的人,都没办法感觉到一丝快乐。 说来说去,都是沈清瑾的错! 他脑子被驴踢了吗?没事儿干为什么要对皇帝下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沈玉耀是越想越气,她干脆在第二天下了早朝后,出宫往申王府去了。 这还是沈玉耀第一次登临申王府的大门。 沈清瑾知道沈玉耀来了的时候,直接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一直到沈玉耀看见沈清瑾,沈清瑾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更加嘲讽了。 真的是仇恨值拉满。 沈玉耀踢开滚到脚边的酒坛,她静静看着那个喝的浑身都酒臭味,披头散发的失败者。 沈清瑾本来想要嘲讽沈玉耀,但是当沈玉耀毫无波动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时,他陡然大怒,根本没有办法维持淡定的表象。 “看什么?你的亲生兄长被你打败了,然后沦为一个阴沟里的老鼠,是不是觉得我很丑陋?” 沈清瑾哈哈一笑,随手又往嘴里到了一口酒。 那些酒水进肚,就像是白开水一样,没有让他产生丝毫的刺激感。 “什么味道?” 沈玉耀总觉得这屋子里还飘着一股清淡的香气,不仅仅是酒水香味。 “臭味!是一个死人,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腐臭味道!尊贵的太女殿下,是不是完全没办法闻这种味道啊?要不要出去,到太阳底下晒一晒,省的被染上臭味。” 沈清瑾说罢,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他这个动作,才让沈玉耀发现,他瘦了很多,简直就像是皮包骨一样。 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了。 “你喝醉了,给申王殿下醒醒酒。” 沈玉耀感觉她没办法和现在的沈清瑾顺利交谈,干脆就吩咐身后的于三,动手。 于三看了一眼,从门口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直接全泼在了沈清瑾的脸上。 她动作很快,身边带了一些风,风吹到沈清瑾脸上,寒凉让沈清瑾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一直沉醉于虚幻世界的脑子,就像是早已生锈的齿轮,只能磕磕绊绊的运作,根本没办法顺利的使用。 “清醒了吗?” 沈玉耀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子坐下。 目光触及沈玉耀身上青色的衣袍,沈清瑾扯了扯嘴角,控制自己跪了下去。 “臣,给太女请安。” “不必行此大礼,你是申王,还没有变成庶人。” 沈玉耀动也不动,受了沈清瑾的礼,还在沈清瑾起来的时候说道:“这个礼,孤是代父皇母后受了,算是你偿还父皇母后对你的养育之恩。” 沈清瑾神色木然,甚至沈玉耀这种话都没有办法让他愤怒。 如果是以前,心高气傲的他早就怒不可遏了,可是现在,已经被酒水侵蚀的身体,没有办法承载浓烈的情绪,以至于他麻木的像是一根木头。 “你好像很不喜欢我这样说,也对,毕竟你不过是个白眼狼,对疼爱自己的父亲下手,沈清瑾,你也配为人子?对君主下手,你也配为人臣?” “那又如何,若我赢了,一切都不一样。” 现在沈清瑾可算是想明白了,他知道沈玉耀今天到这儿是为了什么。 所以他也不装了,直接扯开了这一层面具。 “孤同意你说的,史书由胜利者编写。” 沈玉耀早就知道沈清瑾会这么说,那是她绝对不能同意的观点,“但是你不应该毫无人性,没有一个真正的君主,会像你一样,如此不是东西。” “你骂我?沈玉耀,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不过是半斤八两,竟然还在这儿说他! 沈清瑾就看不惯沈玉耀这副模样,“先皇后多么疼爱你啊,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还有先太子,他更是对你比对我们这些兄弟,好上千百倍!可是你做了什么?你以为你躲在后面,推波助澜,你就能独善其身吗!你就无辜了吗!你也是个刽子手,还有脸站在岸上,嘲笑我不是人!” 沈玉耀承认她的无视,同样是帮凶。 但是她对皇后太子没有多少愧疚,因为没有感情。 和对曲皇后完全不同,沈玉耀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她在这上面,心天生就是偏的。 不过结局如何,和她个人的感情关系也不大,因为她要走这条路,她就必须得将所有挡在她前面的人搬开。 “我没有想过杀他们,是时局如此,就好像我也没有想过要杀你。” 沈玉耀伸手,于三拿出装有圣旨的盒子,双手递上。 沈玉耀将它放在桌子上,推开盖子,拿出明黄色的圣旨,按理说,她应该端正的站在院中,在申王府所有人面前宣读圣旨。 而申王府的人,都应该跪在地上仔细听,最后谢恩。 但是她没有,她不光没有宣读,还将圣旨扔给了沈清瑾,态度十分随意。 “你该庆幸,父皇对你还留有一丝父子之情。” 沈清瑾面上浮现一丝冷笑,什么父子之情,若真有父子情深,何至于以前不将他放在眼里,太子死了,甚至还选他妹妹继位,也不愿意选他。 一个公主继位,父皇迟早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见沈清瑾一直捏着圣旨,并不打开看看,沈玉耀也懒得留下来等沈清瑾想通了,她转身就走。 可在她到了门口的时候,碰上了另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两个熟人。 “石大人,江大人。” 正是石炳生和江朱韬这两位难兄难弟,他们最近手头案子挺多,而且不少都是悬而未决之案,之前郑家的案子,还有柳暗花的案子。 今日他们前来,是因为石采文告诉了石炳生一个重要的消息。 石晓晓手里有柳暗花,为了取信于石炳生,石采文甚至将之前她从石晓晓的屋子里搜出来的柳暗花拿了出来。 只不过那个柳暗花,缺了个角。 石采文正是发现了自己保存的柳暗花有缺失,才会将真相告诉石炳生的,因为她无比确定,柳暗花缺失必定是石晓晓动的手。 而且石晓晓将东西拿走,是去害人了,要害的不是别人,正是申王沈清瑾。 石炳生得知此事后大惊,赶紧通知妻弟,一起到申王府看看。 没想到正好碰上沈玉耀从申王府出来。 “臣见过太女殿下。” 两人只好先按住焦急的心情,下车给沈玉耀行礼。 见他二人面有急色,沈玉耀心里一惊。 申王不可能跟郑家的事情有关,想要郑家死的人里,申王排第二,绝对没人排第一。 所以他们找申王,绝对是有关柳暗花。 再稍微联想一下之前石采文跟她说过的事情,以及刚刚在申王屋子里闻到的香味,沈玉耀直接确定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24节 申王在吸食柳暗花! 所以申王的瘦骨嶙峋,不一定仅仅是因为他成日里酗酒,光喝酒不可能让一个人短时间内瘦成那副骷髅一样的样子。 糊涂!糊涂啊! 一个王爷,先是对皇帝动手,后又去吸食柳暗花,甚至在知道自己吸食后,还没有停! 沈玉耀很确定沈清瑾没有停过,一两次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两位大人办案,自行入内便是,孤要离开了。” 沈玉耀不打算再管了,沈清瑾身上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团乱麻,她碰一下,都觉得脏手! 见沈玉耀没有阻止的意思,石炳生和江朱韬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事情牵扯皇族,若是太女阻拦,他们还真没办法好好查下去。 “谢过太女殿下,恭送太女。” 等沈玉耀坐上马车离开,两人连忙入府,随后大理寺的人就过来,将申王府给围起来了。 沈玉耀走后,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去了石府。 石炳生突然找到了申王头上,她得了解一下情况。 到石府的时候,因为沈玉耀没有提前通知,所以石采文没有好好出门迎接,而是石采文身边的丫鬟将沈玉耀引入府中。两人本来私交便不错,倒也不用太在意那些虚礼。 石采文得知沈玉耀前来,神情惶惶的赶到中厅待客,一进门便直接请罪。 “见过太女,臣女来迟,让殿下久等,请殿下恕罪。” “是我来得及,没通知你,你起来吧。” 沈玉耀摆摆手,让她赶紧坐下,“我刚刚去了申王府,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石江两位大人,你是不是将石晓晓的事情,告诉石尚书了?” 石采文起身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后站直,神情阴郁的低下头,“是,殿下料事如神。” “你不必如此,此事不是你的责任。” 沈玉耀见她那样,就知道石采文是在自责自己没能阻止石晓晓,甚至最后的柳暗花还是从她手里出去的。 “但若非臣女监管不力,又怎么可能让她再次用此物害人,还是害得皇子,若陛下得知此事,必定会龙颜大怒。” 查来查去,最后根源竟然在刑部尚书的府上查出来了,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沈清瑾已经并非皇子,他是庶人沈清瑾。况且,石晓晓不过是你堂妹,还是远房堂妹,此前从未在一起生活过,父皇不可能因为一个远房亲戚,就牵连到石尚书头上。” 话是这么说,但是向来有买卖柳暗花,则牵连全族的规定,最后石炳生到底能不能保住官位,全看他在皇帝心中分量如何。 这些年,石炳生贵为朝堂中寒门官员之首,曾经与世家大族的代表郑家与杨家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现在郑杨两家都已经没落,郑家更是直接被灭了族,平衡已经被打破。 石炳生他若是勤勤恳恳,一如既往的工作,便也罢了,皇帝多少还会念着他功劳苦劳都有,但若是他犯了大错,治家不严,那就不一定还能稳稳坐在寒门之首的位置上了。 沈玉耀也只是一个猜测,她没有跟石采文说,担心石采文想太多。 但即便她不说,石采文也能明白。 于是她一咬牙,直接跪下了。 “殿下,臣女自请出京,为殿下效力,还请殿下保臣女父亲一命,保石家无虞!” 石采文知道最近沈玉耀一直想要找个合适的人,去西北那边代替杨可卿,处理棉花的事情,让杨可卿回来。 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女子学堂开启,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石采文也在努力,若是这个阶段去西北,几乎就是放弃此事了。 沈玉耀明白石采文的意思了,她是用自己现在入朝的一个机会,为她办事,为父求情。 杨可卿有功,又急于回来,石采文过目不忘,乃是天纵奇才,别人去西北,肯定稳不住杨可卿手上的东西,但是石采文去就不一样了。 她绝对能做到。 是让石采文留在京城,还是将她外放一年半载,换杨可卿回来,其实后者更合算。 因为石采文的文学造诣很高,就是去读女子学堂,公主和大儒们也不能教她什么,让她去教还差不多。 “你确定?不后悔吗?” 沈玉耀问道。 石采文摇摇头,“石晓晓就在我身边,我却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她就在我眼皮底下害人,我不能阻止她,本身就有过错。父亲想来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会义无反顾的去申王府。”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恶人从来不会自省,好人却为自己画地为牢。 沈玉耀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你确定,那就去吧,等你到的时候,顺便见见杨可卿,你们一别数月,想来很是想念对方。” 石采文神情恍惚了一瞬。 倒不是想念那个对手,而是想念曾经可以无忧无虑,肆意妄为的日子。 “是,臣女遵命。” 石采文不想在家中犹犹豫豫,她给父亲留书一封,又去见了一面母亲,告知母亲自己要出远门一趟,不日即归,便简单收拾了行礼,直接骑马走了。 她只带了十几个侍卫。 武功不行,但是骑术很好,身上还有钱,轻装上路的话,应该两三天就能到合川。 小江夫人一直在哭,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夕之间,她的女儿就要远行,甚至归期不定呢? 明明前几日,女儿还在说,她要去女子学堂,日后为太女效力的。 小江夫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有些风雨即将降临到这片宁静之地,而她的女儿,用自己尚且年幼的身躯,为他们遮风挡雨,最后躲过了一次灾难。 沈玉耀叹口气,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干脆回宫了。 她需要在那些女子学堂的人中,挑选一些平日里才学兼优的人,好好培养。 还要跟朝堂上那些大臣接触接触,互相之间了解一下彼此的脾气,让政策能实施的更加顺利。 真的是忙得不行。 而在她刚回宫的时候,她的姨兄元石陆,正在元家,铁青着脸,看着面前的一场闹剧。 这场闹剧的主角,是他的亲妹妹元清影,还有时任编撰学士的丁原。 在其他同期陆陆续续被外放做官的现在,丁原还呆在翰林院,不是他有多么热爱翰林院这个地方,主要是他想留下来,等待京城官位的空缺。 本来如果他能和元清影成亲,有一个在宫中做禁军统领的大舅哥,他的未来绝对是一片光明,更不要说元石陆和当今太女关系匪浅,那简直就是一条通天大道啊! 就是怀抱着靠元家发迹的愿望,丁原才一直等在京城的。 可谁知道,眼见就要成亲,丁元马上就要成为一家,元清影突然悔婚了! 丁原之前就被石家悔婚过,那时候他们没有他交换庚帖,没有写婚书,也没有送过聘礼,那一次被退婚,丁原勉强认了。 谁让他那会儿也想要高攀杨家的姑娘呢。 但是现在不一样,丁元两家什么流程都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说退亲,这不是打丁家的脸吗? 丁原当即不干了,直接找上了元家。 谁知道他开口的时候,元父和那位继夫人均是一脸迷茫,似乎都不知道婚事被退了的事。 这下丁原明白了,原来全是元清影一人的想法,这个事实比元家看不上丁家,最后悔婚,还让他难受。 那不就是元清影看不上他吗! 他哪里不好,竟然让元清影这么嫌弃!丁原是越想越气,遂而上门来质问。 在他上门的时候,元父和继夫人也在质问元清影这件事,想问问她到底是想什么。 元清影自然是实话实说,她就是想要入学女子学堂,并不想就此嫁人。 结果元父和继夫人勃然大怒,呵斥她痴心妄想,绝不会让她跟不安分守己的女子学。 他们说话难听,元清影并不难过,但是见他们死活非要让她嫁,甚至丁原还上门来了,她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去叫祖母肯定不行,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这样的刺激。 故而元清影叫来了元石陆,元石陆一听是妹妹的事,直接同禁军那边告假回来了。 然后就坐在这儿看他们唱大戏。 准确的说,是看元父和继夫人,丁原倒是还好,他是苦主,他有必要找过来。 妹妹能想开,元石陆很高兴,至于丁原那边,本来丁原就是想要借着元家往上爬而已。 元石陆本来想着两边好好商量一下,最后定下一个章程便是,谁知道他坐了一会儿,茶都喝了一杯了,元父与继夫人的话还在指责元清影上,而丁原那边则是到处煽风点火。 没有一个人像是要解决问题,他们更像是想要解决弄出问题的人,也就是元清影。 “够了!” 在继夫人说女子就应该嫁人,出去从政那是抛头露面,以前都是商籍下贱的女子才会做的事情的时候,元石陆放下茶杯,沉声呵道。 继夫人一愣,有些惧怕的闭上了嘴,元石陆看她的眼神很不友好,里面甚至闪着寒光,像是下一刻就会直接给她来上一刀。 元父也惧怕这个儿子,平常是一个屁都不敢放,今日完全是借着元清影的事情在这儿逞威风。 如今看儿子生气了,他也不敢说话了。 见元家人不说话,丁原暗骂一声孬种,上前问道:“元统领,你身为禁军统领,官居三品,于品级上,丁某远比不上你,但是你我均为朝廷命官,此等骗婚,说出去实在是欺人太甚!” “并非骗婚,若你愿意,可等我十年。” 不等元石陆搭话,元清影先开口说道。 按照女官的规定,年满二十五岁后,就可以选择是嫁人还是继续留在宫中。 元清影可以选择嫁人。 但丁原不可能等元清影那么多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一个年轻人的官场,又能有几个十年,消耗最美好的一段年化在官场上,丁原肯定不愿意。 但是就这么放开元家,放弃攀高枝的机会,丁原也不愿意。 元清影看出丁原的想法,心底愈发坚定要入宫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良人。 是她以前想的太多,自怨自艾,竟然觉得人生就这样碌碌无为的过下去,并没有什么。 怎么会没有什么?她还有大好时光可以度过,怎能浪费时光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25节 “丁公子,我并非不讲理之人,今日一事,是我对不住你。日后若丁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欠你一份人情。” 元清影自始至终说的都是我,可见这份人情是要她来偿还的,这也是丁原一直不肯松口的原因之一。 一个女子的人情,他要来何用? 若是那位太女的人情,他一定会直接答应,可元清影就是个普通的小官之女,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她有个好哥哥。 丁原的目光不住的飘向元石陆,显然他是想要元石陆的承诺。 元石陆见此,知道丁原也想明白了,他站起身,向丁原抱拳道:“今日确实是我元家对不住你,丁大人,你我共同在朝为官,为陛下与太女效忠,日后共处的日子还长,这样吧,若是日后丁大人有什么需要,只要不违背君主之意,元某必定做到。” “哥!” 元清影皱眉,这是她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元石陆来承担后果? 元石陆对她摇摇头,只有这样,这件事才能完满解决。 丁原满意了,最后带着家丁将聘礼抬走,还留下了庚帖,拿走了自己那一份,这份亲,算是白议了。 好在最后没有结成仇。 等丁家的人都走了,元父才瞪了元清影一眼,甩袖离去,继夫人埋怨的看了兄妹俩两眼,最后问道:“清影日后难道不成亲了吗?” “她若为女官,就不能成亲了。母亲日后还是管住自己的嘴,当今圣上定下太女继承大统,像什么抛头露面乃是贱籍所为的冒犯之语,还是莫要说了,小心祸连九族。” 继夫人原本只是个妾室,没读过书,多年来还被其他出身高的贵夫人们排挤,更是说话不知深浅。 但是她骨子里还是有对皇权的惧怕,想到自己那句话被太女听见,妥妥就是在谩骂太女,她立刻闭了嘴。 “你知道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清影的婚事不成,她底下的弟弟妹妹们……” “其他人嫁娶随意,若清影能入东宫为女官,那是我元家之幸,岂是区区一个丁原能比的了的。” “是是是,你说的是。” 继夫人嘴上应和,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副不屑的样子,显然根本就不觉得他说的话是对的。 等她离开,元清影低下头,小声同元石陆说:“抱歉,我让兄长失望了,还让兄长白白背上人情。” 元石陆摇摇头,“你我兄妹,本为一体,不过是个人情罢了,若是能让你从此天高海阔,十个都值得。” 生母留下的妹妹,元石陆自小疼爱她,妹妹身体不好,元石陆更是成日里担惊受怕。 其实元清影不嫁,反倒是元石陆希望看见的,丁原确实不是个好人,他也希望妹妹能在清楚自己未来要走什么路的时候,再做出嫁人的选择。 “我希望,以后你能遇见一个人,是你真心想要嫁给他的那种,你想清楚了一切,确定自己想与那人长相厮守。” 若是找不到那个人,那便继续寻找下去,直到找到的那一天。 元清影眼底漫上一层水雾,她重重点头,“好!” “乖,去读书吧,多读一些圣贤书,多多了解官场里的事情,你一定能入东宫,到时候,兄长每日接你出入宫闱。” 元清影连连点头,开心的不行,她像是挣脱了一直压在肩膀上的大山,人就像是翱翔在天际的鸟儿一般,自由极了。 也开心极了。 有人得家人相助,得偿所愿,兴高采烈的奔向未来。 有人却被家人指责,被伤的遍体鳞伤,努力逃离,又心怀不舍。 杨可卿回府,她带了一身的疲惫,今天她跟着那个贩卖棉花的商人去合川,去看了塞外种植棉花之地。 那是一片沃土,在大庄境内,若不是最近她得知了棉花的存在,甚至都不知道,在大庄内竟然有一户人家,世世代代培育棉花。 哦不对,太女称作棉花,实际上当地人称作云花,只是用来做观赏之用,那一户人家研究云花,也不过是为了让云花的花朵开的更大,更加美丽。结果倒是正中杨可卿下怀,云朵越大,里面的棉越多,太女说过,棉花就和木棉一样,是可以保暖的。 木棉轻薄小巧,棉花厚实一些更好。 推开门,里面等待她的是她最熟悉的人。 “小姐,您回来了。” 素雪喜出望外,盼了两三天,可算是将杨可卿盼回来了。 “恩,家中如何了?” 对杨可卿来说,这句话就是随口的问话,更像是在询问她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并没有其他意义,至少没有大部分人对家人的担忧。 如果那些人也能被称作家人的话,那杨可卿心里,只有对那些人的怨怼。 “还是老样子,只是夫人她一直在说,想要见见您。” 老样子,就是指被断了柳暗花的杨成业和杨栋,成日里撒泼打滚谩骂,各种手段都用上,想要得到柳暗花。 而刘夫人,则一直不原谅杨可卿,成天成日的骂杨可卿是养不熟的小畜生。 杨可卿已经习惯了,她嗯了一声,准备洗漱一番就去看看刘夫人。 她对父兄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在柳暗花的折磨下,他们已经丧失了人性,没有办法沟通。 只有母亲,她一直想要说服母亲,让母亲能够体谅她的痛苦,明白她的为难。 可是没有用。 杨可卿简单洗漱过后,往刘夫人在的院落走,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刘夫人谩骂的声音。 细数过往的事情,然后骂一句杨可卿就是个没有心的孽障,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杨可卿刚出生的时候,掐死这个小畜生。 素雪听着那些恶毒的话语,都觉得难受,她频频皱眉,看向杨可卿,希望杨可卿能赶紧离开。 但是杨可卿就像往常一样,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里头那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叫骂。 为什么刘夫人要那么恨她? 她明明从小就很听刘夫人的话,从来没有像舅舅一样,趴在刘夫人的身上吸血,也没有像父亲一样,对刘夫人冷漠至极,更没有像兄长一样,对亲生母亲态度冷淡,犹如陌路人。 父亲总说刘夫人眼中只有那个弟弟,若不是看在刘夫人为他诞下一双儿女的份上,他肯定要休了她,让她滚回她心心念念的弟弟身边,看看刘家人愿不愿意赡养她。 而兄长则认为在母亲心中,那些表兄表弟更为重要,因此对母亲心灰意冷。 她则觉得,母亲的爱虽然不明显,但一直都有,母亲是爱她的。 可是现在她突然明白,母亲对她的好,究竟是因为她是母亲的女儿,还是因为她是杨家的女儿? 恐怕是后者吧。 因为知道以后她嫁人,能嫁到一户高门,所以才会愿意对她笑,教导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高门贵女。 那些几乎苛刻的要求,原本杨可卿觉得是母亲对她寄予厚望,才会对她比对别人更加严厉。 但是现在看来,那些严厉分明全是私心。 被他人嘲笑出身小门小户,所以想要教出一个真正的高门贵女,知道寻常女子不可能入皇家的眼,所以为她造势,替她扬名。 杨可卿觉得可笑,亏她自诩将世事看的清楚明白,却不知她从来都只是俗世一庸人。 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女儿。 她同样会被情感左右,同样会自欺欺人。 “小姐,天冷,小心着凉。” 倒春寒还没过去,合川夜里的风比京城还要凉些。 “素雪,你说女儿又该如何回报父母的生育之恩,难道,要剥皮削骨,方能偿还?” “小姐!您可千万别想傻事啊,您为太女殿下办事,只要熬过这段日子,日后风光无限!” 素雪听出杨可卿那些灰心丧气的想法,赶忙劝说。 杨可卿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你说的对,我还有更多事情要做,但这份生育之恩,我不得不报。” 随后她掏出一把匕首。 那是太女赐给她护身用的匕首,锋利的很,碰一下刀刃,就会被划伤。 素雪被吓得一身汗,瞪大眼睛看着杨可卿。 杨可卿拔下头上发钗,黑发披散,随后一道寒光闪过,缕缕青丝落下。 断发如断头,以此还父母。 杨可卿低头看着地面,寒凉如水的地面上铺了深深浅浅的一层,风吹过,有发丝飞起,落入一旁,混入草泥之中。 “命人打扫起来,送给夫人,让她从今日起,便当她的女儿,已经死了。” 第85章 杨可卿断发以明志,就是为了能彻底的断下这份不值得她一直流连的亲情。 然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为太女办事上。 她本来以为这段时间门,她要一直留在合川为太女办事,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就接到消息,京城那边有人过来了。 而且当天就会到,也就是说,从京城那边过来的人,一路上是快马加鞭,比消息走的不慢多少。 杨可卿敏锐的察觉到有问题,一般来说,从京城出来的人一定会慢慢悠悠的过来,因为京城繁华,而合川荒凉。 过来就如同是被发配一般,可不得慢一点。 可是这次这么急,难道是京城有变? 在信件中,情报写的很模糊,只是说有人来接手她身上的活儿,却没有说是谁,等杨可卿看到来人后,很是吃惊。 竟然是她…… “没想到是我吧?” 在路上快马两日,石采文的脸色很难看,灰头土脸的,配上她单薄的身子,像是一阵风吹过来都有可能把她给吹倒。 但她又很顽强,她的身体里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坚韧。 她绝对不会倒下。 “确实没想到,石家出了什么事,竟让你来到了合川。” 如果没出事,此刻的石采文一定是在京城准备之后考入女子学堂,入东宫为女官的事情。 石采文沉默了一瞬,“此事说来话长,反正你可以走了,回京城去,好好干。”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26节 “你可真是不讲道理,人刚来,就撵我走,我便是要走,也该有点儿收拾行李的时间门啊。” 面对石采文,杨可卿的态度非常的随意,就好像是面对久别重逢的好朋友。 谁能想到,曾经她们两个人是见面就掐架呢? 甚至于大庭广众之下都会下手打架,互不相让。 那些记忆明明都是去年的,时至今日依旧鲜活,却再也不可能回到当时了。 “行行行,你先不用走,我千里迢迢的过来,不管我一顿饭啊?” “走,敞开肚皮吃,合川虽然穷苦了些,却不可能饿死从京城来的大小姐。” 杨可卿开口揶揄道,好像石采文能吃多少一样,石采文累得不行,也懒得跟她继续斗嘴了。 倒是跟在杨可卿身后的素雪,看到这一幕,心情很是复杂。 她以为短时间门内都看不见自家小姐开怀的笑容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了,而且这笑容还是因为石采文而露出。 真是世事无常。 合川那边的局势在石采文到的时候,就已经稳定了下来,而京城这边的动荡却刚刚开始。 申王竟然和柳暗花有关,他违背祖训,吸食了柳暗花! 不仅如此,他的侧妃,石家出身的高门贵女竟然就是传播柳暗花之人! 这个现实摆在朝廷众臣面前的时候,实在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甚至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的如此戏剧。 随后一道圣旨下来,褫夺申王王位,剥夺皇子身份,贬为庶民,流放岭南。 虽然没有杀了沈清瑾,但是和让沈清瑾去死,已经没有任何的区别。 岭南那地方,瘴气横生不说,还遍地都是未开化的野民,山路难行,有钱都花不出去的苦地方,让申王过去,那不是让他死吗? 更不要说现在申王已经染上了柳暗花,所有人都清楚,染上柳暗花的人,本来就没有多少寿命可活了。 申王很可怜,但没有人站出来为申王喊冤,替他求情。 下一任皇位继承者确定为沈玉耀,申王已经退出了皇位争夺的范畴,而且沈玉耀和他同为皇后所出,身后家族几乎一致,放着太女不支持,曲家也好,其余和曲家有姻亲的家族也罢,怎么可能去支持一个眼见就要走上绝路的王爷。 不对,是庶民。 他们的重点,在这件事里牵扯到的另一个人,那就是申王侧妃石晓晓。 准确来说,是想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石家。 石炳生身为刑部尚书,他的侄女犯下如此大罪,应该按照知法犯法来处置,罪加一等! 但是这事儿是石炳生最后捅出来的,那就是他大义灭亲,还有自首情节,理应网开一面。 最后到底应该怎么判,所有人都摸不到头脑,只等着皇帝下决定。 而皇帝则叫来了沈玉耀,希望沈玉耀为石家的事情落下最后一笔。 “父皇,石家罪不至死,石晓晓只是石大人的远房堂亲,她犯下的罪,不能让石大人来全部承担,而且她只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悄无声息的种下柳暗花,还不被人发现?她手上的柳暗花来源不明,不如让石大人戴罪立功,继续查下去!” 沈玉耀的解决方法,就是不光不要惩罚石炳生,还要给石炳生更多的任务,简直就是变相的在跟朝堂众臣说,石炳生并没有走出权力中心。 这个处置流程有点儿像之前皇帝对秦国相,秦国相当初牵扯入太子的问题中,也是如此全身而退。 但是现在皇帝不是以前的皇帝了,之前的皇帝可以宽心的将秦国相轻轻放过,但是现在的皇帝不行。 现在的皇帝,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门去帮沈玉耀慢慢稳定朝堂,尽量保证平稳的过度权力。 所以他需要尽快为沈玉耀摆平朝堂上的事情。 “玉阳,朕听说你与石家那位二小姐,相处的不错,你很信任她,甚至还允诺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入藏书阁看书。” “是。” 沈玉耀不知道皇帝此刻说这件事是出于什么目的,按道理来说,石采文不过是一个白身,没有才名,不应该引起皇帝的注意才对。 “她是个人才,至少她忠心于你,可以重用。而石炳生和江朱韬,还有那些尚书大臣,他们忠心的人,不是你。” 现在沈玉耀说的一些事,提出的一些建议能够被朝廷采纳,政策可以通顺的实施,都是因为皇帝还活着。 皇帝活着,太女做的任何事情,都等于皇帝的意思。 那些大臣不敢造次,只敢老老实实的干活。 但是皇帝死了呢? 皇帝自己也会想,等他死了,沈玉耀真的能压住那些劳苦功高的大臣吗? 恐怕不能。 那些大臣一个个都有几百个心眼,不能被他们现在乖顺的样子骗了。 沈玉耀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像现在的皇帝,之前从先帝手里接过朝政时一样。 作为开国皇帝,先帝当时斩杀了一大批开国功臣,为的是给自己的继任者开路。 而现在,皇帝想做和先帝一样的事情。 石炳生和江朱韬,这两人是姻亲关系,一个任刑部尚书,一个任大理寺卿,几乎将大庄的所有刑狱之事都揽入一家。 吏部虽然能处理一些小案件,但轰动一时的大案,涉及多条人命的,都归刑部和大理寺管。 刑狱之权,看上去并不显眼,至少没有手掌吏制的那些大官显眼,可实际上非常重要,因为这些权利,掌控着人的生死。 “父皇,石家一直尽忠职守,并未有丝毫逾越之举,皇祖父当年也只是将一些心怀不轨的奸臣斩杀罢了。” 沈玉耀希望皇帝能冷静一下,那些功高震主的人可以不都杀了,让他们从朝堂离开,回去过安稳的退休日子啊。 “玉阳,父皇最后再教你一件事,那就是身居高位者,除非是死,否则没有任何离开朝堂的可能。” 皇帝怔怔的看了沈玉耀一眼,最后才缓缓说出这段话。 他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天真的自己,以为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可以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根本没有。 人的贪欲无穷尽,哪怕是平时再好的人,都有私欲。 一个人再光风霁月,身处官场这个权力场,也不可能真的干净。 沈玉耀不解,她觉得有规定就按照规定走,没有规定就必须得衡量一个人的功过。 不能因过灭功,也不能因功灭过。 可现实不是理想中的国度。 石炳生犯下大事,皇帝迟迟不予处理,只让石炳生闭门思过,这件事在京城传开后,民间门突然就出现了一股声音。 那些人说,石炳生是个好官,他为官二十余载,手头从无冤假错案,只是因为亲戚之过,就将他杀了,是昏庸之举。 此等为国为民的好官,应该被人钦佩,而不是被人唾弃,死后于青史上留下污名。 百姓哪儿知道刑部尚书是谁啊,更不知道,一般能递交到刑部尚书手里的案件,基本人证物证俱全,已经可以结案了,刑部尚书只是负责审核一遍罢了。 他又不负责真的查案,所做之事只能说一句尽忠职守,哪儿来的为国为民。 这些年石炳生作为寒门之首,底下孝敬的银子,也没少收。百姓是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的。 或者是因为这个世道有太多太多贪官,百姓们苦贪官久矣,一听说有个好官,恨不得让这个好官扫净天下贪官。 于是他们开始歌颂石炳生的功德。 这些突如其来的喜爱,尊崇,完全就是对贪官厌恶的感情投射,可是没有人明白。 他们只知道,好官不应该下大牢,好官应该位极人臣,成为天下清明表率。 如果皇帝还继续一意孤行,那就是残害忠良,是昏君所为! 这场“民愿”来的沸沸扬扬,消息才传出一两天,就已经有万民联书,请皇帝放过忠良之臣。 沈玉耀静静看着这场闹剧开场,然后迅速到达高潮部分。 最后戛然而止在,皇帝的一张圣旨下。 “朕承天命,四十余年,亲人多离散,夙夜常叹,称孤道寡者无所依,朝中大臣如朕手足,无有不喜,奈何祖命难违,柳暗花乃禁药,不可流传!” 皇帝这次的圣旨写的通俗易懂,沈玉耀还记得祭天时晦涩难通的祭文,没想到那些为皇帝拟旨的人,也能写出“人话”来。 前半段皇帝感叹自己命不好,虽然是皇帝了,但就是个孤家寡人,亲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这段话落在沈玉耀眼中,是真的无奈,皇帝儿子女儿一大堆,大老婆小老婆满后宫,这还称孤道寡呢? 拉出去都能站满一个操场了。 不过这是给百姓看的,只要百姓信了就行,等到后半段,皇帝图穷匕见,开始大谈特谈柳暗花的危害,说柳暗花乃是先帝明令禁止的东西。 “谁人无手足,谁人无亲人?若手足亲人染上柳暗花,自此便是家破人亡方能离开此物,人行路上,形同恶鬼,再无安宁之日!念及此,朕悲痛万分!” 这一段推己及人,让所有百姓明白,柳暗花非常的危险,同时暗示百姓,如果他们的亲人沾上柳暗花,那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其实柳暗花那么贵,一般的百姓,根本碰都碰不到,倒是那些达官显贵,更容易被找上门。 毕竟贩卖这些东西的,都是要赚钱的。 可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是大庄的子民,身为皇帝,有护佑子民,让他们免受此等苦难的责任。 所以皇帝这话说的还是非常真情实感的。 接下来就是细数先帝当时是怎么拔除恶疾,一点点为这片土地恢复清明,让百姓们过上安稳日子的。 反正就是一顿夸,等百姓们都开始感激先帝的时候,再说了一下石炳生他犯的罪。 如果没有他,石晓晓不可能嫁入王府,自然不可能接触到申王。 而且如果没有他,石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即将没落的寒门,怎么可能会有人提供柳暗花给石家人? 再说了,有句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石炳生乃是石家的家主,他岂能在族人做错事的时候,独善其身。 这些话其实落在沈玉耀眼中,都有点儿强词夺理。 但是落在古代人眼中,就是合情合理,因为他们就是如此的看重宗族,看重一家这个概念。 一家就是一个整体,荣辱与共。 被贬官的石晓晓亲生父亲,反倒从这件事里隐身了,甚至都没记得,他还活着。 最后皇帝给石炳生的判决,是革职,永不录用。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27节 之前还嚷嚷着要让皇帝将好官石炳生给放了的百姓,在听完圣旨后,话锋一转,直接开始歌颂皇帝真的十分的仁德。 石炳生犯了那么大的错,皇帝没有杀他,只是将他革职。 却不知道,这件事里,石炳生已经失去了所有,他没了功名,也没了名声。 因为皇帝将他直接钉死在了耻辱柱上,他没有管理好石家,没能做到明察秋毫,给整个石家带去了难以磨灭的耻辱。 圣旨下达的第二天,之前在京城中到处宣扬的声音就不见了。 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短短四五天,舆论大反转,沈玉耀看了一场皇帝布置的杀局,皇帝的对手,想要捞一把石炳生的人,输的遍体鳞伤。 石采文用去合川为代价,求她不要让石家沦落到郑家一样的下场。 沈玉耀做到了,当时她还觉得石采文想太多,石炳生犯得那点儿事,怎么可能跟郑家比。 她同样想过皇帝可能会鸟尽弓藏,但她没想到,后续会发生这么多事。 沈玉耀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朝堂上的大臣,他们是被裹挟着前进的。 很多时候,他们做的事情不是他们自身意愿,而是一个利益群体的意志。 就好像此次石炳生的事情,若光是石炳生自己,他肯定不会煽动百姓。 他既然选择直接将石晓晓爆出来,那就是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不打算挣扎了。 是外面的人在自作主张想要帮他,结果弄巧成拙。 一切尘埃落定,沈玉耀再次站在了皇帝面前,皇帝又问她,“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皇帝希望沈玉耀能明白下手要狠,手下留情会后患无穷的道理。 “按照父皇的旨意便是。” “你觉得不好?” 皇帝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看到有人煽动民意,逼迫君主的时候,沈玉耀会很不高兴。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教做事,更不要说还是被别人强逼着按照他人的想法去做事。 为帝者更是如此,说一不二的皇帝,更不可能任由一群不敢露头的鼠辈指挥。 但是沈玉耀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还觉得他做的不太对? 沈玉耀点点头,“利用百姓的人,不止是对方。” 皇帝不也在煽动民意吗?只不过他用的方法更加光明正大。 从始至终凑没有人真的在乎过百姓的想法是什么,贵人们只知道,自己需要百姓们想什么。 如此肆意妄为的操控百姓,让百姓如同傻子一样,在他人划出的范围里打转,沈玉耀看了很不舒服。 皇帝眯着眼,看了沈玉耀一会儿,最后叹口气,“玉阳,你会被百姓拥护,但你永远不是一个好皇帝,也不会成为让人交口称赞的皇帝。” 因为沈玉耀的想法,和大多数高官显贵格格不入。 她竟然,会将自己放在百姓的位置。 要不是确定沈玉耀没被人冒名顶替,皇帝几乎都要以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真正的沈玉耀,而是一个原本是平民的人。 沈玉耀沉默了,如果将百姓视作棋子,视作可以随意摆布的宠物,才能做一个好皇帝。 那她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合格的皇帝。 “但父皇很欣慰,玉阳,你很好。” 皇帝笑了,如果每一个继任者都只走前人走过的路,那就是无能之君。 因为没有自己的脑子,那迟早会被大臣架空,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如何拥有明确的目标,去治理整个国家。 “但你要记得,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定要谋定后动,逐步施为,切忌急躁冒进,不然则如空中楼阁,毫无根基,轰然倒塌。” 皇帝什么都不担心,就是担心沈玉耀步子迈得太快,沈玉耀的脑海里有太多新奇的东西了,她对这个国家有很多很多的期望,恨不得马上实现。 但这么大一个国家,哪儿能说动就动啊。 每一次大动作,都意味着死亡与新生。 沈玉耀直视皇帝满是期待的眼眸,重重点头,她已经明白了,为君之道究竟该怎么走。 皇帝欣慰的笑了,他眼角的皱眉已经很明显,眉间门更是有了深深的两道印记,整夜不眠导致他眼下青黑一片,食欲不振让他变得瘦弱惨白。 他身上已经有了沉沉暮气,就像是生命力即将耗尽的朽木,很快就会失去最后的光泽。 新阳元年,四月初一,新船建成,工部侍郎朗沪宁上书,请太女莅临造船厂,观海船出海。 沈玉耀允,初三日,携禁军三百余名,宫人数十人,以及属官一人,至芦苇县。 自从被沈玉耀带到京城,就在石家成日里读书习字的邢三娘,一直到石家骤然轰塌都还处于懵懂状态中。 等她适应了京城一个大官被革职的消息后,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东宫属官。 她竟然就从一个乡下土匪,变成了人人艳羡的东宫属官,直接效命于太女殿下了! 那位曲七姑娘是真的没有骗她,她到京城去,有大造化啊! 出行第一日,邢三娘就耐不住的炮去找曲七姑娘,她想着曲七姑娘上次就负责去造船厂,这次肯定也会去! 然后就被一脸无语的元石陆,带到了太女车辇前。 “殿下,邢教习寻您,末将已经将人领来了。” 东宫一个平平无奇的武学教习,从七品,这就是现在邢三娘的官位。 若不是因为邢三娘是沈玉耀看重的人,再加上曾经教过邢三娘几日,元石陆肯定会直呼其名,而非以职位相称。 毕竟从七品到正三品,中间门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的多。 于三打开车门,掀开车帘,看了眼一脸迷茫的邢三娘,点点头,“殿下让她上来。” 于三怎么在这儿?难道于三其实是殿下的婢女,上次跟着曲七姑娘,是殿下的意思? 邢三娘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可能。 那就是,曲七姑娘就是太女殿下! 而她,入京一个月,丝毫没有发现此事! 等邢三娘上车,发现熟悉的“曲七姑娘”坐在软塌上看着她时,邢三娘心里一惊。 她是真的傻! 邢三娘可算明白,为什么每次她跟石二小姐打听曲七姑娘的事时,石二小姐都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了。 可恶!就不能有个人提前告诉她吗! 也怪她一心就知道努力学习,早日入太女殿下的眼,竟然完全没有想过去外面打听一下,曲家有没有七小姐! “我、不是,末将!末将见过太女殿下!” 第86章 邢三娘说完话后,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平常嘴不是挺利索吗?今天为什么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结巴! 啊啊啊本来一直没有认出太女就已经很蠢了,在太女面前还如此表现,简直就是蠢到家了啊! 邢三娘但凡以前学过遁地的本领,此刻就已经钻入地里,不出来了。 “不必紧张,免礼,坐下吧。” 沈玉耀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空座,邢三娘抬头看了眼,小心翼翼谢过,坐了上去。 但只沾了个边,根本不敢坐实,生怕自己行为粗鲁,冒犯太女。 “这段时间,腰伤养好了吗?” 沈玉耀还记得一月前,邢三娘勇猛杀敌,结果抻着腰的事情。 “回殿下,那点儿小伤早就好利索了!” 邢三娘哈哈一笑,那些伤在芦苇县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到了京城后,她几乎是直接开始学习的。 学习文治,学习武功。 “那便好,此次去造船厂,孤有些事情要交托三娘,不知三娘能否做到?” 沈玉耀将人叫过来,当然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叙叙旧,她是打算给邢三娘透个底。 一听有任务,邢三娘立刻就来了精神,她跟在沈玉耀身边,不就是想给自己未来谋个出路吗! “殿下尽管吩咐,末将定会竭尽全力!” “好,三娘会水,那不知可能于船上出行?” 有些人会游泳,但也会晕船,所以沈玉耀先问一句。 如果邢三娘晕船,那就有点儿麻烦了。 好在邢三娘直接说,自己在船上如履平地! “殿下,末将自小就是在船上长大的,末将的父母曾是渔家。” 从远处被迁过来的邢家庄,每一个人曾经都有一艘小渔船,他们几乎就在渔船上生活。 “那三娘可愿意随大船出海,于船上学习领兵,巡视我大庄海域?” 沈玉耀复问,吐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在一旁听着的于三闻言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眼对面懵懂的邢三娘。 于三是万万没想到,沈玉耀当初将邢三娘收入麾下,竟然是想要将邢三娘训练成海军! 这也太疯狂了,不说一般出海的大船根本就不要女人登船,就说海军,大庄哪儿来的海军! “出海巡视?殿下当真要用末将吗!” 这条消息带给于三的是惊讶,带给邢三娘的则是满满的惊喜! 她从前哪儿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在大海上领兵作战啊!而且还是将领,一介平民出身,竟还能做个海军将领了! 当真是世事无常,令人难以预料。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28节 “自然,实不相瞒,当初你在芦苇县的表现很是出色,你帮孤做了事,孤便想着给予你奖励,只是那时海船尚未建成,现在才兑现,是孤之过。” 本来那个时候就应该降下奖励,却被拖延至今,沈玉耀确实是有点儿对不住邢三娘。 不过邢三娘不这么觉得,甚至邢三娘还觉得这一个月的沉淀非常值得,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的学习,她对什么军队官职都是两眼一抹黑。 “怎么可能是殿下的错!这一个月末将所得颇多,要多谢殿下的悉心安排。末将不过是一草民出身的野丫头,竟能得殿下如此看重,实乃末将之幸!” 邢三娘简直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觉得现在的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邢三娘的反应在沈玉耀的预料之中,这个土匪头子,还是挺容易看穿的。 “但是一开始,你手底下没有兵,甚至你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出海,需要多同老手学习的新人。” 海船还需要测试,不可能马上就投入使用,邢三娘的学习之路还远着呢。 有很多困难,等着她去一一克服。 邢三娘目光坚韧,面对即将到来的困难,她寸步不退,“末将领命!定不让殿下失望!” 沈玉耀满意的笑了笑,又称赞两句三娘英勇,随后让邢三娘下去休息养精蓄锐了。 等人走了,于三才开口问道:“殿下当真要让此人做海军将领?她大字都不识几个。” 这和直接空降一个头子有什么不同?而且还是个女子,在军中,女将除非出身极高,否则很难得到士兵的承认,不光是士兵,她手底下的小将都不会服她。 “海军一个人都没有呢,现在船上只有一些普通人,她想要真的成为海军将领,需要她自己努力。” 沈玉耀也不清楚该如何训练海军,大庄没有从前朝的“遗产”中继承海军,同样是一头雾水。 所以这个将领完全就是从头开始培养,而且还没有老师,邢三娘有的只是一堆前人写下的兵书。 能学到多少,要看她的天赋。 如果她天赋不足,那就再找一个更合适的。 沈玉耀以前还会很着急,恨不得让邢三娘马上就能领兵出海,但是现在她稳重不少,不再像之前那么浮躁了,愿意给别人一个成长的时间。 反正她也正年轻,不是吗? “教习似乎还是很不满,难不成教习也想要上船一试?” 沈玉耀东宫有不少人担任教习的职位,但是在她口中,只有一个人能被她以“教习”之名称呼,那就是于三。 由此可见于三在她心中分量极重。 于三从来不曾辜负这份信任,沈玉耀交给她的事情,都被她完成的很好。 此刻沈玉耀问她问题,于三直言不讳,“殿下,属下不擅水性,不敢一试,但邢三娘毫无根基,还大字不识,除了有些武学天赋外,她没有任何异于常人之处,培养她实在是一件亏本之事。” “我知道,这就像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我们大庄就有一位注定不凡的海军女将,赌输了,这几年就白白折腾了。” 沈玉耀撩起窗帘,看向外面,她们已经到了造船厂前,海上风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十分清楚,温润的海风吹过,带来不熟悉的腥味。 人的目光无法丈量海的深度。 人同样不清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出海同样是一场豪赌,朝野内外的臣民都在等一个奇迹,他们想要看见海外的财富,看见高产到足以喂饱每一个大庄子民肚子的粮食。于三,我也想要看见,所以我一力促成造船厂建立。” “既然已经赌了一场未知,那在未知中赌另一个未知,又有何不可呢?或许她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殿下,您以前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是绝对不会贸然行事的。” 于三觉得现在沈玉耀做事不确定性太大了,这不是她的风格。 “那我若是说,我有七成把握,邢三娘会给我们惊喜呢?” “那邢三娘必定能做到。” 于三对沈玉耀的滤镜非常厚,她对邢三娘没有信心,但是她对沈玉耀有信心,所以沈玉耀说能,那邢三娘就一定能。 沈玉耀哈哈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你我便拭目以待吧。” 等待一个充满奇迹的未来。 此刻朗沪宁正在焦急的等待中,他在一刻钟前就看到那浩浩荡荡的车队了,怎么现在太女还没到呢? 他伸手擦了擦头顶的汗,脸上的汗是没了,心里却愈发的焦急了。 什么叫归心似箭啊!他出来那么久了,早就想要回家去看看了! 只要今天太女点头,说船没有问题,他当天晚上就能到家! “大人,您要是累了,不如到阴凉处歇息片刻?” 护卫非常贴心的上前关心朗沪宁,被朗沪宁狐疑的看了一眼。 “我在太阳底下等了殿下几个时辰,殿下眼见要来了,我去躲着了?” 朗沪宁满脑子都是你小子是不是想要害我! 护卫明白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连忙讪笑退下,不再劝说。 站在朗沪宁身旁的人倒是挺镇定的,他叫丁六,曾经是丁家的匠人,后来被丁县令命令从丁家脱籍,恢复白丁身份,入造船厂造船。 其实他的水平非常高,只是家人都在丁县令手中,不得不听从丁县令的命令,一直拖延船的完工时间。 丁县令伏法后,他一家老小被救出,丁六从那个时候起,就想着一定要为太女殿下好好干活,他能做的不多,尽量让全家的救命恩人高兴,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好的报答了。 “丁六,你难道不紧张吗?” 朗沪宁看着那张毫无波动的脸,心里很是羡慕,要是他能有如此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底气,工部尚书和那位左侍郎,怎么可能将这种苦活累活全推到他身上。 丁六淡定转身,吐出俩字,“紧张。” 真的很紧张,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感觉浑身都在战栗,一想到过会儿要直接面见太女,甚至运气好的话,还会被太女问话,他紧张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听着那飘忽不定的声调,朗沪宁信了丁六很紧张这件事,这么紧张为什么还如此淡定啊!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紧张表现在外面,比如朗沪宁那不断落下的汗。 有人则紧张在心里,就如同此刻的丁六。 沈玉耀下车时看见丁六,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看看,这才是真的大国工匠,面临突然来访问的领导,那叫一个胸有成竹,淡然自若。 跟满头大汗,眼冒金光的朗沪宁相比,真是淡定太多了。 有对比,就更有伤害。 沈玉耀有些无语的看着汗流浃背的朗沪宁,“朗大人,今日芦苇县很热啊。” “是是是,殿下您说的是,真的太热了。” 朗沪宁完全就是个没有自己脑子的复读机,沈玉耀说什么就是什么。 “朗大人看来很不适应此地的环境,没关系,只要船建好,很快朗大人就能挪地方了。” “殿下,卑职是能回京述职了吗?” 朗沪宁听到这个话题,立马就精神了,汗流的都少了。 想什么呢。 沈玉耀摇摇头,“官员在外,三到五年才会回京述职一次呢,朗大人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可以先挪到新港那边,新港那边人声鼎沸,正是热闹时节,想必朗大人会喜欢。” 我不喜欢啊! 我只想要回家! 朗沪宁默默呐喊,面上还得挤出笑容来,多谢太女的赏识。 “新港那边比芦苇县要宽敞,而且路也好走,若是朗大人常驻那边,可以将亲人家属接过去,那边绝对很安全,不会有人像那位丁县令一样的。” 人奋斗半生,求得就是亲人在身边的阖家团圆,朗沪宁想要的,沈玉耀都可以帮他实现。 只要他老老实实做事,没有在出海的船上偷工减料,或者偷懒耍滑。 朗沪宁有时候想法会跳脱一些,但在正事上绝对靠谱的很,当初左州所有大坝都没能撑住,他监工建造的大坝就能屹立不倒。 这些认真的品质,此次很好的融入到了造船上。 框架弄好后,之后的都是小事儿,之前沈玉耀来的时候,只能看见欧一堆木条构成的船体。 现在呈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艘巨大无比的海船! 那海船底下还有滚木,只要滚木转起来,海船就能直接下海。 “殿下,船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丁工一双妙手,巧夺天工,建造的大船,比现今大庄所有船只都更大,更宽,帆更高,必定能轻松行走更远的地方。” 朗沪宁满怀激情的为沈玉耀介绍,沈玉耀看着那艘船,眼底是遮不住的激动。 人站在大船面前,会显得无比渺小。 航海是一种永不停息的浪漫,冒险和探索能为人带来无尽的财富与知识。 沈玉耀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大庄的旗帜在海上飘荡的场景。 “好!好啊!今日可能下海?今日可能出港?今日可能到新港?” 沈玉耀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乘坐这艘大船了。 朗沪宁的表情在沈玉耀的问话中逐渐变为惊恐。 “殿下,今日舟车劳顿,该好生休息一夜,乘船之事,可明日再说。” 元石陆知道朗沪宁在惊恐什么,无非就是今天没有安排这些,而且海船下海是有风险的,怎么能试都不试,直接让太女坐上去。 万一翻了船,太女遇难,到时候扒了他们的皮也难解皇室心头之恨。 沈玉耀的热血终于,冷静了一下,她冲朗沪宁安抚的笑了笑,“按照原本的安排行事便是,不必担心,孤只是太激动了。” 没有非得现在上船就行啊! 朗沪宁松口气,引着沈玉耀往住处而去,等沈玉耀到了,就留下丁六一人面对沈玉耀的询问,自己则去安排明日海船下海的事情。 和太女同行就已经紧张到几次差点儿没把自己憋死的丁六,顶着一张绝对冷静的“大国工匠淡定脸”和沈玉耀开始交谈。 他的回应言之有物,有理有据,通俗易懂,沈玉耀听的非常感兴趣,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如何改造船只,让船只能变成更配合海军作战的大杀器上。 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丁六心中的紧张都缓解了不少,这一聊就从白天聊到晚膳。 在沈玉耀这边疯狂和技术人员讨论的时候,杨可卿到京城了。 拖拖拉拉大半个月,杨可卿才又回到了京城,棉花的事情很重要,杨可卿不是很信得过石采文的能力,所以才会拖到现在。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29节 她还是不够了解石采文,谁让以前俩人正经话没说过两句,动不动就上演格斗呢。 杨可卿只知道石采文过目不忘,外加痴迷武学,这次短暂的共事,让杨可卿了解到了石采文全部能力。 说实话,让她很嫉妒。 人的天赋真是最叫人服气的存在,怎么那样的天赋不属于她呢? 杨可卿想,她要是有那么好的天赋,她绝对不痴迷什么武学,她要阅览天下书,习得圣贤学。 可能是临近京城了,所以杨可卿的思绪也变得很乱。 “小姐,已经入城了,咱们是去族长那边,还是……” 杨家在京城的房子是祖宅,现在由杨家新族长住着,杨可卿可以回那里住着。 但是杨可卿不愿意。 “找个小院子落脚,再去打探一下京城的消息。” 杨可卿不愿意回去,杨家的族亲同意了替嫁一事,若是知道她来了京城,必定会防着她出现人前。 毕竟如果她出现在人前,那不就等于戳穿了当初刘莹儿顶替她,嫁入申王府的事情吗? 虽说当初替嫁的事情,杨可卿也是同意的,但是她没想到,杨家宗族会想都不想便同意了。 好像是扔出去一个包袱似的,甚至将他们赶回合川的时候,连银钱都不愿意出。 而原本在杨成业名下的族田,更是直接成了族中之物,以杨成业可能后继无人为由吞下了。 杨栋还没死,杨可卿更是活得好好的,他们就如此迫不及待的瓜分杨成业一脉的东西,贪婪狰狞的面目有多可憎,杨可卿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让她和那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做梦! 可是京城居大不易,合适的小院子哪儿是那么容易碰到的,况且杨可卿这次进京,并没有带太多金银细软。 她本就没有赚太多,大部分都用来养合川那边的人了。 “太女殿下在京城里有一处院子,殿下不是说过,若是小姐入京,可以去那边住下吗?小姐,不如咱们去那里吧。” 素雪当初被沈玉耀的人从敬王府救出来后,就是被暂时安顿在那一处别院。 “这主意不错。” 杨可卿觉得那是个好地方,同时感叹她真是忙昏了头,太女之前的关心都给忘了。 等到了地方,下车时,杨可卿就看到院门有人等着她。 她定睛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只是身上的衣服样式有些眼熟。 “杨姑娘,在下暗部周柏,奉命为姑娘做事。” 这个暗部肯定不是皇帝手底下的暗卫们,而是沈玉耀让于三创建的情报机构,里面的人大多曾是先太子养的私兵。 杨可卿可算知道为何觉得衣服样式眼熟了,在太女身边跟着的于三曾经穿过,还有给她和太女送信的信使,也是这身蓝黑相间的短打衣裳。 周柏所说的奉命,自然是奉沈玉耀的命令,杨可卿心底一暖,从她离开京城后,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都来自于沈玉耀。 勉强再加上个石采文。 “久等了,听闻前段时间京城发生了些大事,不知周侍卫可有空闲,为在下一一说明?” “愿为姑娘效劳。” 周柏侧过身,让路给杨可卿,随后又唤来一些仆从,帮杨可卿搬行李,自己则跟着杨可卿往书房去了。 这处小院是精心布置过的,杨可卿一进来,便是满满的熟悉感,和她在杨家住的小院子,几乎一模一样。 若不是听闻今日太女出城办事了,杨可卿真的很像求见太女,当面对太女说一声感谢。 好在沈玉耀没有让她等太久。 在芦苇县的行程,安排是三日,到的那一天就算一日了。 第二天一早,沈玉耀去观看船下海,那场面还是非常壮观的,观赏性极强。 之前其实已经下过了,若是完全没有验过,怎么可能直接上报完成。 真要是那样,沈玉耀过来看的时候出了问题,朗沪宁怕是脑袋难保。 就算之前已经试验过,心里有底,朗沪宁在二次观看船下海的时候,还是捏了一把汗,生怕出个差错,让沈玉耀生气。 还好最后没有出问题,海船平稳的飘在海面上,很快就和港口对接了。 在楼梯搭好的时候,朗沪宁长出一口气,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那就是邢三娘代表沈玉耀上船,跟着船从芦苇县到新港去。 其余人则直接准备回京。 沈玉耀看着那船,都有点儿羡慕邢三娘了,她也好想坐大船啊。 可惜她不能过去,因为不安全。 她要是上去,朗沪宁能哭死在她面前,还得是抱着她的大腿嗷嗷哭。 “有了经验,多久能建造下一艘船?” 若是能多几艘,那海军队伍瞬间就能拉起来了。 “顺利的话,三个月便可。” 还有材料在造船厂,现在都被搬到了新船上,而新港那边早就已经准备好材料了。 材料到位,大家都是熟练工,三个月绰绰有余。 三个月? 沈玉耀没想到时间会这么短。 看来现在的船,技术含量不高啊。 “此船能在海上航行多远?” “船体有钢铁,更加结实,至少去极南之地没有问题。” 朗沪宁还挺骄傲的。 极南之地可不是说南极,而是大庄南边的几个小国,最远的那个叫枫国,枫国的特产,是银。 那个国家的子民都很喜欢拿银子买东西,而大庄是比较缺银的国家。 所以哪怕不做其他生意,就是带上一船珍宝,直接将船开到枫国去,就能利用银子大赚一笔! 毫不夸张的说,跑一次就能赚回一艘船来! 第87章 只是因为目前大庄的造船技术刚刚起步,所以和原本的河船一样,必须沿岸行驶。 想要真正的远渡重洋,还需要改良。 但这个开局已经很不错了,大庄的底子还是相当雄厚的,相信只要钱给够,人给够,材料齐全,很快工部的人就能给沈玉耀一个惊喜。 对于太女派了个女子登船,一路随着新船往新港走这件事,工部的官员都没什么意见。 笑话,他们连皇帝都要是女子了,哪儿还那么多讲究! 可是船工们却不这么认为,一看见登船之人中,有一个武者打扮的女子,私底下传了不少话。 邢三娘甚至都不用亲耳去听,用脚趾想都能想到,无非就是一些低贱下流的话。 这些船工,没有读过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他们是社会的最低等人,地位比卖身为奴者还要低。 虽然他们明面上都是自由身。 因为承载了太多的压迫,于是选择将压力全都发泄在没有反抗能力的女子身上。 邢三娘没有别的想法,她不会去思考究竟是谁的错,她只知道,那些人老老实实做事便罢,不老实做事,不听她的话,她只会一种处理方式。 那就是杀! 一个正大肆开黄腔的船工偶尔对上了邢三娘看过来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如果硬要形容,那可以用深夜中的头狼代指。 头狼并不饥饿,但它警惕任何出现在视野内的猎物,一旦有猎物做出让它不适的动作,就会引起它的仇视。 随后等待猎物的,只有死亡。 满是杀意和野性的眼神在他身上走了一圈,还想继续说那些污秽之言的船工,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他们本就是贪生怕死的小人物,当他们意识到面对的敌人很强大时,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懂得何为低头服输。 “邢三娘看上去比之前稳重了不少,这都是殿下教导有方,想必日后她一定能为殿下排忧解难,不辜负殿下期望。” 朗沪宁不着痕迹的借助邢三娘拍沈玉耀的马屁。 沈玉耀看了眼这位朝廷中出了名“老实”的工部右侍郎,笑道:“她确实是个人才,不过孤更看重朗大人,若是朗大人能为孤建造出足以跨越海域的巨船,那朗大人才是孤最心爱的人才。” 朗沪宁笑的有点儿尴尬。 这巨船也不是说造就能造出来的啊! 他就多余说一句,明明老老实实的干活就行,这位太女殿下并不是个喜欢听阿谀奉承的人。 沈玉耀比较注重干实事的人,只要在她手底下老老实实的干活儿,就无所谓会不会说话。 对于朗沪宁来说,沈玉耀真是个好上司。 同样的,对那些靠着溜须拍马才上位的人来说,沈玉耀真的是油盐不进,是让他们无比头疼的存在。 比如之前靠着朝廷放贷过日子的那些豪绅。 一个豪绅能在一地闯出威名,背后必定有一个势力在为他们撑腰,而这个势力,就是他们的保护伞。 秦国相回到家后,一直在思考。 太女主张废除春贷,改为直接减税,这件事引起了朝廷内外的大讨论。 现在大庄还没有富裕到可以为百姓减税的地步。 但是太女之前一力提倡的西北互市,确实给大庄带来了无数财富,眼见新船马上就要投入使用,任何一个家中有余财的人都能看清楚,新港马上就会成为大庄另一个摇钱树。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30节 有两棵摇钱树在,大庄确实不必在百姓身上压榨那一点点油水。 可是已经实行无数年的制度,哪儿能说废就废啊。 秦国相的学生,时任明州太守的夏川,今日就给他书信一封,请他阻止废除春种贷一事。 如果是平时,这点儿小事,对秦国相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是现在不是平时,沈玉耀第一次对朝堂上的大事动手,其后一定有皇帝的支持,而皇帝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谁也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皇帝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秦国相可还记得,先帝当时是如何动手,铲除朝廷内外有二心,不服管教的有功之臣的。 那些有立国之功的功臣,尚且逃不过一死,他这个跟随皇帝二十载的国相,难道就有本事逃脱了? 秦国相是左想右想,都觉得这事儿不能掺和啊。 可是…… “父亲,此乃何物?”秦淑君今日刚归家,就听下人说,秦国相回来后一直在书房呆着,似有心事。 她想为父分忧,便过来看看。刚进屋,便发现秦国相正捧着一个盒子怔怔出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盒子里装着什么稀世珍宝。 实际上秦淑君凑近一看,发现盒子里装着的是半块饼。 不知道过多少年的半块饼,已经硬的像是石头了。 “半饼,是夏家送来的吗?” 秦淑君倒是清楚这东西的来头,只是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她以为夏家一辈子都不会将这东西拿出来了。 秦国相叹口气,将木盒关上,点了点头。 “是啊。” “夏家有事求您?不会是废除春贷一事吧?” 秦淑君自从入了东宫,为沈玉耀办事后,脑子是越来越聪明了,或者说,她现在已经完全摸透了那些当官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利益俩字,只要顺着这两个字去想,总能猜个七七八八。 “没错,今日你回来的很早,东宫的事情都办妥了?” “恩,太女出行,东宫并没有什么大事。”秦淑君大体的说了一下,没有说细节,即便是父女,他们之间也不能开诚布公的说明。 秦国相将盒子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手掌在上面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 就像是在抚摸曾经稚嫩的自己。 “父亲,夏家的请求不能答应,若是应了,就等于与太女和陛下作对,我们秦家虽说是高门显贵,但说白了也不过是沈氏家臣,这世上哪儿有家臣背叛主子的道理?” 秦淑君见秦国相那模样,就知道秦国相是在犹豫。 她马上劝说秦国相要三思而后行。 “我儿说的对极,但这恩情,不得不报啊,为父当真是十分为难。” 秦国相想起当年来了。 他一开始求学的时候,天下还未曾彻底太平,秦家虽说有底蕴,但乱世中的世家,和百姓相比并没有金贵到哪里去,甚至更加倒霉。 一些起义的乱民,攻入城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世家全部屠戮,抢夺世家财富。 秦家很不幸,被乱民选中,族中无数人成了乱民刀下亡魂,好在秦家底蕴颇深,即便是被乱民杀了几波,依旧能保证家族的延续。 只是到了秦国相这一辈,秦家的底子都快没了,除了一个世家的名头外,什么都没有。 夏家和秦家私交甚好,两家曾互有联姻,后来夏家接济秦家,不住帮扶秦家,秦国相才能有书读,有学上,后来甚至考中状元,进入朝堂。 那时候的秦家,其实被称作寒门。 不过经过秦国相数十年的经营,秦家已经成了京城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而夏家这些年则有些没落,族中子弟没有进入京城权力中枢者。 最高官位就是明州太守夏川。 而夏川是秦国相的弟子,他能有今日,可以说是秦国相一手提拔的。 “父亲一手提拔夏太守,已经是还了夏家当年的恩情了,说实话,若是资助一个学子读书,就能保证家族几世繁荣,那女儿愿意到处接济学子,赌一个有良心就行。” 秦淑君不认为秦家还欠夏家什么,秦国相入京后,夏家固守成规,死活不肯离开明州来京城发展,导致夏家一代不如一代,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凭什么秦家要为夏家祖宗们的选择承担后果? 春贷这事儿更是如此,明明朝廷放贷是为了给百姓一条活路,那些当官的,有钱的,谁不知道这是惠民之政?他们有钱有权,根本不在朝廷帮扶的人名单上。 结果他们硬是要趴在朝廷身上吸血。 现在朝廷不愿意再让他们吸血了,他们反倒先急了! “淑君,他们只是已经习惯了,所以一时之间无法改过来。” 秦国相无奈的劝女儿,“莫要同他们生气。” “习惯便能如此吗?一句习惯就可以一直让朝廷养着他们,他们真是好大的脸!” 秦淑君本来不是很生气,但是听了秦国相的劝说后,她生气了。 因为她觉得,秦国相这么说,就代表秦国相心里同样是赞同那些人这么做的! 她有些无所适从,不光是愤怒,还有一丝惶恐不安。 “父亲,您可千万别在他们的蛊惑下做傻事,之前您掺和先太子的事情,就已经让陛下……”“淑君!” 秦国相听到这件事,脸唰的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不喜欢别人提此事,因为那件事说明了他的失败。 他竟然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最后失败了。 秦淑君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对上父亲的眼睛,然后说道:“就算父亲您不爱听,女儿也要说,今日同父亲说话的秦淑君,不仅仅是您的女儿,也是您的同僚。父亲比女儿更加明智,您明知道眼下已非昨日,何苦还贪恋往日的荣光呢?” 秦家今时不如往日了。 就算没有直接说明,现在的秦家,也远不是先太子在的时候,那么光鲜亮丽。 因为秦家掺和进了太子的事情中,别人不知道,难道他们还不知道吗?太子当初是怎么死的?他是打算逼宫造反,然后死在了一个对皇帝忠心的宫女手中! 当然,秦家知道的也并不是全部的真相,但他们只需要知道太子当初是逼宫不成死了的事实就足够了。 太子逼宫,就算没有成功,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在青史上都不会留下一丝痕迹,那也不代表此事已被人们遗忘。 皇帝还记得呢。 皇帝知道的清清楚楚! “你真的是长大了。” 秦国相哪儿能不知道,可是活到他这个岁数,他在乎的东西没有多少了。 他不想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不想放弃手中的权柄。 “为父曾经承诺过,只要夏家拿出此饼,无论是什么要求,为父都会为之一试。淑君,你现今为太女办事,如果秦家出了什么事,太女会护住你的。” “父亲!” 秦淑君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怎能如此顽固!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不懂,要是有朝一日,你所在乎的东西和太女的决定相悖,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学父亲今日之举。” 秦国相其实一开始就很清楚,沈玉耀并不信任他。 皇帝对他也已经失去了信任,自打太女掌权以来,国相的权力已经被一削再削,以前在议事厅的时候,几乎是他的一言堂。 而现在,借由西北互市与新港两件大事,议事厅已经被划分成三权。 户部与工部都有了一席之地,东宫属官的事情,导致吏部手中的任命之权也被削弱了。 国相这个位置,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成了和其他尚书一样的存在,若是不能压制其他尚书一头,那他这个国相,和其他部门的尚书,有什么区别? 他还不如其他部门的尚书,那些尚书好歹手底下有人,他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议政之权。 秦国相不甘心就止步于此,他曾经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读书人,想的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任何一个读书人,都想过有朝一日能权倾天下,他也不例外。 为了这个目标,为了日后在朝堂上的位置,秦国相必须和沈玉耀掰一掰手腕,看看最后究竟谁会赢。 他们掰手腕的事情,就是此次废除春贷一事。 秦淑君见她无论说什么,秦国相都不听,只能叹口气转身离开。 她打算去和母亲说说,她说话父亲不听,母亲的话总是要听一听吧? 因为秦国相父母早亡,国相府上并没有地位更高的人了。 而大江夫人在听了此事后,沉默许久,最后告诉秦淑君,让她乖一些,不要去打扰秦国相。 “为何?母亲,若是父亲此次惹怒陛下,咱们国相府可能会有灭顶之灾,这是一场博弈,输了我们必死无疑,赢了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秦淑君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想不开和皇权去做斗争,江山是姓沈的,不是姓秦。 大江夫人幽幽一叹,“石炳生并未反抗,落得个什么下场?若不是□□了一把,此刻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淑君,你久居宫闱,肯定不清楚我秦家在朝中有多少敌人,一旦你父亲下马,你猜我们能有几日活头?” 朝堂之争,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 这里汇集着天下权力,而权力大小代表着金钱多少。 若是挡着他人的路,就如同是挡着他人赚钱的机会。 人命能有多重? 反正可以用钱来衡量。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秦国相坐在国相之位,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父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 夏家的请求,其实只是一次试探,试探秦国相在朝中究竟还有多少重量。 一旦被他们试探出,秦国相外强中干了,那等待秦府的,就是饿虎扑食一般的场面。 秦淑君想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她坐在明镜前久久无法回神。 她应该通知太女一声,可是她无论怎么想,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昨日她还在劝父亲要做出正确的选择,今日就轮到她来选了。 可是这让她怎么选呢?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31节 父亲啊父亲,你我不愧为父女,都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啊。 这一日,沈玉耀回京了。 带回了新船可以入海的好消息,同时在第二天早上也听到了来自官员们的疯狂反扑。 废除春贷一事,直接在朝堂上吵翻了天,所有人各持己见,谁都无法说服谁,吵得不可开交。 若不是有禁军在一旁看着,这些文人可能会撸起袖子打起来。 一直到下朝,沈玉耀耳边都还在嗡嗡的响。 之前她以为,朝堂上众臣议事是一群鸭子在叫唤,已经是很吵了,没想到之前的她还是年轻了。 现在才是真正的一群鸭子在吵架啊! 沈玉耀下朝时心中生出劫后重生之感,有同样感觉的不光是她,还有沈珉玥。 “这是怎么了,他们是吃错药了吗?之前你刚刚提出废除春贷一事时,他们明明还一口一个英明,怎么现在突然变成这样了?” 沈珉玥一脸的不敢相信,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早上到现在还没醒呢。 刚刚是她做梦吧! 不然她怎么会看到一群自诩真人君子的家伙,在朝堂上跟一群市井流氓似的吵架啊? “我这段时间没在京城。” 所以六姐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沈玉耀说完这话,眯着眼睛看向沈珉玥,沈珉玥突然回神,拿食指指着自己,满脸不敢相信,“你不会还想问我吧?” 不然呢,最近就你一直在京城。 沈玉耀的眼神传达出如上意思。 沈珉玥想了想,发现沈玉耀说的可真够对的! 但是她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最近一直在忙活女子学堂的事情,你光提出个建议,倒是可以当甩手掌柜了,什么细节都是我在跑,哪儿有时间管别的啊。” “学堂那边,不是要交由其余姐妹吗?” 沈玉耀记得之前沈珉玥说,可以让其他公主帮忙分忧来着。 为什么沈珉玥现在还这么忙,甚至还去抓女子学堂的细节。 沈珉玥沉默了一瞬,说道:“你不懂,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沈玉耀闻言,无语了一瞬,六姐你认真的吗?我不懂谁懂啊! “不说算了,六姐刚刚那句话说的对,我现在就是个甩手掌柜,我还是去想想如何处理其余事吧。” “诶诶诶!玉阳我错了,六姐错了还不成嘛,我跟你详细的说!等你查清楚那些大臣究竟是吃错什么药后,你也得跟我说明白啊。” 沈珉玥简直就是将朝堂大事当做八卦趣闻来看待了,沈玉耀还以为沈珉玥进入朝堂后,性子会变得稳重一些,万万没想到,她骨子里还是原来的她。 这样也好,说明权力并没有让沈珉玥改变性情。 “恩,说罢。” 沈玉耀做出洗耳恭听之势。 沈珉玥开始说了,女子学堂的事情,真是成也公主,败也公主。 起初那些姊妹来寻她,是来寻她麻烦的,觉得沈珉玥无才无德,凭什么跟在太女身边做事?简直就是背叛了小群体! 没想到寻麻烦不成,被沈珉玥拉去干活了。 一开始她们还是挺有干劲的,觉得这是一个证明沈珉玥行,她们也行的机会! 可是刚上手没多久,三位公主就展现出了不同的状态。 二公主耳根子比较软,再加上和二驸马感情颇好,竟然利用手中职务便利,安排驸马家的女子绕过考试,直接入东宫为属官。 好在此事没有做成,被三公主偷偷举报了。 三公主是私底下告诉沈珉玥了,以此事来卖好,告诉沈珉玥,她这个三姐才是真的靠谱的人,有什么事情,全交给她来办就行。 说白了,根本目的是揽权。 而四公主,那就是个墙头草,一点儿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二公主说要安排人,她头都不抬就给安排,三公主抢她的权,她半点思考没有就给出去。 三位公主里,也就三公主还能办些正经事。 “可是三姐她同样有私心,想要让她驸马的妹妹直接入东宫,甚至还想要举荐给你,说什么秦淑君都能直接入你的眼,没道理自家培养的高门贵女不行。” 沈珉玥说到这儿,长叹口气,“那些正儿八经靠才学考入女子学堂的人,哪一个不是高门贵女?论姻亲关系,又有谁和皇室无关?三姐夫家中的女子,若真有惊世才学便也罢了,偏偏是谁都打不过,只想着走歪门邪道,真要是将此人带到你面前,就是我无能失职!” 沈珉玥很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她全靠着一份清楚明白。 在手握天下权柄之人跟前做事,必须认清自己是什么地位,不要老想着如何偷奸耍滑,更不要去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安分守己这四个字,很难做到吗? 以前沈珉玥觉得很容易,但是在看过三位姐姐的各种操作后,她突然觉得,很难。 沈玉耀看着耷拉着肩膀,一脸无奈痛苦的沈珉玥,突然有点儿眼熟。 这不是之前观看皇帝和大臣打擂台时的自己吗? 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有些无法接受,也不能适应的自己。 “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东西让你很难适应,觉得十分不对,那就去改变它。我们有这个能力。” 第88章 沈珉玥承认她们确实有那个能力,但有能力不代表一定可以做到。 世上之事,想要达到设定好的预期,何其困难,中间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曲折,克服多少困难。 “三姐她的生母是秦昭仪,秦昭仪出身秦家,与秦国相同出一脉,而她嫁的驸马是周家人,周家这些年虽然已经不复从前昌盛,但四皇兄出身周家,不管是秦家还是周家,哪个我能轻易去动?” 沈珉玥的困难就摆在明面上。 即便不论那些,为她办事的都是亲姐姐,她如何好随意处置? 就好像沈玉耀要管沈珉玥舅舅谢舒喊一声谢家舅舅一样,全是自家亲戚。 宗亲的势力有时候并不止那些姓沈的,这些个皇亲国戚,同样是属于其中一环。 沈玉耀点点头,她承认这事儿交给沈珉玥做,确实有些为难她。 从之前沈珉玥面对敬王和申王时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大部分沈家人的脾气,那就是好面子,非常的重视家庭关系。 应该说,是向往那种国与家都治理的很好的完人。 “我明白六姐的为难之处,只是六姐当明白人无完人,各有私心,你我手握神器,若被亲戚关系困扰,因此裹足不前,坏了大事,岂非因噎废食,本末倒置?” 神器,指的便是国家的治理权。 沈玉耀劝沈珉玥,让她不要顾及那么多。 什么亲戚不亲戚的,都已经步入权力之争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越是亲戚,争权夺利才越厉害,因为他们能接触到权力,要是个普通人,权力摆在面前,他们也不一定会去动。 在封建社会,人的出身代表一个人人生的天花板在哪儿,同时表明地板在何处,皇亲国戚的地板,就是一个庶民拼尽全力都够不到的天花板。 沈珉玥点点头,她当然明白,但是她还是做不到如沈玉耀一样,公私分明。 因此此刻她用满是复杂的眼神看着沈玉耀,叹口气说道:“若我有如玉阳一般的本事便好了,不过也是因为我没有玉阳强大,所以父皇才会想要将江山社稷托付于你,而非他人。” 大部分沈家人都有同一个毛病,那就是好面子,重感情。 皇帝自己也有,他们全都知道这是个毛病,想当皇帝就得改。 沈崇用二十年将自己优柔寡断的毛病给改了,因此他面对先太子与先皇后之事,可以做到冷酷无情。 沈珉玥没办法那么快改过来。 所以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沈玉耀自己上。 “六姐这样说,真是捧杀妹妹。”沈玉耀不喜欢听那些吹嘘的话,旁人看她是沈家歹竹出好笋了,但她自己知道,实际上她冷静,是因为她和这些人统统不熟。 他们不是她的亲戚,没有相处时间的血脉亲情,其实很脆弱。 “我会为六姐求来一道旨意,六姐,你需要自己成长起来。” 沈玉耀最后打算为了沈珉玥去求皇帝下旨,将生杀之权交给沈珉玥。 她不可能一直帮沈珉玥处理那些事情,如果沈珉玥不能自己立起来,她岂不是会成为现在的皇帝?而沈珉玥成为另一个敬王? 绝对不行!沈玉耀要重用沈珉玥,沈珉玥必须有自己的手腕能力,同时要比敬王更有良心,更忠心。 沈珉玥明白自己确实应该有所改变。 沈玉耀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了。 于三就算一个,谁都不可能越过于三在沈玉耀心中的地位。 元石陆和曲川现在是沈玉耀手上两把利刃,同样不可忽视。 再加上从合川回来的杨可卿,被沈玉耀寄予厚望的邢三娘,已经入东宫做事的秦淑君和外出历练的石采文,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要天赋有天赋,要实力有实力。 而她呢? 她舅舅谢舒要靠着沈玉耀才能在京城站稳,她同样事事都要求沈玉耀帮她一把。 要不是她占了沈玉耀亲姐姐的便宜,估计早就因为太废物,被沈玉耀放到一旁,不管不顾了。 就像是其他姐妹兄弟一样。 沈珉玥想到这儿,心里生出些许的紧张急迫。 面对沈玉耀让她成长的要求,她只思考一瞬就点了点头,“好,玉阳你放心,六姐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玉耀相信她,所以当下就去找皇帝了。 她来找皇帝,肯定不是光为了沈珉玥的事情,还因为朝臣反扑之事,明明之前都挺乖的朝臣,为什么会突然的开始激烈争吵此事。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32节 沈玉耀说出自己的疑惑,等待皇帝为她解惑,结果等了一会儿,皇帝没有什么动静。 抬头一看,发现皇帝竟然在她说话时,就打了瞌睡。 明明一天中昏睡的时间远比清醒的时间要多得多,却还是一副经年失眠的模样,从这些异常中,就能看出皇帝的身体状况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可是和皇帝相处时间久了,沈玉耀总是会为那一日比一日差的情况而暗自心惊。 沈玉耀起身,蹑手蹑脚的将皇帝放平到软塌上,为他盖好被子,除了书房。 余柳就站在门口守着,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怔怔出神。 沈玉耀走到他身侧,沉默不语,不知道两人一起发呆发了多久,或许是一瞬,也或许是一刻,余柳猛然回神,注意到沈玉耀。 他下意识就要高声说话,给沈玉耀请安。 沈玉耀竖起手指,“嘘,父皇睡着了,你小声些。” 余柳连忙点头,用气音应:“是。” “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余柳这一问,是因为一般皇帝和沈玉耀讨论朝政,都会讨论一上午,顺便沈玉耀在这儿吃顿饭,下午去皇后的凤仪宫坐一会儿,再回东宫看看有没有要事要处理。 “父皇睡着了。”沈玉耀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哀伤,“父皇多久没睡个好觉了?” “自殿下出行那一日起,就没睡过一整夜,殿下,陛下实在是很牵挂您。” 之前沈玉耀在宫里的时候,皇帝表现还好,但是沈玉耀去了芦苇县两天,皇帝马上就开始夜夜不眠了。 余柳在皇帝跟前伺候,不眠之夜里,皇帝不愿意惊扰他人,更不愿意让出行在外的女儿担心,干脆就拉着余柳一夜一夜的谈养女经。 他说,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教给太女,他想看着太女坐稳皇位,想要看着太女成家立业,想看着沈氏的江山长长久久的下去…… 大限将至,皇帝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中,他后悔自己没有办法活那么久,像他父亲一样,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一个安稳无忧的江山。 那些朝臣,他还没有为沈玉耀打压下去,在他死后,那些老狐狸会不会欺负他女儿? 皇帝言语间的心疼与后悔,搞得余柳这个没有子孙根的太监,都有点儿被唤起慈父之心了,他看着过年后长高不少的太女,不自觉的表情温柔下来。 “殿下日后一定要好好的,陛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殿下了,殿下性子太过和软,恐怕会被人欺负,陛下不止一次说过此事。” 沈玉耀回头,透过关上的门扉,似乎看见了皇帝。 她今日来问皇帝,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是的,她坐在上位,就像是监考时的老师,对底下学生的小动作一览无余,那些大臣和谁对过眼神,又是怎样的互相勾结,互相攻击,她看的再清楚不过。 她只是不想主动动手,毕竟全都是跟着皇帝二十多年的老臣,动谁都有鸟尽弓藏之嫌。 况且皇帝还活着呢,她若是越俎代庖,恐怕会引起皇帝的疑心。 说白了,沈玉耀收敛锋芒,是对皇帝的不信任。 可是皇帝却对她已经尽了全部的心力,他临死之前,就想看见女儿独当一面的风采,他得放下心才能安心离开。 满打满算,她才在这个世界呆了八个月,八个月的时间,她拿着原主的记忆,和那些疼爱原主的人相处。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置身事外,看这一场与她无关的悲欢离合上演,没想到最后竟然和原主共情,对皇帝和皇后,产生了深刻的亲情。 “父皇入夜难眠,不可讳疾忌医,等父皇醒了,马上通知太医院的人来看诊,哪怕看不出什么,也一定要减轻父皇的痛苦。” 沈玉耀还记得皇帝入眠时依旧紧紧皱着的眉头。 “是,太女纯孝,相信上苍必定会怜惜太女,护佑陛下。” 余柳说了两句吉祥话,让沈玉耀心情好了一些。 “希望如此吧。” 人在面临无能为力的死亡时,似乎格外容易去相信世间有神灵存在。 比如此刻的沈玉耀,她是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无神论者。 可现在,她宁愿有神存在,相信神会庇佑天子。 可惜所谓神灵,终究是人一厢情愿的寄望,不会有任何回应的虚无。 沈玉耀上午就入了凤仪宫,看到她过来,正在处理后宫事务的皇后有些惊讶。 曲皇后赶忙让沈玉耀坐到她身边,伸手握住沈玉耀的手,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 “你的手怎么如此冰,脸色还这样难看?母后已经听说了朝堂上的事,那些忤逆君主,别有用心的佞臣,直接斩杀便是!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再将自己气坏了,不值得。” 皇后让宫人去泡壶花茶,给沈玉耀去去火气。 沈玉耀不愿意让皇后跟着她一起伤心,勉强露出个笑颜,“母后说的是,那些人不值得女儿费心。” 谁知曲皇后看到沈玉耀这个笑容,直接皱了眉头。 “你笑的这样勉强,是母后猜错了?是不是女子学堂的事情?听说你三个姐姐一直在胡闹,六公主年纪尚轻,脾气又好,压不住她们的。飞红,传本宫口令,自今日起,请二公主、三公主与四公主于府内抄写经文,用以明年祭拜先皇后,无事不得外出。” 沈玉耀没想到她没从皇帝那边求来旨意,倒是在皇后这里求来了。 不,甚至都不用她开口,皇后就为她解决了这方面的困扰。 而且皇后用的借口天衣无缝,任谁都挑不出毛病,三位公主也无法反抗。 只是这样一来,就起不到锻炼沈珉玥的作用了。 沈玉耀连忙阻止飞红离开,“等一下!母后,女子学堂的事都由六姐负责,三位姐姐也帮了不少忙,突然禁足,恐会生乱,不如将处理之权交给六姐,让她自行抉择。” 皇后不在乎其他人的女儿如何,既然她女儿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便是。 等飞红离去,沈玉耀的笑容轻松了些。 不是因为解决了一件心头之患而笑。 是她知道曲皇后和皇帝一样深爱着她,相比皇帝,曲皇后更在乎她的心情,她不能将不好的情绪表现出来。 她一点儿不好的情绪,都会让曲皇后心疼不已,曲皇后解决此事的方法,就是快刀斩乱麻。 所有叫她女儿心烦的存在,都必须在她女儿眼前消失。 中午就在凤仪宫吃的饭,吃完饭,沈玉耀回了东宫。 她需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眼下这件麻烦事。 那些人如此折腾,估计就是想着皇帝现在身体不好,而她这个太女一向以温和面目示人,虽说之前对付敬王的时候,展露出心狠的一面,但沈玉耀的刀没砍到他们头上,他们并不觉得如何痛。 危险总是伴随着机会降临,沈玉耀想,这或许是个机会。 皇帝想要和先帝一样,为后继者扫平障碍后再离开,但是现在不是刚开国那会儿了,大庄早已稳定下来,世家大族都已经从乱世的损失里缓过劲儿来了。 再想要做到绝对的中央集权,必须有更加强有力的手段才行。 “于三,你派人去查一查,最近有没有人往秦府送东西,再查查那人的底细,若是有作奸犯科之罪,尽数详细查明。” 沈玉耀不打没准备的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首先要查清楚,她的敌人究竟是谁。 今日在朝堂上开口的大臣,多为秦国相一脉。 皇帝之前手把手的教她,让她认清那些大臣所属的阵营,不会错的。 背后之人能请动秦国相,想来出身很高,这样的人往秦府送东西,是没办法真的遮掩到无人知晓的。 “还有,查一下于府最近往来的人。” 秦国相的人反对废除春贷,同时朝廷上还有一派人在非常大声的喊,必须废除春贷,这才是为国为民的好政策。 说的话确实不错,但之前沈玉耀提出废除的时候,大臣们的态度大多是暧昧不明,不反对也不赞成。 突如其来的反对让人警惕,突如其来的赞成,同样让人心生怀疑。 而那些赞成之人,大多数吏部和亲吏部的官员。 吏部掌控官员升迁和任职,实际上在六部中,吏部尚书手中权力最大。 联想到这一点,再看一看早朝上的争吵,似乎就有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秦国相为了自己的利益反对,别人自然也会因为自己的利益去赞同,浑水才能摸鱼,有些人的目的就是将水搅浑。 沈玉耀前脚刚吩咐于三去查,后脚就有人来东宫求见了。 “殿下,户部尚书求见。” 户部尚书蔡有志,他来干什么? 沈玉耀有些疑惑,这位可不是会有意跟上司亲近的性格,所以今日前来,定然有事。 当初因为蔡有志太过正直不知变通,把皇帝气够呛,皇帝不止一次的跟沈玉耀说,迟早把蔡有志换了。 但后来皇帝生病,再加上蔡有志虽然性子直了些,但他做事兢兢业业,并无不妥,皇帝也就没有动他。 本以为蔡有志很快就会被换下去的大臣预测失败。 事实上蔡有志对于自己到今日还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一事,同样抱着惊讶的态度。 原本他上来后不管不顾的,就是想在有限的任期内多做点儿好事,现在能多干一段时间,实在是没必要还跟皇室对着干。 再加上西北互市与新港让朝廷腰包鼓了不少,填平了不少账,有钱后,蔡有志就没那么抠门了,心情也变好了。 所以沈玉耀有段时间没有看见过蔡老头比白菜还绿的脸了。 今日她又看见了。 “臣见过太女殿下,殿下千岁!” 蔡有志进来后先给沈玉耀行礼,沈玉耀摆摆手,“免礼,给蔡尚书赐座。” “谢殿下!” 蔡有志落座后,沈玉耀看到了他那张气得铁青的脸。 “是谁让蔡尚书如此生气?去倒杯苦茶来。” 沈玉耀吩咐宫人给蔡尚书先上去火的茶,这是从皇后那里学到的待客之道。 这一条还是挺贴心的,至少在古人看来非常不错,蔡有志本来是带着一肚子火气过来,不管不顾就想跟沈玉耀喷一遍那群荒唐的官员,但是一杯苦茶下肚后,他的火气被消了三分,一下子就淡然了。 世间有好茶,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他要是被一群二傻子气坏身子,多不值得啊! 在沈玉耀问起生气原因时,蔡有志已经能淡定的叙述了。 “殿下,臣在议事厅同其他大人议事时,谈及废除春贷一事,那群没碰过国库一块铜板的家伙,信誓旦旦的说,春贷能让国库丰裕,气的臣想来问问殿下,春贷真的让国库丰裕了吗?” “何为国库丰裕?是说眼下免除一部分农民的税收是丰裕,还是说往年收税收到明年丰裕?”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33节 沈玉耀嘴比蔡有志毒,一句反问直戳灵魂深处。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哪种情况才是国库真的有钱,才会做的事情。 “殿下问的没错,臣当即也反问了他们同样的话,他们说,自然是收的越多,越丰裕。” 这个他们,显然不是一个大臣。 蔡有志就算脾气再直,也不会将跟他有冲突的大臣的名字,直接当着沈玉耀的面说出来。 那就不是来议事的,是来告黑状的了。 都是一朝尚书了,不至于那么幼稚,当然,如果此招有效,他们会愿意试试。 可惜此招无效,沈玉耀不是个会因为他人一言两语就改变想法的太女。 “话虽如此,但一朝国税多少,总不能全从农民身上榨取,况且那些钱还不知道是进了谁的肚子,肥了何人肚皮。” 沈玉耀说到这儿,基本已经明白蔡有志为什么来找她了。 “蔡尚书请放心,此事孤自有定夺,这是父皇的意愿,无论前路何人阻挡,孤都会将此事办妥的。” 沈玉耀轻飘飘的一句话,暗含决心,也有杀气。 蔡有志眸中精光一闪,有沈玉耀这句话他就放心了,就是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太女,究竟会做到哪一步。 可千万不要后退,若是此刻退半步,日后就再也不可能从朝臣手中夺来主动之权了。 沈玉耀比蔡有志更清楚这个道理,帝王之道,就是与臣子的博弈之道,与天下的博弈之道,一子错满盘皆输,她落下的每一子都要保证自己赢面更大。 沈玉耀不是个下棋高手,但她绝对是个执行力极强的领导。 第二日早朝,又是争吵,因为两派争执不下,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废除春贷一事上,没人注意与此同时还出现的其他消息。 比如冬州水稻涨势喜人,西北互市那边递上来好几个小国的求见文书,新港已经正式投入使用,海船出港,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以及秦家族地雨泽再次上报,雨泽有大旱,期望今年减免粮税。 在底下大臣们争吵的时候,沈玉耀就看着雨泽太守送上来的折子,久久出神。 雨泽,这个地名就能看出来,那必定是一处常年有雨的地方。 而它的位置也比较靠中原腹地,在秦国相还不是国相的时候,雨泽甚至是大庄的粮食主产地之一。 雨泽出了一个秦国相后,粮食产量就少了些,从主产地变成了平平无奇的一个州。 这两年更是跟着左州一起,连年上报雨泽受了旱灾。 一个往年雨水丰沛的地方,左州大水的时候,雨泽都没有事,结果后来两年旱灾。 这合理吗? 沈玉耀不知道,她没去过。 但是她知道,一定有人不坏好意! “诸位吵完了吗?吵完退朝。” 沈玉耀说完,起身就走了。 看戏的人走了,唱戏的人自然也不会再唱下去,纷纷行礼退下。 这么吵闹的早朝什么都处理不了,还不如直接退朝,各归各位,有事让他们去议事厅自己吵去! 而沈玉耀则去紫微宫,看了下皇帝的身体,说了两句闲话。 她一句朝政都没问,就叮嘱皇帝好好休息。 皇帝明白这是女儿贴心,不愿让他费神,想想朝上那群野狗,皇帝交给了沈玉耀一块牌子。 “此乃暗部腰牌,上刻白虎,可调遣暗卫。” 第89章 皇帝此刻将腰牌送给沈玉耀,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朝廷上的动向。 沈玉耀也没有想过能完全瞒住皇帝。 皇帝就算是病入膏肓,依旧对朝堂有着他人无法比拟的掌控力,大庄第二位皇帝,纵然在史书上的功绩比不过开国先祖,后人也不会轻易忘记他。 沈玉耀低头看了看那金属质感极强的腰牌,想了想,满心的劝解难以开口。 “放心吧,朕问过太医了,这个月不会有事。” 皇帝看出了沈玉耀内心的感伤,他明白沈玉耀为何会突然如此伤心难过。 因为将腰牌交给沈玉耀这个举动,难免让人想起生死传承。 皇帝要传承给沈玉耀的东西,不只是眼前的一个腰牌。 “夏太医最擅长保命之术,他都说过了,这段时间内不会有事,你就不要杞人忧天,莫要为还未发生的事情感伤,难过。” 皇帝又劝了沈玉耀两句。 沈玉耀低头笑了笑,“父皇,女儿是不是很没用,这种紧要关头,依旧无法专心致志的做事。” “担心父母是人之常情,不必多想,玉阳很好,是个合格的太女。” 皇帝伸手摸了摸沈玉耀的头,沈玉耀看着靠近又离去的手,没有再说什么,只低头行礼,等皇帝入眠后离开。 出了紫薇宫,沈玉耀按照惯例去凤仪宫请安,今日曲皇后并未留沈玉耀,所以吃过午饭后,沈玉耀便回了东宫。 于三已经在东宫等了很久了。 “殿下,您之前吩咐过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动作还挺快呀。”沈玉耀和曲皇后吃过饭后,心情变好了许多。 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活泼了。 “多谢殿下夸赞,底下人的动作确实快了不少,听说是杨小姐的功劳。” “杨可卿?她不是才到京城吗?这么快就已经上手京城的事情了?”沈玉耀有些惊讶,“她倒是挺积极。” 杨可卿本来就是在京城土生土长的大小姐,去合川的这段时间,并没有让她忘记京城的事情。 沈玉耀本以为杨可卿回来后会先处理杨家的遗留问题,还有申王和刘莹儿的事。沈清瑾被贬为庶民后,至今还在京城赖着不走,不过也就到月底了,他脸皮厚,可以不离开,沈氏宗族的人却无法容忍一个污点一直留在京城里。 所以沈玉耀以为杨可卿会在沈清瑾等人还没有离京的时候,将前尘恩怨一笔清算。 但实际上对于杨可卿来说,无论是沈清瑾还是刘莹儿,都不过是人生短暂的过客。 她现在所面临的困境,并不是因这两个人而出现,所以与其将自己困在过去,不如赶快走出来。 比起其他人,杨可卿更在乎自己的前程。 “杨小姐蕙质兰心,聪慧过人,非同寻常。”于三对杨可卿的印象显然非常好。 “很少听你这样夸赞一个人,看来我将她从合川调到京城,是做了一件好事。”沈玉耀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在书案上的情报拿起来。 那是一本小册子,上面清楚记载了这段时间出入秦府和于府的人。 姓名,籍贯,来历。 “这个人,是明州人士,还曾为明州太守府上护卫啊。”沈玉耀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有问题的人。 “明州太守夏川乃是秦国相的弟子,秦夏两家向来私交甚好。”于三的意思是,这个人出现是很正常的事情,老师和弟子之间互有来往,不是很正常吗? “说是老师和弟子,但实际上秦家选择留在京城,而夏家固守成规,不出明州,两家甚至已经不再联姻互助,这个夏川自从成为太守后便寸步不前,可见秦国相并没有提拔一下的意思。” 沈玉耀比于三更加清楚朝堂上一些人之间微妙的关系,秦国相和夏太守,看着倒是挺和谐,实际上两人互有小心思,已经多年不曾亲热。 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互有往来,就当远房亲戚一般的走动着,怎么突然这不年不节的,派人来访呢? “明州地处偏远,毗邻边关要塞,往年粮税不足,朝廷常年要为其贴补,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粮税不足,很有猫腻啊。” 沈玉耀从一个简单的拜访事件上,看出了很多东西,于三听着沈玉耀的话,眼中渐渐身处迷茫神色。 为什么她好像听不懂啊? 这到底是怎么看出明州的粮税有问题的?其实很简单,明州太守急慌慌的在这个时间点去找秦国相,前脚他找了人,后脚秦国相一脉的人,突然就开始大肆反对废除春贷了。 稍微一联想,不就明白是谁在捣鬼了? 每个人的行为都有自己的目的,秦国相想要博取更多的权力,而此次反对废除春贷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 夏太守去抱秦国相的大腿,必定也有自己的目的。 官场上的事情,左不过就是钱权两字。 “于家这边倒是挺热闹。” 秦府来访的人也就两三页,而于府来往的人,却足足有十页之多! 其中大部分,都是老熟人了。 多为刑部、吏部的官员,其中刑部官员居多,因为刑部尚书此番被革职,刑部在朝堂上有些抬不起头来,这些日子一直是沉默不语,没想到早朝上装哑巴,私底下很活跃。 还好刑部的官员装哑巴,他们若是开口吵,早朝肯定会比菜市场还乱。 “石采薇是于数的儿媳,看来他们不想让石炳生就这么离开朝堂。” 之前民间因为石炳生的事掀起风波,可见石炳生在朝中党羽颇多,有的是人不愿意看着石炳生就这么倒下去。 倒是忠心。 若是这份忠心能用在正确的地方就更好了。 “石炳生活着,他们便有希望,不会轻易放弃。” 于三冷着脸开口,言下之意便是直接动手,斩草除根! “他死了,还有另一个人站起来,没有用的。” 沈玉耀知道,在人的社会里,权力更迭完全就是一个轮回,它具有周期性,今日东风压西风,明日西风压东风。 石炳生代表着寒门势力,但是当原本的世家豪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寒门自然就会成为新的世家。 如果不能将世家这个问题彻底解决,过个百八十年,大庄就会走上原本的老路。 沈玉耀想了很久,她应该怎么去解决这件事。 朝臣想要相权,相权想要更进一步,而皇权则需要压倒朝堂上的所有势力。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34节 这样一来,似乎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眼下困境了。 “六公主在何处?” “回殿下,六公主在学堂那边听课,属下这就叫人去传召。” “不必,我过去一趟。” 每一个王朝起初的兴盛,都来源于打土豪分田地,只有稀释大部分人手中的权力,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社会清明,官场廉洁。 大庄建国至今,从高祖起兵开始算,也就不过五十年,这五十年来,大庄培养出了一批高官显贵,他们的势力已经太大了。 该到打地主分田地这一步了。 废除春贷,本来就是为了削弱地方乡绅手中的财富,但仅仅是削弱,这些人便直通一国宰相,想要通过宰相的权力逼退励精图治的皇帝。 若是开了此先河,大庄还能有美好明天吗? 沈玉耀决定去找沈珉玥,让沈珉玥明日到朝堂上跟那些人打一仗。 不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而是用唇枪舌剑,来看看到底是皇权能掌控天下,还是朝臣能左右大局。 沈玉耀出宫而去,顺便让于三拿着暗部的令牌,去查看一下目前暗部的情况。 于三自从出宫后,就没有再接触过暗部,几个月下来,暗部肯定早有了新的人事变动,想要使用暗部,必须要先将暗部了解通透。 另一头,沈珉玥正冷着脸坐在学堂最后,看着前头正在讲述之乎者也的讲师。 讲师是三公主寻来的国子监学者,之前都是教导国子监的学生,后来据说是得罪了一方大员,被人免职,最近才被重新启用。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更懂得机会的来之不易,然后倍加珍惜才对,结果他不光不珍惜,来上课的第一天就想给沈珉玥找事。 听听他现在说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古天地有序,阴阳各主一方,各有各道,君王治理天下,百官各司其职,无人走他路,方能井然有序,不乱其本。” 他没有明着说什么,但是在女子学堂,说什么各有各道,还阴阳各主一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谁听不出来? 沈珉玥的目光落在他人脸上,有的女子听的十分认真,认为这就是正常的上课,有的则一脸不屑,就差没直接出言打断了。 尊师重道是大庄传统,就好像皇帝以孝立足,孝道和师道融合在一起,成了绝对的权威,一般人绝对不会去轻易触碰这个底线。 沈珉玥本来也不愿意碰底线,但是她发现,似乎是她脾气太好,让这些人觉得,可以随意的折腾了。 沈玉耀之前说过,入了朝堂,就要摒弃那些无用的善心,曾经沈珉玥还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她突然明白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女子为政,他们表面上对太女俯首称臣,对她十分尊重,实际上还是在暗戳戳的搞事情。 “行了,说一堆没有用的话,三公主将你推荐入此地,国子监的学士们都说你才学斐然,足以胜任教书育人一职,可本公主今日听着,却觉得真是满口胡言乱语,不知所以然!” 沈珉玥起身,在那教习准备继续探讨天地阴阳之说时,打断了对方的话。 那三十多岁的男子没想到自己上课会被突然打断,而且打断他的人,还对他一顿劈头盖脸的贬低。 沈珉玥就差说一句误人子弟,直接将对方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男子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看着沈珉玥身上的朱紫宫装,还是将满腔不忿咽下,语气生硬的说:“六公主,即便汝乃皇室公主,课堂之上叫停师长,肆意贬低圣人学说,也未免过于跋扈了。” “圣人学说?你说的那些话,也配得上用圣人学说来形容?书上的话确实是圣人学说,但你说的话,不过是满嘴糟粕!” 沈珉玥抬起手,外头守着的禁军立马进来了两个人。 “把他给我扔出去,以后东宫的地界,有我没他!” “六公主!六公主你怎能如此对待朝廷命官!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那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被禁军拎着就像是拎着个小鸡崽子一样,除了徒劳的喊出声外,没有半分阻止沈珉玥的办法。 最后全堂众人就听着他的声音慢慢远去,直到消失。 沈珉玥一步步从后面走到前头去,数名女子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艳羡,有激动,有困惑也有厌恶迷茫。 沈珉玥将所有目光收入眼底,看清了每个人心底的情感。 “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这是离经叛道,不为世人所容的嚣张之举。” 沈珉玥自己先骂了一下自己,那些女学生相互对视两眼,没敢接话。 她们也没办法接话,沈珉玥是太女最为信任的公主,以后太女继位,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同亲王。 谁能说她的不是?谁敢说她的不是? 但是将正在讲课的先生直接抓了扔出去,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难道六公主一点儿名声都不要吗? 沈珉玥当然想要名声,她就是太想要名声了,才会让三公主将人给推荐到女子学堂来上课。 若不是她想起之前沈玉耀说的,没事儿可以去听课监督那些教习如何教导学生,她或许就将这么一个害群之马给放进来,还任由他去荼毒他人了。 “刚刚那个蠢货说的话,你们别放在心上。”沈珉玥因为心中有气,所以说话很不客气,又引来众人惊讶的目光。 像是没想到一个以知书达理著称的皇室公主,竟然说话如此之重。 太女和六公主,在外界的名声都是比较温柔的,符合大众对女子的认识,这让很多人都担心等日后太女登基,会无法压制满朝文武。 不过太女和六公主上朝听政后,大家也看出来了,她们并非毫无手段,性格也没有真的像面团一样好揉捏。 “圣人之言,是我们必须学习的东西,书本上的话是对的,但讲解它们的师长说出来的话,或许早就与圣人之言背道而驰,其中对错,需要自行判断。” 沈珉玥说完,有个女学生低下头沉思,和其他有些慌乱的女子不同,她显得格外淡然。 在沈珉玥要离开的时候,她像是在学堂上提问一般,举手问道:“六公主,太女殿下希望我们成为什么样的女官呢?” 她们踏入女子学堂后,学了很多东西。 不是世人要求女子要学习的女红厨艺,而是一些更实用的东西。 四书五经要通读,还要知悉如何写奏折,怎么看奏折。 舆图要怎么绘制查看,各种图纸要如何去计算,水利农桑怎样改良,她们还被拉去习武骑马射箭,样样都要学会,学有所成。 还有种地,听说过段时间她们还会被拉去种地。 这些东西都是一个闺阁之中的贵女,很难碰到的。 越学,她们内心越迷茫。 去宫里当女官,不应该和以前辅佐皇后治理后宫一般吗?为什么太女要让她们学习这么多东西? “你们有想过日后变成什么样吗?是一辈子在东宫,做一个后宫的女官,还是站在朝堂之上,去做那个第一?” 第一,即为宰相。 一个公主做太女,人们震惊,却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太女是皇帝选的,就像民间有人会让女儿继承家中财产,虽然那一般都是家里没有儿子的。 皇帝是男是女,和百姓离得太远,他们没有什么想法。 离这些女子也太远了,她们原本别说接触朝政,甚至听都没听过几句。 这是一群平日里东跑西窜,聊天说地玩闹的少女,日子过得空洞无聊。 所以她们没想过一个女帝到底意味着什么。 现在沈珉玥一问,她们开始思考。 若皇帝是女子,那就代表着百官之中也能有女子。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宰相的大臣,那必定也不是好大臣。 看见那些女子面上恍然大悟的神色,沈珉玥满意的笑了笑,“你们好好想想吧,今日早些回家去,明日我会为你们找来新的老师。” “是,恭送六公主。” 在一众女学生明亮的眼神中,沈珉玥淡然的离开,等走出屋子,她立刻垮了脸。 撵人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她现在去哪儿找个合适的老师! 因为这里的女子未来都是要处理政务的官员预备役,肯定不能随便选人来教。 而一个好老师,那真的是太少见了。 沈珉玥皱紧眉头,一脸严肃的往前走,脑子里疯狂的开始过人名。 谁有资格又有闲工夫过来呢? “现在知道慌了?明天六姐你找不到新的老师,要如何同这群学生交代?” 沈珉玥怀疑自己已经压力大到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沈玉耀的声音? 肯定是听错了,此刻太女应该在宫中处理政务才对。 沈珉玥轻而易举的说服了自己,继续往前走去。 沈玉耀在她身后,抱胸而立,无奈的摇摇头,“六姐,我在你背后呢。”然后她就看见了,什么叫吓到炸毛。 真的毛都炸起来了,沈珉玥头发都浮了一圈。 她转过身,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真的是你?你你你……” “怎么了,我不能出宫吗?六姐怎么一副见鬼似的样子。” “我我我……”沈珉玥一想到自己刚刚做的事情,全都让沈玉耀给看了一遍,就觉得全身上下都麻了。 她感觉自己在沈玉耀面前已经死了一遍。 “恩恩,六姐刚刚的表现很不错,值得表扬,此事交给六姐,甚为明智啊。” 夸一句沈珉玥,顺带还夸了一句自己,沈玉耀说这话的时候,是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 沈珉玥终于接受了沈玉耀看了全程这个可怕的事实,她深吸口气,勉强镇静下来,冲沈玉耀道歉,“抱歉,刚刚言行无状,冒犯太女了。” “无事,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必拘束。”沈玉耀看沈珉玥现在正经的样子,心情莫名挺好。 就觉得挺好玩的。 非常恶劣的乐子人,就喜欢看这种别人社死的名场面。 “就是没想到,在外人面前,六姐还是挺威武霸气的。” “扯虎皮罢了,真正威武霸气者,唯有太女。” 沈珉玥已经彻底淡定了,甚至还能反过头调侃两句沈玉耀。 沈玉耀轻笑摇头,“你明日去翰林院走走,那边年轻的学士里,或许有比较合心意的。” “要去翰林院找?不能秦淑君来吗?”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35节 以前沈珉玥还会叫秦淑君为皇嫂,现在都是直呼其名,听上去似乎是没有以前有礼貌了,但实际上是沈珉玥认可了秦淑君这个人的能力,对她的印象不再仅仅是太子良娣。 “最近不行。” 沈珉玥闻言,想了想,明白是何意了。 “秦相之事,太女可是已经有了想法?” 沈珉玥真的是越来越敏锐了。 沈玉耀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一般不会到处乱走,今天会出现在此处,这个举动本身就不对劲。 无怪沈珉玥立马就能猜出来。 “恩,明日早朝,你提两件事。” “何事?”“摊丁入亩,一条编法。” 前者沈珉玥还能听懂,后者她就听不懂了,什么叫一条编法? “将丁税并入田赋征收,同时丈量土地,按亩定税,编于一页,统一征收。” 沈玉耀说完,沈珉玥下意识跟着念叨了两遍,才从那陌生的语句中,找到了一丝丝熟悉,随后慢慢理解了这段话的意思。 她想明白后,只觉得手脚冰凉,霎时一股寒气钻入骨髓,叫她打了两个冷颤。 “你这是要翻天——” 沈珉玥因为恐惧而拉长最后的音,随后又迅速压下,不敢叫周遭人听见。 随后她摇头,疯狂否定沈玉耀的话,“不行不行!此举行不通,不可如此!” 纵观各朝各代,人的本性都是求稳,国家制度,根本矛盾,都是在不得不改的情况下,才会去动。 大国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好比此次废除春贷,几条律令就引来朝堂上巨大的矛盾。 沈玉耀能理解沈珉玥此刻的惊恐,这种改革,放出去就是死,而且是大批大批的死人。 “此乃良机,错过不可再来,浑水方能摸鱼,他人可摸,我亦可!” 第90章 沈珉玥想了很久,最后跟沈玉耀说,她要回去考虑一下。 这件事如果由她开口,会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她必须将其中利弊得失考虑清楚。 沈玉耀也没想过逼迫沈珉玥做事,她现在开口,是因为她笃定沈珉玥最后会选择出头。 “危险伴随着机遇,六姐,这是你立足的机会。” 沈珉玥之前就被其他公主问过,她凭什么留在太女身边,为太女做事? 就凭她第一个冲沈玉耀示好吗? 当然不是,沈玉耀用她,是因为沈玉耀能看出沈珉玥的潜力,沈珉玥是所有公主皇子中,从政天赋最高的人。 但是外人不知道。 其他人只会从政绩,从日常所为去看沈珉玥的表现,然后他们得出结论,沈珉玥就是一个靠溜须拍马上去的公主。 沈珉玥难道甘愿一辈子都只做一个让别人瞧不起的公主吗? 她在朝堂上确实是代表着宗族力量,他人服从她,恐惧她,不是因为她个人,而是因为站在她身后的沈氏宗族。 这样一来,迟早她会成为沈氏宗亲们手中的傀儡,任人摆布罢了。 沈珉玥回宫的时候,一直保持着恍恍惚惚的神游状态。 就好像她的灵魂和她的肉身分离了。 让谢贵妃看见后,十分的担心。 忙不迭的将女儿叫到了跟前,问她今日是怎么回事。 “什么?”沈珉玥有些没反应过来。 谢贵妃说的,自然是在女子学堂中的那一幕。 沈珉玥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今天重要之事不光是沈玉耀让她办的事情,还有别的事。 “啊,那个讲师啊,他说的话我不喜欢听,我就将他撵走了。” 谢贵妃没想到沈珉玥会用如此淡然的态度说出大逆不道之举,她像是第一天认识女儿一样,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看了沈珉玥一遍。 “母妃何故如此看我?” 把沈珉玥看的浑身不自在。 “本宫在看,本宫的女儿是不是变了个人。” “母妃在说什么啊,我不过是惩罚了一个心怀不轨的恶徒,哪里变了性子?”沈珉玥觉得有点儿委屈,怎么能怀疑她呢? 她如假包换啊! “心怀不轨的恶徒?你竟然用这样的词语去形容一个国子监的老师?沈珉玥,你最近是越来越狂了啊!” 谢贵妃以前谨小慎微的日子过久了,即便现在母凭女贵,依旧还是改不了小毛病。 国子监的老师有什么不能得罪的? “母妃,我现在是能行走朝堂的公主,太女曾经许诺,会给我封号,日后位同亲王,他都不怕得罪公主,我还怕得罪他?” 位同亲王的公主,古往今来十分少见,虽然前朝不是没有,但那些公主可没有办法像沈珉玥一样,直接接触朝廷政事。 谢贵妃被女儿这段话说蒙了,女儿在她的印象中,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公主,在皇帝的许多公主里,算不上起眼的那个。 可现在,她的女儿告诉她,未来女儿会直接位同亲王,是绝对不能轻易得罪的存在。 “母妃,女儿心中有数,此事没那么简单,或许是有人冲着女儿来的。” 想到那人是由三公主举荐入内,沈珉玥不愿意想三公主在害她,但她觉得这事儿和三公主绝对脱不了干系。 朝堂之争,在她踏入朝堂的那一日就开始了。 每个人都想要权力,沈珉玥想,她必须稳固手中的权力,她要为太女做更多的事情,成为太女身边不可或缺的人。 唯有那样,她才能保住眼下的一切。 沈珉玥抬头看了看富丽堂皇的永康殿,再看看穿着贵妃服饰,眼底阴郁尽消的谢贵妃。 “母妃,如果让你过回以前的日子,你会愿意吗?” 谢贵愣了一下,以前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她在这皇宫过的如同一个透明人,眼睁睁看着家族落难却没办法帮一点儿忙,她就那么看着,自己的父母亲人被先帝逼死。 看着偌大的谢家,转眼只剩下一个懵懂不知事的孩童。 而那个孩子,因为姓谢,即便有一身的本事,也无法出人头地,被压在地方的一个小官官位上,半辈子没能挪地方。 要不是沈珉玥现在起来了,谢舒还在地方上熬着呢,可能一直熬到他死,史书也不会记下只言片语。 倒是现在,沈珉玥在沈玉耀身边做事,史书必定会为她写下只言片语,身为沈珉玥唯一的亲舅舅,谢舒不管做的好坏,都会有后人评说。 “不愿意。”谢贵妃明白了,她的女儿不能后退半步,她亦不能。 “此事你若信得过母妃,便交给母妃来处理,那人既然是走三公主的路子入的学堂,母妃会帮你,从三公主那边要一个交代。” 谢贵妃这么多年在宫里,也不是吃干饭的。 沈珉玥没想到谢贵妃会突然开口帮她,她一直以为谢贵妃对她现在所作所为,持反对意见。 毕竟以前谢贵妃只会要求她,要随波逐流,不要冒头掐尖,最好是能泯然众人,这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谢贵妃看出沈珉玥的疑惑,耐心告诉她,为何现在她会改变态度。 “今时不同往日,以往你唯有泯然众人方能好好活下去,现在你唯有站稳脚跟方能活下去。” 所以谢贵妃现在不反对沈珉玥出头。 “多谢母妃体贴。” 沈珉玥笑了,看来她现在在母妃眼中,是一个合格的公主了,是能让母妃引以为傲的女儿了。 既然要保住手上的权力,那自然不能踌躇不前,亦或是想着,要明哲保身。 第二日早朝之上,众臣依旧在吵闹废除春贷一事,已经三天了,似乎这事儿就争不清楚吵不明白一样。 过往无数比此事更加重要的国策,朝堂诸公都能尽快处理完成,不浪费宝贵的时间,结果现在一个小小的春贷,竟惹得朝廷三日未决。 沈玉耀坐于上位,冷眼瞧着那些人各怀鬼胎的表演,像是要跟前两日一样,静静熬时间,等时间到了,就直接下朝去做事。 秦国相看着态度似乎是在摆烂的沈玉耀,松了口气,他就怕沈玉耀有什么强势的反击,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相权被削弱,是皇帝的意思,并非这位太女的意思,看来以后太女登基,他大可安枕无忧。 于数则暗暗咬紧牙关,之前对付石炳生的时候,明明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女,手腕都很强硬,怎么轮到秦国相,这事儿发展就不对了呢?秦国相的把柄都已经送到明面上了,竟然还迟迟不下决断,就任凭秦国相在朝中到处挥棒。 难道是因为秦国相的女儿现在在东宫任职,太女看重她,所以迟迟不曾动手? 于数想起自己女儿,他那个女儿已经成亲嫁人,虽然年龄和秦淑君相仿,但并没有秦淑君的运道,夫君和孩子都拽着她,她根本没办法出来办事。 她本人也不想入朝堂来办事。 真是气人!同族的人,必须告诉他们,要好好培养女儿,别让女儿早早出嫁,脑子里都只有后宅的一亩三分地,让她出来都不出。 于数这边气的在心里疯狂后悔,他也懒得听那些争吵了,若这两日太女还没有动作,这样的争吵恐怕还有一段时日,最后多半是秦国相的胜利。 他闲得无聊,低着头目光四处移动,一会儿看看同僚们在做什么,一会儿看看站在前头的人在干嘛。 和他站在一排的人都是尚书级别,其余尚书显然都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个不是神游天外,就是暗中闭目歇息,将偷懒表现的淋漓尽致。 唉,如果以后太女上朝,朝臣百官都是这样的状态,那以后大庄…… 于数正想着,突然他看到了那位六公主。 说实话,他还有些没习惯在朝堂上看见身侧站着一位公主这件事,平常他都会比较避讳,转走目光,不敢直视。 怕被御史参一个唐突公主。 但是今日他实在是没忍住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因为他发现,今天这位六公主好像特别的紧张。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36节 平常六公主的状态比现在的几位偷懒尚书,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怎么会突然紧张起来? 后知后觉,还是说,有意外状况? 在于数思考的时候,他发现六公主从怀中掏出来一本厚厚的折子。 于数精神一震,来了!果然是有问题! “殿下!臣有本奏,请殿下亲阅!” 沈珉玥一咬牙,站出来大声喊道,她的声音直接将还在辩论废除春贷一事的官员们全压了下去。 被打断发言的几个官员不满的看向沈珉玥,想要攻击她,有人因为对方沈氏宗亲的地位,最后选择了闭嘴。 有人没忍住,开口嘲讽道:“六公主好大的威风,学堂中将讲师扔出去,朝堂上打断他人说话。” “陈大人,若本公主当真是威风凛凛,此刻就该将你们这群吵闹不休,惊扰殿下的臣子,全都扔出去。” 沈珉玥人站都站出来了,恶名也已经背上,干脆就不装了,开口就不客气的怼了过去。 会如此“刚正不阿”,直接嘲讽皇室公主的人,除了陈明御史外,也没有别人了。 陈明冷笑一声,他难道还能被一个小公主给欺负了? 沈珉玥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她又不是太女,未来君主,她难道能和御史作对! 但是在陈明要开口的时候,沈玉耀打断了他施法。 “何物?取上来孤看看。” 她像是突然有了兴趣,让身旁的小太监去取折子。 沈玉耀说话,陈明不得不将嘴边的话咽回去,不情不愿的低下头。 沈玉耀翻开折子看了两眼,不禁笑了。 沈珉玥果然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合上折子,沈玉耀看着底下脊梁挺直,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之剑般锋利的沈珉玥,十分的欣慰。 只有舍生忘死之人,才配成为历史中无法磨灭的一笔痕迹。 “六公主提议,实行摊丁入亩之策,命人丈量全国土地,将丁税并入田赋,同时将全国土地编于一册,按亩交税,各地均有定数。” 沈玉耀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殿下!此举万万不可!” “是啊,若摊丁入亩,岂不是会让庶民缴纳更多的税,现在的税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涨!” “没错!全国丈量土地,那需要许多人,平日里肯定还要监察看管,人手不够啊!” “殿下,身有功名者可避税,此举一出,恐怕会有大量土地入豪族名下。” “六公主此策可谓是祸国殃民!是断我大庄根基!” “请殿下严惩六公主,以正国法!” “殿下请严惩六公主!” 一开始开口的人里,还有正儿八经在考虑此策有什么不好的,但是后来再嚷嚷的人,那基本上就是奔着让沈珉玥闭嘴去的。 要不是知道沈珉玥是宗亲,这些大臣肯定会嚷嚷着杀她以正国法。 这就是改革会面临的问题,那些义正词严说为大庄好的官员,他们实际上全是个人私心。 既然群臣无情,那就别怪沈珉玥无义! 沈珉玥一咬牙,站出来,直面这山呼海啸般的恶意。 “究竟是我想要断大庄根基,还是你们想要挖我大庄根基!废除春贷乃是一件人人都能看清的好事,你们偏要吵上三天,这三日朝堂上只有争吵,没有一个人去管冬州水稻、西北互市、新港出海!如此怠政之风,刮得沸沸扬扬!你们不站出来抨击此事,反倒要来严惩我!” 沈珉玥字字锥心,说的那几个日日带头争吵的大臣面红耳赤,不光是自愧,还有一种被人当着文武百官点名批评的羞耻。 “摊丁入亩之策,或许当下实行很是困难,但只要能做成,那绝对是于国于民百利而无一害之举,你们若是说不出此举弊端,那就闭嘴听别人说,张嘴闭嘴严惩举策之人,你们是想效仿前朝佞臣,闭塞言路,谄媚君主吗!” 如果沈珉玥说的是别的事,这些大臣有一百句话来等着她,反驳她。 她若自辨,这些大臣也能找出一百个借口来给她泼脏水。 但她提了前朝。 前朝灭国,本朝方能建立,当以史为镜,自查自省,如果重蹈覆辙那就是后人太过蠢笨了。 而佞臣之名,无一个臣子敢担,他们只能赶紧请罪,先把沈珉玥反手泼给他们的罪名洗净。 看史书还是有用处的,沈珉玥见这些大臣服了软,心里松了口气。 “臣等不敢!” 态度最激进的那一批大臣已经服软了,他们不可能此刻还顺着沈珉玥的话去说,只能跪地请罪。 第91章 朝堂上最不缺的就是一波又一波的人,有人倒下,自然就会有人站起来。 而且再来发难的,就不是那些乌合之众了。 既然是有关田地改革,必定是要牵扯到户部的,户部尚书蔡有志率先开口,他的态度很谨慎,没有上来就反对或赞同,而是想请沈玉耀将折子给他看看。 因为这两个政策并不是沈珉玥自己想起来的,那折子是昨天晚上,沈珉玥对这两个政策的想法。 她就像是拿着答案想过程,写出来的解题过程有些地方过于想当然。 蔡有志为官数载,沈珉玥的折子到他手时,他粗略看一遍就能挑出不止一个毛病来,可无论毛病再多,这份国策,亦是上上之选。 大庄百废待兴,各地百姓急需休养生息,这种情况其实和摊丁入亩政策实行时的清朝有的一拼。 而一条编法,又名一条鞭法,本质上只是给摊丁入亩来打基础的,此刻沈玉耀让沈珉玥一起拿出来,无非是为了为骨架填充血肉,让它变得更加具体,难以反驳。 蔡有志这一看就看的时间有点儿久,在他身侧的于数已经非常的好奇了。 真的很想看一眼!蔡老头你到底看完没有啊! 于数几次欲言又止,他如此客气,自然有不客气的人。 “无论是什么国策,也应先与尚书和国相们商量,随后再呈给殿下,六公主此举,不合规矩。” 陈明很想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也好让他尽快找到可以攻击的点,但是他不敢从蔡有志手里抢东西。 于是开始没事儿找事。 沈珉玥简直不想搭理陈明这个老混账,但是对方目前还是一个高位官员,堂堂御史,不搭理对方显得她心虚了似的。 沈珉玥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陈明一眼,“请殿下降罪于臣,臣见诸位大人吵嚷不停,为国心切,未免耽误政事,在早朝上直接将折子拿了出来,太不合规矩了。” 沈珉玥的话,看似是在请罪,实际上是在嘲讽群臣不务正业。 能站在朝堂上的大臣没有一个傻子,他们都能听懂沈珉玥的言下之意,只是有人装疯卖傻,假装听不懂,有的则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当沈珉玥在说别人。也有如陈明这种,明明吵架的人里没有他,却偏偏要对号入座,认为沈珉玥是在侮辱他的奇葩。 陈明冷哼一声,“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殿下,臣要参六公主嚣张跋扈,昨日将一国子监学士扔出学堂,那位刘学士考中进士后便入国子监教书育人,十几载光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六公主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人直接从学堂中扔了出去,让刘学士成为京城笑柄,羞愧欲死,还请殿下为刘学士做主!” 陈明本来不太想今日弹劾沈珉玥,沈珉玥的举动究竟是因为什么,还待详查,毕竟是宗室女子,名声重要,不能轻易攻击。 但谁曾想到,沈珉玥在早朝竟然拿出什么摊丁入亩之政,听听那政策是什么内容!丈量土地,将丁税并入田赋! 家中田地多的要多缴税,家中登记在册的人口多的要多缴税。 在朝堂上站着的这些大臣,哪个家中田地不多,哪个家中人口不多? 这就是伸手从他们的口袋里往外掏钱!他们能同意才怪了! “殿下,刘学士此次去女子学堂教书,亦是受人之邀,他一时好心,赴约前往,大概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毕生名声会毁于一旦!六公主直言他不配为人师表,若是任由六公主一言断人未来,那怕是要寒了天下有名之士的心啊!” “没错,还请殿下明察,替民做主!” 沈珉玥想过她拿出这个折子会受到一波波的攻击,但她没想到,这攻击会来的如此之快,一波接一波,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这群人,看到三言两语不能扳倒她,就开始想着法子的挑毛病了! 沈珉玥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张嘴又要为自己辩白。 沈玉耀抬手制止了。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好好看看摆在你们面前的国策,告诉孤,此策是否能实行,会遇到什么困难,又该如何解决,最后会给大庄带来什么改变。” 沈玉耀是真的不想听这群人在这里说一大堆废话,那些废话除了攻击别人以外,有任何作用吗? 陈明没想到沈玉耀会直接避重就轻,他们在弹劾沈珉玥!不是在胡闹!沈玉耀怎么能用如此轻慢的态度对待御史言官! “殿下!六公主此举不妥,若不加以惩戒,恐会有损皇室威名啊!” “陈御史。” 沈玉耀起身,这个动作让心不在焉的大臣们不自觉的看向她。 想要看看太女究竟要干什么。 沈珉玥同样看着沈玉耀,在众目睽睽之下,沈玉耀拿起放在一旁的宝剑。 那是皇帝佩剑,挂于朝堂之上,名为镇国剑,寓意震慑四方,镇国安邦。 相传高祖的剑便是镇国剑。 高祖的那把剑已经被葬入皇陵,但是这个名字,却给一把平平无奇的剑,赐予了不同的含义。 “殿下!” 余柳不禁开口喊了一句,想要阻止沈玉耀,那剑不能随便乱摸啊! 沈玉耀冲他摇摇头,表示她心中有数,并非胡闹。 “高祖是从马上得来的天下,靠手中三尺青锋,拼来的天下,这才是皇室的威名!而你们,一个个站在朝堂上,靠的是寒窗苦读多年,是脑子里的智慧,不是靠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沈玉耀反手抽出宝剑,多年未曾用过的宝剑,剑锋依旧寒光凛凛。 一看便知锋利非常。 朝臣们不禁放缓了呼吸,那把剑抽出的瞬间,就像是高祖皇帝站在他们面前。 一些老臣还能记得高祖的模样,不禁泪湿眼眶。 “建国三十载,大庄历经风霜严寒,方有今日之景,但这远远不够,大庄现在还没有前朝盛年一半强大,我们的人口,国税,增长速度十分缓慢,你们想过是因为什么吗?难道是因为你们还不如前朝的蠢材佞臣?”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37节 沈玉耀说罢,剑尖直指陈明,“陈大人,你来说,我大庄到底为什么追不上前朝?” 陈明还是第一次在早朝上,被人拿剑指着说话的! 他知道沈玉耀不会杀他,也知道那把剑没有任何的危险,但他还是会害怕。 那是人暴露在危险之中,本能的惧怕。 他惧怕那把剑会将送他上路。 同时也在惧怕持剑之人,他不够信任持剑者,认为自己答得不好,持剑者可能真的会给他一下。 这真是太荒唐的一幕,满口为国为民的大臣在剑下瑟瑟发抖,年轻的储君在百官面前,拿剑指着他们的良心,问他们为什么大庄的步伐会变慢。 而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给沈玉耀答案。 他们其实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清楚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他们还是选择去走错误的路,因为他们心中的欲望。 片刻的寂静让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刺耳,沈玉耀嗤笑一声,归剑入鞘。 “孤相信诸位大臣不会让高祖失望,亦不会让孤失望,蔡尚书,你觉得这张折子上的国策,能否被采纳?” 一直在反反复复看折子的蔡有志面对询问,经过深思熟虑,点了点头。 “回殿下,臣以为此举可行!六公主思路清晰,若实行此策,那我大庄,必定能超越前朝,成就盛世之名!” “好!户部掌管天下赋税,就从户部开始改,稳扎稳打的改,今年秋收之前,便将此法定下,孤不提远处,今年京州内,必须严格按照此法来做,蔡尚书,你可能办到?” “只要朝廷众臣上下一心,臣,必定能办到!” 蔡有志本来就性子很直,而且他或许是满朝文武中,对大庄与百姓最为赤诚的人。 沈玉耀就是看出了他这一点,才会问他。 就好像她看出沈珉玥想要什么,于是让沈珉玥来开口一样。 开口可以让沈珉玥来,但是具体做事的人,可以选别人。 历朝历代的改革之人,改革之君,名声都不太好,身为君主倒没有大问题,最多就是名声不好,那无所谓。 但是臣子就很惨了,很容易被推出来背锅,平息众怒,成为祭天人选。 来自一个阶层的反扑,力量确实恐怖,找一个人祭天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沈玉耀不想那么做,能成为她手中那把刀,所向披靡之人,必定是惊才艳艳之人,这样的人才,她恨不得多用几年,怎么能让这种人才死在庸才蠢货的围攻之下呢? 但是有时候,这种事情,也是个好途径。 任何风险都伴随机遇,她要做的就是转危为安,让风险变成她的机会。 “好,此事暂时交由国相来负责,秦国相,便辛苦你了。” 沈玉耀在问话的时候,全都在问蔡有志,可当百官们以为她会将事情交给沈珉玥或者蔡有志中的一个时,她竟然让花落到了秦国相手中! 她难不成根本不知道,这三□□堂上是谁在跟她吵闹吗? 秦国相没想到上一场胜负还未曾分明,沈玉耀便不按常理出牌,把如此得罪人的事情扔给他了。 秦国相很想推拒,但是沈玉耀手上还拎着镇国剑呢。 面对高祖和现任皇帝,秦国相实在是没办法开口拒绝。 “臣,谨遵殿下口谕。” 沈玉耀满意的点点头,“刚刚有大臣说,朝廷人手可能不够,于尚书,吏部若是人不够,孤可以提供一些人供朝廷驱使。” 被点名的于数冷汗都要下来了,他赶忙婉拒,“朝廷这些年来储备了不少人才,去年才科举过,人手挤一挤也是够的。” 沈玉耀要是插手,肯定会送东宫的人入朝廷,那朝廷不就成了沈玉耀的一言堂了吗? 于数身为吏部尚书,他可不想让吏部尚书的权力被分散出去。 官员任命,只能是吏部来安排! 沈玉耀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只要这群人给她老老实实干活,很多时候她还挺好说话的。 “好,那此事就此定下了。秋收之前,孤要看到成效,你们在镇国剑面前应下,就要说到做到,否则按照高祖的性子,你们知道结果。” 沈玉耀没有威胁他们,只是告诉他们,她和高祖是一个性格。 那就是答应她的时候做不到,就小心点儿脑袋。 沈玉耀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剑,镇国剑既然已经被取下,就不要挂回去了,一把挂在墙上的死物,除了装饰外,没有其他作用。 不如物尽其用。 随后她伸手是一扔,那把意义非凡的剑,就在空中腾空了一下,惊起一片惊呼,好在下一刻,有人接住了那把剑。 接住剑的人,正是冷着脸的沈珉玥。 沈珉玥以为没自己的事情了,她低头看看手上的剑,一脸迷茫,这是要她做什么? “废除春贷一事已经印在邸报之上,送往各州,命六公主沈珉玥携帝皇佩剑镇国剑四处巡查,观各地落实情况,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沈珉玥听完,忙不迭的行礼,“臣,领命!” 而无数大臣则用惊诧至极的眼光看着沈玉耀和沈珉玥。 他们有两惊,一惊是没想到三天前废除春贷的旨意就已经颁下,还被抄录入邸报了! 这不是直接将了秦国相一军吗? 二惊则是没想到沈玉耀会如此信任沈珉玥,竟给了她先斩后奏大权。 六公主沈珉玥武功不详,这一路不知道能不能安稳归来,而她若是去了底下,怕是底下就要变天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等恭送殿下!” 沈玉耀扔下几个让大臣们消化不良的消息后,便直接散朝了。 之前沈玉耀一直在想要怎么削弱都察院的权力,皇帝以为她是针对陈明,就让右都御史去安排底下的御史巡察了。 沈玉耀不是针对谁,她只是觉得都察院那群御史实在是无能,大庄建国至今,他们就没查出来几个案子。 难道是大庄比前朝更和平,吏治更清明吗? 开什么玩笑,一个刚刚建国三十年的国度,此前几十年战乱,能安稳才怪呢! 底下不安稳,朝廷却不知道,那不就是传声筒有问题吗? 那些巡察御史便是传声筒,他们有了大问题,沈玉耀必须将那群人都给整治一边。 都察院负责监督,若是监督人员出了问题,实行人员不可能老老实实干活。 议事厅今日真的热闹,权力中心的一群大臣吵翻了天,之前在早朝他们一句话不说,现在说话说的口干舌燥。 紫微宫距离议事厅不算太远,皇帝在紫微宫都能听见那些大臣吵翻天的声音了。 沈玉耀和皇帝一起听。 “你之前从未说过要做这些,小六她能胜任吗?” 皇帝并没有制止沈玉耀的意思,甚至一句指责都没有,只是对沈珉玥的能力抱有疑惑之心。 他实在是不太了解这个六女儿的能力。 议事厅说话的人里,就有沈珉玥,毕竟是她在朝堂上提出来的政策,那些不好对付的大臣肯定是要问她的。 可怜沈珉玥,昨天才刚听到这些政策,才过一晚上,就得被人来来回回的问。 不过一直没有人来求救,可见沈珉玥确实是吃透了这两个国策的。 光凭这一点,沈珉玥就已经比许多大臣要强了。 “女儿相信六姐,父皇,六姐天资聪慧,不下于女儿。”甚至有时候沈玉耀觉得,沈珉玥比她要强。 她到底还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不可妄自菲薄,你与她各有千秋,而且你有容人之量,有一双君王之眼,可观天下。” 皇帝不乐意听沈玉耀贬低自己的话,因为沈玉耀若是觉得她不是最好,岂不是在说选她为继承人的皇帝眼光不行吗? 皇帝对自己的眼光有绝对的自信,他绝对不会选错的! “父皇说的是,是女儿一时想差了。” 沈玉耀赶忙给皇帝端了杯茶,赔罪道歉。 皇帝喝了茶,心头舒服了,只是有件事他又开始担心,“小六走了的话,你办的那个女子学堂,要交给谁来负责?秦国相之女吗?” 秦淑君在东宫还是挺有名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她帮沈玉耀处理大半东宫事宜,乃是沈玉耀心腹。 “是另外一个人,日前她为女儿在西北那边办事,做的还算顺利,女儿便想着让她来东宫帮忙,母后昨日也说,会帮女儿留意些许。” 沈玉耀肯定不会拆东墙补西墙,她手底下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空出来就得尽快补上。 见沈玉耀胸有成竹,皇帝也就放心了,他就知道,他的女儿不可能犯粗心大意的错误。 “你姐姐提出来的两道国策,确实于国有益,但过于冒进,一定要小心行事,你先在京州内实行是正确的,若是在外头,不一定会太平。” 皇帝说着又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白玉雕成的半个虎符! 沈玉耀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之前皇帝给她暗部腰牌,她就已经很震惊了,现在这是要干什么! “此乃京州府兵虎符,另外半枚在京州司马大元帅杨青手中。” 杨青,出身杨家,但不是合川杨家,而是上和杨家。 上和杨家与合川杨家本是一家,只是人太多了,后来分宗,合川文官较多,上和武官较多。 “父皇,这东西不应此刻给女儿。”沈玉耀很心动,但是她谨记自己现在只是个太女,不是皇帝。 皇帝可以拿虎符,太女不行! 皇帝摇摇头,一定要将东西给沈玉耀。 “变法风险太大,你身边必须有更多人保护,不光是你,所有涉及新法的人,都得护住,必要时,你还可以动用府兵,平叛逆贼。” 皇帝太清楚那些高官显贵是什么样了。 受到压迫的时候,他们是民,压迫别人的时候,他们是世家大族。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38节 新法在那些人眼中就是在压迫他们,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出现“官逼民反”的情况。 这个时候,沈玉耀手中必须有强有力的力量。 沈玉耀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时候会怀疑,皇帝真的是皇帝吗? 看了那么多年的历史,她实在是没怎么见过如此不将权力放在心上,一门心思为后人着想的皇帝。 他难道是没有权欲吗? 不可能的,如果皇帝没有权欲,那他就不可能铲除郑家等世家大族。 他只是还没有变成权力的怪物,他还保有人性,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人还没老,还没有糊涂。 这场病让他的寿命在中年时走到尽头,同时让他死在自己头脑最清楚的年纪,他不会做出任何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拿着吧,长者赐不敢辞,朕将皇位给你,你都得接着,何况是它?” 皇帝都这样说了,沈玉耀再推辞便说不过去了。 她起身,冲皇帝行了一礼,随后将虎符贴身放好。 “父皇放心,女儿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大庄一定会在女儿手中兴旺,女儿,便是大庄的盛世明君!” 沈玉耀有这个信心。 她的话落在皇帝耳中,让皇帝倍感慰藉。 他没能让大庄在他手中攀登顶峰,史书上或许会记载他乃守成之君,无甚可说。 但是他有一个好女儿,选了一个好继承人。 皇帝高兴的很,前朝那些蠢货皇帝最大的问题,就是挑了另一个蠢货上位。明明那么多孩子,非要往蠢里挑,最后把偌大的国家给活活糟蹋没了。 他不会走那条蠢货才走的路! 他是明君。 第92章 得了京州府兵的虎符后,沈玉耀更有底了。 要说沈崇这个当爹的,此刻是真的非常尽职,作为一个皇帝,他也非常的明智。 相信等皇帝去世,后人对他的行为一定会大书特书,很可能就会成为古往今来皇帝中,最为幸运的爹。 事实也是如此,后世将所有皇帝拉在一起比较,一致认为庄太宗沈崇,眼光和手段都很高明。 比起那些选了个蠢货,把江山坑的只剩满目疮痍的倒霉蛋皇帝,沈崇绝对是一览众山小,成为那个选继承人目光最好的皇帝。 靠这一点就可以名垂青史,更不要说在沈崇治下的百姓,虽说过的没有多好,但绝对称不上差。 是在水平线之上的。 后人如何议论,前人并不知晓,身为前人,他们只能驻足当前,放眼当下,比起青史如何评说,他们更在乎此刻手中的权力能不能被保住。 人人都惧怕沈珉玥手中的那把剑,沈珉玥下朝之后,就被人给堵住了, 起初他们是叫沈珉玥去商议政事,后来他们是跟沈珉玥商量,高抬贵手放他们亲属一马。 言语之间无不亲近,一个个不是跟沈珉玥拉近乎,就是许给她滔天富贵,好处连连,恨不得立刻用金钱腐蚀掉沈珉玥。 沈珉玥听的是浑身直冒冷汗,她太清楚了,这些钱她要是拿,沈玉耀就敢让她脑袋搬家。 伴君如伴虎,她不会因为自己是太女的亲姐姐,并且和沈玉耀的关系极好,就忘了根本。 于是她一一拒绝,并且非常强硬的表示,她一定会秉公职守,与其在这里贿赂她,不如想想回去如何亡羊补牢。 她只会将自己看到的如实拿出来说,如果她看不到,或许就不会抓着不放。 一些聪明人听懂了沈珉玥的话,忙不迭的回家给族中送信,让族中开始逐步准备。 或是将族中养的佃户一个个放出去,不要让他们挂在家中当丁口,或是让族里查一下有多少田地,若是多于免税的亩数,那就赶紧卖出去! 这一类是比较明智的,他们知道和下定决心的太女作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不如赶紧滑跪,能挽救多少损失,就挽救多少。还有一类人,非常的头铁,认为沈珉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太女同样年轻,她们能有什么手段?能办成什么事情? 这国策嚷嚷起来震天响,落到底下,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即便是皇室,那也不能轻易和天下人为敌! 这两种思想表现在外面,就是有的官员又急又慌,有的则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沈珉玥观察到了官场上人们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暗暗记下了那些自乱阵脚的大臣,这些大臣都是有问题的,她一定要详查。 当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沈玉耀的时候,沈玉耀冲她摇摇头,让她不要将重心放在那些大臣身上。 “相反,谁更淡定,你更要查谁。” “为何?他们如此慌乱,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淡定自若者,难道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吗?” 沈玉耀最近在皇帝面前学的东西比较多,和沈珉玥说话的时候,也不禁带出了几分教导似的语气。 好在沈珉玥并不会觉得沈玉耀教她做事有什么问题,甚至她非常愿意听沈玉耀的话。 因为沈玉耀比她聪明,比她要聪明! “六姐,进了朝堂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干净。读书人,拼了命的往朝堂上挤,呕心沥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手掌大权,万千财富?” 沈玉耀的意思是,这些站在明面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贪官! 只不过有人是大贪,有人是小贪的区别。 贪这个问题,就算是放在现代,那也是屡禁不止,什么高薪养廉,全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人心不足,一个月薪几万的人,手里若是每天都过着涉及几十亿几百亿的调动,他能忍住不伸手才怪呢! 只是有些人具有一定的自我约束能力,有些人则没有。 “那些知道现在去改的,反倒好拿捏,他们胆子不大,吓唬一下就会将手缩回去,平常也不敢太过分。而那些死到临头依旧不愿意改的人,就应了那句会咬人的狗不叫,你不光要更加注意他们,更要盯紧了,看看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沈玉耀说着,从怀里掏出半枚虎符,“六姐,你出行在外,可要小心行事。” 说着,她要将虎符给沈珉玥,吓得沈珉玥嗖的一下退出去好几步。 “不可不可,此物绝对不能给我!” 沈珉玥看着沈玉耀手上的虎符,如同看一头会吃了她的猛兽,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跑。 “为何?你出行在外,需要帮助。” “你可以为我准备千人军队护送,也可以给我调动当地府兵的大权,但绝对不能将此物给我!” 沈珉玥开始怀疑,沈玉耀是不是觉得她现在手中权力太大,想要找个借口,将所有权力收回去了。 虎符那是能随便动的东西吗? 这简直就是要命啊! 沈玉耀对虎符的认知,还停留在简单的调兵遣将上,这不怪她,来自现代的她,完全没办法理解古人对这一类信物的看重。 她觉得皇帝能将虎符直接给她,可见虎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实际上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对于非君主的人来说,接在手里就等于烫手山芋。 除非是想要篡位,否则即便是大权在握的权臣,也不敢接此物啊。 沈珉玥怀疑她今天从沈玉耀手中接过虎符,明天她就会被皇帝或者沈氏宗族内部支持沈玉耀的人给悄无声息的干掉。 沈玉耀看沈珉玥如此抗拒,也不好死乞白赖的往她手里塞,只能将东西又收起来。 见沈玉耀脸上还带着几分被拒绝的疑惑,沈珉玥赶忙解释道:“你对我好,六姐全都看在心中,但你而今是太女,我不过是一个还未曾得到封号的公主,即便日后你登基,会封我为亲王,你我依旧是君与臣。君臣有别,当区别相待。” 沈玉耀想要亲近她,她很高兴,信任她,她同样是受宠若惊。 但是君臣到底有别,她可以手握大权,但她不可以碰她不该碰的东西。 沈珉玥的这份清醒,是沈玉耀最喜欢的地方。 沈玉耀点点头,“六姐放心,孤明白了,日后必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沈玉耀认错认得很快,改正的态度也很认真,并不是一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了面子还死鸭子嘴硬的人。 沈珉玥看到沈玉耀,就会产生一种感觉。大庄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有这么一位与沈家人截然不同的公主! “六姐明日便要动身,今日且将手头的事情分派给他人吧,朝政可交由秦淑君,女子学堂的事情,可以暂时交给杨可卿。” 沈珉玥没有意见,就是她有些担心。 “秦淑君做事,我是极放心的,只是她出身秦家,当真可以信赖吗?” 沈珉玥担心秦家会通过秦淑君,做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 沈玉耀手底下可用人才还是太少,所以才不得不倚重秦淑君。 她也不能去赌人性如何,所以沈玉耀没有办法给沈珉玥的一个答案。 沈珉玥见此,便知沈玉耀同样不清楚秦淑君要如何做,沈玉耀的性子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在秦淑君并没有做出背叛之举,也不好在这上面“未雨绸缪”。 “罢了,不说秦淑君如何了,女子学堂交给杨可卿,我觉得同样冒险,不说其他,杨可卿她年纪太轻,同时她父亲去年刚刚获罪,她不一定能让众人心悦诚服。” 那些女子学堂里的女子,个个出身不凡,学识和能力更是上佳。 沈珉玥身为公主,皇亲国戚,她们才能勉强服气,杨可卿有什么?如果她还是原来的杨家大小姐便也罢了,偏偏她不是了。 “还有,刘莹儿给杨可卿替嫁的事情,还没有几个人知道吧?” 沈玉耀一愣,她倒是忘了这事儿。 杨可卿的能力绝对足以压服那些心高气傲的贵女,但是她的身份确实是不太能直接摆在明面上。 毕竟一直到申王被贬为庶民,申王妃的位置在沈氏族谱上,依旧写着杨可卿的名字。 要怪,就得怪沈清瑾后院的事情太麻烦,没等她安排妥当,竟然就提前暴雷了! “此事我自有打算,六姐不必忧心,且去吧。” 沈玉耀其实没想出来有什么妙招,但这不妨碍她先安抚沈珉玥,让对方出行的时候,别为这些小事担心。 没错,在沈玉耀看来,什么替嫁都只是小事一桩。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39节 就算是个死人,她说那人活着,还能有人跳出来跟她抬杠,说人一定死了吗? 跟太女抬杠,是什么送命操作。沈珉玥见沈玉耀如此胸有成竹,自然不再多问,随后安心去准备出行的事了。 而沈玉耀则转身直接出宫,去找杨可卿商量了。 让杨可卿进宫也不太可能,杨可卿现在明面上还被困在申王府,和贬为庶人的沈清瑾在一块呢。 沈玉耀到的时候,天色略有些昏暗了,小院子门前已经燃起了灯笼,驱散了些许黑暗。 低调的马车从外面驶入窄巷,白面无须的年轻人先跃下马车,随后摆好下马凳,躬身道:“七小姐,到了。” 一双纤纤细手推开车门,手掌心处有厚重的老茧,随后身穿下人衣裳的女子出来,又请出一个头戴帷帽的少女。 路过的行人和四周的邻居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好稀奇的,又迈步往前,该干嘛干嘛。 杨可卿就在院子内恭迎,沈玉耀一进去,她便跪地行礼。 “民女拜见太女殿下,愿殿下千岁无忧。” “起来吧,私下见面,何必如此大礼?” 沈玉耀以前就觉得杨可卿有点儿死板,现在更是这么觉得,杨可卿对她的态度,真的完全是依据身份。 杨可卿是臣子女儿的时候,她就不会行大礼,后来杨成业被贬,她马上态度变得无比规矩。 好像她们私下没有一点儿私交似得。 “礼不可废,庶民本就该如此见过贵人。”杨可卿起来后,还不忘说一声。 沈玉耀无奈摇头,“可真是个小古板,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杨姑娘。” 突然被太女说是小古板,杨可卿面上闪过几分惶恐,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她果然不讨人喜欢。 杨可卿想着,面上更恭顺了,“是,民女遵命。” 沈玉耀闻言,疑惑的看了杨可卿一眼。 她记得以前杨可卿没有现在这么…… 沈玉耀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现在的杨可卿,或许应该是用不自信? 反正就是畏手畏脚的,没有以前从容了。 在合川的那段日子,杨可卿不是一直帮她在商场上大展拳脚吗?似乎并没有遇到什么太难以度过的困难,为何会性情大变? 沈玉耀并不知道杨可卿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去看臣子家庭情况的习惯。 除非是这个家庭情况已经影响到臣子的工作能力了。 而杨可卿家里的那些事,不光没有影响她好好办事,还让她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工作上,完美的完成沈玉耀给她的任何工作。 沈玉耀没见到人前,完全没办法从杨可卿优秀的表现上看出她家庭生变了。 沈玉耀坐下后,杨可卿并不敢坐,她去端茶送水,比下人还忙活。 沈玉耀看不下去,赶忙叫停。 “孤今日来此,是寻你有事,你坐下,咱们细谈。” 沈玉耀说罢,拽住杨可卿的手,强制将她按在了座位上。 杨可卿线想说招待太女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想要起来。 可是无论她如何挣扎用力,太女的手都如同钢钳一般,一动不动。 早就听闻太女力大如牛,杨可卿也不止一次见识过沈玉耀的力气,但每次还是会被这力气给惊到。 知道自己挣扎不开,杨可卿乖乖的坐在位置上不动了。 “老实了?” 沈玉耀问了一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杨可卿两眼。 小古板还挺掘,非要折腾两下,明明知道怎么折腾也无用。 杨可卿面上羞红,低下头闷声道:“民女无礼,冒犯太女了。” “是孤无礼,你们先退下。” 沈玉耀屏退左右,开始说正事,她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跟杨可卿说了个大概。 杨可卿的表情是越听越震惊。 “殿下的意思是,日后女子学堂要交给民女暂时来管?不可不可,民女一介白身,怎能管理众贵女,她们日后是东宫女官,是殿下的左膀右臂。” “现在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之一。白身怎么了?你以后的位置,会比她们都高。” 沈玉耀不以朝堂品级论人,等她当了皇帝,她可以让杨可卿直接平地飞升。 谁要是只看当下局面,那当真是鼠目寸光,此等人还是别入东宫的好,省的日后给她添乱。 沈玉耀的话让杨可卿脸上红晕更加明显,她没想到沈玉耀会突然给她一个承诺。 一想到日后自己能位极人臣,杨可卿突然觉得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了! 她又可以了。 但是她可以,沈玉耀不太可以,主要问题就是刘莹儿和她替嫁这件事。 “我那个三哥,到现在还赖在京城没走,你若是出现在人前,必定会引来非议。” 沈玉耀这么说都是客气了,就算沈清瑾走了,杨可卿再出现,同样会引来非议。 或者说杨可卿这三个字就会引起一番争论。 沈清瑾是被皇帝斥责,没了夺位的可能,但曾经支持他的人,还没彻底从朝廷中消失。 只要沈清瑾一天不从京城离开,他们一天不会彻底死心,或者说,只要沈清瑾没有真的死,他们都不会死心。 还得是那种断子绝孙的死,否则那些人指不定还会抱着什么想法,去做个春秋大梦呢。 杨可卿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当初的事情,涉及申王和申王妃,说白了就是事关皇室内部。 传出去皇室脸上不好看。 “所以我打算,让你与上和杨家联系,改换宗族,入上和杨家。” 沈玉耀的办法很简单粗暴,甚至都不用杨可卿改头换面,名字也不用换。 就是换个宗族。 “说起来,上和杨家与合川杨家千百年前还是一家,你过去也不算什么大事,对吧?” 杨可卿听的人都傻了。 还能这么干嘛? 当然能啊,替身替嫁都出来了,再来一出改造复仇的戏码有什么不行。 沈玉耀想到她现代时看到的那些狗血文,以回村的诱惑为代表,那些女主角甚至都不用改头换面,只需要打扮的稍微不一样一些,再换个名字,就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人前。 世界那么大,人有相似有问题吗?世界那么大,同名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沈玉耀非常确定这是个好办法。 而杨可卿则是越听越震惊,最后看沈玉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天女下凡。 正常人绝对不可能想出这么奇葩的办法啊! 什么指鹿为马啊! 但是杨可卿听着听着又觉得非常有道理,之前合川杨家为了利益,想都不想就将刘莹儿交出去,代替她嫁给申王。就算这一切,当事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但合川杨家的做法,还是让人觉得心寒。 但凡他们有一点犹豫,有一丝想要尊敬杨可卿,都应该和杨成业商量一番。 连这点儿假象都不愿意去做,可见杨成业一家就是被合川杨家直接抛弃了。 在合川的那段日子,合川杨家的人几乎都不登门,杨可卿在外行走,完全就是靠着奉太女之命的虎皮。 若是能离开合川杨家,同时也是和其他人斩断联系。 杨可卿想,这算不算另一个意义上的得偿所愿呢?所有人都可以得偿所愿。 母亲说她恨不得不曾生过自己这个孽障,父兄更是因为她强制他们戒掉柳暗花,不止一次咒她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她脱离合川杨家,那合川的杨可卿,就会正式死去。 “你觉得如何?若是觉得不行,还可以再商量。” 沈玉耀将选择权放在杨可卿手上,怕杨可卿压力太大,还说了一句,“若是觉得不行,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就算是直接恢复你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玉耀不怕流言蜚语,她走到现在,面对的流言蜚语还少吗? 日后肯定会更多,那些庸人俗人说的话,听听便罢了。 “殿下说的主意甚妙,民女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上和杨家与合川杨家已经百来年没有什么联系了,民女也不认识那边的人,如何说服他们帮忙呢?” 杨可卿比沈玉耀想象中要果断,她不光已经选好了,甚至还开始去思考如何落实。 沈玉耀非常满意杨可卿的性格,果断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京州司马大元帅杨青手中有半枚虎符,另外半枚,父皇已经交于我手,明日我便会派人送信给他,让他回京述职,顺便带点人手归京,我有用处。” 沈玉耀既然已经想好了办法,自然也想好了办事的流程。 杨可卿为太女的思虑周全惊叹不已,她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没和沈玉耀怎么正面共事过,现在一深入接触,沈玉耀给她的感觉,就是很深不可测。 好像任何事情都在沈玉耀的掌握之内,没有什么困难能打败沈玉耀。 此乃神人矣突然被小伙伴用崇拜眼神看的沈玉耀,背后一凉,怎么觉得杨可卿看她的眼神那么眼熟呢? 哦对,在千音观的时候,那些香客上香看神像时,都是这个眼神。 突然被神化的沈玉耀并不觉得高兴,反倒更担心了。 一个人,如果没有走到绝望之境,怎么可能将另一个人视作神明?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记住,你身后还有孤在。” 沈玉耀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属下,只能用这种话来安对方的心,别什么压力都往心里去,天塌了,她顶着呢。 结果杨可卿闻言,看沈玉耀的眼神更具崇拜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40节 恨不得马上就管沈玉耀喊一声活神仙。 沈玉耀脸皮厚也不禁有点儿躁得慌,又叮嘱了几句女子学堂的事情,赶紧走了。 她走了没多久,天彻底黑下来,沈珉玥才乘坐马车到了杨可卿府上,同她交代女子学堂的事情。 一切都太赶,沈珉玥一整天都没休息,一直连轴转工作。 但是她越干越精神,她知道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很快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了。 第二天,沈珉玥出京,带了一堆护卫,早朝上沈珉玥的位置又空了下来,二皇子端王沈沂琰被拽回了朝堂之上。 沈沂琰很老实,站在那个位置上,就把自己当个吉祥物,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 他不想插手朝堂大事,就想做个闲散王爷,现在是被宗亲逼着过来。 沈氏必须有个宗亲在朝堂上站着,这是向朝臣展示皇室的势力,让皇室势力和朝臣势力形成一个平衡。 朝臣们表情都不太好,沈玉耀坐在上面,听着户部侍郎念因为春贷,户部亏了多少钱,看着底下那些大臣。 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人额头冒汗嘴唇发白。 一个个都不省心。 “看来这春贷废除的非常及时,如果再不废除,谁也不知道户部到底会亏多少银子,现在大庄还没有富裕到,可以将银子乱洒的地步,你们说对吧?” “太女说的极是,春贷不仅让朝廷入不敷出,还让不少百姓背上了半辈子都无法偿还的债务,实在是害人不浅,一举废除春贷,乃是顺应天命,民心所向。” “郭侍郎说的对啊。” “太女此举大善。” 一个人起头,一群人附和,沈玉耀挺满意这些官员滑跪的姿势,心情都好了些。 她最后目光落在了户部侍郎郭百灵身上。 这是一个说话很好听的年轻官员,听说因为他母亲生下他时,有百灵鸟高声鸣叫,所以他就叫郭百灵了。 他出身于西北,若不是开了西北互市,他没有上位的机会。 所以他对力主开西北互市的沈玉耀印象极佳,不止一次向着沈玉耀说话,颇有些忠心于沈玉耀,要成为沈玉耀铁党的意思。 郭百灵硬是靠着对沈玉耀的热情,将自己一个纯臣,变成了沈玉耀的手下。 听说有不少朝臣私下对他的谄媚行径十分不齿,认为他简直有辱朝廷尊严,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寒门子弟,上不得台面。 但是沈玉耀很欣赏他,觉得这人能屈能伸,口才极佳,挺不错的。 关键是出身不高,更能体恤民情,曾在草原上游荡过,会外族语言,对整个西北非常熟悉。 沈玉耀实在是馋草原上的高头大马,馋外国的高产种子,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资源。 她必须找个能担当大任的外交人才,郭百灵是首选,他是个好外交苗子。 “既然如此,此事便彻底定下,日后朝堂之上不必再议,我们说说新港之事吧。” 朝堂的节奏又回归了正常,闹事者纷纷卷起尾巴做人,不再折腾。 但真的不折腾了吗? 下朝之后,沈玉耀没有去紫微宫,而是回了东宫。 这两天皇帝身体不适,上午几乎都在治疗,那位夏春秋小太医,叫来了他妹妹夏春月一同看诊,两人联手,才能稳定住皇帝的病情。 但也不过是拖日子罢了,只看他们的医术能拖几日。 沈玉耀将去紫微宫的行程安排到了下午,上午就直接回东宫处理政务。 回到东宫,沈玉耀先看了新的情报。 有关来往秦府的人员名单,以及于府名单的。 “秦府还挺热闹,倒是于府这边,这几天有些冷清啊。” 沈玉耀放下小册子,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意外。 于三守在一旁,闻言问道:“殿下早就知道,他们不可能成功?” 当初这些人刚有异动的时候,于三还想过干脆斩尽杀绝,将石炳生给杀了,那样于数等人就不可能再折腾了,因为他们的目标人物死了。 是沈玉耀说,没必要如此做。 现在看来,真的没有必要。 那些人闹事的时候,一副对石炳生忠心耿耿的模样,结果发现没办法捞石炳生一把,甚至还可能将自己拉入漩涡后,一个个避嫌避的比谁都快。 “官场上哪儿有真情实感的拥护,多的是为利而往,为利而散。” 沈玉耀说罢,想起件事来,“今日女子学堂如何?” 因为杨青还没有到京城,所以杨可卿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定下,女子学堂这两日干脆就直接放假了。 反正沈珉玥将那个老师扔出去后,也没找到新的老师,这段时间放个假,刚好去找新老师。 沈玉耀问如何,是想知道那些闲在家的女子学堂学生,有没有自己学习。 这段时间的学习是非常重要的,全都是为之后打基础,只要是有心上进的人,无须他人盯着,就能好好学习。 如果无心上进,那多半会去疯玩了。 虽然沈玉耀很赞同该学的时候学,该玩的时候玩,但这和现代上学不一样,东宫女官的选拔,事关日后朝中女官的地位。 她必须选那些有野心,有胆量,有能力的人入朝堂。 “大部分都在家温习功课,高门贵女家中都请了女教习,教导诗书文学,还有不少大臣回家后会教导女儿为官之道。就是有一人,她家中情况有些复杂。” 能被于三说复杂,那情况肯定不是一般的复杂。 “谁?” 沈玉耀有些好奇。 同时感叹沈珉玥离京,不能围观一下家庭大戏,当真是可惜了。 她和沈珉玥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一起吃过瓜了,吃瓜的快乐,真是久违了! “长流夏家嫡女夏长乐。” 长流夏家和明州夏家不是一个夏家。 就跟合川与上和的两个杨家不同一样。 一地资源是有限的,再加上出色的旁系子弟不愿意一辈子为嫡系当牛做马,于是分家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不过合川和上和的两处杨家,当年分家还是挺顺利的,没有太大的波折。 明州与长流两处的夏家就不同了。 这两家当初分家的时候,直接打了起来。 明州夏家,又被称作溪东夏家,族地在溪东,溪东这个地方虽说是位于明州,但和毗邻西北的合川不同,溪东距离覃州更近,覃州有名的世家,就是雨泽秦家了。 前朝时,雨泽秦家与溪东夏家互有往来,两家联姻,在朝堂上守望相助,无奈前朝皇帝太不是东西,荒淫无道,看上了臣子家的妇人。 他看上了秦家当时一个旁系的夫人,那位夫人姓夏,出身溪东。 夺臣子之妻,向来为人所不齿,若那臣子是个谄媚君主之人,这事儿会被世人骂两句,却不会起太大的风波。 偏偏那位秦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其妻夏氏更是刚烈性格,两人无法反抗皇帝,宗族又劝说两人低头,悲愤之下,二人直接服毒自尽了。 皇帝得知此事,恼羞成怒,怒而将秦家当时的几个官员都贬谪了。 沈玉耀之前看过前朝的历史,对这一段非常的清楚。 怎么说呢,确实是昏君会干出来的事情。 残害忠良,还有一□□臣帮着。 秦家一下子大伤元气,夏家按理说应该跟秦家一起遭殃,但是夏家非常无耻的进献一名族中女子入宫为妃。 那旁系的女子正是死去夫人的亲妹妹,与那位夫人长相有三分相似,皇帝大悦,不光没有贬谪夏家人,还大肆封赏了夏家人。 那位夏氏妃子,入宫之后很快就盛宠加身,宠冠后宫,随后被封为贵妃,生下了皇四子,而前朝末帝,就是皇四子,也就是那位夏贵妃的儿子。 王朝末年,帝年幼,太后临朝称制,这位夏贵妃最后又当了夏太后。 而她的母族,在她的命令下,与嫡系大干一场,杀了嫡系不少人,最后落户到了长流。 自夏太后临朝称制后二十载,皇四子成年,她才还政于孩子,听说是还政不久便寿终就寝了。 但她死的时候才五十多,而她的孩子被她养成了一个草包,彻底将前朝推向灭亡。 沈玉耀之前看史书的时候,就觉得这位太后,怕不是从进宫开始,就打着要给姐姐报仇的心。 昏君逼死她姐姐姐夫,她断送昏君的江山。 是个狠人。 长流夏家的人可能骨子里都有点儿那位夏太后和她姐姐宁死不屈的劲儿,当初高祖征战天下,长流夏家很快响应,跟着一起东征西战。 后来高祖建国,长流夏家就走了武官的路子。 “没想到长流夏家还有人想要入朝为官,那她可能得不到家中长辈的指导啊。” 会留在京城的武官,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如同曲川一般,在战场上挣下赫赫威名,回到京城来养老了。 另一种则是本身没什么名气,全靠祖宗们的爵位和战功,在京城当个富贵人。 长流夏家的人,估计是后者。 说白了,就是没落了。 靠战功立足的世家,在天下太平,没什么战争后没落,是无法逃脱的命运。 “不光是得不到家中长辈指导,还会被家中长辈困扰,她家出了一件很、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玉耀还是第一次从于三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形容词,这让她不禁有些好奇。 “是什么事情啊?” 于三阻止了几遍语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玉耀见她不说话,更期待了。 她觉得可能是于三跟她汇报八卦汇报的多了,以前那个言简意赅,一点儿乐趣都没有的于三,已经进化到会扔钩子了! 沈玉耀非常欣慰于三的成长。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41节 于三如果知道沈玉耀的想法,一定会如实说明,她不是在扔钩子,她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匮乏的语言无法简单的描述发生在武侯府上的事情。 武侯,是夏长乐祖父现在的爵位,原本的夏将军是国公来着,夏将军死后,降一级,继任侯爵。 如果夏长乐祖父死了,那这个爵位落到夏长乐父亲头上,就成了武伯。 三代传承之后就没了,这一脉若是不能再得个功名,爵位就彻底消失,他们就成了普通的世家望族之一。 或许是因为想要恢复爵位,或者是想要维持爵位,多传一代,武侯的二儿子娶了郑家的一个女儿。 武侯大儿子是嫡长子,但是资质平平,于是武侯上奏,求封二儿子为世子,那个郑家的女儿自然就成了世子夫人。 可世子并不喜欢世子夫人。 郑家嫡系女儿大多嫁入皇室,旁系与人结亲,世子就是庶出,他不喜欢自己的出身,因此很讨厌同样是庶出的夫人。 两人感情不佳,因此世子在府上养了不少女人。 其中就有一个妾室,起了邪心,与世子夫人同时怀孕,同时诞下女婴,还将两个女婴调换过来,分别为侯府的大小姐与二小姐。 妾室女儿本来是稍大一些的,结果被调换过后,成了稍小一些的嫡出二女。 “直到前段时间,那妾室去世,原本为她做事的一个老妇人酒后吐真言,说出此事来。那老妇人从未曾在侯府二小姐身边做事,却能将那二小姐身上的胎记说的清清楚楚。故此真相大白,两位小姐各归原位。” “好家伙,真假千金。”沈玉耀想到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些事情。 这个世界果然是言情小说,不是什么正史,元素有些混乱啊。 “殿下所言极是,便是真假千金,夏长乐乃是真千金,却被当做假千金养了十六年,一朝各归其位,本应有所补偿,可不知那世子和世子夫人是想些什么,对她十分不喜,连这次到女子学堂读书,都是她自己考上的。” 沈玉耀说是真假千金,那就是真假千金,虽然严格来说,这两位都是真正的侯府千金。 听着一个古代人一口一个真千金假千金,沈玉耀感觉有些奇怪。 “这倒是不难理解,假千金虽说并非嫡女,但却是当嫡女培养起来的,而真千金此前一直是庶女,那位世子又很在乎嫡庶之分,想来平日里是差别对待,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 “殿下说的对,十分讽刺的是,不受重视的孩子考上了女子学堂,受重视的却没有。” 于三觉得很荒唐,一个侯府,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家里的孩子还能在眼皮底下被掉包,真是奇怪了。 郑家的外嫁女之前倒是躲过了郑家被清算的事情,但是没了郑家撑腰,那些女子的境地都不怎么样。 真是可悲可叹。 第93章 大概就是因为世子夫人的娘家出了问题,所以她没办法反抗丈夫,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拥有本应有的一切。 同时她又觉得烦躁,疼宠十六年的庶女,让她不住心软,再加上庶女生母已逝,她更是生出了,若是她不知道真相就好了的心思。 这样一来,夏长乐在武侯府彻底没了亲人。 不过对于夏长乐而言,有没有都无所谓,她以往十六年也是如此过来的。 爹不疼娘不爱,所谓的真相不过就是让她在家族的族谱上添了一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不,也不能说全无好处,至少她可以借助这个身份,要求他们同意她在女子学堂继续读书了。 一家子不靠谱的人,自然影响到了夏长乐回家后的学习情况。 沈玉耀听完全程,回味了一下,感觉这个瓜一般般。 很狗血,又不是特别的狗血,再加上里面还涉及她的下属,更是让这个瓜有些索然无味。 影响她下属内卷了,以后若是夏长乐身边一直围绕着这些人,能在事业上花费几分心思? 别是人前脚刚被送入东宫,后脚就被家里人逼着去相亲成婚了。 “东宫的女官,必须有足够的学识,她们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任何打扰她们学习的人,都是和东宫过不去。若是因为他们的打扰,叫女官们日后无法顺利处理政务,那就是罪人!” 于三闻言点头,“殿下放心,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她家殿下要给女官们撑腰,她老老实实照办便是。 殿下对那些女官可真是千好万好,事事都为她们考虑到了,希望女官们能体会殿下的一番心意,不要做出让殿下失望的事情。 于三暗自下决心,她一定会帮殿下盯着那群女官,保驾护航,直到那些女官们安安稳稳的在东宫开始当值。 “你做事,我向来放心。” 沈玉耀叮嘱于三,“等之后杨可卿上任,你一定要盯紧京城内的人,决不能让杨可卿的身份出现纰漏。” 一些人私下议论,沈玉耀不会去管,但是如果那些人在公共场合大放厥词,或者是做出了干扰杨可卿干活的举动,她决不轻饶。既然打算来一出帽子戏法,沈玉耀就得将这把戏彻底做完。 “是!属下遵命!” 第一日傍晚,京州司马大元帅杨青到了京城,他带了千余人,在京城百里外扎营,自己则只带了十几个近卫入京。 杨青身边有个名叫万全的军师,他出身卑微,不过草莽,但是天生脑子灵活,于打仗上很有天赋,自卖己身入杨府,成了杨青身边的侍从,后来又陪杨青出入战场,两人是好搭档。 他的姐姐万柳便是现在的元帅夫人。 杨青本来想要将小舅子放在军营内稳住军心,没想到万全得知他要回京后,自请一同回去。 “许久不曾见过故交,回京城一趟也能见上两面,听闻曲将军于西北回京一年有余,上次见他还是五年前了。” 万全与曲川年龄相仿,十分投缘,私下是至交好友,杨青闻言便带上了他。 现在入京的十三近卫中,便有一人是万全。 午后马儿在河边喝水啃食嫩草,一行人暂时休息。 今日日光正好,晒得人昏昏欲睡,杨青靠着树,双手抱胸,眯着眼睛,突然问道:“你今日非要同我前来,是不是在担心?” “元帅英勇天下无匹,京城又非龙潭虎穴,有甚好担心的?” 万全嘴里叼了根草,他长发高束身后,年轻的脸庞没有一丝忧愁,长得白白净净,比起武夫更像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 风流写意,令人见之忘忧。 看着小舅子那张脸,万全搓了搓下巴,“临行前,你姐特意叮嘱我,带你回京后要帮你操心一下婚事,想想你确实老大不小了,该定亲了。” “不妥不妥,姐夫莫要操心此事,我于此无心,不想成婚。” “一说起成亲,你便避之如蛇蝎,倒是和你那位好友一样,你俩……” “诶!打住!姐夫别败坏我的名声,我还想着要找到个与我琴瑟和鸣的姑娘呢。” 不想成亲不代表不愿意成亲,他和曲川那小子可不一样,那小子完全就是觉得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死在沙场上,所以一直没成亲,不想耽误别人。 而他则是因为没有碰到对的人。 他期望能碰到一人,长相厮守,与姐姐姐夫一般,恩爱有加。 “你平日里呆在军营大门不出一门不迈,出来也不愿意去相看人家,怎么?与你琴瑟和鸣者,能从天上掉下来啊!” 杨青觉得万全简直就是在异想天开。 “也许呢。”万全其实也不确定,他有时候会想,战事如果再起,他或许也会马革裹尸还,那与人成亲,不就是耽误人家吗? 可见他和曲川关系好是有原因的,思路是一模一样。 “不说其他了,姐夫,此次是太女宣你入京,当真没有什么事吗?” 杨青一听万全这话,便笑出了声,“哈哈哈,你果然是担心此事!” 万全刚刚还在嘴硬,现在还是流露出真实想法了。 “不必担心,殿下稳坐太女之位,陛下现在甚至将虎符交给了太女,你我只需听从持有虎符之人的命令便是,多想无益。” 一般召集将领回京述职,还让人带兵马前来,都是有心谋反,但是这事儿落在沈玉耀身上,又不合常理。 因为沈玉耀她的太女之位非常稳固,没有一个人能与她相争,而皇帝和她的关系又很好,几乎没有任何冲突。 这种情况下她为什么要谋反,顺利的大道不走,非要往充满荆棘的小道跑,是叛逆吗? 肯定不是!所以杨青的心情很放松,太女让他干嘛他就干嘛了。 反正不会有大事。 要说太女会不会是想要削他的权,杨青觉得这更不可能,他当上元帅后,手中领着京州府兵几十万,却一场大仗都没打过。 都是一些小打小闹,身上军功少得可怜,又没有功高震主,有什么好削他权的? 万全点点头,姐夫说的对,确实是他杞人忧天。 那位太女是什么模样呢? 万全和曲川私底下有书信往来,曲川现在为沈玉耀做事,自然会不时的提上一句。 他不会在私底下议论太女,只是字里行间门会说一些近期心情如何,若是在一个很折磨人的上司手底下做事,其状态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为主了。 但是太女具体是什么性情,万全也不知道,还是得亲眼看过方知。 希望太女是一位英明君主,大庄还从未有过女帝呢。 不仅大庄没有,放眼前朝也没有。 下午疾行,傍晚到京城,一行人甚至不曾歇过,就直接去东宫了。 沈玉耀见到人的时候,有些惊讶,她知道杨青今年三十出头,年纪不大,但没想到本人更显年轻。 或许是武功高强的人都驻颜有术吧。 “末将见过太女殿下,殿下千岁!” 杨青带了妻弟进来觐见,其余十一近卫则是留在了宫外,皇宫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地方,带刀的士兵更不能随意进。 “免礼,赐座上茶。” 沈玉耀端坐上方,今儿说的事情比较私人,没必要太过紧张。 “谢过殿下!” 杨青和万全私底下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了对方轻松的神情,太女态度如此友好,想来今日比较好度过。 “父皇前些时日常念叨说许久不曾见过杨元帅,想要与你一叙,孤想着,马上就要到元帅回京述职之日,不如提前几天,也好让父皇早日得偿所愿。” “陛下隆恩,能得陛下惦记,是末将之荣幸。”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42节 沈玉耀对杨青表现出来的谦逊很是满意,杨青不是那种仗着自己手握军权,就分不清上下尊卑的人。 这种人比较老实。 “今夜便请杨将军宿在京中,明日早朝过后再随孤去见父皇。” 杨青没有任何意见,乖乖听从,只是心下叹了口气,皇帝没有马上召见他,可见身体状况确实不好,这个时间门就要休息了。 之前见到皇帝的时候,皇帝身体还挺硬朗的。 杨青又关心的问了几句皇帝的身体状况,沈玉耀没有藏着掖着,尽数告知他,让杨青听的眼圈都红了。 “昔日陛下还曾与末将一道骑马,到林中狩猎,陛下身手非凡,所得猎物胜过末将一筹,没想到时过境迁……” 杨青感恩皇帝对他的知遇之恩,说话时是真的带了几分感情。 沈玉耀被杨青说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皇帝身体好着呢,被太子气的血压狂飙,人都没晕过去。 现在不行了。 “世事无常。”沈玉耀沉默半晌,与杨青一道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才说道:“今日孤单独请元帅前来,是有一事想拜托将军。” “殿下尽管吩咐便是,末将必定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被沈玉耀说一声拜托,杨青冷汗都下来了,这是什么事啊?态度如此客气! 但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得老老实实的办。 沈玉耀侧过头,看向于三,“请杨姑娘过来。” “是。” 沈玉耀早就已经叫了杨可卿入宫,就等着杨青过来呢。 杨姑娘? 杨青和万全对视一眼,完全不知道沈玉耀身边的杨姑娘是谁。 等人出来,两人低下头,不敢多加打量。 杨可卿一眼便看到了杨青,她有些激动攥紧了衣角,今日之后,她便可重获新生了吗?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沈玉耀身上,眼底满是期许。 “民女见过殿下,见过元帅、军师。” 杨可卿给人见礼,沈玉耀摆手让她起来。 “杨元帅,此乃孤之至交杨可卿,她是前任吏部尚书杨成业之嫡女。” 听到“杨可卿”三字的时候,杨青就有些耳熟了,听完全部,他已经想起来是谁了。 上和杨家虽然已经与合川那边已经分家,但两边打着骨头连着筋,这些年相互之间门也有不少联系。 合川杨家出了杨成业这么一个差点儿牵连一族的人物,杨青自然知晓,况且吏部尚书杨成业不是什么小人物,在官场混的,谁会不知道他啊。 同时杨青也清楚,杨成业只有一个嫡女,那位嫡女似乎是嫁给了三皇子为正妃。 三皇子申王牵扯柳暗花,被陛下夺去了王位与皇子身份,三皇子妃自然也不再是王妃,而是一个庶民。 但不管杨可卿是什么身份,她都不应该出现在此处才对。 杨青满心疑惑,不知道这什么情况。 沈玉耀既然是请人帮忙,自然要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名义上,她是我的三皇嫂,实际上,当初嫁入申王府之人并不是她,详细之处,以后你们可以私下详谈,今日孤想请杨元帅帮一个忙,合川杨家的杨可卿已经入了王府,想要在外行走,她需要新的身份。”杨青听到这儿,大概理解了,这是要改头换面啊。 “殿下,末将原本称呼杨成业一声伯父,此刻便冒昧唤杨姑娘一声堂妹了。堂妹若想入上和杨家,倒不算难事,上和与合川原本便是一家,只是改换出身要开祖祠,合川那边恐怕不同意啊。” 杨青还是想浅了。 他以为是沈玉耀想用杨可卿,但因为杨可卿的父亲曾经掺和进党争,有些避讳,所以要给杨可卿换出身。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杨元帅,只要你点头,杨姑娘便只是上和杨家的小姐,与合川杨家的杨可卿,没有任何关系。” 沈玉耀说的话让杨青有些摸不到头脑,什么意思? 还是万全纳过闷来了,他给了姐夫一个眼色,让姐夫直接答应下来。 杨青还是不懂,但点头了。 太女都已经开口请求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拒绝。 等杨青同意后,今天的会面就算结束了,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下来,杨青和万全赶紧离宫,去京城府上。 回了一年就住几天的元帅府,杨青让近卫们各自离开歇息,自己拽着妻弟开始问:“殿下到底是何意?” “具体如何,恐怕要去问姐夫的堂妹了。” 万全也不太清楚,但是这事儿同他们没什么坏处。 “殿下能亲自为杨小姐开口求到姐夫头上,可见是极为看重杨小姐的,这不正好吗?” 万全心知,杨青一直担心朝中无人,后宫也没有上和杨家的女子,时间门久了皇室之人会跟他离心,开始猜忌他。 像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将军,手握兵权之人,非常害怕哪一天君王突然不信任他们了。 因为他们手里有兵权,若是君王觉得他们有问题,绝对不会给他们一个体面的结局。 如果朝中有人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至少都能提前得知。 “你说的对,明日再与她详谈,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能得殿下看重,我这个堂妹想来并不简单啊。” 其实杨青更想让他家中姊妹入宫为妃,这样一来更稳妥,可惜杨家没有适龄的女儿,而下面要继位的是个女帝。 女帝不知道会不会开后宫,他杨家好像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儿郎,与太女年龄相仿。 杨青那边打算将事情放到明天再解决,沈玉耀同样是这个想法。 今天她叫人进宫,就是看看杨青愿不愿意,不愿意的话,她好赶紧另想它法。 没想到杨青答应的很痛快,想想上和杨家在后宫和京官这边都没人,沈玉耀猜到了杨青的打算。 她想到的时候,杨可卿自然也明白。 杨可卿更知道,如果今日沈玉耀没有展现出对她的重视,杨青不可能如此好说话。 “多谢殿下相助!” 杨可卿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短暂的十几年人生中,很少从他人身上汲取到善意。 大部分都来源于沈玉耀。 沈玉耀于她而言,说一声再造之恩也不为过了,如此恩情,日后不知该如何报答。 “私底下没必要这么多礼。” 沈玉耀拉住要跪下去的杨可卿,“我帮你是因为你能力非凡,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帮自己,不必因此感激我。” 沈玉耀说的实话,如果杨可卿是个平平无奇的富家小姐,她不可能上赶着去帮忙。 正是因为杨可卿有一颗上进的心,还有足够的能力,才入了她的眼,这是杨可卿抗争得来的果实,与她无关。 沈玉耀认为她的功劳不过尔尔,但在杨可卿眼中,太女才是起到关键性作用的人物。 不是每一个有才华,有魄力的人,都能走的如此顺利。 杨可卿没有再说,但她坚定的认为,太女对她有知遇大恩,日后她必定为太女竭尽所能做事,忠心耿耿,让太女满意。 第一日,度过了一个安安稳稳的早朝,明日就能休沐,沈玉耀少见的带了些许倦意。 希望明天能睡个懒觉,然后悠闲的度过一日。 沈玉耀的愿望非常卑微。 但就这么卑微的愿望,也有人不愿意她实现。 有人弹劾杨青。 弹劾他拥兵自重,入京之后并未直接觐见陛下,此乃不敬圣上,是目无尊卑。 杨青今年第一次上朝,朝中大臣换了一波血液,有几个生面孔,让他不住打量。 他正看的热闹呢,竟然被人突然弹劾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身为元帅,底下兵多不是很正常吗?他入京之后是没有直接见皇帝,但他见了太女啊!皇帝身体不适,他总不能因为自己回来了,硬把皇帝从床上摇醒,让皇帝见见他吧? 简直就是前言不搭后语! “陈御史,你若是实在闲得慌,就去京城街上走两圈,帮京兆府抓抓小偷人犯,而不是在早朝上混乱喷粪。”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没忍住,扑哧一声就乐了。 好在他们都是专业的,未免陈明恼羞成怒,他们很快就忍住了。 主要是怕陈明这个小心眼记仇,被他天天弹劾,他们可不是杨青,敢直接骂他满嘴喷粪。 哈哈哈哈你陈明也有今天啊! 被陈明弹劾过,吃过暗亏的官员心里巨爽,有些和杨青关系好的,赶忙提醒他。 “杨元帅!注意言辞,殿下还在上面看着呢!” “元帅言语无状,请殿下恕罪。” 沈玉耀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美妙”的语言,尤其这话还是对着陈明这根朝堂搅屎棍说的,真是大快人心。 要她说啊,这些文官就是太端着了,他们明明在上头的时候都开始打架了,都不愿意扯下面子去对骂,少了很多热闹看。 主要是光动手不骂人,不够解气啊! 不过这是早朝,不是市井,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确实不好直接开骂。 “杨元帅,快给陈御史道个歉,陈御史年纪大了。” 这要是躺地上讹你,多晦气。 “殿下说的极是,陈御史,得罪了。” 杨青还不如不赔罪呢,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就好像又骂了陈明一遍。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43节 气的陈明脸上一青,“你你你!果真是粗鄙武夫,有辱斯文!” “是是是,我只读过兵书,确实不如陈御史博学,但陈御史不能仗着自己多读过几本书,就在这儿喷……血口喷人啊。” 杨青差点儿没又说出那个字,最后想着太女看着,确实不宜老提,才用了比较文雅的词。 但是他这改口还不如不改,改了反倒让人脑补,给他接了下文。陈明气的眼前发黑,他纵横朝堂多年,谁他没喷过?言官御史就是干喷人这件事的! 结果在皇帝手底下的时候,他无往不利,到了沈玉耀手底下,他是接一连三的碰壁。 不仅如此,沈玉耀还分散了他身为左都御史的大权,底下巡查安排让右都御史做,到底下暗访的人,直接安排公主去。 如此种种,分明都是夺取他手中大权! 他如果再不反抗,这左都御史怕是只剩个名头了! 今日,陈明就是为了让沈玉耀吃亏来的,他之所以对着杨青发难,是想以杨青为借口,继而去攻击沈玉耀身为太女,私底下会见手握大军的元帅,是不合规矩的。 他并不知道皇帝将虎符给了沈玉耀。 但是谁知道杨青这么不要脸皮,直接在朝堂上怼他满嘴喷粪! 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计划。 “昨日父皇身体不适,命令孤接见元帅,并非陈御史所想的越过父皇与孤见面,陈御史与其将眼睛放在宫城之内,不如看看宫闱外的百姓疾苦。” 沈玉耀真是烦透了陈明,偏偏陈明鸡贼,没做过任何他权限之外的事情。 顶多是说他两句不称职。 或许等一个机会,能让右都御史代替陈明,陈明年纪确实不小了,可以考虑退休了。 第94章 今年五十七的陈明,绝对还没有到退休的年纪,甚至对于一个混迹官场的人来说,五十七岁正是做实事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官员,大多积累了丰富的从政经验,可以游刃有余的应对一切突发情况,面对任何困难,都可以给出十分妥善的解决方法。 不过以上说的都是正常的官员,陈明显然不是个正常人。 他能稳坐左都御史之位,纯粹是靠着啃老,以及遇上了一个不把他当回事的皇帝。 皇帝实在是个很念旧情的人,虽然从他对郑家等世家大族下手时狠辣的手段上,看不出他心慈手软。 但从陈明说了那么多让上位者不爱听的话,还能站在朝堂上来看,皇帝绝对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 巧了,沈玉耀和皇帝是两种不同的人。 她不是那么的“好说话”。 所以面对今日陈明的发难,心情不好的沈玉耀直接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最近京城之内偶有动乱之音,前有百姓联名上书,后又有茶馆酒楼书生谈政,实在是让人心生不安,陈御史,此事便交给你来查明,一定要将幕后搅动风云,心怀不轨之人的身份查出来。” 沈玉耀说罢,低头看向明显愣住的陈明,“陈御史为官数载,官拜左都御史,一定能完成此事,对吧?” 陈明听到这儿,哪儿还不明白这是沈玉耀在表示她对他的不满。 听的他真是满心委屈。 他当了那么多年左都御史,就没有一年像今年一样,从开头不顺到现在! 而让他不顺的原因,就是坐在上方的太女! 身为太女,而非君主,她怎么就如此不听话!连皇帝都知道要虚心纳谏,太女却不明白这个道理!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而且此事并不属都察院管理,臣恐怕是有心无力啊!” 陈明满心都是愤怒和不满,但他还不算太傻,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直接说出来。 沈玉耀本来就想找他的毛病,如果他开口了,就等于给了沈玉耀一个借口。 沈玉耀既然已经选定陈明,就不可能让他推诿。 “陈御史一向急公好义,是朝廷的大忙人,此事非陈御史不可,陈御史就不要推脱了。好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沈玉耀不给陈明再说话的机会。 陈明还想奏请,其余官员直接迫不及待的大喊,“臣等恭送太女殿下!” 前有太女封嘴,后有朝臣闭言,陈明此刻才突然发觉,这些人是不是全都在嫌弃他啊! 你才知道自己多让人厌恶吗? 其他朝臣面对陈明控诉的眼神,哈哈一笑,打着招呼离开了,他们还要回岗位上当值呢,就不留下来和陈御史叙旧了。 至于原本是今日早朝主角的杨青,他倒是挺有同僚情谊,非但没走,还笑嘻嘻的冲陈明拱了拱手,“恭喜陈御史啊,太女殿下将如此重任交托于你,可见是十分信赖陈御史,看重陈御史!御史大人日后发达了,莫要忘记小弟啊。” 杨青自称小弟,话语间又对陈明极尽谄媚,说的话本来应该很好听。 可是落在陈明耳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嘲讽。 这就是在嘲讽他! 陈明气红了脸,瞪了杨青一眼,甩袖愤然离开,背影都带着几分倔强。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儿教训都没吃到。” 曲川走到笑而不语的杨青身边,冷哼一声,恨不得马上看见陈明吃亏。 他本身没被陈明针对过几次,但是以前他父亲上战场的时候,陈明不止一次向皇帝觐言,说曲将军在边关屯兵数十万,恐有二心。 好在皇帝信任他父亲,不然曲家现在指不定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自古以来,名将和皇帝之间最怕有这种挑拨离间的小人,如果皇帝英明有自己的想法那还算好的,若是皇帝耳根子比较软,那真是一个国家的悲哀。 曲川想到父亲当年受到的重重压力,如何能对陈明有好感? “咱们这位太女,性子倒是没有看上去温和,与陛下不同。” 杨青知道曲川的想法,他伸手拍了拍曲川的肩膀,“放心吧,太女会处理好这些人。” 皇帝看上去很不好惹,似乎薄情寡性,实则重情重义,而太女则恰恰相反。 沈家真是出了个了不得人。 杨青昨天晚上恶补了一下他没在京城这段日子,京城都发生了什么。 身处京城的人可能没有察觉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沈玉耀的身边都发生了什么事。 对皇位最有希望的太子一党轰然倒塌,有竞争可能的三皇子被贬为庶人,而受皇帝信任,名声一向很不错的敬王,则直接被爆出贩卖柳暗花,直接自杀于王府内。 而敬王自杀当晚,沈玉耀领兵攻入敬王府,据说敬王自杀的时候,只有沈玉耀和江朱韬等几个大理寺的大臣在。 那敬王到底是不是自杀,就有待商榷了。 不管真相是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沈玉耀这个之前名不见经传,只是在后宫受宠的公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朝堂,并且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了皇帝认定的下一任皇帝。 最主要的是,这位公主在政治上也颇有手段。 户部缺钱,她不会想着加庶民的田赋,而是选择建立新港和西北互市两处,还自己烧出了更加好看且价低的琉璃,作为硬通货。 其后她还找到了一个高产水稻,虽说还没有出现结果,但听冬州那边报过来的话,涨势喜人,多半会丰收。 在冬州丰收的水稻,绝对会成为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利国利民的好事。 还有她为了让百姓温暖过冬,主持修建的各种豢养牲畜的场子,以及她下血本找来的棉花…… 杨青从这些上,都能窥见沈玉耀不同于其他帝王的,更加广阔与伟大的野心。 她将目光放在脚下,放在那些庶民身上,而不是想着如何稳定朝堂上的世家大族,杨青总觉得,等这位太女真正的登基,会给大庄带来很大的变化。 “殿下确实非常人,大庄能得殿下,乃是天赐。” 曲川认真的说道。 他接触沈玉耀弄出来的钢铁厂更多,知道那些神兵利器的威力,也知道沈玉耀藏着不少好东西。 只要想到那些好东西能在沈玉耀登基后,逐步在民间推开,他就心潮澎湃。 像是在看一个永世不灭的帝国,正在一步步建立起来。 “能得你如此夸赞,当真难得,就是这段日子,还是要低调一些,殿下今日心情极差啊。” 杨青昨天晚上看到了心情好的沈玉耀,今天再看冷着脸的沈玉耀,一下子就对比出沈玉耀心情非常不好。 曲川也看出来了,沈玉耀今天早朝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自然是因为今天上朝前,沈玉耀没有看到余柳。 满朝文武一般不会太注意上朝时,站在上位的太监是谁。 反正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脸一样的白。 大庄的太监手里没有太大的权力,而且由于前朝太监掌管大权,是前朝灭国的原因之一,所以本朝对太监的管制就更多了。 也是因为不能重用太监,所以皇帝才会建立暗部,用另一双眼睛去监管百官。 官员们可以不在乎余柳来没来,沈玉耀却不能。 因为余柳如果不来,就说明皇帝那边有事,事情严重到余柳甚至不能出紫微宫了。 还能是什么事? 沈玉耀下了早朝,就往紫微宫赶,结果走到紫微宫前,却被人给拦下了。 “殿下,陛下昨夜未眠,今晨正在补觉,殿下不如午后再来?” 和往常一样,有人来跟沈玉耀说让她晚些来的话。 可是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出来说话的人还不是余柳,而是余柳的一个小徒弟,名叫方中。 方中知道沈玉耀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她对宫中的下人从来没有过疾言厉色的时候,这让他心中其实不是很在乎这位太女。 恩威并施方能让人心生敬佩,沈玉耀对紫微宫的人只有恩,从来没有过威。 毕竟是皇帝的宫殿,沈玉耀不可能越过皇帝对这些太监非打即骂。 但是这种给皇帝面子的行为,似乎会让一些人产生不得了的想法,比如他们认为,太女也不过如此,还不是惧怕皇帝,而他们只要背靠皇帝这座大山,就可以肆无忌惮。 “昨日午后,孤没有来。”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44节 “殿下息怒,一切都是陛下吩咐,不如今日午后,殿下再来吧。” 方中面上礼数一丝不少,但是嘴里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非常合格的传声筒。 但是不合时宜的合格,就等于一种敷衍,只是隐藏的很深。 如果是余柳,肯定会说两句皇帝真实的身体状况,然后劝沈玉耀回去等消息,只要皇帝醒了,不管皇帝愿不愿意见沈玉耀,他都会派人去通知沈玉耀一声。 沈玉耀打量了方中两眼,方中被看的有些疑惑。 他有什么好看的? 听说这位太女之前曾经看上过一个有妇之夫,难不成今日又看上一个太监了? 方中自认长得眉清目秀,但是他是个太监啊,如果跟沈玉耀混在一起,皇帝肯定不会饶了他! 沈玉耀何等眼力,方中心里的想法刚浮出水面,她就看出来了。 真的没想到,紫微宫的一个小太监脑补能力都这么强,真是自信。 沈玉耀是真的无语,她怎么总是能碰到这种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人。 “父皇睡下,孤也要看一眼再走,让开。” “殿下!此乃陛下口谕,殿下难道是要抗旨不尊吗?” 方中被沈玉耀一句话打回原形,戳破了心里头那点儿幻想,突然有些恼羞成怒,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沈玉耀懒得多说,递给身后于三一个眼神,于三带着宫人上前,几下就控制住了拦在路上的方中等几个宫人。 方中一脸惊恐,显然没有想过沈玉耀会在紫微宫里动手,他张嘴想要大喊,被于三一掌下去,直接打晕了。 沈玉耀看着软倒在地的方中,叹口气,“在父皇这里动手,实在不好。” “殿下恕罪,此人过于吵闹,属下一时心急下手重了些。” 沈玉耀摆摆手,“别让他躺在这儿了,被人瞧见真是说不清楚,拉下去好好审审,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让他拦住孤的路。” 于三一惊,沈玉耀的意思是,方中不是奉皇帝的命令前来的? 那还能是谁啊? 沈玉耀不知道是谁,但她知道,紫微宫出事了。 皇帝如果病重,那么太医署那边一定会有人来找她,可是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见任何一个太医过来。 昨日上午余柳说皇帝在补觉,让她下午来,就像是她刚刚想的那样,以余柳做事周全的性子,下午皇帝醒了,他一定会派人去找她。 可还是没有。 也怪她,这几日忙的头昏脑涨,对皇帝这边的关注少了不少,导致有人敢在老虎眼皮底下拔毛了。沈玉耀一马当先,直接闯入紫微宫。 进来后她才发现不对。 本来在门口守着的宫人通通没了身影,连宫内的禁卫都没影儿了。 元石陆人呢? 怎么回事? 沈玉耀手按在腰上,随时准备拔出软剑,给藏在暗中的敌人来一下。 “去找禁军的人,戒备!” 她命令后头的宫人行动,于三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哨子,吹了几下,是清脆的鸟鸣。 随后沈玉耀感觉到,有人迅速集结在紫微宫周围了。 是暗部的人,这几日于三接手暗部后,看来很顺利。 随后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入紫微宫。 紫微宫大殿殿门紧闭,和平常不同。 沈玉耀看着那紧闭的门,眯了眯眼,心中更加警惕。 “殿下,属下为您开门。” 若是门后有人放冷箭,于三会替沈玉耀挡下。 “不必。”沈玉耀用不着别人拿命去帮她开门,她摘下头顶珠钗,随手一掷,珠钗化作最快的暗器,打在厚重的大殿门上。 门“哐”的一声,犹如被人一脚踹开般,直接开了半扇。 风吹入其中,吹动了满室烛火,橘黄色的光芒照在浑浑噩噩的人脸上,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人们迷茫的视线,和面对天光入内的恍惚。 他们在大殿跪了一夜。 元石陆一夜未眠,嘴上涨了一圈青黑,他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身影,眼圈一红,干涸的眼睛又分泌出泪水,落在了地上。 “殿下!” 他一声哀鸣,像是晴天一声雷,劈开大地。 “陛下,驾崩了!” 沈玉耀只觉眼前空白了一瞬,她两步并一步,跑入内,抬头看见了那供奉在大殿内的牌位。 牌位上写着“庄太宗之灵位”。 怎么会? 那一瞬间,时间和空间变得无比绵长,所有人的呐喊纷纷变成了无法识别的长音,沈玉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请殿下节哀,陛下吩咐老奴有些东西要交给殿下。” 余柳一夜头发变作花白,之前在皇帝面前精神奕奕的小老头,现在就像是暮年老人,浑身散发出一股死气。 沈玉耀眨了眨眼,侧过头,用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眼睛看着余柳。 余柳看到沈玉耀迷茫的目光,他瞬间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哭的像个孩子,一边哭一边嚎着,“殿下,还请殿下节哀啊!陛下他不愿意看到殿下伤心,这才瞒着,殿下……” 他说话时前言不搭后语。 “节哀、我节哀。”沈玉耀心里没什么感觉,她机械的重复了两遍,又点点头,“我都懂,我明白的。” 皇帝不止一次同沈玉耀说过,生死乃是常事,要学会面对。 沈玉耀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适应了有家人的日子,她不再是孤独一人,她有了疼爱她的父母。 然后她用半年的时间,适应了与父母在一起的时光,闲暇时聊天说地,跟父母说说最近的烦恼,听着皇帝语重心长的教诲,享受着来自曲皇后无微不至的关怀。 现在皇帝去世了。 以后要怎么办呢? 沈玉耀突然想,她是不是再也不用下朝后去找皇帝了?不用再同皇帝复述早朝上遇到的难事了? 是不是再也不能跟皇帝吐槽那些大臣欺负她,跟皇帝撒娇,让皇帝去帮她出气了。 以后她也不能再见到皇帝了。 不会再有父皇了。 不会再有了。 其实只有半年的时光,只有一百多个日夜罢了。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她孤独一人的时光,在上辈子被拉长到二十多年,七千多个日日夜夜。 几十倍的差距,时间竟然还没有教会她,如何适应孤独。 “昭告天下,陛下龙驭宾天。” 沈玉耀平静的超乎她自己的想象,设想中的嚎啕大哭,悲痛欲绝通通没有,她比她想的还要冷血。 她这样想,他人看着她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殿下,您若是心中难受,便哭出来吧,小心身子,日后大庄可都要靠您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余柳颤颤巍巍的说着。 旁人或许会觉得沈玉耀表现的无动于衷是冷血无情,但余柳不同,他看过太多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明白人最痛之时,根本没有反应。 是在过去之后的某一日,会骤然崩溃,痛苦的无以复加。 “我亲自去通知皇后,去叫议事厅的大臣们过来,让礼部尚书按照旧制,为父皇主持丧仪。” 沈玉耀像是没有听到余柳的话,她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点点吩咐下去,一夜未眠,替陛下守夜的宫人们本来惶恐不安,现在看到镇定的沈玉耀,突然心里定了下来。 皇帝在位二十一载,这座宫城已经习惯了这个主人。 这里的每一块地砖,每一块瓦片,都有他的痕迹。 沈玉耀走出紫微宫,凤仪宫原本离紫微宫比较远,远没有永康殿近,但是在曲皇后入住后,皇帝特地命令工匠,修了一条新路。 现在凤仪宫是离紫微宫最近的宫殿了。 以前沈玉耀很喜欢这条新路,可以节省她来往朝堂后宫的时间。 现在她却厌恶它。 因为它太短了,短到沈玉耀还没好好整理思路,就已经走到了凤仪宫前。 飞红正好出来,见到沈玉耀赶忙行礼。 “见过殿下,殿下,娘娘说听到了后宫有人喧闹,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玉耀愣愣的看着飞红,没有说话。 飞红心中一惊,“殿下,娘娘从昨夜开始便心神不宁,特意吩咐奴婢今晨一定要去紫微宫看看,紫微宫那边说陛下在补眠,所以奴婢没能进去看,殿下是从紫微宫过来的,陛下是不是还没醒啊?” 飞红想到了那个可能,但她不敢说出那个字,所以语气焦急,逻辑混乱。 沈玉耀就听着她絮叨,一直等飞红说完,她才开口。 “我要见母后。” 飞红偶尔对上了沈玉耀的眼睛,心底一痛。 那双眼睛里,承载了许多沉重的悲伤,像是山巅即将崩塌的雪,仅存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是,是!” 飞红让开路,看着太女进去,那一刻她望着太女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个背影很单薄,却又笔直的挺立着,如高山般巍峨不倒。 即便雪花落下,摧毁最后的平静,雪花崩塌四散,也不可能让高山为之倾倒。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45节 大庄以后的山,要变成另外一座了。 沈玉耀入内后,与端坐上位的曲皇后只一个对视,曲皇后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母后。” 沈玉耀开口,声音哽咽,还带着委屈。 “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明明那么多日日夜夜,她都无法全然入睡,明明每一天她都在关心皇帝的身体。 可就一个疏忽大意,便是天人永隔,再不复相见。 她还没有好好和皇帝告个别,还没有让皇帝看到她的能力,皇帝给了她虎符,她还没有好好用。 为什么不给她一个道别的机会。 曲皇后起身上前,将女儿拥入怀中,放声哭泣,“玉阳,我可怜的女儿啊——” 曲皇后哭皇帝的死,同时哭沈玉耀以后要独自一人,面对朝堂上的刀光剑影。 沈玉耀在曲皇后的哭泣中,闭上眼睛,眼泪流入曲皇后的后颈,终于接受了皇帝死去的事实。 而那些遗憾,终究化作泪珠,碾碎成尘,只在人心上刻下一道泪痕,再无其他痕迹。 《庄史记》记载,新阳元年四月十六日,庄太宗崩,享年四十三岁。 六月初七日,大吉,太女沈玉耀于京城外敬宇山登基,尊号玉阳大帝,年十五。 而当下,沈玉耀还沉浸在皇帝去世的噩耗中,尚未确定登基之日。 不过当天,她拿到了皇帝留下的圣旨与遗书一封。 那封遗书,让沈玉耀彻底走上了世家大族眼中的“暴君”之路。 第95章 慌乱又有序的一天,很快就从晨光走向日落。 等夜晚降临,处处皆缟素的宫城,风吹过有几分寒凉,四月中旬,天气回暖,沈玉耀跪在火盆边,却觉得手脚冰凉。 “殿下,用些饭食吧。” 这段时间余柳还会是紫微宫的大总管,辅佐过庄太宗后,他还要辅佐新帝一段时间,让沈玉耀手下宫人更好的接手紫微宫的事情。 “好。” 沈玉耀正好趁着此时,看一看皇帝留给她的遗书遗物。 圣旨已经颁布天下,制定皇帝死后太女继位,并无特殊之处。 到后殿,沈玉耀抬头看见那空荡荡房间,心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了一下,钝钝的疼。 余柳见太女突然停下,心知是触景生情,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劝说。 沈玉耀站在门口,轻声道:“父皇,女儿来了。” 今日早朝发生的事,女儿还没有同您说过呢。 若是平时,皇帝会倚在榻上,招招手,轻笑说,玉阳,来父皇跟前来,好好说说今日遇见了什么。 沈玉耀循着往日的路,一步步走到塌边,坐在床上,伸手触摸早已冰冷的床榻。 在她怔怔出神时,余柳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木盒,递到了她面前。 “殿下,这是陛下为您留下的东西,都在里面了,老奴先退下了。” 沈玉耀要看先帝遗物,余柳不好在一旁同看。 随着嘎吱一声响,大门关上,寂静的空间里,只有烛火闪动的热闹。 沈玉耀伸手,指尖一寸寸摸过盒子上冰凉的纹路,象征着沈氏皇族的云纹,熟悉又陌生。 轻轻推了一下,推开木盒盖子,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封遗书,和一个药瓶。 沈玉耀眯了眯眼,药瓶的出现让她滞涩的脑子突然转了一下,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这个东西? 药瓶又象征着什么呢? 展开遗书,目光在皇帝的笔迹上缓缓移动,沈玉耀的手随着字迹映入眼帘,开始微微颤抖。 在这张信纸上,承载着皇帝查到的一些秘密。 余柳在外面静静等着,本以为太女会在屋中待一段时间,没想到很快身后的殿门就被打开,面无表情的太女从屋中走出。 不知道为什么,余柳在看到沈玉耀的那一瞬,突然幻视了一头被惹怒的猛虎,正面对着敌人,呲牙蓄势。 “殿下……” “元统领呢?” 沈玉耀沉着脸,声音在灯火中飘忽。 “元统领昨日一夜未眠,为殿下安全着想,他回禁军营补眠了。” 余柳总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等他醒了,让他来紫微宫,孤去一趟凤仪宫,去去就回。” 沈玉耀说罢,大步出紫微宫,右手攥紧,整个人都压抑着一股怒火,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愤怒。 或许是因为,她将那无处宣泄的悲伤,同样灌注在这一段愤怒中,悲愤交加,情绪操控了理性。 而另一头,凤仪宫中,曲皇后正坐在镜子前,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娘,明日您还要为陛下主持丧礼,后宫诸人都仰仗您来指挥,您现在是后宫的主心骨,可千万要注重身体啊,殿下身侧无人,后宫全要靠娘娘的。” 飞红看不过去,轻声劝道。 曲皇后之前去了紫微宫一趟,因为过度悲伤,险些晕过去,因此被送回凤仪宫来了。 今日昭告天下,举国同哀,晚上还要守灵,好在太女可以替皇后守着,不然曲皇后可能身体也要累垮了。 “本宫知道,太女需要本宫,本宫这就歇息片刻,子时后你唤本宫起来。” 曲皇后打算后半夜去紫微宫陪着沈玉耀。 飞红见曲皇后终于打起精神,松了口气,“是。” 正在此时,有宫人入内,“娘娘,太女殿下来了。” 沈玉耀进出凤仪宫并不需要通报,宫人说罢,她人已经进来了。 沈玉耀看着那个消瘦许多的背影,心里酸涩不已,“母后。” “你们下去吧。” 曲皇后知道,沈玉耀来找她定是有私事要谈。 等宫人都离开,屋中只剩下母女一人后,沈玉耀从怀中拿出了令她心神震动的信件。 “母后可知,父皇并非因病而亡,他是被人害死的。”沈玉耀一句话,让曲皇后瞳孔一缩,浑身僵了一瞬,她猛地抬头对上沈玉耀的眼睛。 然后曲皇后肩膀陡然塌下,落泪无声。 “母后知道此事,为何不同女儿说?” 沈玉耀从曲皇后的反应中,看出她提前知道,“你们说三哥只是送来些许补品,不足以致命,父皇之所以会倒下,是因为他生了重病。” 沈玉耀前走两步,到皇后跟前,蹲下身,直视皇后下垂的眼眸,“为什么父皇说,他是被歹人下了毒,是谁害他,为什么要闭口不言?” 沈玉耀真的不明白,那是皇帝啊! 一国之主,就这么死在毒药的侵蚀下,皇帝是有多么宽阔的心胸,才能只字不提,决意赴死! 谁能让他做到这种程度? 曲皇后只是哭,和平日里那个能言善辩的她完全不同,她的目光复杂极了,充满了欲言又止的痛苦。 “母后到现在依旧不愿意告诉女儿,那女儿猜一猜可好?父皇向来注重手足亲情,疼爱儿女,你们不愿意惩罚三哥,还不愿意惩罚另一个人。” 能让皇帝做到这份上的,也就只有一个答案。 “是太后,和太后的亲生儿子对吗?他叫什么来着,啊,我想到了,他叫普乐。” 曲皇后没想到沈玉耀会连这些都知道的一清一楚,在看清沈玉耀眼底的狠厉后,她开口否认,“不是他们!” “是朝臣,是宗亲,他们都不想让你父皇活下去!” 曲皇后没有让沈玉耀单独的去恨某一个人,而是将所有人都归为敌人的行列。 “如果不是他们的野心,你父皇何至于这么早就倒下!玉阳,自打你父皇决意将你立为太女,他们表面上同意,实际上都心怀鬼胎,不愿意让公主继位。若不是你父皇的兄弟都已经死绝了,他们肯定会联合宗亲,逼位你父皇。” 曲皇后伸手,抚摸沈玉耀的脸颊,用满是蛊惑的语气说道:“他们看到了你父皇对待郑家的手法,兔死狐悲,觉得你父皇迟早会那样对他们,所以他们不愿意让你父皇继续掌权,他们也看出你父皇绝对不会让其他皇子上位,所以假意支持你,实际上,不止一人联络过你的其他兄弟。” 沈玉耀就算此刻大脑被愤怒蒙蔽,也不是这么几句话能忽悠的。 曲皇后说的太离谱了,而且可操作性并不高。 朝堂上是有反对她的势力,但那些人并不成气候,也不足以逼死皇帝。 大庄建国才三十多年,不可能养出那样权势滔天的权臣。 但是沈玉耀没有反驳,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皇帝提前闭门,不让她见最后一面,还留下一封暗指有人害他的遗书。 这是给她一个血洗朝堂的借口。 就好像当初高祖皇帝为他做的那样,皇帝也要为沈玉耀做到。 在孩子上位前,为孩子扫清一切障碍。 曲皇后知道此事吗? 她或许之前不知道,但是在看见遗书,听到沈玉耀的询问后,她明白了。 于是她给了沈玉耀一个完美的答案。 “母后,女儿明白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46节 沈玉耀跪地,结结实实的给皇后磕了个头,叩谢这份皇室来之不易的亲情。 曲皇后惨然笑了笑,“玉阳,若是曲家不服你,有人有一心,那么害你父皇的人里,必然有曲家之人。” 曲川年纪轻轻官拜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而沈玉耀年幼,手底下虽说目前有了杨青的京州府兵,但杨青与曲川私下交好,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勾结在一起,欺压幼主? 于是在舍弃亲儿子后,曲皇后为了沈玉耀能坐稳江山,又舍弃了自己的亲侄子,自己的娘家。 她将毕生所有的爱都给了沈玉耀。 沈玉耀眼眶一热,起身摇了摇头,“母后放心吧,曲家是我的母族,我相信他们。” 只要曲川好好表现,沈玉耀绝不会无端猜忌。 这是她给皇后的承诺。 “时辰不早了,女儿回紫微宫守灵,母后早些歇息,明日再来紫微宫便是,女儿现在只有母后一人,母后一定要好好的。” 沈玉耀此话一出,曲皇后愣了一下,随后她点点头,看着女儿离开。 飞红随后进来,见曲皇后面有泪痕,有些担心。 “娘娘,可要歇下了?” 曲皇后点点头,换上寝衣躺下,但是灯熄后,眼睛却一直睁着看床幔发呆。皇帝是不是觉得玉阳不够狠心,这才逼她如此? 用自己的死,这份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让玉阳狠下心来对付那些朝中不听话的官员。 曲皇后以前觉得自己很了解皇帝,但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无论他是怎么想的,而今都尘归尘土归土,想弄明白,都只能等日后阴曹地府见了。 一夜无话,灯火未灭,第一日朝臣入宫吊唁,停朝三日。 礼部则开始选日子,请太女登基。 国不可一日无君,沈玉耀需尽早登基。 沈玉耀却没有同意此事,执意将登基的时间定在了六月份。 因为只有登基的时间在六月,她之后做的事情,才能算作是庄太宗的事迹,而非她之功劳。 守灵三日过,皇帝下葬,葬入敬宇皇陵。 这个看重亲情,又无比狠心的帝皇,终于与他思念的亲人团聚了。 在皇帝下葬当日,沈玉耀让元石陆领禁军入秦、陈、于、齐四家,将国相秦术、左都御史陈明、户部尚书于数一同抓了起来。 随后又命杨青领兵,去明州将明州太守夏川抓来。 这些人都与左州贪污案有关,并且他们拿了很多底下的孝敬。 全都是国之蠹虫! 沈玉耀这一举动引发朝野内外的震动,不少人为那些人求情,问沈玉耀究竟是以什么罪名抓人。 沈玉耀以先皇遗诏为由,公布了这些人私底下贪污的银两,以及结党营私,残害百姓的罪证。 这些罪证,一部分是皇帝借由暗部查出来的,一部分则是沈玉耀这边后来补齐的。 罪证一出,众人哗然。 本来朝臣到底能不能坐稳自己的位置,都是看皇帝的心情,皇帝想让他们坐,他们就能安安稳稳的坐着,不想让他们坐了,他们就会有一大堆罪名。 毕竟身处官场之中,有几人能保证自己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点呢? 沈玉耀没有大开杀戒,人被抓了,但还没有判刑。 群臣看不能为他们开脱,就让沈玉耀轻点判,毕竟皇帝刚死,就是要清扫党羽,也看在他们为国为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这话沈玉耀听的特别难受。 因为这些人的话,好像是在说先帝优柔寡断,是仁慈,而她现在的查明真相,是残暴。 皇帝病逝第五日,沈珉玥从外面归来,一起来的还有夏川一家。 她入宫后,先是去到宫中祠堂上香叩首,随后才去见沈玉耀。 见到沈玉耀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沈玉耀杀人。 “夏川绝对不能放,不仅如此,他和他的拥趸,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杀!” 在外不过几日,沈珉玥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转变。 她去明州只呆了几天,快马加鞭过去,满打满算待足了五天。 五天时间,让她看了一幕幕人间惨剧。 庶民确实身份卑贱,沈珉玥身为公主,高高在上,她从来不曾低下头去看过这片土地上最多最沉默的那群人。 但是现在她看见了。 春贷在国政上只是寥寥几笔,危害也不过是几个字形容,但是那几个字化作真实,简直如同一把利剑,将人的心脏直接刺穿。 “夏川在家中藏银万万,有一栋金子打造的屋子,这些钱,全都是这些年来,他搜刮明州民脂民膏得来,而名义就是春贷,他强制庶民借贷,又强加赋税,让那些平民不得不卖地换钱,沦为佃农,不止如此,他还在明州实行买身法。” 沈珉玥说到这儿,气的牙痒痒,“若有罪,可以金银买身,不管是杀人的罪名,还是多么不可饶恕的罪,只要花钱皆可摆平,此等恶徒,必须杀之以儆效尤!” 沈玉耀静静听着沈珉玥的话,因为她还没有将夏川下大牢,所以她没有将手中夏川的罪名公布。 其实这些东西,皇帝都已经查出来了。 只不过是顺着敬王的线去查的。 之前沈玉耀不止一次问过,敬王手中的柳暗花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 皇帝每次都让沈玉耀不要继续查,或是转移话题,或是搪塞沈玉耀。 现在皇帝去世了,沈玉耀终于知道了。 是从明州来的。 明州毗邻西北。 其实不看皇帝的情报,沈玉耀迟早也会知道柳暗花是从西北传入中原,因为杨可卿到了合川之后,她的父兄都没有彻底戒掉柳暗花。 刘家手头已经没有多少财富和人脉,都可以找到柳暗花,让杨氏父子吸食,可见在明州,此物泛滥成灾。 又是巨贪,又是碰了柳暗花,沈玉耀不屠夏家满门,都算是她仁慈了! “于三,审一审夏川,问问他,朝中还有谁跟他有勾结,让他列出名单来,所有名单上的人,格杀勿论!” 沈玉耀震怒,她比谁都清楚柳暗花的危害,外敌想要害大庄倒也罢了,夏川这种两面派,帮着外人害同胞,不死不足惜。 “是!” 于三应了一声,随后退下。 沈珉玥也有滔天怒火,但是她没想过将所有人都杀了。 她震惊的看了眼于三,等于三走了,她才说道:“此事怕是不妥,夏川私下行动多年,恐怕有不少人和他有勾结,而且死到临头,他很可能会胡乱攀咬,话不可信。” “人如果多,那就开恩科,让东宫的女官同样去考,天下读书人甚多,不缺那么几个祸害朝廷的蠹虫走狗!” 沈玉耀不是一点儿都没想过大开杀戒会对朝廷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她必须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 “至于胡乱攀咬一事,你不必担心,于三出身暗部,她审讯之人,不可能说谎。” 沈珉玥想起来了,于三出身确实不同,她是暗卫啊。 “好,只要殿下已经想好,那就按照殿下想的去做。” 虽然沈玉耀还没有继位,但在沈珉玥心中,沈玉耀已经是皇帝了。 所以沈珉玥改变了对沈玉耀的态度,口中已经开始道尊称。 沈玉耀意识到这一点,叹了口气,拍拍沈珉玥的肩膀,“吾知道六姐这一路辛苦,应该让六姐多多休养之日,但是接下来朝堂之上风波不断,还需六姐多多帮忙,所以六姐这段时间,恐怕不能休息了。” “殿下说的哪里话,此乃臣分内之事,只要能为殿下分忧就好。” 沈珉玥笑了笑,她恨不得让沈玉耀多用用她。 这样才能表明,在下一个皇帝面前,她还是非常受重用的。 “待吾登基,六姐必定为亲王。”沈玉耀为沈珉玥立下承诺。 沈珉玥感激的行礼道谢。 沈玉耀又留沈珉玥说了下最近京城的情况,还有朝堂上出现的一些新的问题,两人聊到夜深这才分开。 沈珉玥回到永康殿的时候,谢贵妃已经等了许久,眼睛都熬红了。 看到女儿平安归来,谢贵妃松了口气,她真的很担心女儿在外的安全。 而沈玉耀这边,并没有直接睡下,而是召见了一个求见她好几日的人。 秦淑君。 沈玉耀要对她父亲下手,她身为人女,必须来求情。 沈玉耀一直避而不见,今天见秦淑君,是因为沈珉玥的到来,揭穿了夏川的面目。 她只想问问秦淑君。 秦国相他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多少? 大庄发生了巨变,朝中风云再起,而周遭小国也开始频繁异动。 谁不渴望得到大庄肥美的土地? 那是一个让四周国家无比羡慕的富裕之地,所有国家都想要伸手去抢上一抢。 只是之前有庄太宗在,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在沈崇继位的一十年里,有过半的时间,边关都在打仗,他已经将那些狼子野心的外族给打怕了。 可打怕了不代表已经彻底打趴下了。 西北互市的开启,让四周的国家都看到了大庄的富裕,在他们的口口相传中,大庄简直就是一个遍地是黄金,到处精美瓷器的神明才能住的国度。 他们的野心在得知沈崇去世,新上任的皇帝,是一个公主时,达到了最高。 “竟然让一个公主继位,哈哈哈,难道他沈氏皇族,已经没有男人了吗?” 草原之上的王庭,曾经经历战火,里面尊贵的王族已经四散离去。 而现在,它有了新的主人。 手底下有十几个大部族,几乎将整个草原掌握在手中的男人,新王哈萨伊正处于志得意满的人生巅峰。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47节 赢下一场场战争,从一个普通部族的王子,变成了统领草原的王的他,认为他是天神赐予草原的礼物。 丝毫不去想,如果不是当初曲川压着王族打,他怎么可能趁乱起兵,一举夺权。 他只知道,现在有一个好机会摆在他面前! 一般草原游牧民族,或者沙漠小国,都是在秋日或冬日攻击中原国家。 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的子民没有吃喝,他们需要补给。 今年有了互市,他们大可以通过正常的手段,用手中牛羊马去换中原的一切,但是他们很贪心。 被大庄称作野蛮之人的他们,心中只有征服,只想征服。 安安稳稳做生意?那是天真的中原人的想法。 他们是狼的民族,狼只会掠夺。 “王上!请进攻中原!进攻周塞关!夺回我们应有的一切!” 大胡子的魁梧男人自请出兵,他是哈萨伊的左膀右臂,现在草原王庭的左亲王西西怒赤。 “西西怒赤,不要急,大庄新皇登基,都喜欢命令周遭国家派遣使臣朝见,可以先去大庄的京城看看,同时也拜访一下,那位大庄的小公主!” 哈萨伊挑了下眉,语气中尽是对沈玉耀的轻视。 “现在是春天,我们的子民拥有最鲜美的草,需要养好牛羊,秋天才是最好的时节,周塞关有足够多的粮食,能养活子民。” 西西怒赤脸上一喜,捶胸行礼道:“请尊贵的王上同意,西西怒赤愿为王上手中之剑,为王上去探一探庄国的京城!” “好!天神会注视你,庇佑你得到一切。” “天神庇佑!” 第96章 外国的风起云涌暂时还飘不进京城。 沈玉耀最要紧的还是尽快将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之辈给处理掉,顺便提拔人才上位。 沈玉耀当然想过直接将她的人安在合适的位置上,但是想想跟在她身边的人,大多年纪尚轻,根本没有多少从政的经验,少说也得历练个三五年才好往上提。 所以还是要任人唯贤,看看同部门里哪个比较得用。 朝廷大多官员都可以补齐位置,但是有一人位置特殊,将那人赶下去,没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人。 那就是国相秦术。 秦淑君入内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床边的月。 今夜月缺,但足够明亮,窗边坐着的少女在烛光下看折子,朱笔轻提,在折子上定下无数人的生死。 清雅之姿,透露出明主之象,让人一眼便记在心里,心怀魑魅者,甚至会自惭形秽。 譬如此刻的秦淑君,她向前的脚步一顿,突然有些不知该不该往前了。 “何故踌躇?” 沈玉耀写下最后一笔杀字,放下笔,抬眸看向来者。 秦淑君这几日想必是被心事折磨的不轻,眼底青黑明显,人也瘦了一圈。 眼中少有以往的明亮温柔,多了几分成熟沉稳。 秦淑君与沈玉耀只对视了一眼,随后便跪地道:“罪臣之女夜间拜访,扰了殿下清静,请殿下恕罪。” “看来你认同孤为你父亲定下的大罪,你知道他做过什么。” 沈玉耀没有让秦淑君起来,她伸手拿起灯罩,用一旁的剪子,剪下过长的烛芯,摇晃不定的光照在她脸上,光影不定,吞吐如同人心的恶影。 “是。” 秦淑君本来想过,她要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无知无觉的跟在沈玉耀身边。 但是她过不了心中的坎。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恰恰相反,她太清楚了。 她用过秦家滔天的财富,深知秦家势力如何,她为太子妃,她入东宫为沈玉耀做事,全都是靠着秦家的势力。 如此深入,岂能不知? 沈玉耀幽幽一叹,“那你又做了什么呢?”瞒而不报是她最大的罪,其余小罪,难以一一赘述。 沈玉耀确实很看重秦淑君,她知道秦淑君有能力,好好培养可以做个能臣,但是秦淑君的出身问题太大。 不光是秦淑君,那些学识过人的女子,有几个出身底层?底层的百姓哪儿来的钱财供给家中女儿读书。 这不是她自身的罪过,但她享受了一切,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否则这场问罪,实在是过于儿戏。 “臣女有罪,请殿下责罚,但请殿下饶父亲一命,他为官数十载,做过错事,但也有善举,故而……” “故而,孤现在还没有下令,将他全家老小都投入狱中,包括你。” 沈玉耀并不想听,关于一个恶人做了几件善举,就放过他这种话。 如果因为一个人的善面,忽略他的恶,那国家法度何在?受害者想要的公平何在? 天理何存啊! “你来孤面前为你父亲求情,当真是个孝女!但你做到了孝顺,难道就不做忠君之事了吗?你为子女,本该劝解父母,正如为父母者该教导子女,你与你父亲,都并非合格的父与女。” “你父亲不是合格的国相,你难道要步他后尘?” 忠孝难两全,秦淑君以前不懂史书上的话,现在她突然明白了。 她知道正确的选择是什么,但是她真的很难狠下心,做出选择。 秦淑君的沉默,是沈玉耀意料之中的事情。 沈玉耀留秦淑君自己思考,自己则开始继续批改折子。 合上一本折子,翻开下一本。 这是大理寺上奏,秦术入狱后一言不发,问什么都不承认,他们询问要不要上刑。 毕竟曾是国相,究竟该怎么对待,大理寺的人心里头也没个低。 沈玉耀看到这段话,心里有了些主意,她的视线重新落到了沉浸在痛苦中的秦淑君。 “孤器重你的才华,重视秦淑君这个人,而非秦家嫡女,孤今日见你,是想让你选一条光明灿烂的未来之路。秦淑君,你真的打算一错到底吗?” 又一次选择的机会被放在了秦淑君面前。 之前秦淑君选择过到底要不要将父亲暗中反对太女的事情提前告诉沈玉耀,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不开口。 那是一次大错特错。 秦淑君知道自己行至今日,受他人帮助极多。 在家的十几年,父母兄长对她极好,也就入宫这些年受了些委屈,但自打她与沈玉耀相熟后,她的人生就发生了巨变。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祈求他人怜悯,手上无任何筹码的太子良娣,秦国相之女。 她可以只做秦淑君。 有人期望一生平安顺遂,不要有太大的波澜起伏,有人则觉得,一生就该波澜壮阔,方不负活一生。 秦淑君是后者,她如果想要平安顺遂,在东宫的时候,她大可什么都不管,只安安静静的靠着秦家做她的太子良娣便是。 如果她选错了,未来一生,就注定与她所想要的一切都无缘了。 况且,就算她选择了父亲,太女也不会放过父亲。 秦淑君很清楚,现在太女不松口,之后就不可能松口了。 “为殿下效忠,是淑君毕生所愿。” 秦淑君这句话一出,沈玉耀知道,她选择了正确的路。 沈玉耀满意了,她伸手将秦淑君扶起来,夸赞道:“还不错。” 秦淑君面上不露喜色,因为她的选择,是放弃父亲得来的,这让她内心很痛苦,很自责。 身为子女,却没有救下父母的能力,真的是非常无能。 “我知道你心中难受,这样吧,允你今夜去看望秦术,你二人好生说说话,道个别,以后你就是东宫最好的女官秦淑君。” 秦淑君闻言,大喜过望。 “多谢殿下!” 她又要跪下,沈玉耀这次拦住了她。 “你知道,我不喜欢旁人跪我。” 秦淑君想说,这是她内心对沈玉耀的感激之情无法言说,只能用跪拜来体现。 沈玉耀先一步说道:“以后好好做事,便是最好的报答。” 下跪如果能偿还一切恩情,那可太简单了。 沈玉耀看着秦淑君离开,抬了下手,躲藏在暗处的人影倏然出现。 “仔细盯着,秦术若还不开口,就没必要留着了。” 眼下朝廷内外反对她按律处置秦术的声音很大,沈玉耀是个听劝的人。 只不过若秦术畏罪自杀,那就不能怪她了。 “是!” 暗卫应下,身影如一缕烟,转瞬消失。 这轻功,比于三差远了。 看来还需要让于三好好训练一番。 沈玉耀想着,回到原来的位子上,继续批改停朝三日积累的奏折。 另一头,夜黑风高,牢狱的小窗户外,明月照入清光,叫人无处躲藏。 秦术背着手,抬头透过小窗的栏杆,看着外面的月亮。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48节 骤然被下狱,秦术一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段时间,来来回回那么多人来询问他,他慢慢才琢磨过来。 这是太女要在登基前清扫朝廷。 其实在伸第一次手的时候,秦术就已经预料到未来的结局,要不就是一辈子功成名就,要不就是锒铛入狱。 有时候人明明知道在前面的是刀山火海,却还是非要闯一闯。 为什么?因为贪。 秦术不后悔为自己的贪付出代价。 他只是觉得对不起家人,本以为能护佑他们一辈子,可现在她们不被他连累就已经是太女开恩。 太女。 秦术想到这两个字,就心底一冷,一年前,谁能想到一年后的今日会是这番光景。 如日中天的太子骤然陨落,正值壮年的皇帝突然崩殂,偌大的江山最后落到了一个公主手里。 他押错了宝,最后赌错了命,注定要栽在那位太女手中。 好在他女儿没有选错,秦家不会就此一蹶不振,这是秦术此刻唯一的想法。 有脚步声从幽深的过道中响起,随后是两个狱卒带来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只能说一刻钟。” 狱卒冷着脸说道,打开牢门,将人放进去,又上了锁,两人离开,到过道里巡逻去了。 秦术原本是大庄国相,就算是下狱,那也不是普通的牢房,对比普通人只有稻草铺的牢房,这个牢房显得格外干净清爽,还有小床和桌子。 桌子上一盏豆灯,明灭不定。 秦术转过身,看向来者,有些疑惑。 太女下定决心要杀他,现在来的人是谁?为何太女能放这个人进来? 难道是太女本人? 来者不等秦术出言试探,就将压得很低的斗篷帽子掀开,露出一张秦术格外熟悉的脸。 “父亲!” “淑君?” 秦术没想到,此刻秦淑君会来到狱中看他,他先是喜悦,随后便是惶恐,“你怎么回来到这儿?你去求了太女。” 他不是用问句,而是用近乎肯定的语气。 他早该想到的,淑君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不会坐视父亲受罪而不管,但是他这个傻女儿啊,怎么能现在去求太女呢? 这简直就是自毁前程! “糊涂,糊涂啊,为父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住处,又有什么不好,你非要用自己的前程去赌太女的仁慈,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触怒太女,我秦家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秦淑君本以为她排除万难来看秦术,父女见面能一述这些时日的分别之苦,没想到秦术在喜悦过后,就是满满的埋怨。 他不希望女儿意图救他,也不希望女儿来看他。 秦淑君的眼泪唰的一下便落下了,她知道秦术是为了她好。 第97章 “父亲何故如此绝情,难道在父亲眼中,自己的命还没有家族的前程重要吗?今日秦家能到如今地步,全依赖父亲操持,若是父亲倒下,哪儿还有世家秦氏!” “胡说八道,秦氏屹立几百年,历经前朝与本朝的风雨,只会越来越壮大,不会有陨落之日!父亲可以死,但是秦氏不能亡!” 秦术从懂事起,就被人教导,要担负起秦氏复兴之责。 那时秦氏被乱民屠杀,险些灭族,秦术几十年来战战兢兢,捞钱无数,为的就是重塑秦氏世家之风。 那是他一生的愿望,他不允许愿望破碎,即便是因为他也不行! 秦淑君听了秦术的话,心如刀割,“父亲若真是将家族看的那般重,何故要做下这累累错事,陷入不仁不义的困境!父亲当真是糊涂,糊涂啊!” 秦淑君当初就劝秦术不要太过揽权,沈玉耀不是余太子,她看上去没那么强势,实际上掌控欲极强,没那么好对付。 偏偏秦术不听,非要一意孤行,落得这般田地! 秦术后悔吗? 他从未后悔过,若真说后悔,那也不是因为他当时做了错误的选择,而是因为,他最后败给了沈玉耀。 “你今日离开后,就不要再来了。” 秦术狠心,推开了拽着他哭泣的女儿,然后背过身红了眼眶,低声说道:“你母亲和兄嫂那边,日后需要你多多照顾了,记住,你是秦家最后的希望,你日后若是有孩子,必须让他姓秦!” “父亲!” 秦淑君听出了秦术话语间的决绝,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做出如此糊涂决定的人会是她一直以来崇拜的父亲。 “事已至此,难道父亲还要一意孤行,非要同殿下较量一番吗?父亲为何不懂知足,偏偏要一条路走到黑!” 秦术沉默许久,他又抬头去看那一轮明月,明月西沉,小窗户只能看见半个月亮了。 若人未曾看到过圆月,就不会为残月心痛。 “乖女儿,回家去吧。” 秦术温和的语气,就像是秦淑君小时候在外面贪玩,他着急的寻她不见,累的满头大汗时,再见到女儿。 又急又怒,想要呵斥女儿,又不想让女儿害怕,最后只得无奈的说一句,乖女儿,回家去吧。 秦淑君泪如雨下,无比清楚的知道,她走了就再也见不到秦术了。 这不是一次短暂的分离,这是一次再也无法相见的诀别。 秦淑君撩起裙摆,跪地,叩头。 一叩头,谢过父亲养育之恩。 二叩头,请父亲原谅女儿不孝。 三叩头,拜别父亲。 “嘭!嘭!嘭!” 这三下,秦淑君一下比一下磕的重。 最后一下之后,秦淑君迟迟没有起身,好像她不起来,父女就永远不会分别。 但这不过是秦淑君的一时奢望。 最后她还是起来了,起身的时候站不稳,踉跄两步,深深凝望了秦术背影一眼,将斗篷的帽子翻上来,迈步离开。 等狱卒和女儿的脚步声都消失,秦术颓然一笑,眼泪这才落下。 他何尝不想与家人同在一处,可是他回去,必定会连累家人,不如就此留下,争取给秦淑君一个光明前程。 后半夜,秦术在睡梦中,再未醒来。 秦术于牢中畏罪自杀,坐稳了他身上的罪名,与他狼狈为奸的夏川自然也逃不开,而齐家之前和余太子牵扯在一处,丢了个尚书官位,现在又和秦术的贪污案有关,这次直接被抄家。 于数和陈明自然也逃不开,他们表面上和秦术一派不对付,实际上早与秦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沈玉耀直接将这些个盘踞在庄太宗时期的鼎盛世家,一窝全端了。 即便没有斩尽杀绝,百年内,这些世家如果不出个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再起势。 或许秦淑君能成为那个天纵奇才,力挽狂澜,救一把秦家吧。 秦术的死,象征着一个时代的彻底落幕,在举国同哀中,这位庄太宗最信任,同时也是大庄最后一个国相,与妻子江氏一同下葬。 在秦术的死讯传来后,秦淑君的母亲,大江氏上吊自杀,生前感情极好的两人,在黄泉之下相见。 秦淑君与其兄嫂在偌大的秦府中,为父母哀痛。 而天下百姓,则为一堆大贪官的落马欢欣不已,若不是此刻为国丧期间,他们甚至想放个鞭炮庆祝一下。 又一日早朝,礼部尚书赵勤上奏,定下六月初七为吉日,奏请沈玉耀登基,昭告天下为帝。 沈玉耀这次没有拒绝,而是点头应允。 其后新任吏部尚书,原吏部侍郎费有道上奏,请沈玉耀选定新的国相人选。 “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相,宰相一职事关江山社稷,请殿下早就决断。” 身为现任吏部尚书,其实费有道不太想开口请沈玉耀立国相,因为他是吏部尚书,他是六部中地位最高,最有可能继任国相之位的人。 由他开口,未免有种是在强逼沈玉耀,赶紧定下人选的意思。 但是他又不能不开口,若是他不说,那等之后朝堂大事无人帮忙做决断,岂不是都要送到沈玉耀手上,等沈玉耀烦了后,肯定会降罪于他这个吏部尚书。 而且他才升上来,根基不稳,沈玉耀估计不会选他为国相,因此他开口关系应该也不大。 “日后大庄不会再有国相,六部凡为尚书者,皆可行国相之权,每日于议事厅商议国事,如有不定之事,可呈交于孤。” 沈玉耀直接将国相之位给废了! 朝堂众臣哗然,他们都已经习惯头顶有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怎么突然之间说没就没了呢? 国相如果没了的话,以后做官,六部尚书就是最大了。 这样想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就是六部尚书的工作量变大了不少,原本他们只需要负责自己部门里的事情,现在还要负责为大事做决策,和实行各种皇帝下发的命令。 原本国相会去调度各部门,如果没了国相,他们就行交流调度,恐怕人多口杂,反倒耽误事啊。 不等有人站出来反对此举,沈玉耀继续说道:“封六公主沈珉玥为明亲王,有不决之事,可先问过明亲王。” “臣谢过殿下恩典!”沈珉玥出列谢恩。 没了国相,沈玉耀的工作量同样会增大,所以沈玉耀将国相一部分权力分给了本来没有太大权力的沈珉玥。 别看亲王名头很响亮,实际上大庄的皇帝都对权力有很强的掌控欲,所以没有一个亲王在大庄获得过大权,敬王之前也只是辅佐朝政。 沈珉玥是大庄第一个手握实权的亲王。 沈氏的宗亲对此非常高兴,一个亲王有如此大的权力,说明沈玉耀信赖亲眷,这正是他们以后上位的机会。 而站出来谢恩的沈珉玥,却并不觉得如何欢喜,反倒觉得自己身上压了一座山,说话办事都不敢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49节 宗亲们傻乐,沈珉玥可不会跟着一起傻乎乎觉得,沈玉耀此举是信任亲眷。 不过是因为沈玉耀此刻手底下没有太合适的人选,而她赐予的权力,她同样能轻易收回。 收下君主所赐之物的人要格外小心,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君主就会将这些所赐之物一一收回。 沈珉玥想,她一定要牢牢记住敬王的教训,记住秦国相的下场!绝对不能走上同样的路。 一旦她做了不该干的事情,沈玉耀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明王,以明为封号,若是按照古法那就是将明州赐给沈珉玥为封地。 不过本朝没有赐皇室王爷封地的法律了,前朝动乱不止,大多都是皇室内部打来打去,如果没有封地,哪儿有那么多皇室可以来来回回打。 因为前朝的教训,所以本朝摒弃了不少歪门邪说,糟粕法条,可人们的认知不是几十年就能改变的。 沈珉玥为明王,那她自然要对明州更为负责。 明州毗邻西北,本就是沈玉耀之前建设西北互市时,十分重视的经商要道,只是因为沈玉耀掌权时间太短,明州之前又攥在夏川手中,沈玉耀一时半会儿没办法一展拳脚。 只是让杨可卿在合川那一弹丸之地小打小闹。 “西北互市已经建立了有半年有余,这半年来,互市所得多少,诸位有目共睹,可见此法可行,当大力推广。西北之外的小国不知凡几,商路并非一条,蔡尚书,务必多建几个互市,与其他国家,互通往来。” 沈玉耀说互通往来,实际上就是要赚光那些小国家的钱! 别看不起那些生活在中原之外的偏远国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小国再穷,也只是普通子民穷困,国王贵族依旧富得流油。 不论是琉璃玻璃,还是镜子瓷器,都是奢侈品,赚的就是有钱人的钱。 沈玉耀完全不掩盖她要搞钱的目的,蔡有志还挺喜欢沈玉耀这种性格的君主的。 至少有事情不藏着掖着,叫臣子去猜,而是直接说话,简单明了。 “臣遵旨!” “恩,工部继续建设新港,孤要让新港,成为大庄最大最繁华的港口!” “臣遵旨!” 虽然沈玉耀还没有登基,但是满朝文武已经将她当做皇帝看了。 对沈玉耀的态度更加尊敬,而且经过沈玉耀一顿快刀斩乱麻,他们谁都不敢站出来反对沈玉耀。 沈玉耀对现在的情况非常满意,她不是要搞一言堂,她只是不想听那些人跟她说废话。 或者为了一己之私而反对她。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等恭送太女殿下!” 格外神清气爽的一个早朝,结束了。 第98章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朝野内外都显得格外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新帝登基,沈玉耀烧完了朝中那几个贪官污吏后,也不再折腾了。 这段时间,在当下并不觉得如何,等过几个月,此刻悠闲的大臣们回首再看,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个时候他们完全没想到,平静的几个月,竟然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更没有想到,他们即将登上皇位的太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工作狂! 沈玉耀不是工作狂,她只是比较喜欢压榨一下下属,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在有限的时间里,将效率拉到最高,这是沈玉耀用人的准则。 大庄百废待兴,为官必须干活,别入了官场就想养老,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 沈珉玥封亲王的仪式比沈玉耀更早,等到登基大典那段时间,沈玉耀将会是唯一的主角,沈珉玥不能抢了她的风头。 有了明王的名头在身上,沈珉玥受到的攻击一下子少了许多。 之前与她不对付的几个公主,似乎终于认清了以后的形式,开始轮番上门讨好她。 只几天时间,沈珉玥府上就陆续收到了不少名贵的首饰珠宝,金银摆件。 沈珉玥来者不拒,转头全都拉到了宫里,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沈玉耀面前。 看着眼前一溜的红布绸,沈玉耀一下子似乎回到了之前给先帝献宝的日子。 那时候她还说,等沈崇身体好了,可以骑自行车在宫里来回穿梭,锻炼身体还能看看春日风景。 结果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是何意?为六姐封亲王,乃是之前的承诺,六姐大可不必如此客气,还送来这些珍宝来感激孤。” 沈玉耀开玩笑似的说着,撩起其中一块红绸,底下是十分精美的翡翠白菜摆件,借助翡翠上天然的绿,雕刻出来栩栩如生的白菜,这工匠的手艺当真不凡。 放在周边小国,都能当镇国之宝了。 “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样的工匠必定不是外面的,而想要养一个手艺如此好的工匠,必须让那工匠日日与翡翠为伴,翡翠在大庄价格没有白玉一类的高,但比金银要值钱的多。 非大富之家,做不到这一点。 听了沈玉耀的话,沈珉玥面上惶恐之色更多,“是手笔太大了。” 她刚被封亲王,而沈玉耀的身份即将发生转变,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时段,这段时间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会引起君王的疑心。 沈珉玥可不想前脚刚风风光光的被封亲王,后脚就被禁军围府,抓入大牢。 沈玉耀听出来沈珉玥的后怕,笑道:“六姐何故如此胆小,你为亲王,乃是皇亲贵胄,这点东西,你尽可享用。” “若是殿下送与吾,那吾便不客气的笑纳了,他人送来的东西,吾可不敢随意收下。” 沈珉玥不上当,她一开始就给自己画下了绝对不能逾越的底线。 尽管这样做有些不近人情,但总比太近人情,最后丢了命要强。 沈玉耀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沈珉玥身上一瞬,看的沈珉玥冷汗都差点儿出来了。 等沈玉耀移开视线,沈珉玥松口气,拍了拍自己疯狂乱跳的胸口。 她发现了,自打父皇去世,她这个七妹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身上的威势一日强过一日。 沈玉耀摆摆手,竹香立马安排宫人将东西一一登记入库。 “既然是六姐送来的,那孤也不好拒绝,大理寺上奏,说明州出了个奇案,有关草原上的蛮国,那群蛮子被曲将军打败后,依旧不曾死心,近来异动频频,六姐不如代孤前去一探究竟。” 沈玉耀不能随便乱走,这种情况下,沈珉玥就是她的眼睛。 当然,如果沈珉玥认不清她自己的位置,仗着自己是沈玉耀最信任的皇室之人,就张扬起来,那沈玉耀不会将任务交给她。 有新的任务落下,沈珉玥彻底放下心来,看来短时间内,她不会有事了。 “说起来,表兄那边出了不少好东西,若是那群蛮子想要进犯我大庄,倒是个一亮剑锋的好机会。” 沈玉耀之前没来得及将钢铁厂和兵工厂那边的好东西给沈崇看看,总不好让那些宝贝终日不见天光。 沈珉玥闻言一惊,“殿下是想与蛮国开战?” “我大庄爱好和平,从来不会主动挑起战事,可架不住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会进犯边关,劫掠大庄百姓。” 曲川和他爹,确实是打的周遭国家喘不过气,但是战争太过烧钱,所以每一次打仗,他们都是适可而止。 会让那些国家受重伤,却不会让他们彻底放弃。 “穷兵黩武,殿下要动兵,要细细考虑,朝中诸臣,大抵不会同意。” 如果是其他国家不长眼,往大庄刀口上撞,那打也就打起来了,不将对方打趴下,他们还以为大庄怕了他们呢。 但如果是想要主动出击,沈珉玥就要劝一劝了,不是沈珉玥怕了敌人,而是那些小国的地界吧,也没什么好东西啊。 胡乱打一通,地盘打下来了,却无法赚回打仗花的钱,甚至建设地盘还要花费大量金钱和人力,怎么想都是得不偿失。 “唉,大庄太穷了,而且上天对大庄也不够好,没有高产的粮种,没有足够的良田。我们的子民无比勤劳,也只能耕种得到堪堪糊口的粮食,就这还要被那些贪婪无度的外族人抢走,也许还会丢了性命。” 沈玉耀哀叹子民的不容易。 沈珉玥一开始听着还觉得有点道理,毕竟大庄刚建国几十年,确实不太富裕。 但是她越听越觉得奇怪,又说不出哪儿奇怪。 “那些小国,国土不过是我大庄一个州的大小,或许连一州之地都不足,却有吃不完的粮食,花不完的金银。世上之事如此不公,勤劳之人所得甚少,懒惰之人却能衣食无忧,他们还仗着自己弱,不把大庄放在眼里!” 沈珉玥可算知道为什么越听越奇怪了。 可不奇怪嘛!这都是什么逻辑啊! “殿下……” “六姐,自上古至今,历经多朝,每一个朝代都有名留青史,饱受赞誉的帝王将相,他们之所以能美名传天下,无不是因为,他们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玉耀图穷匕见,她伸手搭在沈珉玥的肩膀上,直视沈珉玥满是迷茫的眼睛,“六姐,孤要名留青史!” 沈珉玥想说,你是史上第一个女皇帝,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名留青史了。 但是她转念一想,以沈玉耀的性格,她会愿意仅仅因身为女子,登基为帝而名留青史吗? 必定是不愿意的! 庄太宗排除万难,一力将沈玉耀推上皇位,必定也不仅仅是为了博一个千古第一个女皇帝的名头。 那必定是要和老祖宗们掰一掰手腕,争一争高低的! “殿下所求,臣必定会帮殿下办到!” 沈珉玥承认,她被沈玉耀说的心动了,名留青史啊,若是真能做到这一点,那该是多么的风光无限。 她们姐妹,前五百年绝无先例,后五百年或有来者,后世究竟如何,要以她们为模板。 沈珉玥一想到这一点,心如火烧,不免意动。 “孤就知道,世上能理解孤之想法者,唯六姐尔。六姐,待你到了明州,一定要仔细看看,那些外族人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是!” 沈珉玥一直到从书房走出来,都是心头一片火热,只觉得她要去做一件震动天地的大事,前途一片光明。 直到她想起来,沈玉耀又让她去明州。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50节 她才从明州回来没几天,上次去的时候,是为了抓人,这次去,是为了查案,顺便查查那些不安好心的外族人,估计还得抓人。 所以她每次出去都是为了给沈玉耀抓人? 晚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沈珉玥不禁感叹,好一个帝王手中好用的工具人!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帝王工具的,在大庄广袤无垠的疆土之上,不知有多少想要读书却求学无门的人。 想要活下去,却求生困难的人。 明州,青叶县,方家村。 这里本是一片荒土,受尽战火摧残,一直到大庄建国,才有他地百姓在此落户扎根。 方氏落于此地三十年整,原本的荒地已经变为一整片沃土,粮食在水流过的良田里茁壮成长。 一起长起来的,还有数不清的野草。 这一片地,原本是夏家老爷家中的地,但是前段时间,夏家老爷那位高权重的亲戚被抓了,朝廷降罪整个夏家,还在明州推行废除春贷的国策,吓得夏家老爷将这里的地,全都捐给了方家村的人。 其实往前数二十年,这里的地,本来就是方家人的。 只是后来春贷导致他们愈发穷困,只得卖田还贷,最后从正儿八经的农户,沦落为佃户。 二十年,一切才回归原位。 明明朝廷只是拨乱反正,却得到了方家村所有沦为佃户的百姓,发自内心的感激。 或许是因为二十年太长,当年那些受过苦累的农户,都已经死在了饥饿劳累之中。 方九娘拔下野草,扔到了身后的背篓中,这些野草晾晒后可做引火之用,也不能浪费。 而且其中还有些野菜,挑拣好后,又能煮上一锅热热的菜汤,填饱肚子。 方九娘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家中不舍得柴火,也没有好调料,菜汤里带着一股子青草涩涩的苦味,很难吃。 但即便是这样的菜汤,此刻也能让她悄悄咽口水。 第99章 太饿了。 将近五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在太阳底下拔草,很快方九娘就出了一脑门的汗。 田边来了几个黑黢黢的孩子,其中一个穿着破烂的补丁衣裳的小孩,站在田垄上喊:“九姐!阿娘叫你回去了!” “拔完这一片就回!” 方九娘直起腰,虽然又累又饿,但嗓门很大,声音洪亮一听身体就很好。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方九娘今年十二,在她之前,她阿娘还生了八个孩子,一个孩子都没有留下。 全都死了。 夏日里不听话,为了一口鱼往河里跑,淹死在里面的就有俩。 风寒或是婴孩时被活活饿死的,有四五个。 方九娘能活下来,不是她生下来时,方家的生活有多好,而是因为她天生身体好。 那边喊她的人是她的十一妹妹,本来还有个十弟弟,前段时间一场小病没了。 现在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女孩。 没有一年一个孩子,不是农家人突然懂得怎么避孕了,而是方九娘的母亲身体不好,这些年难以受孕,这才停下了不停生孩子的行为。 大字不识一个,也没人管的庶人,一辈子都是如此,方九娘想,过个几年,她应该也会嫁到别人家里去,成了他人的妻,然后循着阿娘的路,就这么一直操持家务,生孩子到死。 “阿九,你听说了吗?” 方九娘正埋头拔草呢,突然有人冒出来小声跟她说话。 她一抬头,是对面住着的堂叔家的孩子,叫方四狗。 前头三个哥哥姐姐也都没了。 与她年纪相差不多,俩人一起长大,感情挺深厚,是关系很好的堂兄妹。 “什么事?” 方九娘只抬了下头,接着就继续拔草去了,草长得比庄稼还快呢。 如果庄稼也像草似的,长得飞快,该有多好。 那她就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皇帝死了,换了个公主来当皇帝,你知道公主吗?就是像你这样的姑娘家!” “姑娘家?” 方九娘不太懂什么公主皇帝的,那一切都离她太远了,但是她知道,一般当皇帝的都是皇子,就好像家里留下的都是儿子。 “皇帝是没有儿子吗?” 方九娘拔草的动作不自觉的放慢了些。 “应该是没有吧,有儿子怎么会留女儿在家呢?估计和你家差不多,最后只剩下女儿了,可怜啊。” 方四狗没别的意思,他就是随口一说,但是听在方九娘耳中,这话却莫名其妙的很刺耳。 “前段时间,我听二堂叔说,想从我家过继个嗣子到你家去!我爹想让我过去,我娘不乐意,哭了好几场呢,为什么皇帝没有过继儿子呢?” 方九娘越听,火越大,她皱紧眉头,感觉肚子都没有之前那么空落落了。 已经被气饱了! “你不要问我,我又不是皇帝,我不知道天王老子是怎么想的!” 方九娘一用力,拔掉草,扔到了背筐里,“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可怜皇帝没儿子?好大的脸。” “诶!你怎么突然翻脸了?” 方四狗完全不理解方九娘的心情,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过来聊聊天,怎么突然被人骂不要脸。 方九娘已经拔完了,转头离开,不管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堂兄。 方四狗疑惑了一会儿也懒得多想,回自家地头去拔草了。 以前他们被分了拔草的活计,可不乐意做了,恨不得一天就拔一小片,没事儿就凑在一起说话唠嗑,任由时间过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这片地是他们的! 等今年收成,交了田赋剩下的都是他们自家的粮食! 方四狗摸了摸自己比方九娘更干瘪的肚子,想象着收成时可以吃上一大碗麦饭,将肚子填的满满的,干活都有劲儿了! 如果肚子能少叫两声就更好了。 他拿手捧起田边河中的水往肚子里灌,大概灌了个水饱,接着干活。 另一头,方九娘心里却很别扭,她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就是觉得别扭。 都怪今天方四狗跟她说那些有的没的!明天不跟他说话了! “阿九回来了?娘做了菜汤,来吃吧。” 到了家,方九娘刚把背篓放下,就听到土屋里娘亲的声音。 她应了一声,进屋发现苍老的女人眼角满是笑意。 很少见到她这样高兴的样子。 方九娘心里一动,眼睛在简陋的土房子里转了一圈,“阿娘,阿爹又去镇上做活了吗?” “是啊,这次做活,还会算在徭役里,还有钱拿呢,而且听说,每一个去干活的人,官府都会发个大饼,这么大呢。” 刘二花比划了一下,足足有她肚子那么大。 方九娘眼睛一亮,咽了口口水,“那阿爹一定能吃饱饭!” “你阿爹走的时候说了,过段时间回来,一定给你带几张。” 刘二花笑了笑,平常这段时间,他们一家人就在家里呆着,身为佃户,夏老爷不让他们出去干活,他们就不能去。 不然夏老爷就会将他们一家赶走,不再租地给他们。 如果夏老爷家里要兴土木,需要人手,他们就得自备干粮去干活,运气好还能活着回来,运气不好,就死在那里了。 本来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日子,没有任何希望,每一天活着就只是为了麻木的活着。 但是突然,夏老爷被官府抓起来了,他的地,直接还给了他们这些佃户! 虽然刘二花不懂,为什么夏老爷的地给他们,官府要说是还给他们,但她知道,只要好好过日子,他们一家人都能吃饱穿暖。 而她新生的孩子,再也不会像之前的孩子那样,被饿的一直哭一直哭,病殃殃的很难落下。 十一从外头跑进来,直奔灶台边,看着锅里的菜汤眼睛冒绿光。 “阿娘,能吃了吗?” 十一从来都很乖,再饿都会先问上一句。 刘二花拿出几个陶碗,盛了三碗汤,放在破桌子上,拿了几个木头勺子,放在碗里。 娘儿三端起来呼噜呼噜就喝下去了,味道难喝的菜汤,好似是什么无上的美味,让她们喝的津津有味。 “啊!有甜根!” 十一突然喊了一声,接着开始仔细咀嚼嘴里那一小块野菜,一直到一点儿味道都没有,才恋恋不舍的咽下去。 甜根是方家村附近荒地里长得一种野菜,看着不起眼,实则地底下的根是甜的,只是它只有一小片,根也不是很大。 夏老爷知道后,就把那一块野地圈了起来,不让佃户到那边去挖野菜,好吃的甜根全都供给夏老爷家做甜点用。 “娘去荒地挖甜根了?” “没有,可能是长出来的,就在咱们房屋后头。” 屋后头那一片离荒地不算太远,方九娘家在方家村的边上。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51节 方九娘松口气,即便夏老爷已经死了,一碰到夏老爷当初定下的规则,她还是会心里一颤。 一家人继续吃饭,小孩子吃了一点甜就不住的笑,十一的笑声,让这顿饭变得更香了。 虽然饭根本没饭,只有菜汤。 放下碗,方九娘刚想说她吃饱了,突然她耳朵动了一下。 “哒!哒!哒!” 这是什么声音? “哒!哒!” 像是重物落在泥土地上的声音,又像是人走路的声音,很有韵律。 方九娘的耳朵从小就比别人更灵,她以前就是靠着听人脚步声,悄悄的去荒地那边给妹妹挖甜根。 不然理论上从来没有吃过甜根的妹妹,怎么可能刚吃一口,就知道什么是甜味。 方九娘全神贯注的听,她呆住的模样,让刘二花和方十一都提起了心。 以前只有在夏老爷的人来村里收税时,方九娘才会这样听。 在方家娘三聚精会神的时候,肩负着重任的沈珉玥骑马来到了这个偏僻的村落。 与她同行的,还有沈玉耀指定的办案之人,大理寺少卿秦劭行。 秦劭行勒紧缰绳,停住了马,转头看向身后的沈珉玥,说道:“殿下不应单独出行,外面太危险了。” 本来说好今日只是他来观察方家村,谁知道沈珉玥知道后,非要跟着一起过来。 秦劭行又拗不过这位简在帝心的明王,只得提心吊胆的在前引路。 现在到了目的地,并没有让他松口气,反倒他更担心了。 眼前这个平静的小村落里,可是藏着很危险的家伙! “太女殿下命令本王协助少卿一同办案,上有命,不得不遵,少卿放心,若是出了事,本王一定会为你在太女面前求情。”沈珉玥说完,有些疲惫的笑了笑。 大理寺少卿在外面奔波办案,她在府衙里享福,她难道不想这么做吗? 可是她不行啊!沈玉耀还没登基,就能知道其他小国内部的事情,可见手里掌握着不少情报。 指不定明州有多少沈玉耀的眼线,她在这边偷懒很快乐,等回京就快乐不起来了。 “秦少卿放心,本王自认武功平平,远没有太女身手敏捷,但足以自保。” 秦劭行想起来了,之前这位一个人出来巡查废除春贷一事。 那会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沈珉玥,无数人想要送沈珉玥上路,沈珉玥硬是没有被伤到一根毫毛。 本事确实不小。 秦劭行冲沈珉玥拱手道:“在下十分佩服殿下,殿下当真是熊心豹子胆啊!” 沈珉玥眯眯眼,“你是损我呢吧?” 秦术一人倒下,秦家大伤元气,但在朝为沈玉耀办事的秦家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仕途坦荡极了。 东宫有秦淑君,朝堂有秦劭行。 两人为堂兄妹,性格却不尽相同。 “别废话,快干活!太女向来不喜磨蹭之人,动作快些,还能回京赶上太女的登基大典。” 第100章 秦劭行闻言精神一震。 他其实很期待太女的登基大典,他长这么大,还没参加过这种隆重的仪式呢! 必须在登基大典开始前回去! 想到这儿,秦劭行充满了查案的动力。 期待登基大典到来的肯定不止秦劭行一个人。 被无数人期待着的沈玉耀,此刻正在骑自行车。 说起来,她上一次骑自行车还是在上一次。 那都可以追溯到上一辈子了,而且还得是她上学的时候,大学校园里,共享自行车。 工作后一天到晚在工位上坐着,上下班不是靠11路公交车就是挤地铁,自行车?只从网上看见了。 这么久没骑过,而且还是没有橡胶轮胎版本的自行车。 要不是皇城里的路够平滑,沈玉耀能摔成狗。 当然,她不可能真的摔地上爬不起来。 只是说很不好掌握平衡,而且自行车很颠簸。 沈玉耀从自行车上下来,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的竹香赶忙迎上来,小心翼翼的搀扶沈玉耀,让宫人赶紧将自行车搬到一边去。 沈玉耀愣是骑出了一身汗,其实就一小段距离罢了。 没有现代技术,自行车做出来,效果一般。 有这玩意,还不如买匹马骑,毕竟自行车造价不低,或许也够买匹代步的马了。 说到马,沈玉耀又想起一件事来。 “杨可卿呢?” 接过竹香手中的帕子,沈玉耀擦了擦脑门和手心的汗,问道。 “回殿下,杨教习在女子学堂那边教导女官们,殿下若是想见她,奴婢这就派人去通传一声。” “女子学堂又开课了啊。”沈玉耀摇摇头,“等那边下了学,再去唤她。” 前段时间国丧,京城所有学堂都停课一旬,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转眼就又开课了。 皇帝已经走了十几天了。 沈玉耀想到这儿,突然有些兴致缺缺,将自行车送入宫的于三见此,想着下次不能让钢铁厂那边继续研究这个自行车了。 殿下显然并不喜欢。 沈玉耀余光看到于三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忠心的下属在想什么。 于三哪儿都好,就是太把她一时的情绪当回事。 实际上她并没有那么多想法,情绪这个东西,更是来得快去的更快。 “自行车挺好的,就是缺些东西,有了那些东西,它才是一个完整的,能代替马的代步工具。” 橡胶和轴承,其实代表着现代工业的一部分。 沈玉耀只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那些东西的降世,而今她能做的,只是给大庄埋下一颗攀登科学的种子,又或者是提供一条捷径。 除此之外,什么都办不到。 “该去给母后请安了,今日上午在凤仪宫办公,寻常的折子送过去。” 沈玉耀不太喜欢在紫微宫干活,东宫也不喜欢,这两处都太空荡。 凤仪宫是新去处,虽然曲皇后并不能帮她什么,但她一想到曲皇后就在隔壁处理宫务,沈玉耀就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 还是没有完全走出沈崇去世这件事的阴影。 以后应该会好很多。 沈玉耀想,她以后一定能学会孤独,就好像她曾经那样。 说是在凤仪宫干活,其实下午还是要回紫微宫,要紧的折子不能到处乱搬,丢了就麻烦了。 沈玉耀一来,曲皇后也打起了精神,其实皇帝去世后,她同样有些蔫儿,做事提不起劲。 女儿过来,母女俩同步干活,能让曲皇后更快的投入到宫务中去。 不过今日有些特殊,沈玉耀批改奏折没多久,就被曲皇后叫去主殿了。 后宫有什么事需要她处理吗? 沈玉耀想着,赶忙放下朱笔,去主殿走一趟,能偷会儿懒也不错。 不过沈玉耀想错了,曲皇后叫她去主殿,并不是后宫之事,而是朝堂之事,准确来说,是沈清瑾的事情。 之前跟沈清瑾混的那些人,死的死,被贬的被贬,树倒猢狲散,已经没人了。 但是沈清瑾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一日,就有的是人贼心不死,毕竟他可是沈玉耀的胞兄,曲皇后的亲儿子。 所以曲皇后叫来沈玉耀,是让沈玉耀赶紧送沈清瑾去偏远之地。 没错,沈清瑾还赖在京城不走呢,之前是他脸皮厚,赖着不动,现在是因为之前皇帝死了,他就算没了皇子身份,也是皇帝的儿子。 留下来给皇帝守灵是他本就该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必须走了,不能再留下去。你给明王封了王位,叫不少人心存侥幸。” 曲皇后的意思是,因为沈玉耀对沈珉玥太好,所以不少人觉得,沈玉耀和之前两个皇帝不一样,她比较“心软”。 从结果看,确实沈玉耀心软一些,没有将兄弟全都屠杀殆尽。 但实际上,她对“亲人”挥刀的速度,一点儿都不慢。 听曲皇后说,有人觉得她没杀光皇室,就是心软,沈玉耀直接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些人当真是闲的没事干了,前脚说女儿解决世家大族,送那些贪官污吏全家上路是残暴之举,后脚又说女儿没同室操戈,是仁慈之举。” 这群人是怎么做到一会儿说人是暴君,一会儿又说人是明君的。 她就是个正常的皇帝,当个正常人不行吗? 曲皇后笑道:“流言蜚语止于智者,无论他们怎么说,你按照自己所想去办事即可,你父皇离开后,你做的很好。” 曲皇后肯定沈玉耀的所有付出与努力。 沈玉耀点点头,“女儿明白的。”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52节 不是她不正常,是这个世界不正常。 实际上当世界不正常的时候,正常的那个才是最不正常的存在。 沈玉耀就是所有人眼中最不正常的那个。 在大臣们看来,如秦术、于数等人,放在庄高祖交托江山给庄太宗时,这些人绝对是托孤大臣。 一个个资历深厚,功劳同样不小,足以服众。 怎么看都应该是继续在新朝呼风唤雨的存在。 结果沈玉耀倒好,上来二话不说,先把这些足以让皇帝托孤的大臣全砍了。 这不是残暴之举是什么?一看就是个不听人劝的主儿! 就在朝臣们被吓得如同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的时候,沈玉耀又什么都不干了,老老实实的处理朝政,平稳局势。 对兄弟姊妹也都挺好的,没送有威胁的兄弟姊妹直接上路。 要知道,因为沈玉耀是女子,所以至今还有冥顽不化的老古板,想着拥护“正统皇子”上位。 不过因为有沈崇的传位诏书在,他们口中的“正统”都有些立不住脚,属于邪门怪道。 但有这种人存在,那其他皇子对沈玉耀就有威胁,按照一般皇帝的做法,那肯定是直接送这些人上路了。 沈玉耀没有,不光没有,她还封了六公主为明王,放心的将沈珉玥扔出去办事。 要知道,现在明州一代就因为沈珉玥做了不少实事,导致明王的名号在当地比沈玉耀这个太女名号还响亮。 都这样了,沈玉耀依旧信任沈珉玥。 实在是让这群已经习惯了沈家同室操戈风格的大臣无法适应,于是传出了沈玉耀是个仁慈之君的传言。 残暴和仁慈本就并不冲突,不同立场的人看,结果就不一样。 曲皇后开口,沈玉耀肯定要去做,于是当天下午,沈玉耀就出宫一趟,亲自送沈清瑾上路了。 真的是上路,并没有别的意思。 沈清瑾上午就得知了沈玉耀要来的消息,所以在沈玉耀到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好家当,准备离开了。 一段时间不见,沈清瑾已经瘦脱了相,沈玉耀到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若不是胸口偶尔有起伏,几乎让人以为是一具尸体。 沈玉耀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 太丑了,有些辣眼睛。 “咳咳……” 沈清瑾咳嗽两声,有气无力的咳嗽声更让他听起来像个处于弥留之际的老人。 沈玉耀怀疑他出了京城就会咽气。 “太女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太女恕罪。” 沈清瑾断断续续的吐出这段话,他的声音中带着拉破风箱般断断续续的喘息,听着很费劲。 沈玉耀沉默的听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不得这种场景,她会想象沈崇当时弥留之际是什么模样,然后心中升起遗憾。 她没能陪沈崇到最后,那是她永远无法偿还的恩情。 “母后她,她不来看我一眼吗?” 沈玉耀没说话,沈清瑾却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 面对这份期盼,沈玉耀顿觉讽刺。 “都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话不假,但你现在想起母后,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明明走的每一步都没想过曲皇后会是什么心情,怎么有脸在即将死去的时候,想着见一见她呢? 沈清瑾明明知道的,曲皇后看似坚强,其实很疼孩子,心肠也软。 若是让曲皇后看见沈清瑾现在的模样,她会怨恨自身无能,不能保护孩子,这份悔恨至死方休。 “哈!哈哈!是晚了,玉阳,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若是,若是你当初没有被皇后抱走,若是你回来后,我对你好一些,我们是不是会如寻常人家的兄妹一般感情深厚?” 沈清瑾的精神状况似乎好了一些,说话也流畅了很多。 只是这个假设,当真是天真。 “不会,皇兄,你太高傲了。” 没有碰柳暗花,没有被失败打击得一蹶不振的申王,是多么高傲的人。 他自诩精明,认为所有人都在他掌控之内,他藏在背后运筹帷幄,剑指太子,看似精明实则愚蠢,傲慢而不自知。 被皇帝利用,成了皇帝手中刺向太子的剑还浑然不觉,甚至沾沾自喜。 若不是快死了,怕是一辈子都说不出一句软话,也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就算他们一起长大,哪怕她没穿过来,以原主的性子,都不可能将沈清瑾当做最好的兄长来亲近。 沈清瑾得到了答案,自嘲似的笑了笑。 “愚蠢,蠢不可及啊!”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猛地抬起身,又猛地落下,随后像是上岸后挣扎不止的鱼,无力躺着,静静失去生机。 竹香帮着下人将行礼都打包好,正好此时进来,看见了沈清瑾咽气这一幕。 她惊呼一声,“殿下!” 这当然不是在喊沈清瑾,而是在喊沈玉耀,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眼见沈清瑾就要离京,怎么人死在京城了呢? 而且还就死在沈玉耀的面前,这要是传出去,肯定会有人说是沈玉耀逼死沈清瑾的! 竹香见沈玉耀怔怔出神,没有告诉她该如何做,她反倒渐渐的冷静下来。 “殿下,可要让车队送庶人沈清瑾出城?” 她着重咬了“庶人”二字,提醒沈玉耀,沈清瑾不是四皇子,他只是个普通平民。 沈玉耀陡然回神,转过头,她直视竹香询问的眼神,欢欢摇了下头。 “不必,人已经去世,就将他葬入皇陵吧,与余太子葬在一处。” 沈玉耀死后是绝对不会下葬皇陵的,她本就是一个无根漂泊的穿越之人,何苦留下尸体和满室宝贝,等待后人光顾? 不如烧成灰撒向大江大河,反倒自由。 留个衣冠冢,给后世留点文物就行了。 皇帝在世时,其实很在乎这些孩子,就看沈清瑾到最后都还留一条命就知道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玉耀到现在都记得当初余太子与皇帝顶嘴,皇帝气急踹他,又无奈妥协的场面。 所以就让他们死后相遇,到时候是非自有分辨。 “殿下,已被除名的皇子,不可葬入皇陵啊。” “他身上留着皇室的血脉,又死在京城,难道要将尸体扔到荒郊野岭任由野狗啃食吗?若礼部的人有意见,让他们来同孤说。” 沈玉耀态度强硬。 她想到了曲皇后,对于曲皇后而言,这是一份遗憾。 曲皇后为了安稳她的位置,让她来送沈清瑾出京,那她为了让曲皇后高兴一点,将她的儿子葬入皇陵,也算是一份报答。 竹香也就是提醒一句,见此便直接应是,不再多言,去通知后院的人了。 申王后院只有两人,一人为刘莹儿,一人为石晓晓。 前者苦守空闺,每日都后悔自己当初行差走错,选了沈清瑾,与他有私情。 而后者,当初柳暗花一事被爆出,石炳生都被革职了,石晓晓怎么可能一点儿处罚都没有。 没要她的命,已经是皇帝看在沈清瑾是他儿子,石晓晓曾是他儿媳的份上,网开一面。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竹香去后院的时候,就看见石晓晓正在舂米。 第101章 舂米苦累,常人难以坚持,石晓晓以前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即便经历过短暂的逃荒,实际上身体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折磨。 舂米的惩罚,就是日出开始日落结束,一天除了吃饭和如厕外,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几个月的时间,石晓晓形容狼狈,神情恍惚,人已经半疯半傻,就算看到后院有陌生的女子进来,也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没有半分反应。 负责监督石晓晓的奴仆看到竹香身上的宫装,立马跪地请安,不管这是宫里的谁,都不是她们这些最低等的仆从能直视的。 身为沈玉耀身边的大宫女,东宫宫女主管,竹香身上也有品级,等同于从三品,这一礼倒是受得。 “起来吧,庶人沈清瑾病逝,太女殿下仁慈,允庶人沈清瑾葬入皇陵,尔等还不谢恩?” 竹香看向刚刚跑过来的刘莹儿,冷着脸说道。 沈清瑾能葬入皇陵,那他的正妻和妾室,不管如何,日后都能葬入皇陵,受皇室供奉了。 古人本就重视死后事,即便是刘莹儿与石晓晓也一样,一听此事,两人均表现出激动之意。 只不过刘莹儿的喜悦比较多,她兴高采烈的叩拜,谢过太女仁慈。 而石晓晓则比较木讷,反应很迟钝,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半死不活的。 看着精神状况天地之别的两人,竹香也懒得多管,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就全是礼部的事情。 刚送走一个帝皇,接着又送一个被贬为庶人的皇子,虽然有了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但礼部尚书本人认为,这段时间他过的格外累。 心累啊! 贬为庶人的皇子怎么能下葬皇陵呢?有违祖制不说,还会让后来人有样学样,那以后哪个皇子还会将贬为庶人看做最大的责罚? 反正死后都一样,有什么可在乎的? 礼部尚书就此事同沈玉耀说的嘴皮子快干了,沈玉耀依旧让他将人葬到皇陵去。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53节 不过礼部尚书说的确实有道理,沈玉耀不是不听劝的人。 庶人不可与皇室葬在一处,那就让他去殉葬坑,和那些殉葬之物放在一起,犹如古时人殉时一样。 这是一种几近于耻辱般的下葬方式,还不如随便找个坑把沈清瑾给埋了。 但无论是沈玉耀还是曲皇后,都同意了此事。 外人看到的是屈辱,在曲皇后看来,却是死后的陪伴,她也想在死后与孩子同处一室,而不是骨肉分离。 活着的时候,同在京城却难以相见,死后总能去阴曹地府见上一面。 曲皇后这个当亲娘的都没有意见,礼部尚书再多不赞同,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私下念叨两句,觉得皇后过于宠溺太女,于国而言并无好处。 太女继任之后,曲皇后就会变成曲太后。 一般太后对皇帝可以形成压制,如果皇帝做的不好,太后是有权将皇帝废除,在朝臣和宗室的支持下,重新选择皇帝的。 不过皇帝本身的权力无限增大,而身为太后,手上无权不说,所有荣华富贵都系于皇帝的出身,导致太后越来越无法和皇帝抗衡。 最后太后就成了皇帝尽孝的工具。 现在朝臣都被沈玉耀给压了下去,本来他们还期待未来的曲太后能对付沈玉耀,结果现在看来,曲太后不跟着沈玉耀一起对付朝臣就不错了。 看来看去,他们似乎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未来的太皇太后,而今的皇太后。 可是皇太后所在郑家已然分崩离析,远没有曲家那样强势,皇太后年纪也大了,常年于千音观修行,远离俗尘凡事。 她本人更是只有沈崇一个亲儿子,沈玉耀是沈崇定下的唯一继承人,她怎么可能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和沈玉耀对着干?她图什么啊? 朝臣们想来想去,看不见一丝突破口,最后只能乖乖认命,继续给沈玉耀老老实实的干活,不起别的心思。 但这不是他们就此认输了,只是没办法抗衡,故而选择一时隐忍,静待良机。 沈清瑾身死的消息传到明州时,明州正在下大雨。 明州这个地方,向来比较旱,别说下大雨了,有一年旱灾,一年都没下过几滴雨。 这样的地方,今年却在沈珉玥和秦劭行过来时,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雨,把两人困在方家村,寸步难行。 沈珉玥透过茅草屋简陋的木窗向外看,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打入黄土中,形成一片片泥泞。 这样的路,别说骑马回府城,就是人走在里面,都得小心一些。 时刻都有可能会跌倒。 “辛苦你了,冒着雨赶过来。” 沈珉玥转过身,和颜悦色的对被大雨浇成落汤鸡的暗卫说道。 那暗卫有点儿尴尬的站在原地,冲沈珉玥一行礼,“此乃卑下分内之事,当不得殿下赞誉。卑下形容狼狈,冲撞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冒雨赶路,送来消息,此乃你之一功,不必妄自菲薄。就是一会儿要委屈你,在此地稍作休整了。” “多谢殿下关心,卑下在何处都可。” “吾知晓,太女殿下不止一次说过,暗部出身的暗卫们身手敏捷,都是一等一的武功好手。” 听着沈珉玥的话,暗卫原本无光的眼睛里绽放出点点星芒,心中感动不已。 对于暗卫来说,晴天下雨都不影响他们做任务,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有没有人肯定他的付出,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沈崇对待暗卫,就像是对待他养的一群狗,并不会多么上心,毕竟这些暗卫都是他捡来的孤儿,没有这条路,这些孤儿早就化为白骨了。 但在沈玉耀看来,暗卫们都是非常宝贵的情报人才,而且还非常全能,她可以让这群人永远活在阴暗处,但她不会让这群人活的跟狗一样。 自打暗卫们开始为沈玉耀办事,他们自己也能感觉到这一点。 不说别的,以前皇帝可从来不会将暗部的首领带在身边,光明正大的重用对方。 但是沈玉耀身边几乎永远能看见于三的身影,朝中大臣都知道,于三乃是暗部首领,暗卫是沈玉耀手中的情报组织。 正说着话,秦劭行披着蓑衣,怀里抱着个包裹进了门来。 他一抬头,露出被些许雨滴打湿的脸庞。 “可算是借到一身合适的衣裳,快去厢房换上,热水已经叫主家给你备好了,洗完换好衣服,再去厨房喝口热姜汤。” 秦劭行将蓑衣和包裹都扔给那暗卫,暗卫感激不已,刚想行礼道谢,秦劭行摆摆手让暗卫赶紧去换衣服,省的得了风寒。 等暗卫离开,木门关闭,秦劭行走到沈珉玥跟前,坐在了她对面。 随后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动作熟稔,一点儿都不见外。 沈珉玥喝口茶水,未语先叹气,“京中传来的消息,庶人沈清瑾因病过世,死在了京城,太女殿下执意要将他葬入皇陵。” 秦劭行皱了下眉,“既已贬为庶人,怎能再入皇陵呢?礼部的大人们肯定不同意。” “但太女想做的事,无人能阻拦。” 沈珉玥一句话,让秦劭行闭嘴了。 她说的对。 “沈清瑾在这个时候死,会让京中人议论此乃太女下手,太女开恩让他入皇陵,能堵上那群人的嘴。”秦劭行猜测沈玉耀是因为这点才格外开恩。 沈珉玥比秦劭行更了解沈玉耀,她直觉沈玉耀并非出于此意。 “太女可不是个会在意小人之口的人。” 沈珉玥说完后,又喝了口热茶,转移话题,“留了一天一夜了,事情查的如何?” 秦劭行一口茶水差点儿没呛着自己。 “殿下,您看看外头的雨,咱们确实停了一天一夜,但只查了几个时辰罢了。” 顶着雨怎么出去查事情,昨天过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更没有时间去查。 沈珉玥干咳一声,确实是她心急了。 “都说秦少卿断案如神,小王这才急了些,少卿莫怪。” 沈珉玥哄了两句,把人哄高兴了,继续催人干活。“但而今京城有变,需尽快回京,不宜在外过长时间,还是要快些。” 秦劭行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时间紧迫,只是他们初来乍到,没有一个相熟之人,而此处又是较为封闭的村庄,根本无法找到突破口啊。 他正苦恼着,突然沈珉玥冲他使了个眼色,看向窗外。 秦劭行看过去,正巧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姑娘。 “昨天指路的那个小姑娘?” 昨日两人到方家村时,那小姑娘家正好住在路旁,就出来问他们因何而来。 他们说是寻亲走错了路,那小姑娘根本不信,但也没戳穿,还帮他们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借宿。 今天这小姑娘怎么冒雨过来了? 沈珉玥同为女子,更好搭话一些,所以她出门就去找那小姑娘了。 方九娘今天过来,是想要将一些甜根卖给村长,让村长来招待贵客。 昨日到方家村的那两个人,姿容非凡,身上衣服的料子也极为华美,一看就出身不低。 平日里花钱极为节俭的村长夫人果然如她所料,痛快地掏钱买下了甜根。 还叮嘱她若还有,定要送过来给贵人尝尝。 方九娘老老实实点头,同时心里有些遗憾,但凡她家地方大一些,她一定让贵人直接住到她家去。 平日里吝啬的人愿意慷慨解囊,必定是因为得到了更多东西,真是令人羡慕。 就在方九娘要离开的时候,那位女贵人突然冲她招手。 方九娘心知来人身份不明,应该更警惕一些,但她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毕竟这些贵人手指缝掉下来的一点点东西,都够她家用好久。 “贵人唤小人有事?” 这些自称,都是方九娘在夏家的人口中学到的,不伦不类,但态度很好,至少不会得罪人。 “唤我谢七便是,你叫什么?” 沈珉玥看这孩子,估计她也就七八岁,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是挺好套话的。 “回贵人,小人名叫方九娘。” “九娘,你家人好多啊。” 时下人按照排序来为孩子取名,九娘自然就是家中第九个孩子。 方九娘笑了笑,没有告诉贵人,她是家中老大。 “我与兄长来此地,是为了探亲,但一时走错了路,这才来到方家村,走错后一时找不到正确的路了,不过家中亲眷曾说过,他们也曾路过方家村,所以我想问问你,你们方家村最近有没有同我们一样的外人过来啊?” 沈珉玥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小把银瓜子,“若是我们能找到亲人,这把瓜子都是你的。” 银子! 一两银子等于一千多枚铜钱,而她家里吃饭,一年也就花不到一千枚! 那些小瓜子肯定不止一两银! “贵人一定能找到亲人,只是这段时间我们村里来了不少外人,小人也不知道贵人想找的亲人是谁。” 沈珉玥看小姑娘盯着银瓜子的眼神,感觉都要放绿光了,就将手中瓜子给了对方。 “随便说一二人便是。” 当沉甸甸的银子落在手里时,方九娘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位贵人会如此有善心。 一般来说,拿钱请人办事,肯定要事办成了才给人钱,方九娘年纪虽小,但她已经能明白这世间的许多道理。 世上富贵人有许多,大多数人都觉得富贵之人钱财无数,必定十分慷慨,但实际上,越是有钱的人越吝啬给出去的每一份钱。 “贵人如此大方,不怕亏损钱财吗?” 方九娘没有忍住疑惑,她以前去祈求夏家人,请他们发发善心给她一口吃的,去救一救家中快要饿死的姊妹。 开口必定遭受毒打,还会被夏家的下人嘲讽是饿死鬼投胎的穷酸胚子。 “若我一人的大方能庇佑一方百姓永远不受饥寒之苦,那大方一些又有何妨?” 沈珉玥以前并不在乎这些位于最底层的平民,这些人就像是书本上的文字离她远的很。 但她外出的这一段时间,看到了许多,也听到了许多,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的民生疾苦,赤裸裸的摆放在眼前。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54节 久而久之,沈珉玥内心升起了一份责任感,她为亲王,天赋予她的职责便是帮助君主治理好国家,让大庄的百姓衣食无忧。 方九娘听不懂太过深奥的句子,她不识字,未曾读过书,但是沈珉玥说的话浅显易懂,一下子就落到了她的心里。 本来她还想着随便说点事情,糊弄糊弄这位出手大方的贵人,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 或许她应该说些实话。 方九娘其实知道,眼前的贵客是为谁而来,她甚至还知道对方的身份。 一位少卿,一位亲王。 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大官。 如果是以前,方九娘哪怕是拼出命不要,也要到这种大官面前,揭露夏家罪行,让方家村的乡亲们能摆脱夏家。 但是现在,夏家已经被朝廷收拾了。 再大的官对方九娘来说,都没有眼前的银瓜子重要。 方九娘定了定神,开始同沈珉玥说她想知道的事情。 一开始沈珉玥的表情还带这些哄孩子的意味,后来越来越严肃,等最后她甚至叫来了秦劭行一块听着。 在破落的土房子里,瘦瘦小小的农家姑娘同朝廷中的两位高官说话,而她面前的两个贵人,还认认真真的听她说话。 这幅画面放在何处都是十分令人震惊的。 但是放在当下,谁都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明州的事情在有条不紊的推进,沈玉耀这边也说到了明州。 因为沈清瑾突然去世,沈玉耀与杨可卿的见面推迟到了第三天清晨,正好学堂休沐一日,杨可卿不必盯着,便过来了。 “臣见过太女。” 杨可卿还是第一次到东宫来见沈玉耀,多少心里有些紧张。 “免礼,坐吧。” 沈玉耀对来见她的人态度都挺好,不会让人站着同她讲话。 和沈崇不太一样,沈崇是个会从方方面面体现他对臣子喜好的人,喜欢的人有座位,不喜欢的就没有。 朝中一些大臣还没办法从沈崇的行事风格中挣脱出来,被沈玉耀赐座后,还以为自己多讨太女喜欢,结果后来才发现,大家都有。 “多谢殿下赐座。” 杨可卿想到那些大臣发现自己自作多情后尴尬的样子,心里轻松了一点。 果然,看他人出丑,会让人心情愉快。 虽然很不道德。 她保证自己只是在心里笑一笑,不会跟任何人说。 杨可卿抬头的时候,又是个温柔娴雅的大家闺秀。 只是这一抬头,让她看见了个本以为不会在此地看见的人。 秦淑君。 秦淑君就在沈玉耀身旁,为她整理各种奏折,帮沈玉耀分析政事。 可见秦术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她们君臣之间的关系。 “秦女官今日开始当值了?许久未见。” 秦淑君冲杨可卿微微点头,“多日未见,杨大人风姿依旧,内蕴宝光,前途无量。” “女官亦然。” 两人寒暄了两句。 沈玉耀就看着她们有来有往,不咸不淡的互相对话,觉得挺有趣的。 “日后你们恐怕要长久共事,该熟悉熟悉。” “谨遵殿下吩咐。” 沈玉耀说她们要熟悉,那她们以后就是闺中好友,就从此刻开始! 杨可卿冲秦淑君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秦淑君同样如此,气氛非常好。 在这种好气氛下,沈玉耀开始说正事。 “今日寻可卿你来,是想问问你有关西北互市的事情。太宗归天,朝中动荡不停,唯有户部内较为平稳,户部尚书蔡有志功不可没,但他对内执政是一把好手,对外却才华平平。” 那就不是个经商的料子,沈玉耀每次看到蔡有志,听到他那刚正不阿的发言,都觉得他应该被调到都察院去做左都御史。 绝对不会像之前的陈明一样,天天哪壶不开提哪壶。 “西北互市已经走上正轨,倒也无须蔡尚书费心,只需商旅好好经营便是,殿下不必忧心。” 又不需要蔡有志自己去行商,杨可卿认为沈玉耀不用忧心。 “若只有一个西北互市,自然不用忧心,但西北互市最多只能吞下部分商旅,我大庄边塞绵长,可供商旅往来之地,岂止一处?” 沈玉耀话音落下,秦淑君递上一张舆图。 展开舆图,上面清晰的画着大庄弯弯曲曲的边塞,那条线占据大半个地图,而今西北互市所在的周塞关不过是上面一个小点。 杨可卿见此,惊叹不已。 “此图甚妙,殿下,不知此图是哪位大家的手笔?” 沈玉耀敲了敲舆图右上角的图案。 杨可卿定睛一看,认出来了,“没想到曲将军还有如此神技。” “曲川多年征战,在边关长大,他对边关的熟悉确实令人叹为观止,此乃我大庄将才。”沈玉耀赞同杨可卿的话,“孤有意,在此二处再设互市,吞下来自更南和更西的商路。” 周塞关在地图上比较靠北,而沈玉耀点的那两处,一处居中,一处靠南。 如果没有舆图,杨可卿对这些大抵不是很了解,有了舆图,就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也能更好的了解沈玉耀的想法。 “殿下所想极为可行,只要吞下此两处,边塞之上便能互通有无了。” 互市不光是说赚取高额商税,还能使当地运输能力更上一层楼。 而且还会大大丰富当地物资,给予当地百姓实惠。 若是真能连成一线,那大庄边境上的国防实力也会大大提升。 因为能更快的运输粮食,更快的囤积军粮。 百利而无一害。 唯一缺点,就是前期建立有些困难。 因为周塞关这个互市,原本便商旅云集,在此基础上直接建立即可。 而沈玉耀点出来的那两处,几乎等于白手起家。 第102章 沈玉耀知道这件事的难度非常大。 但正是因为难度大,所以她才想要去做,毕竟她当上皇帝之后,并不只是想要做个守成之君。 “事在人为,不必担忧。” 沈玉耀宽慰杨可卿,“孤此刻将此事说与你听,并不是让你现在就做好此事。” 杨可卿应了一声,心中却并不这么想。 如果沈玉耀不想让她做,那一开始沈玉耀就不会跟她说。 “你觉得,朝中有谁适合去做这两件事?” 沈玉耀没有将建立两个新的互市看做同一件事,而是分为两件,这就是为了能分担风险。 万一选出来的那个人不合适,也不能两个都失败。 当然,运气不好,都失败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说尽量保证有一个能坚持下去,只要有了白手起家的成功经验,下一个就好说了。 “臣以为,石二非常合适。” 杨可卿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说,她觉得石采文合适。 沈玉耀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杨可卿会去推荐石采文。 “你们俩现在关系倒是挺好。” 沈玉耀记得以前石采文和杨可卿一见面就是掐架,没消停的时候。 虽然后来两人好像是重归于好,但是她们之间的矛盾似乎一直没有解决过。 小时候就相看两厌的两个人,不可能因为现在没有任何的冲突了,甚至还同病相怜,就突然变得无比要好。 之前石采文和杨可卿在合川的时候,也没有直接就成为什么知心朋友,两人相处还是以互怼为主。 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即便关系说不上非常好,两人在向沈玉耀推荐人才的时候,第一选择就是对方。 沈玉耀也是觉得奇怪,这才有此一感叹。 “殿下说笑,臣与石二关系绝称不上好。” 杨可卿绝对不会承认她和石采文关系好的! 沈玉耀表示,你要这么说也随意。 “好,既然你推荐了她,那么此次互市就交给她先动手吧,现在她在周塞关附近,正好让她往南边走一走。” 沈玉耀说罢,秦淑君已经拿纸笔代写一封信,这封信将由于三手底下的人,秘密交到石采文手中。 说到石采文,沈玉耀不由想起了她的姐姐石采薇。 “听说于数伏法后,他的儿子与儿媳就回老家去了,是不打算继续在京城做官了啊。” 这种行径怎么说呢,沈玉耀看在眼里,觉得有点儿像是在冲她示威。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55节 告诉她,因为她对付父亲,所以他宁愿回老家也不愿意留在京城,为她效力。 沈玉耀不在乎于数的儿子怎么想,如果对方是个足够明智的人,那么就不会选择这条路,而如果不够明智,这样的庸才天下比比皆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杨可卿在沈玉耀手底下也那么多天了,大概已经了解了沈玉耀的为人。 知道沈玉耀说这话,并不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于数的儿子。 多半是想到了于数的儿媳,也就是石大姑娘石采薇。 说到石采薇,杨可卿也是多有遗憾。 论才学,论头脑,石采薇绝对不输石采文,也不输她,可是石采薇却选择了另一条路。 或许她在眼光上,比别人要稍微差一些吧。 “殿下,或许可以通过石二,劝石家大姑娘与于数之子和离。” 石采薇既然已经嫁给了于数之子,而且有了孩子,这些年夫妻感情也挺好,那于数之子离开,必定是要带走石采薇的。 石采薇留下的唯一方法就是与对方和离。 沈玉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女子学堂那边你多上上心。” 沈玉耀认为,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一点缘分的,有时候没有缘分,就没必要强求。 石采薇与她便是如此,一开始她们之间就没有君臣缘分,而石采薇的手段,沈玉耀并不是很喜欢。 比起石采文,石采薇做事太注重结果,她从来不看过程,以至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沈玉耀不喜欢没有底线的人。 “臣遵命。” 杨可卿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沈玉耀没有采纳便罢了。 等杨可卿离开,沈玉耀又叮嘱写信的秦淑君,“这封信越早送到石采文手上越好,跟她说,无论她缺什么,都尽可开口,只有一个要求,尽快建成西南关的互市。” 秦淑君下笔顿了一下,随后低头应是,心里想着,石采文这次可是碰到了一个好机会。 只要她能把握住,未必不能一飞冲天。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很好的饼,就像之前沈玉耀给满朝大臣画饼,说互市和新港一定能成功时一样。 只不过是要更困难一些。 石采文拿到信后,并不推脱,也没有产生自己年纪轻,何德何能的想法,而是直接上手了。 她管沈玉耀要了不少合川当地的人,这些人都是在互市里小有表现,在经商和跟人打交道上,非常不凡的人才。 沈玉耀并没有心疼,正如她给石采文的承诺,不管石采文需要什么支持,她都可以给出去。 这种慷慨的表现,不光是石采文一人感激涕零,还有不少人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比如一下子在明州呆了整整十日的沈珉玥。 一开始沈珉玥只以为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调查任务,有她和秦劭行出马,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谁知道当她用银瓜子撬开方家村本地人的口后,这件事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她因为这件事没办法马上回京,之前和秦劭行的一切打算都成了虚影。 “唉,好羡慕石采文啊,她可以直接同殿下要人,而你我,只能在这儿继续死磕。” 沈珉玥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斜斜倚着树干,就坐在树上,一条腿顺着树干放直,另一条则微微曲起。 整个人慵懒极了,任谁都看不出她内心很焦虑。 “殿下,您可以先回府城,留臣一人便可。” 秦劭行无奈的抬头,按住头顶的斗笠,看着那个被光吞噬的影子。 坐的高看得远的沈珉玥无趣的摇摇头,“不行,本王在外是什么表现,太女可都看在眼里,若是本王偷懒,必定会引来太女不满。” 不会的不会的,您可是太女最亲的姐姐,怎么可能会让太女不满呢?太女会不满任何人,绝对不会对您不满! 秦劭行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沈珉玥会这么努力。 要是他亲妹妹即将登上皇位,还对他信任有加,他不每天去招猫逗狗,都算有出息了。 太出挑,会引来君王忌惮的。 沈珉玥怎么硬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沈玉耀竟然还真因此对沈珉玥更加信任,甚至暗中派来的暗卫都增加了。 “这段时间,又有外地来的行商,想要购买方家村的甜根了。殿下,您说这小小的甜根到底有什么特殊,竟然引人三番五次前来。” 不理解皇室姐妹之间的问题,秦劭行强行将话题扯到正事上。 “若是一个人愿意付出巨大代价去获取一个并不值钱的东西,那就说明,他们所图不小,远不止甜根那么简单。” 这段话,是他们之所以停留方家村多日的根本原因。 “您说的不错。” 秦劭行已经能看到路的尽头有马车的影子了,他嘿嘿一笑,露出来的牙齿带着森森寒气。 白的让人心头一顿,下意识生出不妙的预感来。 此刻正在前往方家村的西西怒赤,看着前头熟悉的小村子,突然觉得心头一寒。 下意识就生出打道回府的想法来。 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就被他强制压了下去,不管前方有没有敌人,他都不会允许自己做出临阵脱逃这种懦夫行为。 在草原王庭的新王面前,西西怒赤是骁勇善战的勇士,临危不惧,有勇有谋。 在私底下,西西怒赤并没有在哈萨伊王面前表现的那么一根筋。 战场打仗可不是一根筋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对大庄肥沃的土地感兴趣,想要更多奴隶和粮食,这些不是靠一匹马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 或许五十年前,这片土地上,马儿可以肆意奔跑,草原来的勇士可以凭借一双手创造财富。 就好像西西怒赤的父亲祖父们一样,只要有一身本领,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来去自如。 可惜现在不是五十年前了,大庄的边防军一日强过一日,曲家出的将领就好像是神人降世一般根本无法战胜。 “将军,马上就要到了,今天一定能说服那些人,将那块地卖给咱们!” 在一旁坐着的少年同西西怒赤说道,表情胸有成竹。 比西西怒赤还要有自信。西西怒赤见状,并没有任何不满,因为这个男子不是他可以随意得罪的人,而是王的弟弟。 草原王庭向来是兄死弟及的制度,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并不是王的儿子,而是王的弟弟。 所以眼前这个想法天真的少年,是他们草原未来的王,不能轻易得罪。 少年年纪虽轻,但身上也有战功,曾随哈萨伊攻破了几个大部族,由战功封了王,为左亲王。 “左亲王所言甚是,那些愚蠢的大庄人,是不可能拒绝眼前利益的。” 西西怒赤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太确定。 那些中原人,总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们称之为气节,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与外族人做生意。 也就只有在互市,这种大庄朝廷承认的地方,大庄人才会老老实实跟他们交易。 私底下,他们就像是防贼一样,防范着所有外族人。 真是让西西怒赤百思不得其解,互市和不是互市,有什么区别吗?交易不就是任何地方,人和人谈好,就可以直接进行吗? 虽然不懂,但西西怒赤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只要舍得花钱,中原人就会答应一切。 随着他的到来,方家村内部也发生了一些争执。 为的就是那一块地。 有甜根出现的那一片地,原本是属于方家村的,后来被夏家那位老爷强占了去,他们当时已经沦为佃户,敢怒不敢言。 现在夏老爷已经死了,夏家全家获罪,地全数归还给方家村,那一片就成了方家村的族地。 甜根本来就是当地做糕点的一种材料,价格很高,方家村的族长同时也是村长方有为本来想着,今年可以统一将甜根卖掉,换了钱,能修一修方家祖祠,然后请个启蒙先生过来,给方家的孩子启蒙。 他深知想要发展壮大一族,不能让所有人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他们必须脱离土地,才能有发展。 但是谁知道甜根要成熟的时候,来了个外族商人,说是看上了甜根,想要直接买地。 这个消息一出,方有为就知道要坏。 甜根一直在他们的族地里,才能细水长流,也算是给后代子孙置了一份财产。 如果卖出去,当下他们确实能拿到钱,可是以后怎么办?手里什么都没有,谁也不能保证,方家村会不会再次沦为全村为他人佃户的悲惨境地。 可有远见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大部分人只能看到眼前的那一点点利益,然后为了那一点利益挣破头皮。 就好像几个在方有为家折腾的男人。 他们都是在族中有些地位的中青年,正值壮年,能干活能养家,方有为一向比较看重这些人。 而这些人,眼下正在逼迫他。 “族长,把地卖了吧,足足三百两银子呢,分一分,每户能得近十两,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反正那块地方特别荒,平常连一粒米都种不出来。” “是啊,族长,我们卖甜根,就是卖上一百年,都不一定能有三百两,我爹就活了四十年不到,一百年,我爷爷活到现在都看不见啊!” “族长,大家伙都穷怕了,家里又生了孩子,掀不开锅,孩子饿的白天黑夜的哭,哭的我这叫个难受,我就想让孩子吃顿饱饭,别像他爹一样,这辈子都没吃饱过。” 方有为听着他们如诉如泣的真心话,心里也很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啊。” 方有为颤抖着手,他年纪大了,手背全是干活留下的伤痕,以及凸起的青筋,数不清楚的皱纹。 他何尝不想让家里的孩子吃饱饭,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但是不能这样啊! 方有为不懂什么叫不能涸泽而渔,但他知道,村里找个能稳定赚钱的路子不容易,除了给人做短工,给朝廷服徭役,他们来钱稳定的路子,就一个卖甜根。 确实卖甜根收获不多,但胜在稳定,如果这个进项卖给外族人,外族人绝对不会允许他们接着卖,甚至会像夏老爷一样,吃都不让村里人吃。 那样受制于人的日子,难道过的还不够多吗?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56节 方有为有很多想法,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变为一声叹息。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太穷了。 因为太穷,所以看见钱就不想放手,根本不会多想以后。 谁还会想以后啊?那是有希望的人会想的东西,从来不属于他们这群贫困的百姓。 “我再想想,再想想……” 方有为并不是在敷衍众人,他是真的想要再想想。 可是众人却不愿意让他再想了。 “族长,今日那外族商人还会过来,如果不同意的话,他们就走了!” “对啊族长,同意吧,我家孩子撑不了太久了!” “族长!” 他们是在逼迫方有为今日下个决定。 从村口回来的沈珉玥和秦劭行正好撞上了这群人闹事,见村长在那群人的催促下,慢慢神色开始动摇,似乎要开口同意,沈珉玥出言打断了那群人继续劝说。 “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被沈珉玥打断的村民,在看到衣着华贵的两位贵人后,纷纷闭口不言,胆子小的直接说家里有事,就离开了。 不消片刻,一群人就走的七七八八,方有为终于能松口气,但这口气他松的太早了。 沈珉玥和秦劭行回来可不是为了给他解围的,而是为了告诉他一个坏消息。 那个他又爱又恨的外族商人来了。 带来这个“好消息”的沈珉玥与秦劭行,在方有为眼中变得没有之前那么顺眼了。 “竟然来了……” 方有为叹口气,到底还是来了,究竟是卖地还是不卖,今日看来非得有个分说不可。 “在外面的时候,就一直听村民们说要卖地分钱,到底是哪一块地如此值钱,竟还有外族商人过来买。” 大庄的地肯定不能由其他国家的人买下,那外族商人想要买地做生意,就要找个大庄的人出头。 地是划分到那个大庄之人身上的。 就好像一般百姓经商,为了不从农户变为商户,会将店铺挂到他人名下。 如果是之前,沈珉玥问有关那块地的事情,方有为是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的。 毕竟有关方家村的秘密,而沈珉玥和秦劭行不过是外地来人。 但是现在,他觉得无所谓了。 反正今天之后,到底如何,就回有个结局。 “是生有之前贵人们食用过的甜根的地方,有个草原来的商人,说想要买下那一片地。” 甜根? 沈珉玥想起来了,就是一种熬煮过后会有些甜味的野菜。 甜味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确实是很稀有,但还不至于让一个草原来的商人,不惜千里迢迢赶来,费尽周折买下一块地。 商人逐利,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这种行为看上去就很蹊跷。 其实沈珉玥之前就知道了有外地人想要买地的事情,她与秦劭行商量过后,觉得那个外地人,多半和他们找的那个细作有关系。 就是这些天,他们打探消息,并未得知那群外地人究竟是想要买哪块地。 没想到今日竟然就知道了。 沈珉玥没再多问,她和秦劭行在方家村的人看来,同样是形迹可疑的外地人。 谁让他们嘴上说是探亲迷路偶尔过来,结果在方家村直接住了十天呢? 被借宿的人家并不介意,村长非常乐意多赚钱,方家村其他人也乐意沈珉玥与秦劭行在。 因为他们平常卖不上价格的东西,现在都可以直接拿到村长家卖掉了。 沈珉玥回了屋后,马上写了一封信,写完后敲了下窗户,将信放在靠窗的桌子上。 很快一阵风吹过,信件就被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拿走了。 这是跟在沈珉玥身边的暗卫,保护她安全的同时,还负责传递消息。 明州的信件并不能当天到京城,沈玉耀拿到的沈珉玥传来的信件,永远是晚上一天的。 她现在正在看有关甜根的记载。 大庄有些东西和她原本的世界很像,有些却并不一样,例如大庄特有的柳暗花,现在还有个甜根。 沈玉耀不太确定甜根含糖量有多少,但是她确定那东西绝对能做出白糖红糖来。 方家村穷困,那地方又没什么好地,靠种粮食是无法养活一堆人的。 若是能发展其他产业,比如种植甜根,以制作红糖一类的糖,那么对于方家村的百姓来说,这将是一条新的路。 对于大庄的百姓来说,能吃上一口和麦芽糖不同口味的糖,也是一种享受,最好是比较廉价的糖。 而且糖同样是奢侈品,如果能做成产业链,那将会有利于各种交易。 方家村和最近石采文去的西南关距离比较近,对互市的建立也是好事一桩。 “要记明王一功,她出去一趟,当真是没有白干。” 沈玉耀很高兴,跟身旁的秦淑君说道。 秦淑君低头应是,记载下来。 沈玉耀见她安心工作,点点头,对秦淑君很满意。 第103章 秦淑君原本身为国相之女,到沈玉耀身边为女官,无数人艳羡的同时,也心服口服。 认为她是家学渊博,出身极好,管辖东宫女官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朝堂上她父亲为百官之首,东宫中,秦淑君为东宫属官之首,甚为合适。 但谁知道,秦国相一朝入狱,后又畏罪自杀,身死狱中,丢了一世英名不说,百姓们还拍手叫好,说他身为贪官污吏死的太便宜了。 一个如此污名缠身的父亲,带给女儿的,自然就是墙倒众人推,以及恨屋及乌。 秦淑君再次回到东宫,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不惯她,找她麻烦,想要取而代之。 沈玉耀本来还想着,若是秦淑君受不住,她就出面帮秦淑君一把,毕竟她还要重用秦淑君的。 谁知道秦淑君一声不吭,无论外界有多少风刀霜剑,她全都一一接下,并且还不动声色的回了过去,让那些主动来惹麻烦的人明白,她秦淑君不是好欺负的! 与此同时,她对沈玉耀更加忠心,做事也更细致上心了。 沈玉耀本以为之前秦淑君为女官,已经很优秀,没想到秦淑君还能做到更好。 这让她无比惊讶,马上就将秦淑君提拔到身边,让她做起了贴身秘书的工作。 秦淑君适应良好。 沈玉耀看着认真工作的秦淑君,突然有点儿好奇。 “你会恨孤吗?” 沈玉耀做事的时候,从来不会想太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没必要多想。 但是此刻她突然有些探索的欲望,想要知道她做的那些事,落在忠心的手下眼里,究竟如何。 秦淑君被沈玉耀问的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回殿下,臣知道殿下为何如此行事,真要是恨,臣只会恨臣的父亲。” 惩罚一个做错事情的罪人,当然不能去恨执刀砍下的那个人,而是要恨罪人。 但凡他当初管住自己,不犯那些大罪,又怎么可能被抓,死在牢狱中,还带走了她的母亲,留她一人,单独面对这个满目疮痍的人世。 道理是这个道理。 沈玉耀点点头,秦淑君说的很对。 “少有人会如你这样想,他们会觉得,是孤太过不仁,手段狠厉残暴。” 沈玉耀话音刚落,秦淑君马上开口道:“谁人如此糊涂!殿下所做的每一件事,分明都是为国为民!” 沈玉耀笑而不语,这世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人知道什么叫公平正义,有人却只知道,自己想要过得好。 一旦自己过得不好,就怨天尤人,甚至会将所有恨意投注到一个存在上。 而当政第一人,是一个标志。 沈玉耀还没有成为皇帝,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尝到做皇帝的苦了。 比如说被人误解,被人怨恨这件事。 她已经有些习惯了。 “这几天,朝廷一直送上来几首反诗,都是雨泽出身的读书人写的,你要看看吗?” 秦术身为国相,自然是桃李满天下,不少人都曾经是他门下的学生,在儒林中的地位一向很高。 在这个年代,学生和老师的关系比现代偶像与粉丝的关系还要密切,现代有失德艺人做错了事,粉丝还跟瞎了眼一样支持对方。 古代自然也不缺少这种人。 甚至更甚,那些人坚定的认为秦术没有做过任何错事,就算沈玉耀已经将证据公布天下,秦术贪污犯罪,直接间接害死的人比大庄对外开战死的将士还多。 他们还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固执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秦淑君被沈玉耀突然提到雨泽这件事吓了一跳,更让她害怕的是沈玉耀说的下一句话。 她让她看看。 反诗是能随便看的吗?那是历朝历代君主都严令禁止流传的东西啊! “殿下,臣不敢。” 秦淑君跪下,连忙请罪道:“请殿下明鉴,臣对雨泽之事丝毫不知情。”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57节 沈玉耀当然知道秦淑君与这件事没有关系,甚至在雨泽的那群读书人眼中,秦淑君在父亲死后还为沈玉耀效力,简直就是认贼为母。 他们对秦淑君的恨,不比对沈玉耀的恨少多少。 “你是清白的,孤自然清楚,只是雨泽之事没那么简单就结束,那些人,早已忘了国本。” 沈玉耀原本是不想管那些人的,不管他们说什么,对于沈玉耀而言,都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议论。 但有些人因为一个贪官说出背弃国家之言,甚至还做出叛国之举,这是沈玉耀绝对不能接受的。 秦淑君意识到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而她对此还一无所知。 就算她知晓又如何呢? 秦淑君低下头,轻言:“殿下所言甚是,对于此等不忠不义之徒,当处以重刑,以儆效尤。” “孤不会无缘无故降下罪罚,当有证据。” 沈玉耀不是个上来就直接动手的人,虽然听起来很不现实,但她确实非常的讲道理。 远不是外人所想的那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过外人完全不懂,或者是说,外人觉得如秦术一流的人,他们做下的错事,远不足以让他们死。 而沈玉耀杀了那些人,就是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 “属下愿为殿下去寻找证据!” 秦淑君一咬牙,直接自荐,她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完全的向沈玉耀投诚了。 诚意十足,但是沈玉耀摇了摇头。 “孤知道你忠心,但你不用急,有人去找了。” 沈玉耀说完,拿起桌上沈珉玥传回来的信件,“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找几个手艺好的制糖师父,让他们去明州的方家村一趟,看看那边的甜根,能不能制出糖来。” 红糖是达官贵人才能享用的东西,因为做红糖的步骤太过复杂,压榨红糖的过程更是让人精疲力尽,所以红糖产量有限。 如果是甜根的话,沈玉耀觉得可以通过熬煮的方式得到糖水,进而晾晒得到糖粉。 这些都需要人去一点点实验,沈玉耀不懂,自然要找懂得人赶紧过去。 有任务给她做,那就是沈玉耀依旧对她信任,秦淑君松了口气,赶忙应下,告退下去准备了。 前脚秦淑君刚走没多久,后脚曲川就入宫求见。 曲川来求见,是请战的。 沈珉玥在外面到底是去干什么的,别人或许不知道,曲川却不会不知道。 他清楚沈珉玥出行的目的,在知道沈珉玥查出来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后,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直接打过去! 那些人活得不耐烦了,他就送那些人上西天! 曲川打过很多胜仗,由他出兵,朝堂诸臣肯定也信服,确实是不二的出兵人选。 但是沈玉耀让他等一等。 “先别急,我们要师出有名。” “那些贼人胆敢进犯我大庄边境,他们来犯,大庄自然要打回去,这便是理由,难道不够师出有名吗?” 曲川疑惑,还需要什么名头呢? “不够,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只能打回去。” 沈玉耀可不想小打小闹,那只会没完没了,那些人敢伸手,她就要将那些人的手全都砍断! 曲川闻言先是不解,随后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的看着沈玉耀。 “殿下,您!您难道是想要……” 这可不行!这不符合一贯的规矩。 “对,你想的不错,孤想要用他们的国土,来作为恭贺孤登基的贺礼。” 这段时间,周遭小国陆陆续续的上交文书,想来京城朝拜,顺便观摩一下太女登基的大典。 但是他们带来的贺礼却不一样,有的国家完全就是在糊弄大庄,用几张破羊皮当贺礼,有的国家则是真的将大庄视作宗主国,精心准备礼品,前来祝贺。 对于前者,沈玉耀当然不会客气! 因为按照一般朝拜的规矩,宗主国肯定要赐下一批赏赐,拿破羊皮换华服美玉,亏那些不要脸的狗东西想得出来! 这完全就是一种侮辱,沈玉耀不会任由对方得逞。 既然他们的君王不能准备让她满意的贺礼,那就不要怪她亲自去取了! 曲川是个好战人士,他也是大庄朝堂上的主战派。 要知道大庄因为建国才三十多年,朝中官员本就尚武,武德充沛,在这群人里还能当上主战派,曲川的态度有多激进,可想而知。 但即便是好战如曲川,也不敢上来就去攻占别国领土。 “殿下,此事得不偿失,不如震慑那些小国,获取金银珠宝,或者杀了他们的王室,以此平息大庄怒火。” “将军难道不想要能养活半个大庄人口的肥沃土地吗?难道不想收复前朝失地,为我大庄版图添砖加瓦吗?” 沈玉耀两个问话,直接给曲川问懵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连连点头,试问哪个武将没想过这些事情?做梦都想要做到啊! “可是大庄稳定不久,太女届时又初初登基,有些人心思活泛的很,宜静不宜动啊。” 曲川虽然被沈玉耀说的非常激动,但还是比较有脑子的,并不会一拍脑门就去干。 任何事情的改变都需要细细斟酌再下定论,千万不能贸然行之。 “无论孤是太女还是皇帝,加害之心都无法被断绝,既然如此,何不一劳永逸?始皇统一天下,创建帝制,自说功劳盖过上古三皇五帝,比肩圣人。孤无法与始皇相比,但也不愿落于人后。” 沈玉耀又拿出了曲川之前进献的舆图,只不过这次,舆图还有另外半张。 那是按照西北互市的情报,填充出的国外分布。 大庄的边境线很长,大庄的国土很大,但是在大庄之外,还有比大庄边境线长的海岸线,有比大庄国土大的其他国家! “他人觊觎我大庄丰饶之地,我亦觊觎他人之领土,身为帝王,野心如此,古来有之。将军可愿为国征战,不死不休?” 哪个皇帝不想开疆拓土,哪个武将不想做历史之中最强之人? 沈玉耀这话问到了曲川的心坎里,他这次实在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了。 “陛下所想,即为末将刀锋所向,末将愿往!” 沈玉耀还没登基,周遭的人都称呼她为殿下,而此刻,曲川以“陛下”称呼沈玉耀。 这是他对沈玉耀的忠诚,在他心中,沈玉耀才是他唯一的陛下。 沈玉耀满意的点点头,伸手将跪下去的曲川扶起来,随后拉着曲川的胳膊,将曲川的手放在了西北之外的草原上。 “草原王庭此前不显山不露水,蛮族更是因你在外征战,夹着尾巴做人,可会咬人的狗不叫,蛮族便是那不会叫的狗。” 曲川懂了,沈玉耀查到了有关蛮族异动的证据。 “前朝时,草原王庭数次入周塞关劫掠,掳走无数百姓,可谓是劣迹斑斑,罪行罄竹难书!大庄建立后,他们也曾入关几次,均被我大庄士兵击垮,不得不败走更西之地,但蛮族贼子狼心不灭,依旧是我大庄心腹之患。” “若陛下同意,末将必定会夺来草原王庭营帐顶的珍珠,进献给陛下。” 草原王庭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他们都是随水而居,一个接一个的部族,王族也不过是最强大的那个部族。 为了区分普通大部族和王族,才诞生了王族珍珠,就跟古代的传国玉玺性质差不多。 如果能将王族珍珠夺走,进献给沈玉耀,那按照规矩,沈玉耀就是草原上新的王。 沈氏就是他们新的王族。 沈玉耀对曲川的斗志非常满意,拍了拍他的胳膊,“表兄,此事便全部交托于你,最近将曲家军练起来,琉璃厂和钢铁厂的事情,就暂时全交给元统领吧。” 为表亲近,沈玉耀又用起表兄这个称呼。 曲川直接应是,没有一点儿流连手中权力的意思。 如果是平时,沈玉耀将两厂护卫之权交给元石陆,曲川肯定会心里犯嘀咕,觉得沈玉耀更信任禁军,不信任曲家军。 但是现在他绝对不会这么想,甚至还会觉得,在沈玉耀心里,果然他更重要。 禁军守卫宫城,固然重要,但是他可以为陛下四处征战,攻城略地,所以他更重要! 一些莫名其妙的好胜心让曲川对出征之事更加赞同。 其实主要职责不同,曲川不用和元石陆比。 更不用在后来跟元石陆交接工作时,一直用那种暗戳戳有些小优越的眼神看元石陆。 把元石陆看的都怀疑自己是哪儿得罪曲川了。 难道曲川将军这么小心眼,正常的调换公务,都能让曲川对他不满? 元石陆想到这点,有些不爽,对曲川的态度都变得冷淡了些。 心情也不太好,以至于回家的时候,还冷着一张脸,吓得想来找茬的元父以及继夫人心有戚戚,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赶紧走了。 第104章 正值元清影从女子学堂回家,一回来就看到了元石陆那张黑脸,她略有些惊讶。 故而挑了挑眉,问道:“何人惹兄长大动肝火?可是父亲与母亲又说了些什么,叫兄长不快了?” “虽过往他二人常常惹我心中不快,但今日还真非他二人惹祸。” 元石陆同元清影仔细说了下今日他突然碰到的奇怪事情。 听完后,元清影十分不解,“曲将军往日与兄长不算热络,可也不至于成了仇敌,近来兄长亦不曾到太女面前说过什么,是否有误解,这才让曲将军对兄长态度大变?” “变也该是我来变,妹妹不知,这城外琉璃厂和钢铁厂是太女最为看重的两处地点,往日不曾交托他人照看,一直是曲家军护卫,太女之前未曾发迹时就如此信任曲将军,真是叫人妒羡,明明我才是先投诚太女的武将。” 元石陆说着还真情实感的委屈上了。 元清影听的是哭笑不得,“那兄长难道会因此对曲将军甩脸色,视作仇敌吗?” 元石陆摇摇头,那肯定不会。 他和曲川虽然都是武将,但所属分工不同,他为禁军,对方是边关军,一个负责守卫京城,一个则是守卫大庄。 没有任何职责上的冲突。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58节 “妹妹虽然没有同曲将军见过几次,但曲将军为人正直,听闻他忠肝义胆,是英雄人物。兄长若实在想不明白,不如开口直言,免得日后同朝共事,心有芥蒂。” 元清影说的不错,元石陆连连点头,想了半天,决定明天早朝后就拽着曲川问一问,看看曲将军对他是不是有意见。 要是没有自然误会尽消,若是有,那日后他就不生气了。 报复?不可能报复的,曲川为国征战数年,元石陆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去害这么一个人。 元石陆是个有底线的人,但这朝中最不缺的就是没底线的人。 曲川受到太女重视,又因出身太女母族而与太女十分亲近,年纪轻轻就官拜将军,日后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 这些条件加在一起,怎能让人不嫉妒呢? 不过嫉妒也没办法,出身这种东西,又没办法夺过来。可是别的东西,是可以夺过来的。 比如说,曲川他的命。 在沈玉耀命令曲川暗中与沈珉玥联络,去调查有关草原王庭之事时,有人在朝野内外传出些许流言蜚语,所针对之人,便是曲川。 曲川彼时已经离京,大臣们大多开始认认真真的为沈玉耀的继任大典做准备,说起曲川之事者少之又少,一开始还真没传到沈玉耀的耳朵里。 但是先传到了女子学堂,元清影得知后,转头告诉了元石陆。 曲川离京前一天,元石陆和他说开了心结,明白了曲川并没有对他不满。 曲川当时有些尴尬,他前脚因为沈玉耀的额外看重,飘了一点,后脚就差点得罪一个朝中大员。 如果他和元石陆产生了不可解的矛盾,那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元石陆就顺手坑他一把,让他损失惨重。 这点告诉了曲川,平日里必须小心谨慎的做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人给得罪了。 而元石陆则深觉自己误解曲川这件事很不应该,一直想要帮曲川一把,弥补一二。 这不正好撞到了他手上嘛。 “当真有人说,曲将军功高震主,想要取而代之的话?” 元石陆还是不太相信,怎么会有人说这种蠢话。 那背后之人嚼舌根,说四皇子瑞王想要与太女争夺皇位,都比曲川争夺皇位要令人信服。 毕竟就算太女管曲川叫表兄,曲太后日后也会很看重这个侄儿,他毕竟也姓曲啊。 “确实是这样说的,而且有不少人相信了此事,认为曲将军行踪不定,恐有私结党羽的嫌疑。” 元清影如果不知道真相,或许会被这些拙劣的谎言说动,真的去怀疑曲川。 这不是元清影不辨是非,而是人心本就难测,人人都有疑心,而疑心一旦起来,就很难消下去。 甚至人还会去寻找各种各样能作为佐证,说服自己的“证据”,让疑心逐渐变为人认定的真实。 “一派胡言!曲将军去了何处,殿下一清二楚,什么私结党羽,他们完全就是想要借此来打探曲将军的行踪啊!” 一般的人听到这种话,只会觉得这是在挑拨离间,但是元石陆听到后,第一反应却是有人借此机会在找曲川去了哪儿。 元清影闻言愣了一下,她的想法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以为是有人要坑害曲川。 现在听了兄长的话,元清影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兄长,放出流言之人,会不会是两拨不同的人?” 两边是用同一种方法,但是想要得到的东西完全不同,他们的利益并不冲突,于是联起手来对付曲川。 元石陆不确定,但他认为元清影说的或许才是真相。 那这件事就复杂了,不止是朝廷之上的争斗,还牵扯到了朝堂之外的一些东西。 这个关头想要拿到曲川的下落,知道曲川究竟是去干什么的人,多半是那些外族。 “你是说,有人与外族勾结,迫害大庄的将军!” 元石陆想到这个可能,直接气的脸黑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一震,发出巨大的响声。 “无耻小人,若是让元某查出是谁,必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元石陆最恨的就是有人与外族勾结。 外族是什么人?远一些的小国家,或许与大庄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近处,譬如草原王庭,佛国等等这些国度,哪一国的人手中,没有染过大庄子民的鲜血? 他们与大庄毗邻,并不是友好的邻居,而是一群披着人皮的强盗,时时刻刻都在觊觎大庄百姓手里那点儿东西。 一个个都该死! 在曲川父亲之前,大庄还被那些国家欺负,再之前就是前朝,那更不用说,真是路过的狗都能进大庄的地界抢一番再走。 自从曲川父亲用命将四周几个国家打趴下后,那几个国家才乖顺下来,又有曲川给了他们几次教训,才有了沈玉耀开互市的基础。 “定然是太女心慈,愿意开放互市,给他们一个和大庄做生意的地方,他们便以为我大庄好欺负了!” 最可恨的不是外族,是与外族勾结的大庄人。 元清影同样讨厌那些与外人勾结的家伙,简直比细作还要令人不齿。 “兄长,你心中有想法吗?” 元清影想,能在京城短时间内散步这样多谣言的人,绝对不是无名之辈。所以她开口问元石陆,想着元石陆可能有头绪。 但是元石陆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没有人?” “不,是太多了。” 能做到这点的人,确实不会寂寂无名,但京城这个地方,最不缺的便是有名有姓的人。 能做到这一点的太多,有理由去这么做的也太多。 就连他,之前也会因为曲川身上的盛宠而对曲川生出几分妒忌之心,更不要说别人了。 元清影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 “如果人太多,不如想想谁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然后去一一排查,就像官府找要犯时一样。” 元清影直觉背后的人不简单,那些人一日不除,京城一日不安全。 元石陆同样觉得应该将暗中翻云覆雨的人找出来,不为别的,就为给曲川一个清白。 “去女子学堂真是没白去,竟然还学会了排查犯人的方法。” 元石陆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夸小孩子。 弄得元清影哭笑不得,好在元石陆很快就回归正题,没有胡闹太久。 “这个办法不错,此事交给兄长吧,你好好上学,等太女登基之后,你们这群女官,估计都会有新的安排。” 之前这些贵女都只是隶属于东宫的属官,旁人虽会高看一眼,但并不会太在意,王府还有属官呢,属官等同于家仆,全看主子的喜好,并不注重才学。 但是现在不同了,太女很快就要成为皇帝,皇帝的家仆,那可不是真正的家仆。 那是手握大权的朝臣。 太女的登基,会给朝堂带去很多改变,而那些改变正在一点点潜移默化着人们的认知。 让人们慢慢接受新的帝皇的统治风格。 在这期间,不能接受的人,自然就会被淘汰。 只是他们并不甘心就这样一点点的远离曾经的繁华,曾经的权力中心。 故而他们想要绝地求生,与沈玉耀展开殊死一搏。 京城最大的酒楼,玉清楼中,有人在楼下与楼上的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定下了一间雅间,上楼后趁着没人注意,进入了隔壁。 “再过十日,便是新皇的登基大典,大人说过,他一定要给新皇一份大礼,而你现在却还没找到东西,甚至还将那人的行踪给跟丢了!” 身着外域衣服的商人冷着脸对进来的男人一顿怒斥,表情十分不满。 他口中的大礼,想来并不是沈玉耀想要的那种。 男人点头哈腰,连忙赔笑道歉,“还请大人再通融几日,这几天京城上下都在忙活有关登基大典的事情,只要过了这段时间……” “废物!过了这段时间,我家主人还谈何送上贺礼!” 背后的主人就是想要在大典开始前搅弄风云,结果这人让他家主人等等? 过了这个时间,那就没有意义了! 男人面上不停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实际上心里则疯狂翻白眼。 外族就是外族,一点儿都不知道京城是什么龙潭虎穴,还想让他马上做好,他能保住自己,不被他人抓出来就不错了。 早知道就不跟这些贪婪愚蠢的外族人联手了,除了捣乱以外,这些外族人什么都不会干。 男人心里骂外族商人愚蠢,外族商人则认为男人才是最蠢的那个。 两人相看两生厌,又不得不凑在一起,最后心平气和的开始聊接下来的行动。 “如果无法散播开对那个虎崽子不利的传言,你也应该探知到那个虎崽子究竟身在何处!” 外族人只有一个要求,将曲川的下落探听明白。 “他自京城离开后,就甩掉了所有尾巴,过后如同消失了一般,无人摸得清他在何处,很难找到他的踪迹啊。” 男人实在是做不到,“大人神通广大,甚至能将你我派入京城,手底下定然还有能人无数,不如此事让大人交给他人去做吧。” 外族商人眼睛一瞪,形容恶鬼,“你是不想给大人做事了?” 男人确实不想了。 他刚刚就很不满了,京城不好混,他抱外族大腿纯粹是为了让自己以后能好过一些,结果谁知道抱大腿难度这么大。 这外族人一点儿都不知道体恤他的不容易,就知道催催催! 抱上大腿后,好处没有得到,全是他在付出,他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啊! 还不如直接分开他不受这些人的鸟气了! “哪儿能啊,能为大人做事,那是小的的福分,小的敬仰崇拜大人还来不及,岂会弃大人而去,只是这京城的事情实在困难,在大典开始前完成,小的实在是能力有限,恐怕会耽误大人大事,不如大人另请高明?” 男人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就是一个意思,他不干了! 外族商人听着,眼睛里的光渐渐沉寂下去,他笑了笑,将手边的茶水推给对方。 “我家大人并非不懂体谅之人,既然真的有困难,那就慢慢来,不急。” 男人一喜,忙不迭的将茶水接过来,脸上带着谄媚又小心逢迎的笑容,他以为对方真的是被他说动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59节 接过茶,倒入嘴里的那一瞬间,男人还在想,但凡这个外族人靠谱一点,他日后也不是不能继续为对方做事,只要他能看见好…… 最后的想法,断在了一抹雪亮之下。 收剑入鞘,外族商人将胸口多了一条细痕的尸体,一脚踹倒。 “呵,两面三刀的中原人,该死!” 外族人刚说完,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声喧闹,他走到窗边,顶开一个窗户缝,看向楼下。 一个纨绔子弟带着不少狐朋狗友进来了,里面还有几个貌美的小娘子。 看上去像是一群不正经的公子哥,但是外族人能从西北混到京城,靠的就是有一双厉害的眼睛。 他一眼就看出来,底下这群公子哥,连带着几个娇弱貌美的姑娘,全都学过武功,个个底盘都很稳,落脚时步伐很轻。 这是一群不能轻易招惹的练家子。 外族人沉思一瞬,回头看了眼尸体,一咬牙身影化作一道暗光窜了出去,他看来是没机会慢慢处理尸体了! “追!别让他跑了!” 得知要查的人进了酒楼后,元石陆就带着手底下的人过来蹲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命手下都乔装打扮了一番。 没想到敌人更小心谨慎,只是一点儿风吹草动,就直接跑了。 这样倒好,省的他们暗中再继续费尽心思的去查了。 只是看着那道眨眼就跑走的光,元石陆心下一沉,此人轻功极好,恐怕他手底下的人抓不到啊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一道更加隐蔽快速的光冲了上去,两个人影在光天化日之下交叠在一处,似乎交手了几次,最后又分开。 随后再次交手。 能明显感觉到,先跑走的那个人应对时有几分匆忙,但他反应极快,并没有因为仓促迎战,就被人直接打下来。 两人就在滑脚的房顶上开始交手,元石陆带着人赶忙走过去,等他们到了他那户人家的房檐底下,要抓的人已经不敌来者,被一脚踹下了房顶。 落在地上后,那人还想再跑,元石陆都已经看到人了,岂能再让人跑了,拔刀上去,几下就将那人的手脚筋斩断,砍倒在地。 那人痛号出声,并没有自杀的举动,可见并不是暗卫一类。 那怪不得打不过暗卫,能在生死交手时打败暗卫的,只有暗卫自己。 元石陆收回刀,抬头看向那个还站在房顶上的人,拱手道:“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于统领!” “元统领,我不过是碰巧路过,希望没有打搅元统领执行公务。” 今日扮做寻常百姓打扮的于三,是真的只是偶尔路过,她甚至手上还拎着一个菜篮子,是出门买菜的打扮。 元石陆想起来了,这附近似乎有个太女赐给于三的小宅子。 说来也奇怪,于三的功劳不小,太女应该赐给她大院落才对,之前京城落马不少官员,空出来的大宅院比比皆是,缺谁的地盘,都不可能缺于三的。 结果最后于三却只要了一处小院落。 本以为是于三做了什么事,让殿下不满,但是于三又很喜欢那个小院落,不时休沐就会在小院落落脚,跟一个普通人过日子似的。 奇奇怪怪的。 元石陆心里又说了句奇怪,目送于三几个起落消失在天边。 “兄长,逮到人了吗!” 从后面追上来的元清影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元石陆,十分期待。 她因为一路小跑,面上飘了一层粉红,还在小声的喘气,非常的菜。 但是比起她之前天天躺着在床上,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模样,已经好很多了。 元石陆突然很庆幸他当初全力支持元清影去女子学堂。元清影身后还跟了三个同窗,此刻都期待的看着元石陆。 元石陆点点头,“人已经抓到了,多谢此次你们帮忙。” 站在元清影身后的女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元统领谬赞了,我等此次并未帮忙,没有给元统领添乱便好。” “没有添乱,你们都是女子学堂的学生,日后同朝为官,还要请诸位多关照呢,我要将此人送到大理寺去,清影,你好好陪你的同窗们。” “是,兄长且去吧。” 元清影点点头,等人都离开,她松口气,回过身冲三个好友行礼,“多谢三位助我,今日劳烦三位了。” “谈不上劳烦,今天是一次很难得的经历,我还是头一回直面禁军捉拿要犯呢。” 夏长乐觉得挺好玩,要是这种事情多来几次就好了。 以后不知道她能不能进大理寺,如果进了大理寺,这种事情绝对会经常出现。 宋岑沁不赞同的看了眼好友,“今日之事可不是小事,若不是那位于统领出现,这贼人可能就已经跑了,而且他还杀了人,凑近是有生命危险的。” 所以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千万别没事儿就想再来一次! 徐姝晟见宋岑沁似乎有些生气,为夏长乐解释道:“长乐不过是感叹一句,她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夏长乐连连点头,“知我者表姐也,清影你放心,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在外张扬的。” 元清影与眼前三位,关系还算不错,但她们是在女子学堂里熟络起来的,并不是之前就很熟悉。 她一直觉得这三人有些奇怪,夏长乐是她们中成绩最好,性格也最为跳脱的人,她家中情况也比较复杂,烦心事一大堆。 徐姝晟是夏长乐的表姐,但又好像不是亲表姐,可她们关系很好,比亲表姐妹更好。 宋岑沁则是徐姝晟的表姐,三人是亲戚,又不算亲戚。 元清影对这些复杂的亲戚关系并不是很感兴趣,反正京城这地方,亲戚关系错综复杂的很,仔细算一算,谁跟谁都沾亲带故的。 只是亲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一定会非常好,所以人和人相处还是要看缘分,而不是其他。 于三在看着元石陆将人带走后,转身从暗处离开,她没有回小院,而是拎着菜篮子往宫里去了。 她身形如烟,有人只看到一个腰牌,完全没看到人影,她就已经过去了。 不过这个速度已经成了一种标志,再加上有腰牌在身,看到的人并不惊慌。 知道这是暗部的统领入宫了。 于三入宫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告诉沈玉耀外面的情况。 元石陆抓到了一条线。 他有所进展的同时,沈玉耀也收到了来自沈珉玥的信,信上说,在曲川的帮助下,她抓到了一条大鱼。 第105章 沈珉玥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方家村这么偏僻的小村落,待上一月有余! 更没想到,她在方家村最后抓到的人,竟然是草原王庭之主哈萨伊的亲弟弟! 西西怒赤没抓到,对方实在是过于警觉,他们才刚要动手,人就已经跑了。 “你们别得意!中原人,迟早有一天,草原的铁蹄会踏遍中原的每一寸土地,肥沃的土壤上,到处是我们草原的牛马!” 左亲王哈撒西恶狠狠的瞪着沈珉玥,他知道这群人里,主事的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这个狡猾的女人,他不可能被抓住! “被人抓了还瞎嚷嚷,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吗?” 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挥动手中的竹条,啪的一声,在哈撒西的脸上抽出一道红印,哈撒西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小姑娘。 小姑娘完全不惧怕他,甚至用更凶狠的眼神回瞪过去,虽然以她的体型与样貌,这个眼神实在是不够凶狠,更有点儿小孩子气。 沈珉玥不禁失笑,“九娘不过是一个孩子,左亲王又何必与一个孩子动怒呢。” 一言不合就往人身上甩竹条的孩子吗? 即便是以彪悍为名的草原,哈撒西也没见过哪个女子像这个小姑娘一样凶狠。 或者说,那些草原上的姑娘,并不敢在左亲王面前如此凶狠。 “左亲王,九娘最近在同我识字读书,她很有天赋,话糙理不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左亲王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平息我大庄的怒火吧。” 沈珉玥冷着脸,说完这段话后,就看向窗外,她正在等秦劭行回来。 对方去查夏家的宅子了。 “哼,大庄让一个女人继位,还让一个公主当亲王,女人能做什么?懂什么雄韬伟略!迟早有一日,大庄会毁在你们手中,兄长是草原王庭伟大的王!他不会认输!” “他不会认输但你会死!你今年才十六岁吧?你想现在就死吗?” 沈珉玥反手一转,锋利的匕首落到她手里,她一个投掷,匕首蹭着哈撒西的脸庞插在背后的土墙上,尽数没入,只留一个把手。 而哈撒西的那一缕头发直接落下,脸上也是一疼,流出一条猩红的血来。 哈撒西甚至能感觉到杀气拂面的冷意,他额头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出来了,这不是他在惧怕,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呵!有本事你就现在杀了我!” 哈撒西不会怕,草原的勇士从来不惧怕死亡,那不过是回归天神的怀抱。 沈珉玥不屑的笑了笑,“九娘,把他嘴堵上。” “是!” 方九娘拿起一旁破旧的抹布。 哈撒西不屑的看着这个孩子,他是草原的勇士,就算被捆绑,也不可能任由一个中原七八岁的孩子折腾! 他梗着脖子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然后被方九娘强硬的拽着脖子,扒开了嘴。 一直到满是恶臭味的抹布被放在嘴里,哈撒西还一脸不敢相信。 为什么这个孩子力气这么大! 天天干农活,手上都是老茧的方九娘,完全不为哈撒西的表情所动。 她出生就在这个小村落,十二年忍饥挨饿,又受人压迫,生存环境比草原还恶劣。 虽然她生活在中原,但比起哈撒西,她更像是一匹无垠草原中的孤狼。 哈撒西真的很想问问方九娘,她是不是天生神力,但是方九娘并不想搭理他,沈珉玥带着方九娘直接离开了。 出去不久,沈珉玥就撞上了回来的秦劭行。 秦劭行在方家村的这段时间,成天上蹿下跳,好好的一个京城贵公子,转眼都要变成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了,那不羁的头发,身上破旧的麻布衣裳,连眼神都像是个村里人,看人躲躲闪闪的。 沈珉玥看着秦劭行的样子,有点儿受不了的扯了扯嘴角。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60节 “那贼子已经跑了,秦少卿大可恢复以往的模样,不用再乔装成另外一个人。” 秦劭行年纪轻轻能稳坐大理寺少卿之位,是有点儿本事在身上的,比如他这一手出神入化的伪装术。 哪怕是顶着同一张脸,秦劭行都能活生生演出两个人的效果,可谓是神乎其神。 “殿下说的是,这不是一时习惯了,便没改过来。” 秦劭行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笑,“殿下,那家伙可开口了?” “刑讯审问我不在行,他死活不肯说,动不动就威胁我,让我杀了他,真是令人为难。” 沈珉玥没想到一个草原来的亲王,竟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 真是令人头疼不已。 “刑讯确实是为难殿下了,殿下不必担心,曲将军已经领着人去夏家宅搜,只要他们想要找的东西还在夏家宅,就是将夏家宅整个翻过来,曲将军也会将东西找到的。” 秦劭行并不是很着急撬开哈撒西的嘴,反正哈撒西在他们手里,人质的意义大于他自身知道的情报。 只要左亲王在大庄手上,草原王庭就要忌惮一二,不可能在太女登基的重要关头打过来。 想到这儿,秦劭行叹口气,“就是不知道此件事情什么时候了结,这样下去,可能赶不上太女殿下的登基大典了。” “快了。” 沈珉玥想,别人赶不上也就罢了,她身为太女的亲姐姐,所有公主中唯一一个封为亲王的公主,怎么能赶不上呢? 必定要赶上!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方九娘,已经能够很淡定的听完全程对话了。 一开始她得知沈珉玥是明王,秦劭行是大理寺少卿,他们都是为太女殿下办事时,表面上勉强维持镇定,实际上心里大受震撼。 他们这里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落,怎么会有一位亲王,一位三品大员过来? 后来发现之前一直说要来买甜根的外族商人是草原王庭上的将军和左亲王时,方九娘都麻了。 她意识到方家村隐藏着一个秘密。 而那个秘密,就是引来各方人马的主要原因。 发现这件事后,方九娘并没有贸然去帮忙查,而是接近沈珉玥,为对方效力。 沈珉玥出手大方,对她态度也一向比较温和,她想要改变家中情况,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就必须跟着一个值得的主子。 沈珉玥就很值得。 这些想法,就像是天生刻在方九娘脑子里一样。 她其实很聪明,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别的孩子是单纯的看话本热闹,而她会思考,话本里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那样的选择。 然后一点点建立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在确定要帮沈珉玥,以换取沈珉玥注意的方九娘,这段时间确实没少帮忙。 类似于沈珉玥偷东西她放哨,沈珉玥抓人她睡觉,不是,她帮忙看守。 总而言之就是很忙的,方九娘付出了不少劳动,终于让沈珉玥开口,要教她习字,以后她只要读书够多,就能去京城,为沈珉玥办事,成为明王府上属官。 若真的很有能力,沈珉玥代为举荐给沈玉耀,让方九娘正儿八经去当官也不是不行。 虽然现在方九娘字都认不全,但她已经吃下了沈珉玥给她画的大饼。 秦劭行同沈珉玥说了下搜查的困难,夏家宅早就已经被府兵过来搜刮过了,那时候就是抄家,几乎什么都没剩下。 现在再去查,那就是个家徒四壁的空屋子,连个落脚的破凳子都没了。 府兵当然不可能搬得那么干净,主要是后来的村民,过来把府兵不乐意要的东西都抢走了。 要不是夏家宅的地契在官府手中,住进去很容易被官府的衙役发现,拉走打板子,估计夏家宅里面都能有人住下。 “虽说现在人手是够了,但搜查进度太慢,而夏家人已经都死了,想查起来实在是无从下手。估计那些外族人也不知道情况,这才会亲自过来,想要将地方买下,慢慢找。” 所以秦劭行认为,没必要在哈撒西身上浪费时间,因为哈撒西估计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来方家村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 沈珉玥皱了皱眉,“这么说,短时间还真没办法离开此地。” “是,不过殿下可以先回去。” 沈珉玥闻言,看了秦劭行一眼,随后缓缓摇头。 她能看出秦劭行眼底的羡慕,秦劭行一开始出来就说,想要按时回去,参加大典。 现在公务缠身,秦劭行是回不去了。 沈珉玥可以提前回京,准时参加沈玉耀的登基大典,因为她代表宗亲,登基大典上有她固定的位置。 但她更想完成沈玉耀留下的任务回去,而不是灰头土脸的回去,事情还只办了一半。 在沈珉玥与秦劭行垂头丧气的时候,方九娘突然开口说道:“如果大人们找的东西真的是夏老爷曾经藏起来的东西,那其实还有个地方。” 方九娘之前一直在想,要怎么才能帮到沈珉玥,现在正是个机会。 “当真?九娘,你细说。”沈珉玥要从方九娘口中得知消息,下意识就去掏银瓜子,出宫后她带在身上的银瓜子,基本上全都给方九娘了。 “大人给了民女很多赏赐了,这次不用。” 方九娘非常不舍的看了眼那把小瓜子,坚定的拒绝了。 她“小财迷”的形象深入人心,秦劭行都震惊了,没想到方九娘竟然这么好心了,不要钱白送情报。 震惊之后,秦劭行则觉得沈珉玥捡到宝了。 这个小姑娘,机灵聪慧,小小年纪就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好好培养,日后绝对了不得。 沈珉玥也是同样的想法。 她看方九娘的目光都放柔和了不少,方九娘并不知道自己一次拒绝,竟然让对面俩人都对她起了爱才之心。 她说的夏老爷可能藏东西的地点,就是那片长了甜根的地。 她以前饿得不行,就偷偷去荒地找吃的,因为要避开夏老爷白天巡逻的人,所以只能晚上摸黑去。 最好是深更半夜去,反正她饿得睡不着。 谁知道有一次半夜,她看到有个人影从夏老爷家中偷摸出来,本以为是和她一样想要吃甜的夏家下人,结果方九娘依靠月光,定睛一看,竟是夏老爷本人! 夏老爷拿了个小铁锹,挖了个坑,将什么东西埋在了荒地一棵树下。 荒地都是自然生长的甜根,没有庄稼,平常也不会有人过去胡乱翻土,藏在那里,还真没人发现。 方九娘有想过要不要偷偷将东西挖出来看看,但想着夏家人不好惹,万一查到她头上,她说不清楚。 这才放弃了念头。 没想到今日可以拿出来,告诉沈珉玥立功。 秦劭行和沈珉玥闻言,惊喜对望,能让夏老爷半夜不睡,偷摸起来挖坑埋的东西,肯定是他们要找的那玩意! 有了好消息,自然要告诉另外一个同在此处的小伙伴。 毕竟挖坑的事情,还要拜托对方的手下。 曲川离京至今也有十来天了,他这十来天,先是让一部分曲家军去边关做准备,随后带着些许精锐直奔明州府城。 打听到沈珉玥和秦劭行在方家村后,便随后到达,然后跟着一起查人,正是因为他的到来,哈撒西才会被抓到。 他得知方九娘提供的消息后,没过多久就把东西给挖出来了。 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一大团油纸包着,还残存着黄土味道的东西,沈珉玥抬头,左看看秦劭行,右看看曲川。 最后三人的目光重新落到那东西上。 “九娘回去吃饭了,她提供的情报真实可靠,等我回京,一定要带上她。” “殿下所做不错,确实该带上功臣回去。” “陛下让末将来边关,还有要事要做,算算距离陛下登基还有十日,末将需得尽快去做,恐怕不能护送明王殿下回京了。” “将军所做不错,太女吩咐更要紧。” 沈珉玥和曲川同时看向秦劭行。 秦劭行点头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无辜的回望两人。 “你同我一起回京。” “殿下,这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用的,还有待细查,少卿善于查案,恐怕要再劳烦秦少卿几日。” “东西已经放在眼前了,若是曲将军连是做什么用的都查不出来,还怎么为太女效力?登基大典在即,秦少卿还是速速回京稳妥些,不然恐怕赶不上时辰了。” 好歹在外面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沈珉玥对秦劭行有些同僚情谊了。 秦劭行对登基大典十分期待,但曲川开口,他也不好拒绝,于是沈珉玥出面帮个忙。 曲川想想,确实是时间有些紧,“既然如此,那明王殿下与秦少卿便先回京吧。” 秦劭行对于两人三言两语间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这事儿,接受良好,老老实实点头应是。 而曲川则当天晚上拆开了油纸包,砸烂了里面的箱子锁,拿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那上面,全是这段时间草原王庭借助互市,派遣入大庄的细作,他们扮做商旅,散在大庄各地,为草原王庭送回不少情报。 夏老爷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是与草原王庭的商人有合作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大庄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不然光靠蛮族那些商人,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在大庄安稳扎根。 这是敌在内部,不得不防。 夏老爷虽说投奔了草原王庭,但他不过是一时被利益所迷,后来清醒过来后,心中很是发虚。 蛮族向来不讲信誉,万一他这边帮了对方,后脚对方把他坑了怎么办? 于是他留了一手,不仅如此,他还截下了一些蛮族细作想要送回草原的地图。 夏老爷确实不是个好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是,但是他知道,地图这个东西不能送出去。 送出去不是让那群蛮族来打大庄吗? 他就是个生意人,真要是打起仗来,他哪儿能讨着好? 地图又不敢漏出去,也不能送到蛮族手里,夏老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埋在了荒地树底下。 一同埋的,还有一条简单的路线图。 那是传递地图到王庭的路线,落在曲川手里,正好为他指明了现在草原王庭的位置。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61节 蛮族没有拿到地图不说,还反送给曲川一份草原地图,曲川真的很谢谢他们,于是当天晚上便带了人奔向周塞关,连夜点兵出关,开始奔袭之路。 草原其实没有天险可守,以前大庄马较少的时候,还比较发憷上草原,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沈崇上位后,就一直致力于培养大庄的战马,在曲川父亲的时候,大庄战马数量就已经开始比草原上多,更不要说现在。 要不是战马的增加,即便曲川和曲川的父亲都是兵神转世,想要连连打胜仗,也没那么容易。 现在更是没有挑战性。 唯一的挑战性,就是草原上的部族是随水而居,与中原不同,没有固定的城池,如果没有地图,闭着眼睛就往草原上闯,累死马儿都不一定能找到王庭所在。 这个问题是曲川打胜仗,为吾皇摘得王族珍珠唯一的困难。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 在沈玉耀登基前三日,一个消息从遥远边关传入京城,引起京城一片哗然。 比之前京城里抓到了草原王庭来的细作,那细作还散播不利于曲将军的谣言,甚至还动手杀人,更为让京城人震动。 之前行踪成谜的曲川将军,不声不响带了三千轻骑突袭草原王庭,砍伤了草原之王哈萨伊,还重伤草原将军西西怒赤。 同时,抢来了象征着草原之王的王族珍珠。 “曲将军一人单骑闯入草原王庭,一杆长枪,白衣胜雪,直奔敌人首级而去,那西西怒赤乃是草原之上赫赫有名的勇士,更是随草原之王哈萨伊征战四方的将军,他手持两个人头大的铁锤,坐下高头大马都只能勉强支撑,那大锤啪的一下就往曲将军头上砸去,若是被砸中,那肯定是当场脑袋开花!” 玉清楼中,说书先生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底下听众听到精彩处,鼓掌叫好,往台上扔铜板银子,楼内一片欢腾的气氛。 元清影听着那位曲将军的战事,眼中异彩连连,扭过头同好友感叹道:“若是有一日,你我也能征战沙场便好了,当真想要亲眼去看看草原上是何模样。” “看你听得出神,还以为是春心萌动,没想到竟是对草原心生向往?” 今日陪元清影出来的同窗与元清影关系没有夏长乐三人好,对元清影了解不深。 所以心有误解。 “曲将军与我兄长年龄相仿,还是不要冒犯为好。眼见太女殿下便要登基,曲将军此时大捷,是为殿下送上了最好的贺礼。” “清影说的极是,听闻那王族珍珠象征着草原之王的位子,若曲将军将此物进献给殿下,那岂不是说,草原日后要并入我大庄了?” 同窗所言,让元清影吃了一惊。 按理说是这样,但那么大一片草原,前朝的心腹之患,竟然就这么被大庄收下了? 听着有些不真实啊。 王族珍珠确实可以帮助沈玉耀收下草原,但朝中不想要草原的大臣,比比皆是。 他们认为那地方太偏僻,反正如果他们家中有人为官,是绝对不会让孩子去那等偏僻之地。 况且草原上人烟稀少,草原蛮族都是随水而居,豢养牛马,主要就是吃肉,而到了冬季,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 之前两边不是一国,草原人饿就饿死了,他们秋冬到处抢粮,只要不抢到大庄头上就无所谓。 可若是草原并入大庄,这么大片地方拿下来,每年不知道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和粮食! “殿下,国库的余力连让大庄人过得更好都做不到,更遑论那偏僻之地,不如宣草原之王哈萨伊入京,向我大庄俯首称臣,认大庄为宗主国吧?” 连户部尚书蔡有志都这样劝沈玉耀,他其实也想要土地,可是大庄真吃不下啊。 最多是要回在前朝被草原占据的西北十二城。 除此之外的地盘,吞下会消化不良。 吏部尚书费有道更是直接,“殿下,吏部没有足够的官吏派遣入草原,哪怕是十二城,也人手不足。” 所以别想吞下整个草原了。 沈玉耀听完,只觉得这两人格局小了。 把格局展开啊! “边关战士辛苦作战,才打下大片领土,我们直接吐出去,那开战一事,岂不是均成了儿戏?今日放过哈萨伊,难免日后他心怀怨恨,卷土重来,为何不一劳永逸?” “粮食不够就引进与购买,引进高产粮种,同时用大庄的钱币购买粮食,他们日后想要我大庄的瓷器美服、金银玉琉璃,都要用我大庄所铸钱币。” “人才不够,就开放恩科,自民间汲取人才!难道这么简单的解决方法,还要孤来教两位尚书大人吗?” 第106章 “殿下息怒!” 见沈玉耀似乎有些生气了,两位大臣连忙告罪,但他们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说服沈玉耀,丢弃草原的计划。 “殿下,即便人手足够,粮食足够,这偌大草原到了我大庄后,依旧会水土不服,不说其他,草原部族难道真的会安安分分的呆在我大庄吗?虽说草原之上没有国家的概念,但他们同样不会甘愿做亡国灭种之人。” 草原只有部族,没有国家,所谓的王庭也不过是效仿中原的产物,本质上并非血统论,而是与动物一般的胜者为王。 蔡有志认为,即便如此,草原部族依旧不会心甘情愿的融入大庄。 而且恐怕,届时边关的人也不会接受草原那群蛮族成为同胞。 多民族本身就需要一个融合的过程,而且这个过程注定是极为漫长的。 但不能因噎废食,沈玉耀看着蔡有志和费有道,念及两人提出此事并非出于私心,缓和了表情和语气。 “二位乃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应当明白一个道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若是不踏出一步,往后千年行路,难道要后人为我们踏出吗?” 沈玉耀自从开始执掌朝政后,就觉得自己变了,她开始思考一些从前绝对不会想的事情了。 有时候她还会畅想未来以后,会想着能做些什么,而她又会给后人留下什么。 她不希望留下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也不希望让后人提起她,称呼她为无能之君。 当人提及时间跨度很长的事物时,都会带给人一种旷世之感,时间赋予的沉重感会重重压在人心之上。 就好像现在,沈玉耀询问蔡有志和费有道,今日不踏出一步,难道让后人去走吗? 蔡有志和费有道心中大为震撼,他们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震撼,只是突然觉得肩上沉甸甸的,背上了一种看不清说不明的责任感,逼迫他们必须往前。 “殿下说的极是,确实不能让后人小瞧我们这些先人。只是草原的部族想要融入大庄,真的是极为困难啊。” “草原而今还不算直接打下,草原上的王还存在,只有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并且草原上再无二音时,我们才需要考虑下一步。”沈玉耀知道蔡有志和费有道是走一步看一百步的性子,但是没必要。 第一步还没踏出去,就担心一百步后掉坑,那干脆绕路而行算了? 可惜绕路之后,会有更大的坑。 沈玉耀深知不管不顾草原的下场会有多惨烈,她曾经阅读过的历史,用不止一个朝代告诉她被外族入侵会是什么下场。 既然如此,何不主动出击? “臣等谨遵殿下吩咐!” 蔡有志和费有道觉得沈玉耀说的很有道理,故而行礼,听了沈玉耀的话。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自己被沈玉耀给忽悠了,那要看他们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草原会成为大庄一部分这件事。 蔡有志和费有道好歹是尚书,脑子挺好使的,出了紫微宫,两人对视一眼,就回过神来了。 随后就是不约而同的感觉有些尴尬。 他们明明是来找沈玉耀,劝沈玉耀别将草原划分到大庄版图之上的,结果完全被忽悠瘸了,顺着沈玉耀的思路,就去思考如何安排草原部族了。 现在相视一眼,都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些可笑。 “殿下不同常人啊,你我既然食君之禄,自然该忠君之事,殿下想要如何做,我们就如何做便是。” 最后蔡有志说了两句宽慰人心的话,劝自己和同僚都想开点。 费有道倒是很想想开,可是他做不到啊! 他皱着一张老脸,只觉得自从他升官之后,日子过的还不如以前呢。 “早知做尚书如此辛苦,不如当时自谦退让,让郭百灵来做这尚书之位了!” 费有道一想到开恩科,重新分布草原之上的地盘,然后安排合适的官员等等繁琐之事,他就很想直接致仕回老家养老。 “诶,费尚书何必妄自菲薄,若真是让郭侍郎做这些,可能也无法做好,还是得费尚书来。” 蔡有志说话从来不会思考得不得罪人,听费有道的话,比较会说话的肯定是会避开这个话题不谈。 毕竟一个是吏部尚书,一个是吏部侍郎,评论他们二人的能力,一般人没资格。 但是蔡有志就直言,费有道比郭百灵强得多,要是让郭百灵负责草原之事,他绝对做不好。 费有道其实说出话来就后悔了,他可能是被沈玉耀安排下来的沉重任务给弄蒙了,这才说了不该说的话。 还跟蔡有志说。 好在蔡有志认为他能力强,没有当面给他难堪。 但是这话要是传出去,他多半会被人议论一句,对郭侍郎有意见。 真是祸从口出,怎么不知道说话注意一点呢? 费有道怀疑自己几十年官场白呆了。 其实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人,若郭百灵是个心胸宽阔的人,即使流言入耳,也能一笑而过。 可惜郭百灵不是,他不光不是,还对费有道心怀怨恨。 于数当时被革职查抄,两个侍郎都有可能继任尚书之位,费有道为左侍郎,郭百灵自然是比不过。 按理说,这是因为朝廷规定,和费有道没什么关系,可是一想到当初于数上去时,郭百灵就是右侍郎,郭百灵就不高兴了。 左侍郎的位置空出来,应该是他这个右侍郎补上,于数看重费有道,说费有道能力更强,硬是将他提了上去。 本来如果于数是尚书,郭百灵做右侍郎便做了,慢慢熬下去,终有一日,郭百灵能坐上左侍郎的位子,等于数退下,那尚书之位不就是他的了? 他比费有道年轻,比于数也年轻,他有的是时间可以熬! 但是谁也没想到,于数上去才几个月,就被太女给解决掉了,这吏部尚书的位置又空了出来。 郭百灵一想起来因为自己当时退了一步,所以和现在的尚书之位失之交臂,他就气得不行。 对费有道自然是不满极多。 再加上他还听到了有人传过来的闲话,说蔡有志跟费有道,直言他能力不行。 他可不就更生气了。 生气也没办法,事实已经造成了,况且马上就要进行太女登基大典,他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没那么多时间让他琢磨怎么搞政治斗争。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62节 六月初七日,沈玉耀乘坐车辇从皇宫出发,一路在百姓的围观之下出了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敬宇山去了。 禁军和京州府兵两厢出动,将京城和附近是看管的严严实实,严禁身份不明之人的靠近,同时沈玉耀身边,出了几个宫中的宫人与心腹大臣外,那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大程度上的保证沈玉耀的安全。 毕竟她是大庄未来的君主,如果她出了事,那大庄基本上就完了。 更不要说还是在草原刚刚被大庄给打趴下的时候,这个时候更有不少人心怀怨恨,想要报复沈玉耀,必须要千防万防。 到了敬宇山,沈玉耀想要下车登山,都被元石陆和杨青联手劝住了。 让她千万注意安全,最好是直接叫车辇入敬宇山上的行宫。 “不必太过小心,吾既然要继承皇位,承担天下之责,自然是行得正坐得端,光明正大,没什么好怕的。” 沈玉耀自认身手还行,身边还跟着那么多人,这要是还能有生命危险,那真是老天不让她继位。 沈玉耀一路走来还是挺顺利的,她不觉得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会出什么差错。 当然,确实该小心一些,毕竟如果因为她过于自大而出事,那沈玉耀一定会气死。 沈玉耀就是劝元石陆与杨青别那么紧张。 登基大典是一群人享受从龙之功成果的时刻,也是皇位继承者得偿所愿的时刻,理应是君臣同乐才对。 只不过因为先皇新丧,他们不能表现的太高兴,但也大可放松些,不要紧绷着。 元石陆和杨青应了声是,同时接着警戒的看向四周,没有半分松懈的意思。 沈玉耀见他们还是很严肃,想了想决定听话坐车辇上山,不让手下脆弱的神经再受任何刺激了。 她可真是个非常体贴的好上司。 希望她的手下,日后可以好好给她干活,不要搞事情! 敬宇山祭天登基,是自庄高祖而来的习俗,说起来似乎是自古以来,其实算一算距离庄高祖登基至今,也不过三十余载。 三十多年光阴转瞬过,而执掌神器的人,却已经换了两拨了。 沈玉耀身穿玄朱二色衮服,头戴沉重的冕冠,这一身少说有二十多斤重,但凡是个身体不好的,都能被压趴下在这儿。 但是沈玉耀却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并不能具体感知到那些重量,天地间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了一层看不清的纱,她唯一能看清的,只有手中沉甸甸的装玉玺的盒子。 那代表着天下归属。 皇帝啊…… 礼官高声朗诵着祭文,晦涩拗口的文字化作一种似乎真的能沟通天地的语言,人人肃穆的站在祭坛之下,静静等待着新皇的诞生。 沈玉耀想,她没有任何一个时辰,像现在这样,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即将成为皇帝,成为天下臣民人人敬仰的共主。 权力即为生杀予夺,现在她犹如神明,一个念头即可翻云覆雨,捣乱山海。 但同时她又再得到权力的同时,极端的克制着自己。 她不能行差走错,因为历史赋予她的使命,她还没有完成。 使命的责任是一把枷锁,它存在一天,沈玉耀就永远不会迷失在权力之中。 祭文终于念完,沈玉耀也已经走到了最高点,她回过身,居高临下的俯瞰江山,人在其中变为微小如尘埃的一个点。 正是这些一点一滴的力量汇聚起来,才构建了这个伟大的国家。 大庄,注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今,昭告天地,庄朝新帝继位,尊号玉阳大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部尚书赵勤扯着嗓子喊,最后伏地行大礼,叩拜新皇。 底下的礼部官员一层层的喊着赵勤的话,最后传入底下朝臣之耳,他们与赵勤一样,跪地高喊。 天地间一时只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回荡! 群臣叩拜,新皇登基,宫廷的画师将疯狂记下眼前的场景,回宫后画笔挥洒,画下《新阳元年六月七玉阳大帝登基祭天图》。 日光高悬,明亮温暖,驱散人间所有阴暗,年轻的女帝高举玉玺,站在最高处,犹如神灵降世。 众臣俯首,那一瞬间连天地似乎都低下了头颅,为女帝献上一切忠诚。 在登基大典之上,出了百官外,还有外国的使臣,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人,便是草原王庭的左亲王哈撒西。 他此前被沈珉玥抓住了,沈珉玥回京,自然带上了他,到了京城,除非哈撒西是长着翅膀的鸟人,否则不可能在没有沈珉玥同意的情况下,回到草原的。或许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太好的处境,哈撒西的态度比以前要好了很多,即便方九娘说几句不好听的嘲讽之言,他也不再动辄露出不屑的高高在上的神情。 再加上曲川已经将王族珍珠送到京城来,草原大败,无力救回他这个左亲王,因此哈撒西留在了京城,以草原王庭使臣的身份。 甚至还得到了旁观登基大典的殊荣。 不知道有多少小国使臣对哈撒西羡慕不已,他们的国家太过弱小,虽然大庄很慷慨好客,允许他们出人旁观,但是给的份额太少了。 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人,比起草原王庭那边几乎全员都被允许参加,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但那些小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大庄没有欺凌弱小国家,甚至给与他们一个名额,让他们能和强国站在一起,已经是非常友好的举动了。 他们如果还不知足,那他们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草原王庭惨败的消息犹在耳边响起,草原王庭的左亲王都被迫留在京城当质子了。 是的,他们在羡慕哈撒西的同时,又在看哈撒西的笑话,只看等那位大庄新帝登基后,腾出手来如何处理草原的事情了。 登基大典很快结束,下午所有人都往回赶,沈珉玥终于有了空闲,可以跟沈玉耀说说话了。 这几日忙的她是脚不沾地,沈氏宗亲们一直找她,询问她外出这些时日的事情,还有有关草原王庭的事。 把沈珉玥是烦的一个头两个大,同样的事情,她翻来覆去不知道讲了多少遍,到最后同样的话她几乎能背过来了。 然而沈氏宗亲那边还是并非每个人都同意,将草原纳入大庄版图。 “但只要再给臣一段时间,臣一定能说服他们,陛下想做之事,一定能成功。” 在沈玉耀面前,沈珉玥非常自信。 沈玉耀打量了一下沈珉玥,出去这段时间,对沈珉玥的历练意义很大,现在的沈珉玥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和以前的沈珉玥相比,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陛下何故如此看臣?” 沈珉玥被沈玉耀看的心里有点儿毛毛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次从明州回到京城后,沈玉耀变得和她印象中不太一样了。 或许是权养人,现在的沈玉耀不怒自威,没人能在她的打量下依旧保持镇定。 那双眼睛,比鹰的眼睛还要锐利。 “只是觉得六姐已经能独当一方,是个大人了。” 沈玉耀非常欣慰的笑了笑,笑的沈珉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明沈玉耀比她还小,这副长辈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以前,沈珉玥绝对会跟沈玉耀直接开始斗嘴,但是现在,她所有想法都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句谢恩。 “多谢陛下谬赞,臣日后必定会更加努力,为陛下效力。” 沈玉耀有些遗憾的垂下眸,嗯了一声,又恢复她温和的君主模样,“明王这次带回来的质子很有用,草原的事情尽快让宗室们统一意见,朕不希望等到该融入草原的时候,朝堂上还有不和谐的声音。” “是,臣遵命!” 沈珉玥应下后,便从车辇上下来,落地的瞬间,她转过身去看车内,落下的车帘挡住了帝皇的脸,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剪影。 挺直的背脊与威严的气势,让人心头一颤。 车上的人,注定与软弱无关。 沈玉耀隔着车帘与沈珉玥对视了一眼,然后她看着沈珉玥卑微的低下头,在车旁老实侯着,等车辇离开,才动身回自己的马车上。 得到任何东西都要付出代价,沈玉耀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当代价真的出现时,人总是会奢望能少付出些许。 沈玉耀闭目养神,放空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开始认真思考有关吞并草原一事,不再将情绪放在失去的东西上。 而沈珉玥回了自己的马车,还不住的眺望前面的帝皇车辇,高大的车辇遮蔽了前路,同时又引领着后者前行。 “殿下不高兴吗?可是陛下呵斥殿下了?” 一身华服,做大家小姐打扮的方九娘在察觉到沈珉玥不对劲后,立马贴心的询问。 沈珉玥摇摇头,“陛下不曾呵斥于吾,还夸赞吾,长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 方九娘很喜欢陛下这段夸赞,如果这段是能对她说就更好了。 对于现在的方九娘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成为大人,为沈珉玥做更多事情。 “既然陛下是夸赞殿下,那殿下何故还闷闷不乐?” 闷闷不乐?沈珉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只是觉得不太对……” 沈玉耀是她的七妹妹,明明她才是更小的那个孩子,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了。 “罢了罢了,没什么好想的,为陛下效力才是要紧之事,哈撒西回来后,有说什么吗?” “并未,他回来后就一直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本来他听说草原的使团过来后,就一直想着要见那群人,今日有机会,他却不去见了。” 方九娘一直在暗中盯着哈撒西,她有异于常人的听力与视力,再加上身材矮小,盯人时很难被人发现。 “还得继续盯着,可能是白天人多眼杂,他不敢冒头。” 沈珉玥也不太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反正一直盯着就是了。 “是!” 哈撒西在想什么呢? 他的脑海中一直在回想一个画面,那就是那位大庄的女帝,一步步登临至尊之位的画面。 新帝身上穿着犹如彩云一般流光溢彩的衣服,她头顶是价值连城的玉石,手中是天下人趋之若鹜的玉玺。 哈撒西看不到女帝的脸,但他认为,那一定是最美的模样。 那是在草原上,从未感受过的震撼。 即便是他兄长哈萨伊继承草原之王的位置,封他为左亲王时,他都没有像现在一样的激动。 如果那是他的君主,他愿意对她俯首称臣。 如果那是他的敌人,他不愿意挥舞长刀,砍向对方的脖颈。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63节 哈撒西的灵魂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不停诉说着草原之王的野心,另一半,则是天神的神谕。 登基时的大庄新帝,就像是天神降世,祭文响彻天地的那一瞬间,哈撒西发誓,他真的看到了天神。 恍惚的精神状况一直维持到深夜,哈撒西住在驿站的一处小院里。 深夜时,有人在外面敲响了他的窗户。 哈撒西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应该是王庭派来的那群人。 他走上前去,拉开窗户,与窗外的人对视。 “西西怒赤?” 哈撒西没想到会看见这位弃他而去的叛徒! 他怒极,又知道不能将对方如何,所以手上用力,就要将窗户关上。 被西西怒赤拦住,西西怒赤单手一撑,就从外面跳入屋内。 哈撒西无奈,左右看看,见周遭无人,连忙关上了窗户。 他没有看见,在走廊拐角的阴暗处,伸出来一个小脑袋。 等窗户关上的瞬间,方九娘踮起脚,走到了墙后,耳朵贴到了墙上。 旁人听不见的微弱交谈声,落在她耳中,无比清晰。 她听到了哈撒西怒极的呵斥,怕他人听见,还压低了声音。 “西西怒赤,你是个懦夫,败军之将!竟然还敢来京城见你丢下的左亲王,你就是草原的叛徒,天神总有一天,会让你死于荒川河流,灵魂无法安息!” 哈撒西用的是草原的话。 巧合的是,方九娘自小长于靠近草原的方家村,蛮族话她多少能听懂一些。 第107章 方九娘皱了皱鼻子,草原那边好像都非常的在意所谓的天神。 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天神,是能为他们带来丰收,还是能为他们带来财富。 在方九娘这个大庄人看来,哈撒西的诅咒与谩骂不说毫无威胁吧,简直就是一点儿用没有。 但是在西西怒赤这个土生土长的草原人耳中,这番话简直就是刺耳到让他难以接受。 “亲王殿下!当初若不是你非要探知那个大庄女子的身份,我们不会暴露行踪!” 西西怒赤一开始带着哈撒西到方家村,是听从王的指挥,让哈撒西有机会到他们最大的敌人周遭看看。 他当然会用生命去保护左亲王,前提是左亲王没有给他找麻烦。 如果不是哈撒西非要看看沈珉玥究竟是什么来头,是不是每个大庄女子都如此耀眼美丽,他们何至于被对方觉察到出身草原显贵,以至于让对方下手抓人! 西西怒赤在丢了哈撒西的时候,也曾懊恼悔恨过,但是很快这种悔恨的情绪就被他内部消化为埋怨。 如果不是哈撒西一点儿都不懂事,他们不至于会落得如此下场。 或许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狡猾的大庄人藏起来的地图,拿到了足以让大庄失败的筹码! 反正不可能像现在一样,输得一败涂地。 “你是在指责我吗?西西怒赤?”哈撒西根本不能理解,这个失败的家伙到底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你不过是王兄麾下一个小小的勇士,若不是王兄赏识你,你怎么可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你却连王兄最青睐的弟弟都保不住,也保不住王族珍珠,让王兄受辱,你还有脸指责我!” 西西怒赤膨胀起来的怨恨,在哈撒西的声音中,一点点消失。 是的,他是个失败的勇士,他没有任何资格去怨恨他人,他那天晚上没有拦住闯入营地的敌人,那他也将失去他往日所有荣耀。 连同王族珍珠一起失去了。 “殿下说的是,西西怒赤确实是个不能被原谅的懦夫!” 西西怒赤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但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殿下,您也知道王族珍珠被可恶的中原人夺走了,听说那个曲川将王族珍珠作为贺礼,献给了大庄的皇帝,请您将它带回草原,那是王族的象征!” 哈撒西听了一脸懵。 一群草原的勇士都没能将珍珠夺回来,现在让他,独身一人在京城的质子,去大庄皇帝的手里抢回珍珠。 是嫌他活得太久了是吧。 “西西怒赤,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是我能办到的事情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注定会死在大庄,所以打算物尽其用。” 哈撒西有理由怀疑,对方就是想要害他。 西西怒赤当然没有这个想法,他沉着脸,告诉哈撒西,“这一切,都是王的旨意。” 是草原之王哈萨伊的吩咐。 一听到是兄长的吩咐,哈撒西也不敢说什么了,他沉默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要想想怎么动手。” 等西西怒赤的身影消失,方九娘小心翼翼的绕过哈撒西的视线,悄悄的走出驿馆,往旁边的客栈走去。 她现在暂时住在客栈,就是为了就近能看着点儿哈撒西,同时也能更快的到学堂上学。 对,方九娘现在已经是京城一个学堂的学子了。 方九娘先将今晚听到的东西,努力用自己会写的文字记下,在天亮之前将信件交给小二,让小二交到明王府上。 这座客栈本就是沈珉玥名下资产,倒是不用担心信件被人半路截胡。 第二日一早,方九娘就穿戴整齐,准备去学堂了。 虽然她一晚上只睡了一个时辰左右,但她的精神状况非常好,其实就算不熬夜干活,方九娘也睡不着。 她到现在,还无法彻底相信究竟有什么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之女,前十年的人生,只为活下去努力,在十二岁这一年,却遇到了明王,得以来到京城。 她的父母亲人还都留在方家村,但是日子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她为沈珉玥做事,沈珉玥偶尔会赏赐金银给她,她拿一部分回去,就足以让家里人吃饱饭了。 方九娘不是没想过将父母都接到身边来,结果她父母同时拒绝了,因为不想让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背上养家糊口的重任。 他们无法为方九娘提供足够优越的求学条件,更不能成为方九娘的累赘。 但父母如此,方九娘更想出人头地,让亲人过上好日子了。 出人头地的前提是自身足够强大,上学堂学习更多知识,让自己更出色,更好的为明王效力,这是方九娘唯一的心愿。 读书是很难得的事情。 方九娘隔着布包,摸到了包中装订好的启蒙书籍,心中激动异常。 在去学堂的路上,她发现一路同行的女童多了不少。 “附近只有这一间门收女学生的学堂,陛下都主办了女子学堂,这些迂腐之人,竟然还死咬着牙,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都是借口!分成两边坐不就好了。” “就是,我们都不介意孩子跟着一个男夫子读书,他反倒先忸怩上了。” “哼,他不乐意教,乐意的人多了去了!这份钱,总有人愿意挣走!” 方九娘听着路上送孩子的夫人们的交流,心中对京城更加熟悉了。 她原本还想,是不是她在方家村听到的,只有男子被允许入学堂读书,是她记错了。 没想到她没记错,只是因为出了一个主办了女子学堂的皇帝,所以底下出现收取女子的学堂。 “你家大儿不是已经送去读书了吗?又送了小女儿去?没想到你家中如此宽裕。” “不宽裕,我这是让家中大儿别继续读了,他脑子笨,读了几年也不见背下几本书,哪儿抵得上他妹妹,别看小女今年才七岁,她已经能将四书通读了。” “天啊,那你家日后岂不是会出个女官?” “哈哈哈哈,得您吉言!” 方九娘听到这儿,疯狂扬起嘴角,女子学堂之前是明王殿下负责,而明王殿下说了,只要她把书读好,日后明王府属官中必定有她一席之位。 也就是说,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女官了,不用借谁吉言。 在初升的朝阳下,京城中年轻的孩子陆续走入学堂,开始聆听老师教诲。 而百官则陆续走出大殿,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下朝了。 在前方走的几个尚书,脸色都不是太好,有人更是灰头土脸,其中以费有道脸色最为难看。 郭百灵跟在费有道身后,偷偷暗笑,他早上看了好大一出热闹啊。 沈珉玥看着脚步沉重离开的几位尚书,脸色同样不太好看,她叫住了身后准备离开的宗亲。 那位宗亲算是庄高祖叔叔一脉,离现在的沈氏有一段距离了,但是因为庄太宗上位杀了不少兄弟,剩下的矮子里面拔高个,这一脉竟还算比较亲近的。 “皇叔,宗室内部还是无法达成一致吗?今晨陛下的态度,大家也都看见了,难道宗亲要与陛下为敌,站在陛下对面?” “明王,话不能乱说,宗室永远是陛下的依靠,天下姓沈一日,宗室就会支持沈氏皇帝一日。” 皇叔肃王原本是郡王,后来升为亲王,但他这个王爷名头的含金量比不过沈珉玥的明王,所以在面对堂侄女的时候,肃王的态度非常友好。 但友好不代表不强硬,肃王说话一向滴水不漏,而今也是。 就好比此刻回答问题,好像是回答了,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回答。 “朝臣都已经软化了态度,开始思考如何帮助陛下收服草原,宗室却一言不发,以沉默对抗陛下所想,这态度可称不上支持。” “明王为陛下左膀右臂,又是宗亲代表,明王所想,便是宗亲所想。” 说了半天,肃王也没有吐露出一句宗亲支持沈玉耀。 沈珉玥看着肃王,冲他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然后看着肃王告退离开皇宫。 想想驿站那边跃跃欲试,想要夺回王族珍珠的草原王族,再想想朝堂上一个比一个固执的难说服之人,沈珉玥略感头痛。 这是新的困难,远比之前她去方家村查东西要难得多。 只是不知道,面对宗室这种态度,陛下又将如何做? 沈玉耀的做法很简单粗暴,那就是不管宗室。 宗室有什么好在乎的?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64节 如果宗室很强大,那必定就代表着朝堂上朝臣的势力也很强大,这个时候宗室就是君王用来平衡势力的一种工具。 而大庄刚刚建国十多年,历经两位还算贤明的君主,在前两个皇帝的领导下,朝堂别提多稳固了,根本已经没有什么刺头能阻碍沈玉耀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这种情况下,宗室如果手上权力太多,反倒会成为那个刺头。 好在宗室都没几个人,距离沈玉耀血脉较近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就这么几个人,难道还能换皇帝不成? 换皇帝的主要权力掌握在皇太后手里,宗室只要无法说服皇太后,那沈玉耀的位置就稳如泰山。 相反,宗室想要保持自己高人一等的位置,就必须维护好与沈玉耀之间门的感情。 草原的归属问题,看似是沈玉耀要求到宗室头上,让宗室同意她的想法。 其实是宗室一直有求于沈玉耀,既然是有求于人,那必定态度谦卑,不老老实实听话就够奇怪了,还想控制沈玉耀的想法吗? 如果真有宗室这么干,沈玉耀会笑着拍手,送对方上黄泉! 沈玉耀认为这群人应该会识时务,谁知道前有早朝之上,费有道没有按照她所说,准备恩科,招收女官,增加官员名额,设立草原官员,后有宗室女入宫,说服曲太后劝说她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一意孤行。 这些人明明都已经看清了局势,还硬是要伸手来搅和两遍,好像沈玉耀高兴了,他们就会不高兴一样。 可把沈玉耀给气的不行。 等宗室女离开,曲太后就将沈玉耀叫到了凤仪宫。 因为沈玉耀一直没有往后宫添人,后宫大权还掌握在曲太后手中,因此曲太后也就没有搬离凤仪宫。 “见过母后。” 即便是成为皇帝,沈玉耀依旧会乖乖向曲太后行礼,如果不是身上朱色皇帝常服,曲太后大概会觉得,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眼前的孩子,还是她心爱的女儿。 曲太后每次见到沈玉耀,笑容都会变得温柔起来,今天也一样,“皇帝来了,快坐。” 如果说两人之间门相处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沈玉耀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没事儿钻到曲烟月怀里撒娇,而曲烟月也多少会注意一下仪态。 毕竟一国之主还在母亲怀中像个小孩,传出去惹人发笑。 沈玉耀则完全是心里年纪很大,其实之前每次撒娇,她都是按照原主的行事风格来的。 能不撒娇就不撒娇了,她年纪一大把,撒娇是真的考验她脸皮厚度。 “听说母后这儿,今日挺热闹的,来来回回走了不少人,女儿实在是好奇她们来宫中想与母后说什么,故而用过午膳便来看看。” 沈玉耀没有丝毫掩饰自己派人盯着凤仪宫的意思,大大方方的直言。 “不过是一些家长里短,不过最近宗室们确实很热情,飞红,传令下去,日后若是无甚紧要之事,便让她们少来几次吧。” 曲太后其实也不太喜欢听那些人话里话外的否定沈玉耀所做,说什么沈玉耀太年轻,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要曲太后说,这些人才是真的不知道轻重缓急! 她女儿做的事情,哪一样不是为国为民,满朝文武那么多人都不曾说过一个字,就这群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宗室,反倒叽叽歪歪一大堆话。 “是。” 飞红马上下去传太后懿旨,沈玉耀看着飞红背影,直到她完全离开,才轻笑道:“后宫冷清,有人能来与母后说几句话,也是好事。” “以前母后为贵妃时,就不喜欢跟那些宗室之人说话,一个个都一副看妾室般的模样看着我。” 曲太后其实与那些人也不是第一天有矛盾了。 她以太子良娣的身份入东宫,后来庄太宗登基,她也不过是个妃嫔,换到一般人家,确实算是妾室。 但是皇宫里可从来不是这么算的,高位妃子身上有品级,朝臣见到都要行礼,真不知道这些宗室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时候会看不起一个妃子。 “现在母后掌权,自然可以不管他们怎么想。”沈玉耀冲曲太后笑笑,算是将宗室这边的大权全部给了曲太后。 曲太后心领神会,看来那些不长眼的宗室也让她女儿很不爽。 那她必须为女儿出出气啊。 “听闻因为曲川送给你的那颗珍珠,最近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皇帝有什么想法?” 曲太后希望沈玉耀能给她透个底,好叫她们母女俩统一战线。 “珍珠既然已经到了吾手上,哪儿有如数奉还的道理?必定是要将它物尽其用。”沈玉耀的意思是,草原这块肥肉,她就是将自己撑死,也不会松口! 曲太后点点头,她明白了。“既然皇帝早有打算,那就按照皇帝的想法去做吧。” “多谢母后理解。” 能有一个人自始至终站在她身后支持她,其实是一种幸福。 沈玉耀很享受这种幸福,这是亲情带给她的温暖,让她感觉自己还在人间门。 是被人爱着的,并非真正的孤家寡人。 曲太后伸手,摸了摸沈玉耀的侧脸,“不要太累了,你眼下都有青黑了。” “最近确实辛苦了些,母后也要注意身体。” “好。” 沈玉耀发现,曲太后头上生出一缕白发,她今年明明才四十一岁而已。 那缕白发,是在曲太后知道沈清瑾身死消息后出现的。 即便曲太后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过,但沈玉耀知道,曲太后非常的伤心。 或许人心是偏的,曲太后将心中大部分位置都留给了沈玉耀,但是不代表她完全没有将沈清瑾放在心上。 那是她的儿子,又怎么可能真的与她完全断开关系。 她同样心疼于儿子的逝世,只是因为有沈玉耀在,她心中还有一份支撑,就永远不会倒下。 “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要再出事。母后不求你于帝王之道有多大的建树,也不求你缔造盛世太平,只求你平平安安,健康喜乐。” 曲太后的心愿非常简单,她只希望女儿能幸福快乐的活下去,在她能看见的地方活在阳光之下。 “母后放心,女儿晓得。” 沈玉耀闭上眼,微微蹭了蹭曲太后的手心,感觉那里的一片温柔。 然而温馨的母女时光实在是太过短暂,很快沈玉耀就收到了明王求见的消息,不得不从凤仪宫出来,往紫微宫去了。 沈珉玥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来了一个人。 大理寺少卿秦劭行。 沈玉耀远远看着他们二人站着,突然想到之前谢太妃还想过将两人配在一起,那时候他们俩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 没想到转眼两人一起出任务,都已经混熟了。 可惜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明王手握大权,她未来选定的王夫必定是一个在朝堂上没有太大权力的了。不然强强联合,即便她没有二心,这个朝堂也容不下如此庞大的一股势力。 而秦劭行,他身为大理寺少卿,未来光明灿烂,要是跟沈珉玥在一起,估计会前途尽毁,他同意,现在只能靠他的秦家旁系都不会同意的。 想到秦家旁系,沈玉耀看了眼跟在她身后如同影子般的秦淑君。 这位秦家嫡系,也是秦家未来的骄傲,她和沈珉玥一样,不可能被允许找个位高权重的人。 这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哪怕一公一母也不可能。 “陛下驾到!” 沈玉耀脚刚落地,通传太监就扯着嗓子喊。 沈珉玥和秦劭行早就看见帝撵了,两人同时行礼,“臣见过陛下。” “免礼,有事进去聊吧。” “是。” 入紫微宫后,两人均是老老实实的站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对方先说明来意。 沈玉耀等了一下,看两人都不说话,有些无奈,“今日来紫微宫,两位是来罚站的?” 沈珉玥听了这话,突然找到了一点以前和沈玉耀相处的感觉,特别想回两句,轻松一下气氛。 但是抬头看见沈玉耀身上的朱色常服后,她顿了下,话到嘴边,变成了请罪,“陛下恕罪。” 秦劭行比沈珉玥更紧张,他几乎没有和沈玉耀私下说过话,现在满肚子正儿八经的问题,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和秦劭行共事过一段时间门,沈珉玥一看就知道这位表面上淡定,实则心里已经开始慌得不行了。 真不知道秦劭行为什么在沈玉耀面前那么慌张,沈珉玥想,简直和外头探案时雷厉风行狡猾至极的秦少卿是两个人。 “陛下,臣所说之事有关草原左亲王哈撒西。” 出于短暂同僚之情,沈珉玥出言为秦劭行解困,她复述了一下方九娘听到的对话。 “草原贼子野心不死,他们现在看上去是被曲将军打服了,实际上暗地里一直在行动,不能掉以轻心。” “确实不得不防,依明王所想,此事应该如何处理?”沈玉耀问道,并不是很将那个左亲王的想法看在眼里。 不过是落败之犬,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沈珉玥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按照一直以来皇帝对于小国的处理方式。 “臣以为,陛下可纳其入后宫,一来可彰显陛下对草原的看重,二来,入后宫后,此人就再难以做出出格之事了。” 沈玉耀差点儿没被沈珉玥的话给吓得蹦起来。 啊?她没听错吧,让她纳人入后宫! “明王所言甚是,那左亲王放在京城当质子,也不是长久之事,还不如纳入后宫,草原上的蛮族一看陛下后宫中有他们草原之人,想来也会产生归属之意,并不会太排斥大庄。” 秦劭行眼睛一亮,认为沈珉玥的提议简直太好了。 这是以最小的代价,摆平最大的难题啊。 皇帝的后宫确实一直以来都是平衡势力的场所,而皇帝本人,常常要将私人感情和国家命运联系在一起。 这是封建制度的一部分,沈玉耀无意对此做出改变。 前提是这个制度不要落在她头上。 沈玉耀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她不爱别人,也不需要别人跑到她面前来,跟她说爱。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65节 第108章 “草原蛮族,贪婪无度,可不是联姻便能收复的,朕给足了曲将军兵马,为的是彻底将蛮族打趴下,不是为了慢慢驯服他们,而是为了像熬鹰一样,一劳永逸。” 沈玉耀没有直接说拒绝联姻,但是她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对于古人来说,用一个人,或者一个位子去换取和平,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毕竟打仗要烧钱不说,还要烧人,青壮年从军人口本来就少,社会发展更是处处都需要青壮年,能少牺牲一个就少牺牲一个。 但是对于沈玉耀来说,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 不能光看眼下,如果这次不能将草原彻底打服,收归,日后终有一日,会反受其害,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陛下是想,继续打下去?” 沈珉玥倒是没有出现被拒绝的懊恼,她反正就是随口一说,沈玉耀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了。 她对妹妹的后宫有什么人,并没有任何兴趣。 她比较在意沈玉耀是不是要接着打仗。 “是,不仅要打,而且我要重用军功封爵制。” 沈玉耀一句落下,屋中鸦雀无声。 秦劭行被吓得眼睛瞪大,几乎要破坏他原本英俊的脸的完美构成,而沈珉玥也被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所谓的军功封爵,说白了就是在庄高祖时期,用来激励士兵的一种国策,这种国策非常的恐怖。 底层人民没有上升渠道,读书虽然也能打破固有阶级,但是读书门槛非常高。 不是每一个读书人都能读出成绩来,更不是每一个读书人都能靠着读书真的改变阶层。 相对来说,军功封爵更为简单,只要上战场,豁出命去拼,再加上一点点好运气,那就能改变全家的命运。 所以这种国策一旦重新启用,沈玉耀就会拥有一大群悍不畏死的士兵,他们会化身战场上最凶狠的夺命之刃。 沈玉耀完全就是要再重塑一个如同大庄刚刚建国时,无人可匹敌的凶悍之军。 “穷兵黩武会酿成大祸,陛下三思!” 军功封爵打破上层垄断,同时又会养大底下之人的野心,当有一天,军功不够的时候,定会形成懒惰之风。 这里面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这种国策根本不适合长久太平的发展,除非沈玉耀根本不想要太平。 沈玉耀会不想要太平吗? 她不会。 但是军功封爵这个制度,一定要保留下来,若是为国奋战者不得爵位,无从以军功立足,那这个国家还有几个人敢豁出性命在沙场上征战? 大庄以武立国,但是建国后,无论是庄高祖还是庄太宗,都认为武者拥兵自重过于危险,因此对于军队内部的人才升迁,那是一再打压。 不然偌大的国家,怎么会边塞只按着一个曲家薅羊毛?薅到最后,曲家都只剩下曲川一个人了。 这要不是曲川天赋异禀,曲家全家的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当国家进入盛世,战争减少,势必要寻找新的军队晋级方法,不然军队内部就会如同死水一潭。 如果没有到处找仗打,以高强度的战斗保持军队战斗能力,那么军队渐渐就会出现严重的腐败现象,以至于最后找不出能打仗的军队。 这是一种极为危险的情况,沈玉耀从历史中窥探到了一部分真相。 所以她决定绝不走前人老路。 “军功不一定非要在战场上立功,改良新的武器,找到新的更有效的训练方法,甚至是在军队中,种田的一把好手,都可以得到军功。” 沈玉耀给沈珉玥和秦劭行解释道,这也就是站在她面前的两人,乃是较为合她心意的年轻人,不是那群嘴上应着,背地里什么都不干的官场老狐狸。 不然沈玉耀绝对一句话都懒得说。 反正说再多也不过白费口舌,不如以强权压制更快。 那群人脑子都已经腐朽了,别指望他们再动起来,就连蔡有志那样的直臣,在长达二十年的官场生涯中,也有了一颗转起来嘎吱响的生锈脑袋。 沈珉玥听了一会儿,发现她好像是听明白了。 “陛下的意思是,要让军中士兵有更多的出路。” 出了打仗外,在军中干别的也不是不能封候拜将,不能光宗耀祖,赚取钱财。 这是一种和文臣这边相对比较平衡的升迁方式,以往士兵想要往上走,只能靠战场军功,没有军功,再有能力,也只能去做他人家臣。 例如拜入曲家军,获得曲川的赏识后,让曲川出征愿意带上他。 这种行为,会让军中的高层出现被一家垄断的情形,其实现在就已经有所表现了,此次征战草原,几乎都是曲家军在前线大放异彩。 本属于边防的府兵,几乎没有什么表现。 这和曲川是突袭的战斗形式有一定关系,突袭讲究一个“快”字,曲川不愿意用当地府兵很正常,他跟那些府兵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训练过,默契程度肯定还是和曲家军更高。 但是理解归理解,造成的后果却不免让人有微词。 “给他们更多渠道,就好比自朕开始,女子可科举入官场一样,虽然只有特定的位置给女子,但这件事能让世人改变女子读书无用的想法。当兵也是一样,民间常言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种想法,必须给它纠正过来。” 当兵卫国,乃是光荣之事,不能让上战场的人流血又流泪。 沈玉耀的话让沈珉玥和秦劭行内心大震。 无论是身为亲王的沈珉玥,还是身为大理寺少卿的秦劭行,他们和兵部,和普通士兵的关系都太远了。 远到他们完全忽视了这个群体。 这个在战场上拼杀,换得大庄太平天下的群体。 就好像被无声无息中磨灭了存在的杰出女子,没人正视这部分人的付出。 沈玉耀成为女帝,她着重提拔女官,掀起了民间送女儿去读书的狂潮。 相对的,她如果重视士兵,也会掀起民间送孩子去当兵的狂潮。 “前朝公主麾下有娘子军,明王也可训练女子入伍,在未来上战场拼杀。” 曲家军中就有娘子军,那些女子多为孤儿出身,后来被曲家收养,曲家也不会干别的,只能训练为女兵。 这部分女兵原本是不被兵部承认的,现在开始,沈玉耀将会给她们一个身份。 并且打通她们更多立功的渠道,除了上阵杀敌外,她们还可以通过读书习字,钻研武器来获取军功。 沈珉玥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沈玉耀会将兵权交给她。 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亲王手中会有正规的军队编制,全都只是王府上的护卫罢了。 这是沈玉耀对她的信任,同时也是一种考验,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做好。 毕竟送女兵入伍,并没有那么简单,没看沈玉耀想要让女子入朝为官,都得绕好大一圈吗? 改变世人的固有认知是很难的事情,好在没人惧怕艰难。 话题一下子从草原跳到了更多方面,甚至还涉及到了军队内部的改革,沈珉玥和秦劭行的脑子都有点儿转不过来了。 等沈玉耀问秦劭行来此是想干什么的时候,秦劭行甚至没能第一时间想起来。 愣了一会儿,他才从怀中掏出密折,呈交给沈玉耀。 “陛下,此乃草原王庭收买之人的人名册。” 沈玉耀翻开看了两眼,没有熟悉的人名,大多是一些普通的贩夫走卒,最多是一方商贾。 这并不是说有地位有能力的人爱国之心有多么坚定,不会被草原王庭收买,而是因为草原王庭那边没能布置太久,地位太高的人,他们还没有机会接触到。 如果沈玉耀明年再查出来这条暗线,估计能钓上来不少大鱼。 但是那样对大庄社会治安的挑战会更加巨大,不如现在这样,将危险扼杀于襁褓之中。 “做的好,记尔一功。”沈玉耀将名册合上,没有再仔细看,“名册上的人,查查他们都干了什么,若只是收了钱,迫于草原压迫做了些亏心事,可以从轻处置,若是收钱之后心甘情愿办事,借机铲除异己,那就从重责罚。” “臣遵命。” 秦劭行老老实实听命,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没错,他就是过来送个人名册而已。 “无事就下去吧,明王,尽快让宗室给朕一个答案。” 沈珉玥身躯一震,低头应是。 随后她与秦劭行一同告退,出了紫微宫,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 “是否是宗亲们不愿意听陛下所言,接纳草原?” 秦劭行见沈珉玥唉声叹气的,便开口问道。 他开口,就说明是要帮沈珉玥出谋划策。 沈珉玥现在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正缺个能帮她一把的,忙不迭的点头说道:“皇叔们态度很是模糊,一个个嘴上应着,实际上什么都不说,至今没有准信儿。” 秦劭行对此并不意外,宗亲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办正事的时候没有他们,把一件好事搅和黄了的时候,他们比谁态度都积极。 有时候秦劭行真的很怀疑,那些宗亲真的是皇帝的亲戚吗?他们都是皇帝的仇人才对吧! “草原上那些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别看现在他们被曲将军给打服了气,一时之间不折腾了,但实际上他们是在养精蓄锐,就等着什么时候一拥而上,报复大庄。”沈珉玥在方家村的时候,和西西怒赤与哈撒西都交过手。 看着挺憨厚的人,实际上心眼比藕眼还多。 “西西怒赤对外宣称被曲将军打成重伤,又拖着‘残躯’来出使大庄,让草原上的那些部族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心,真是好计谋。” 秦劭行也觉得敌人很狡猾。 沈珉玥点点头,“不止呢,他重伤的消息传入大庄后,咱们朝中的这些大臣宗亲,一个个都觉得大庄的军队是当世最强,认为曲将军轻轻松松就能打败草原王庭。就算我没读过什么兵书,也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这些饱读诗书的大臣,还不如我呢。” “常人当然不如明王殿下,殿下目光如炬,能洞察他人未觉之事,可不简单。” 如果是之前,秦劭行绝对说不出这样一番话,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位六公主,此前只以为六公主能成为明王,是靠着与陛下关系好。 但是共事一段时间后,秦劭行是真切的看到了,什么叫做天生鬼才,政治鬼才。 沈珉玥的一双眼睛,实在是太锐利了。 沈珉玥被夸了后并没有很高兴,反倒依旧忧心忡忡,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天赋好的人,如果她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很快她就不是陛下最信任的那个人了。 宗亲,这些宗亲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朝臣都不反对的事情,他们偏偏要拿乔,折腾来折腾去,不都是在折腾她这个夹在中间的可怜人吗?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66节 以沈玉耀的性子,如果宗亲一直不配合,沈玉耀绝对不会顾及什么血脉亲情,她只会送这些绊脚石上西天。 沈珉玥发现,这群人不光胆子大,还眼瞎。难道是看不见沈玉耀之前怎么处理秦术一行人吗? 他们不是看不见,他们只是从来不觉得,自己和秦术等人是一个等级。 秦术等人,不过是朝臣,朝臣不好好为皇帝办事,还贪污朝廷的钱,那就是趴在皇室身上吸血的蚂蟥,不赶紧去掉,难道是想被吸血吸到死吗? 他们是皇帝的亲戚啊,皇帝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草原,跟他们翻脸,甚至还对他们下手? 他们信心十足,然后就被沈玉耀啪啪打脸了。 隔一日早朝之上,沈玉耀又提起了草原的事情。 她提出了要选一批官员和士兵,进驻草原之上,将草原彻底并入大庄土地。 吏部尚书费有道短短几日,人老了十岁不止,他这边正在脚不沾地的筹备科举只是,谁知道沈玉耀连科举结束都等不到,现在就要抽调官员离开了。 那她能抽谁?翰林院那些还未曾被分配到地方的进士肯定不够用,少不得要抽走一些部门的中流砥柱。 到时候那些人走了,各部门都要忙活好一阵,一直到有新人补充才行。 尤其是吏部,现在的工作量就已经很大了,如果人手再少,他们实在是没办法运作了啊! 费有道张嘴就想跟沈玉耀哭手里没人,沈玉耀先堵了他的嘴,“吏部负责拟第一版名册,后日早朝前递上来,这件事已经提过很多次了,费尚书应该心中早有打算吧?” 从曲川战胜的消息传入京城到现在,已经有足足半个月了,十五天的时间,费有道应该早有预料。 沈玉耀从第一天就开始告诉他,要选一批官员去草原上。 费有道能说什么?他能说自己原本的名单上的人,这些天都各种找关系托人,让他将名字从名单上划去吗? 十天时间,已经划出去大半了,他跟重新拟定一个名单没什么区别。 费有道也不敢大肆收取贿赂,只是有些人情关系他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就好比他认为自家那个能文能武,就是人比较皮的小舅子,很合适去草原锻炼一番。 但他前脚敢把小舅子送去草原,后脚夫人就能让他睡大街上去。 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不敢跟沈玉耀解释,费有道老老实实低头应是,眼珠在百官之中来回看。 实际上能上早朝的官员全都是三品大官,他们是不可能动的,但面对费有道的目光,他们还是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草原那个地方,又穷又乱,他们寒窗苦读十几载,可不是为了去受罪的。 这期间,只有一个人没有移开目光,甚至冲费有道笑了笑,那就是秦劭行。 秦劭行觉得他还挺喜欢草原那边的气氛的,在方家村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或许是因为那边环境恶劣,所以每个人为了活下去,都拼尽全力。 痛苦疲惫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生命力。 是繁华迷人眼的京城不具备的美丽,如果有机会,他还想去看看。 沈玉耀端坐高位,将底下的暗流尽收眼底,费有道胆子小,为人能力一般,但是他非常听话,没多少野心,也比较守底线,这事儿交给他,他必定能办好。 就是那些宗亲,可真是太烦人了。 到现在还没有给她一个答案。 今天甚至还有人来上朝了。 自从沈珉玥站在了早朝上,其余宗亲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了。 今日出现的宗亲,是沈珉玥经常打交道的那个人,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沈珉玥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来者不善。 果然,在费有道接下差事后,肃王便站了出来,大张旗鼓的开始反驳沈玉耀的决定。 “陛下,草原乃是蛮族荒地,那里无法种植庄稼,其上生活的人无法教化,乃是天生的野蛮人,此乃从古至今,众人通识,陛下而今要将那蛮荒之地融入我大庄,岂不是违背祖宗定下的礼法吗?” 肃王的话说的很严重,上来就用祖宗礼法压制沈玉耀,恨不得将沈玉耀所作所为上升到与整个大庄的礼制相对抗的地步。 他一发话,百官都沉默了。 这是沈氏内部乱了? 几个站在前头的大臣对视两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劝架不够格,看热闹的话,又怕被沈玉耀记恨。 毕竟皇帝的热闹,可没那么好看。 想到这儿,他们用幽怨的眼神看了眼肃王,真要是有事儿,不能下了早朝找陛下私下说吗?非要在早朝上说,就算说的是正事,那也太不应该了。 要不他们告退吧? 几个尚书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倒是那些新被提拔上来的年轻人,都暗戳戳的看向肃王,想要看看热闹。 完全不管这热闹会不会让皇帝记恨他们。 沈玉耀没那么小心眼,而且她不觉得这是一场内部矛盾。 皇帝身上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小事,因为皇帝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国家的未来方向,一旦她被宗亲说服,那就成了宗亲手中的傀儡。 到时候这个国家要如何发展,全都是宗亲说了算了。 干脆让宗亲出个人当皇帝啊! 真要是让他们上,他们才不上呢,做幕后黑手多好,出了事让皇帝挨骂,不出事他们享福。 沈玉耀对沈氏宗亲的不满已经不是一点两点了,从她被立为太女后,这些宗亲就从来没有消停过。 “肃王,大庄承前朝制度,而前朝又是按照前前朝,你所说的祖制,是要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吗?那个时候还有人祭传统,你们难道死了之后,要殉葬他人吗?” 沈玉耀就很烦听人说什么祖制。 什么祖制啊,人要学会不断变更,根据时代发展和人民的追求而变更。 如果固步自封,一切遵循古制,并不会让社会环境回归到古时圣贤时期,反倒会造成天下大乱。 “陛下,此事与草原之事,并无关系。” 肃王听不太懂沈玉耀在说什么,他说的又不是殉葬的事情。 “是啊,那你口中的祖制,又和朕要打下草原有什么关系?大庄的版图,是靠手中刀枪打下来的,不是靠你说的什么祖制,真要是全靠祖制,要不要朕将皇位,让给那周氏子弟啊?” 第一个相对统一的王朝,就是周氏天下。 肃王想象过自己站出来,沈玉耀会用什么话来反驳他,但是他没想到沈玉耀会如此不给他面子。 甚至一点儿余地都没有,直接全盘否定了他的话,还给他扣上了一个想要还江山社稷给周氏的帽子。 如果这天下姓周了,他身上的王位都保不住,毕竟他是因为这天下姓沈,才能站在沈玉耀面前大放厥词的! “陛下,臣绝无此意!只是草原蛮荒之地,怎配与我大庄相提并论,甚至还让大庄官员前往,悉心教化,这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挑选一批考入朝中的官员去那个地方,在肃王看来,就跟送了一堆人才流放没什么区别。 “古有圣人,教化众生,今有大庄学子,提笔入蛮,为国拓疆,均是大善之举,何谈浪费?肃王,朕看你是老糊涂了,来人啊,送肃王回府。肃王就在府上抄写启蒙书籍十万本,为草原上不通教化的蛮人,带去文字吧。” 沈玉耀懒得再折腾,直接摆摆手让禁军上前,将人扣下去。 其余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展开震惊到,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元石陆动作熟练的命禁军将肃王的嘴堵上,不消片刻就将人给拉下去了。 等与肃王相熟的朝臣想求情的时候,肃王人都没影儿了。 这……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必须听陛下的话,赶紧把草原那边稳定下来! 第109章 肃王的下场,让所有想要再提草原之事的大臣,都心里一咯噔。 觉得这件事真的不能提,一个字都不能说。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是为了自己的手着想。 “陛下竟然要让肃王手抄十万本,这抄到人咽气都不一定能抄完啊。” “陛下的意思,是让他再也不用出来了,和软禁一样,你我还是对草原的事情上点心,若是吏部尚书拟定的名册上有你我的姓名,那便去吧。” “真去啊?” “当然是真去,就当时去地方做五年官,等调任的时候回来就是,陛下如此看重草原,若是能在那边有所建树,等再回京城,应该比常人更能得陛下青睐。” 一些大官已经认命了,上头的官员尚且如此,底下的官员更是没有任何要说的。 反正他们说什么,沈玉耀也不可能听他们的。 甚至连宗亲都没办法左右沈玉耀的想法,他们难道能比宗亲说话硬气吗? 就是这位陛下比他们想象中要强硬太多,说好的女帝上位,手段能温柔一些呢? 这跟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无数大臣心中暗暗叫苦,但是朝政的处理效率确实是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了起来,如果庄太宗此刻活过来,重新与自己昔日的爱卿们共事,估计会被这些人优秀的工作能力震惊到。 沈玉耀要的就是这种速度。 国家要高速发展,肯定离不开这些人的努力,如果他们不努力,那就是一拖二二拖三,三拖万物。 就是拖后腿的拖! 都给她卷起来! 沈玉耀要培养世界上最优秀的大臣,以此来稳定大庄日后逐步扩大的地盘。 她不会因为那一小块草原而停下前进的步伐。 此刻满朝文武并不知道沈玉耀的期许,他们正在为了草原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而在驿馆中的哈撒西与西西怒赤,很快也拿到了肃王被沈玉耀软禁的情报。 看到不赞同大庄吞下草原的宗亲都被皇帝给关起来了,哈撒西与西西怒赤知道,这件事没办法向他们想的那样发展了。 夜晚,两人又碰了面。他们对坐无言,好像是陷入困境的野兽,焦躁难安的卧着,想要找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可是机会实在渺茫。 “殿下,王有命,若是不能带回王族珍珠,那便舍弃一切,草原上的狼群,绝对不会听命于羔羊!”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67节 西西怒赤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已经决定,坚决不向大庄低头。 “羔羊?现在谁是狼群,谁是羔羊,西西怒赤你还没有看明白吗?恐怕在那些大庄人眼中,我们草原上的人,才是真正可以吞吃下肚的羔羊。” 哈撒西只是个十五六的少年,他和沈玉耀不同,他是真的十五六,面对这种灭国之灾,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但是他能看清楚情况,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草原根本无法打过强大的大庄。 “即便是羔羊,也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殿下,明夜请您准备出逃,只要回到草原,一切就没有结束!” 哈萨伊有孩子,但草原王庭的规矩是兄终弟及,他唯一的继承人便是哈撒西,所以哈撒西实际上非常重要。 只是大庄这边一直以大庄的规矩来看待此事,认为哈撒西只是哈萨伊的弟弟,而哈萨伊还有自己的孩子,哈撒西没有那么重要。 这正是草原想要看到的情形,所以一直以来,草原也比较配合大庄的认知,没有表现出丝毫丢了唯一继承人的焦急。 但实际上人已经快要急疯了。 甚至为了保证哈撒西的安全,不惜让西西怒赤亲自前来,西西怒赤之前败了一仗,其实受了伤,只是没有外面传的那么严重。 “天神庇佑草原的子民,可是并不会庇佑草原的王庭。西西怒赤,你太天真了,如果我回到王庭,那才是真的没有丝毫希望了。” 哈撒西清楚,现在的王庭是绝对打不过大庄的。 哈萨伊之前靠着消灭其他部族,吞并其他部族,成为王庭,他是刚刚历经大战,还没有喘过气来,大庄这边则是已经休养生息,兵强马壮。 一边是内乱过后的虚弱,一边是春秋鼎盛的王朝,完全没有对比性。 况且天神从来不会庇佑靠征战得来王座的王族。 这是所有王族都清楚的事情,如果天神真的庇佑他们,又怎么可能让王族珍珠易主呢? “一旦开战,我们将没有任何退路,若是输了,草原王庭就真的俯首称臣了。” 哈撒西清楚的知道他应该选择什么路。 西西怒赤闻言,沉默的低下头,“是属下无能,让大王和亲王受此侮辱。” “弱者向来如此,如果不服输,就拼去性命挣扎一番,我草原没有后退的勇士。但勇士不能闭着眼睛便往敌人的枪尖冲,我们需要好好的思考,怎么才能扭转乾坤。” 哈撒西在大庄的这段时间门,也没有闲着,看了不少大庄的书籍,学习了大庄的文化制度,甚至还能写大庄字了。 方九娘听着屋中的对话,她站在离哈撒西与西西怒赤很远的地方,墙另一边传来的声音模糊不清,正常人根本听不见。 但是方九娘听得清清楚楚,并且越听,脸色越沉重。 来到京城后好吃好喝伺候着,方九娘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肉,最近晚上她常常会腿疼,她长高了。 脸也白了一些,身上穿的衣服,是她从前连摸一下都不敢的柔顺丝绸。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跟了明王,为明王办事。 方九娘即便白天每天都要去上课,晚上也照样来驿馆监视哈撒西。 今天果然让她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这个哈撒西,真的是有点可怕。 她在开始是上学堂后,已经能明白那些文字书籍有多么的难以学习,她有老师教导,尚且不能短时间门内融会贯通,哈撒西却可以。 他很聪明,而这份聪明如果属于敌人,那必定是个难以对付的敌人。 第二日,沈珉玥下了早朝后,特意来求见沈玉耀,跟沈玉耀说了下哈撒西晚上与西西怒赤的聊天内容。 顺便说了下方九娘的判断,能快速学会大庄文字,运用大庄的成语典故,这个草原的左亲王没有看上去那么憨傻。 “憨傻?” 沈玉耀重复了一下沈珉玥的用词,她记得之前沈珉玥还说过,哈撒西非常狡猾,抓他的时候用了不少手段,带回京城的路上,哈撒西也不止一次想要逃过。 这种表现,怎么看都和憨傻两字无关吧。 沈珉玥抿了抿唇,“是臣疏忽,自从他入京之后,就一直乖巧待在驿馆内,竟让臣放下了对他的戒备之心。” “现在明白并不晚,说到底,不过是个草原的小王。”沈玉耀从来没有在乎过那个草原上原本的王族,她从始至终在乎的都是草原那片土地。 沈珉玥点点头,确实没必要太在意,反正有曲川在,草原不可能出什么事情。 “那哈撒西要如何处置?” 眼看登基大典结束,各国使臣在京城大肆选购一番,准备各自归国了,总不能一直留着哈撒西。 因为在明面上,哈萨伊并没有直接和大庄不死不休的开战,甚至因为王族珍珠落到沈玉耀手中的原因,哈萨伊那边的态度很是暧昧不清。 像是要臣服,又像是要打,在中间门摇摆不定。 任何一点因素,都有可能会导致最后两国的关系走向恶化,如果不想再度开战,而是想要她和平过渡,那最好是给草原一点好处。 例如让哈撒西回草原上去。 就算哈萨伊有了这个继承人又怎么样? 哈萨伊都没办法打败大庄,打败曲川,难道哈撒西可以吗? 沈珉玥在这一刻,突然脑子变得非常利索。 她好像能猜到沈玉耀要怎么选择了。 “送去种地吧。” 沈珉玥神情呆愣的抬起头,“啊?” “之前不是说,草原那边的牛羊,大多是食用一些野草吗?虽然也有牧草,但牧草并没有人为的成片种植,反正那地方也不适合种庄稼,干脆就全种上牧草。” 养更多肥美的牛羊和马儿,丰富大庄人民的饭桌,同时也能供给军队足够多的战马。 光靠自然生长,和少数的几个部族有意播种,牧草是完全不够用的,必须让草原上的那些牧民全都参与进来。 “蛮族可能不会愿意听从大庄的命令,全部种上牧草,他们肯定不愿意。” 虽然不种牧草,那边的草地也没办法长出什么好粮食来。 沈玉耀深知打一棒槌给个萝卜的道理,“那如果大庄说,他们种十亩地的牧草,就可以得到一亩地的粮食呢?” 十亩地牧草换一亩地粮食?这也不够吃啊。 如果换成大庄的普通百姓,当然是不够吃,但是草原上的牧民,本身吃牛羊肉更多,也就是春冬季节比较缺粮。 “如果粮食不行,那可以换成茶叶,十亩地的牧草,换一斤茶叶。” 对于缺少维生素的蛮族,茶叶是最好的补品,他们甚至都不用特别好的茶叶,只需要一些茶叶末就行了。 这怎么算,都是相当合算的买卖! 沈珉玥呼吸一沉,连忙点头,“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送哈撒西回草原前,可以告诉他这件事,看看他是选择回去种地,还是选择回去发动战争,让整个草原王族陪葬。” 要知道,一直到现在曲川的曲家军还没有撤兵呢。 所以哈萨伊的暧昧态度,草原蛮族的乖巧,那都是因为身边就有大刀悬着,不得不如此罢了。 但是沈玉耀不管他们是出于真心,还是迫不得已,她只需要一个稳定的牛羊马场。 如果哈萨伊不识时务,那就换个识时务的人上去。 沈珉玥说完哈撒西的事情后,又说起了宗室。 因为沈玉耀直接将肃王软禁起来,这让宗室非常不满,认为这是皇帝和宗室不亲近,更亲近大臣的原因。 他们当然不能直接到沈玉耀面前怒斥沈玉耀,毕竟沈玉耀现在不是以前那个需要皇帝维护的太女了,她已经手握实权,没那么容易威胁到她的位置。 于是他们选择了沈珉玥来做说客,希望能说服沈玉耀,将肃王身上的惩罚撤除。 “即便宗亲们选择放开草原,那也是为了大庄好,他们绝对不会来害陛下,陛下现在直接将肃王软禁,在外人看来,难免是有疏远宗亲,甚至厌恶宗亲之嫌。” 一个人的宗族是人的立足之本。 这是整个封建王朝对人的要求,即便是皇帝,也没办法完全挣脱这个要求。 因为在大庄人看来,血脉亲情才是最牢固的盟约,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背叛皇帝,但是宗亲们绝对不会。 如果让外人看出沈玉耀并不想要与宗亲们友好相处,那一定会导致双方关系破裂,进而内部不稳,影响外部。 “如果说,与宗亲们友好相处的前提条件,是他们可以对国事指手画脚,以为朕好之名,命令朕去行事,那朕与宗亲们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友好起来。” 沈玉耀的态度非常强硬,甚至没有一丝转圜余地。 她不是针对沈珉玥说如此强硬的话,她是将沈珉玥视作一个传声筒,在告诉宗亲,别妄想操控她! 沈珉玥其实也明白,这次肃王之所以会被沈玉耀如此惩罚,是因为他成了宗亲和沈玉耀之间门斗争的牺牲品。 宗亲确实是想要控制沈玉耀。 沈珉玥好几句劝说的话都没说出口,因为她其实也站不稳立场。 她明白,宗亲们并不无辜。 “臣定然会将陛下的话,传达给每一位宗亲,让他们引以为戒,不要再犯。” 沈玉耀才是沈珉玥的大腿,沈珉玥不可能向着宗亲而得罪沈玉耀,所以宗亲们这次注定是要输掉了。 沈玉耀点点头,询问沈珉玥还有没有事情。 沈珉玥没事了,直接告退。 另一头,谢太妃正在与自己的弟妹见面。 自从谢舒入京后,谢太妃还没有见过自己弟弟,之前沈崇大病,谢舒又奉命去监督造船的事情,宫里宫外都忙得很,姐弟俩也没时间门见面。 现在终于安定下来,可算是有了见面聊聊天的机会了。 不过谢舒是朝臣,不宜出现在后宫,姐弟俩想要见面,还是需要一些程序。 先将弟妹叫进宫里来聊聊。 上次见面,还是谢舒刚成亲的时候,谢太妃还记得那时候的翩翩少年与如花美眷。 没想到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如花美眷和翩翩少年都老了些许。 但还算年轻,眉目不曾改变。 倒是她老了许多。 谢太妃心中想着,让弟妹起身,不必多礼,目光随后落到弟妹身旁的那个少女。 少女看上去十岁左右的模样,与谢太妃有三分相似,眼中一片天真烂漫,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68节 “这是本宫的侄女?” “谢家甘棠,见过太妃。” 谢甘棠是谢舒的女儿,今年十岁,第一年入京,第一次看到她的那位姑母。 “快快起身,自家人不必多礼,你们母女二人快快坐下,去前头看看,明王回来了没有。” 谢太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让女儿回来待客了,她们一家人可算是能团聚一堂。 虽然还是差了点人,但已经很好了。 “娘娘,明王殿下为陛下办事,每日十分辛苦,不好因为我们母女俩,让明王殿下再多劳累。” 谢家夫人姓王,王夫人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到了宫里更是不敢放肆,坐凳子都只是沾了个边。 因为过于拘束,反倒看上去还没有她女儿仪态好,瞧着有些小家子气。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谢太妃有些遗憾,那个时候谢家遭难,她实在是没办法去找大家族的嫡女来与她弟弟联姻,那些家族对谢家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上赶着来帮忙呢? 最后婚事落在了王家女身上,那个时间门嫁女儿的人家,可想而知是什么货色,简直就是在卖女儿了。 “弟妹不必如此小心,以往十年,谢家在朝野内外饱受欺压,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那个时候弟妹愿意嫁入我谢家,乃是恩情。现在谢家有了些起色,小六有幸为陛下效命,日后他们叔侄二人均在朝为官,正好可以互帮互助,互相之间门也有个依靠。” 谢太妃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要做谢家的后盾,而她女儿,更是会帮自家舅舅平步青云。 谢舒有才华,却被耽误多年,而今可算是能苦尽甘来了。 按理说,王夫人应该会很高兴,但她眉目之间门是去不掉的忧愁,笑容略显勉强。 这让谢太妃不太高兴,但是因为两人并不熟悉,她也不好给弟妹摆脸色,只能心中暗叹,之后一定要找个合适的人去教教王夫人各种规矩,至少别心里有什么事都挂在脸上。 最要紧的是将谢甘棠培养出来,从小生于乡下的孩子,规矩上实在是有些缺失。 “这孩子被你们夫妻俩养的很好,不卑不亢,目光清澈,有我谢家女儿的风采。” 夸孩子总是会让父母非常高兴,王夫人也不例外,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棠儿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调皮了些,还是孩子心性。” “这孩子也有十岁了,是懂事的年纪了,身为世家贵女,可不能学了那乡野丫头的粗俗,得学会文静淑雅,本宫身边正好有个善于教导规矩的宫人,不如今日离宫,你们便将宫人带回家去吧。” 王夫人不过是谦虚两句,并没有真的觉得女儿有什么不好。 但是谢太妃却真觉得有问题,名门贵女怎么能用调皮二字形容? “日后在外,弟妹可莫要说孩子调皮,贵女的名声十分金贵,不容有闪失。” 被谢太妃一顿说教的王夫人,脸上表情瞬时变得有些僵硬,她低下头,顿觉内心惭愧。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够好,连女儿都没有教好,让太妃娘娘不高兴了。 谢甘棠不太懂这是什么情况,她握了握王夫人的手,心里对谢太妃有些不满。 谢甘棠知道谢太妃地位高贵,也知道她父亲能升迁到京城,都有赖于谢太妃,但这并不影响她讨厌谢太妃。 她讨厌谢太妃那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模样。 有人性格天生喜静,有人天生好动,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况且她才十岁,这个时候就注意自己的名声,没必要吧? 谢甘棠不高兴,又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说出口后伤心的是母亲。 正在这个时候,沈珉玥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看到了一脸小心赔笑的王夫人,心怀怒气的小表妹,以及同样心情不佳的谢太妃。 以她对母妃的了解,甚至都不用细问,沈珉玥就知道是谢太妃故意去挑人毛病了。 那么多年都没见过,好不容易见一面,何至于还挑人毛病啊,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让舅舅一家与母妃离心? “女儿见过母妃,舅母、表妹。” “见过明王殿下。” 见到熟悉的人,王夫人和谢甘棠同时松了口气,赶忙给沈珉玥请安。 谢太妃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现在以沈珉玥为傲,沈珉玥不管是做什么,在她心里都是最好的。 “小六回来了,快来母妃这儿坐下,今日早朝之后,听说你又去同陛下商议国事了,可累着了,渴着了?” 谢太妃说着,就要将瓜果点心,茶水之类的往沈珉玥嘴里塞。 其实沈珉玥笑着接下个橘子,其他婉拒了。 “陛下已经请女儿喝了今年新上贡的贡茶,女儿肚子里水饱,并不饿,母妃吃吧。” 谢太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特别喜欢拿沈珉玥当个小孩子宠着。 说实话,沈珉玥非常的不习惯。 以前谢太妃和她的关系,是谢太妃对她要求严格,平日里确实有温情,但谢太妃对她比较一般。 在谢太妃心中,谢家比女儿更加重要。 现在她俨然一副女儿比谢家还重要的模样,即使沈珉玥很想成为谢太妃心中的骄傲,也无法适应这种转变。 “今日舅母与表妹入宫,便在宫中用膳吧,膳房特意做了左州菜,想必一定合舅母与表妹的胃口。” “多谢殿下费心了。” 王夫人根本不敢拒绝,甚至她都不太敢抬头看沈珉玥。 明明在沈珉玥没有成为亲王前,她们私下见面,王夫人对沈珉玥十分亲厚,两人关系也比较好。 结果现在,两人之间门的客套远大于亲情。 沈珉玥突然有种既视感,像是在看她和沈玉耀。 地位和权力,会改变很多东西,包括昔日习以为常的一切。 沈珉玥适应能力很强,她并没有因为王夫人下意识的保持距离而觉得难过。 现在陌生没关系,以后私底下多多接触,时间门久了,人自然就重新混熟了。 就好像她和陛下一样,现在她在陛下面前,就没有之前那么的小心翼翼了。 一顿饭,吃的人味同嚼蜡。 可能桌子上只有沈珉玥是真的有在吃,其余人都吃的不太舒服,午后没多久,王夫人就告辞了。 谢太妃象征性的留了下人,最后还是任由王夫人带着孩子出宫。 等王夫人一走,沈珉玥也打算出宫办点事。 “等等,小六,母妃有事想要问问你。” 沈珉玥疑惑驻足,见谢太妃屏退左右,心里一惊,最近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吗? 好像没有吧,最近不是很平静吗? 谢家也发展的挺好,她这边也是眼见要飞黄腾达了。 谢太妃叫沈珉玥留下,还是老话题,问沈珉玥什么时候才议亲,准备成亲。 “你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一般的世家贵女,在十五岁后开始议亲,在你这个岁数,即便不出嫁,身上也有婚约在身了。” 谢太妃其实早就想跟沈珉玥说说了,只是之前沈珉玥没有在京城,后来回了京城后又忙着登基大典的事情,直到今天才算是有时间门坐下来聊聊天。 “母妃,现在朝堂还不算安稳,陛下需要我帮她,政事繁忙,女儿哪儿有时间门去想那些男女之事啊?” “男子尚且有成家立业一说,先成家后立业,怎么到你这里就反了过来,你非要先立业再成家不成?” 谢太妃没有那么容易被沈珉玥说服,或者说,沈珉玥的借口在她看来,完全不算是个借口。 沈珉玥能说什么,她只能低着头,以沉默应对。 这种躲避的沉默,让谢太妃皱紧了眉头,“你身份特殊,这夫婿人选不能随意定下,依母妃看,这次与你一同出去办事的秦少卿,就很不错。” “母妃,我与秦少卿只是同僚,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沈珉玥真的很无奈,能不能别老说秦劭行了? 人家前程光明的很,她要是将人迎入王府,那就等于是断人前程,和杀人父母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确实,他的身世有些配不上你。” 谢太妃并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沈珉玥同样不会详细的同她说,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关键所在,只从身世上去评判此事。 沈珉玥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想说。 母妃想要这么人为,就这么认为吧! 总比乱点鸳鸯谱强多了。 “可是这朝中出身上较为优秀,能与你相配的优秀儿郎,大多已经有家有室了。” 谢太妃皱紧眉头,以前她也给女儿看过几个儿郎,但那几个儿郎在之前还算相配,但是现在就有些不太配了。 毕竟她女儿可是大庄唯一一个女亲王。 而且还备受皇帝宠爱,是女帝的肱股之臣。 “母妃,不必心急,以女儿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不能找?那些人的出身并不重要,他们出身再高,还能高过女儿吗?女儿只是想要找个合心意的。” 沈珉玥拿合心意来搪塞谢太妃,就是希望能让谢太妃别在这上面再费心了。 谢太妃看出女儿的躲避与敷衍,皱紧眉头,“你若是一直不找,天上能给你掉个合心意的人吗?” 怎么就不能呢? 沈珉玥很想说一句,但是她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了。 怕母妃一怒之下再揍她,虽然上一次打她,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母妃,女儿还有要事去办,先告退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沈珉玥果断撒腿跑。 谢太妃气的一拍桌子,等女儿离开,她叫来宫人问道:“最近明王都在做些什么事,你知道吗?” 详细内容当然不可能知道,但是大致负责什么,宫人们还是挺清楚的。 “回太妃娘娘话,殿下最近还在处理草原之事。” 草原? 谢太妃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女儿从明州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草原的使臣。 名为使臣,实则是女儿从明州抓来的草原王族,这事儿谢太妃之前没有太在意,草原上的蛮人有什么好正眼瞧的。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69节 但是女儿亲自将那人从明州押回京,还一直负责此事,恐怕与那草原上的左亲王有不少联系。 谢太妃从来没想过她沈珉玥是真的不想成亲,在她看来,成亲生子是每个人必须要完成的任务,生而为人就该如此。 年轻的少男少女更是应该天生有爱人的能力,正处于疯狂的阶段,不应该直接断情绝爱啊。 沈珉玥当然没有断情绝爱,只是她没时间门。 人的精力实在是太过有限,她只能将精力放在一件事上,其余事情都会分走她的精力。 沈玉耀是个很会安排工作的人,她给每一个臣子都安排了他们一定能完成的工作,导致所有臣子都卷了起来,身处这样的朝廷,沈珉玥怎么可能独善其身,不卷呢? 就跟现代人一样,上班赚钱就已经消耗了巨大的精力了。 谢太妃逼婚沈珉玥的时候,朝中年轻的单身人士几乎都被催婚了。 包括秦淑君,她虽然是个寡妇,也明确说过日后是招赘,愿意入赘秦家的男子依旧是不计其数。 很正常,身为皇帝身边近臣,就要面对各种诱惑。 但是秦淑君还在孝期,根本无法成亲。 虽然因为秦术死的并不光彩,不能明着给父亲披麻戴孝,但秦淑君时刻记着这件事。 所以媒人到她跟前,注定只能铩羽而归。 但除了少数几个比较坚定的单身人士,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动了心,开始相看未来的伴侣,很快就成了好几对。 “最近是秋收要到了,所以大家都开始谈婚论嫁了吗?” 沈玉耀知道了朝中结亲的风潮,对此有些疑惑。 于三沉默了一下,说道:“此事是在陛下要放哈撒西归草原种田后开始的。” 沈玉耀疑惑抬头,此刻她正倚着栏杆喂鱼,看着鱼儿争相竞食,能让她心情放松不少。 “这事儿与我有什么关系?” 和于三私下相处的时候,沈玉耀常用我,而不是自称朕。 一看就知道,此刻的她是极为放松的。 于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陛下,不过是一些市井流言,会被这些流言蜚语影响的人终究是少数。” 能让于三三缄其口的事情,沈玉耀承认,这件事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且说便是,无论你说什么,都无罪。” 这话不是沈玉耀第一回 说了,情报人员总是很容易查到一些比较敏感的事情。 其实沈玉耀不说,于三也知道她说出来,年轻的女帝不会惩罚她,但她还是犹豫,不想说出。 总觉得陛下跟这些人在野史里纠缠不清,是对辛苦批阅奏折,处理国事的陛下的一种玷污。 因为是女子,所以才会有这种困扰。 若是男君主,一些风流韵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三永远无法违抗沈玉耀的命令,沈玉耀让她说,她就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之前明王殿下提议陛下将草原左亲王哈撒西纳入后宫的事情,不知道被哪个多嘴多舌的家伙传了出去,虽然后来陛下将哈撒西亲王送回了草原,但市井之中,总有人议论不止,说陛下原本有意将哈撒西亲王纳入后宫,但无奈哈撒西亲王乃是蛮人,宗亲不同意,这才没能如愿,陛下甚至因为此事大怒,软禁了一名宗亲。” 事情确实是都有发生,但是这个先后顺序,起因结果,好像都不是这样吧! 要不是沈玉耀亲自经历了一下,几乎要被这一套给说服了。 这是哪个小说大师编出来的故事,竟然听起来该死的合理! 沈玉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百姓热议此事很正常,人民群众的爱好亘古不变,就是喜欢议论他人身上这些爱恨情仇,俗称喜欢吃名人的瓜。 但吃瓜也得吃保真的啊!这种不保真的合成瓜,沈玉耀从来不吃! “陛下,要不要属下接着去查,竟然有人敢如此编排陛下,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沈玉耀是一国之主,哪个一国之主会被如此议论的? “不过是一些真假夹杂的流言,史官们会如实记载发生过什么,至于那些未曾发生过的,你也说了,那算是野史。野史无证,任人评说。” 沈玉耀非常的淡定。 因为这种流言蜚语,每一个皇帝都经历过。 庄高祖和庄太宗的红颜知己,遗落在民间门的皇子公主,在话本里简直多的已经能组成一个蹴鞠队了。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皇帝不同意?皇帝算老几? 这么说其实在封建社会很格格不入,但实际上就是如此,除非沈玉耀想搞文字狱,不然任人评说就是她作为皇帝的宿命。 即使当下可以搞文字狱,她也管不到后人身上,指不定谁写个名传千古的名著,造几个通俗易懂的成语,她身上就能多点儿没有历史证据的野史记载。 这都无所谓。 历史才是沈玉耀最看重的东西。 “但是陛下,若是不管不顾,可能会传的面目全非。” “他们喜欢,就让他们说去,我们堵得了人嘴,却无法捂住人心。” 沈玉耀拍拍手,将手上的鱼食碎屑拍落,起身伸了个懒腰。 正值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照的整个池塘一片暮色。 清静悠闲,有风吹来,吹散了闷热暑气。 “火烧云,明天又是个大晴天啊。” 沈玉耀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眉头微微锁紧,心底有些不安。 京城附近已经有一段时间门没有下过雨了。 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好像左州那边都在说最近无雨。 别是要旱啊。 沈玉耀在这个时候也会默默祈祷上苍,别开这种玩笑,但是上苍从来不会回应凡人的祈求,即使这个凡人是人间门帝皇也一样。 新阳元年夏七月末,是岁大旱,江河干涸,河床干裂,暑蒸炎炎。 沈玉耀的运气属实不太好,上任第一年就碰上了大旱。 好消息是旱情被控制在一个区域内,并没有扩张向外。 坏消息是,旱情出现在左州,就是那个之前曾经被大水淹过一次,出了个大贪官的左州。 沈玉耀拿到底下人送上来的奏折时,叹了好几口气,她是个小倒霉蛋,左州是个大倒霉地。 而那些在左州土生土长的人,则是受苦的人。 “左州粮仓空虚,从附近调粮过去,官服衙门好好治理百姓,安顿百姓,平衡粮价,命明王去当地坐镇,务必要稳住局势,不可生乱。” 今年是很关键的一年,沈玉耀绝对不允许在这个关头,国内出大问题。 沈珉玥领命,她当天就出京城往地方上去。 与她一同出发的,还有秦淑君与杨可卿。 前者是帮沈珉玥整理信息,后者则是调动物资。 杨可卿虽然目前不再管沈玉耀手中的商路,但她对经商与后勤更为熟悉,能完美处理一切。 最主要的是,左州干旱的那一片,距离边塞有一条陆路,那边有石采文所在的西南关,如果能联系上石采文,可以将物资更快的送到当地。 靠周遭粮仓补齐缺口只是缓兵之计,周遭虽然没有受灾地点那么严重的干旱,但日子也不好过,绝对不能拆西墙补东墙。 一时间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左州。 第110章 深沉的夜晚,店家门上挂起一个昏黄的灯笼,带着咸涩雨气的风吹过空荡无人的街道,老者拄着拐杖,关上了通往来时路的门。 “江老,这么晚了,眼见就要下雨,您这会儿过来我这儿是有什么要事?” 坐在高高柜台后面的当铺掌柜惊讶的看向来者,他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琉璃眼镜,借助屋中烛光,清晰的看见老者脸上的愁容。 “唉,家中总有难念的经,我儿前些日子去了左州,至今未还,好不容易前些日子托人送了封信,还是要家中筹备一些银粮送去。” 老者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袋,那里头放着沉甸甸的东西。 掌柜顾不得与老者说话,他直接从柜台后站了起来,从旁边的小门走出,亲自搀扶老者,让老者坐下。 老者出身江家,那是左州有名的望族,虽说老者这一脉已经没了先人的荣光,但他儿子现在是左州的一个县令。 这当官的人,怎么可能缺钱呢?要家中典当宝贝才算完,绝对不是小钱,那这送来的宝贝,也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宝贝。 果不其然,那老者坐下后,很快就将布袋子里的琉璃盏拿了出来。 这琉璃盏精美异常,上面还雕有祥云福字,颜色十分透亮。 如果是之前京城那边没有流出好看漂亮还价低的琉璃,这琉璃盏说是镇国之宝都不为过了。 “此乃前朝琉璃王爷珍爱之物,若不是一时手头拮据,老朽也不会将它典当。” 掌柜来来回回的看,一脸惊叹,“不愧是那位王爷的喜爱之物,可真是美轮美奂的绝世珍品。” 江老脸上露出一丝笑,能得此宝贝,可见他祖上确实十分不凡。 可惜现在这东西也不值钱了,江老想到这儿,笑容又收了收,早知道琉璃会那么常见,他早年间一定将此物卖出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找当铺来往外当。 “黄金五千两,死当。” 黄金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但其实这已经是贱卖,但凡是之前廉价琉璃没出现,这东西都能喊上黄金万两的价格。 而现在,即便是五千两黄金,掌柜的都皱了眉头。 “三千两,不二价。江老我跟您说实话,这还是因为此物曾经在前朝王爷府上,算是有名有姓的物件,那些有钱的贵人不看重东西本身值多少钱,要买就是买这物件的前世今生,这才能叫上三千两黄金的价格。” 如果是普通的琉璃器,能上一千两黄金,那都得是特别好的东西。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70节 要知道官府现在往外卖的琉璃物件,这么大个的也不过千两黄金,还能定制,颜色还能挑选。 江老皱了眉,三千两黄金,能买多少粮食? 现在明州的粮食,最差的要三文一斤,品质好的封顶二三十文。 给他儿子的粮食肯定不能太差,不然就会害了他儿子,中间价格也要个七八文啊。 三千两黄金换成银子,要去除各种损耗,到手绝对没有三万两白银,大抵只有两万出头,此刻换成铜钱,又要被人压价损耗,到手的铜钱,大抵只能买个三万担的粮食。 三万担,普通人看来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字,但是对于一个县城,还是接受了四周流民与他地粮食的县城来说,太少了。 但也不是不行,至少能先撑过一段时间。 江老最后还是松了口,掌柜见他想了半天还是点头,心里有些遗憾。 早知道他就要价再低一些了,现在这个价格,竟然还没到江老的底线。 但是这生意就是一锤买卖,定下就不能随便改,否则当铺的名声就全毁了。 拿着钱往家里走的江老,甚至不敢抬头看天,任凭大风刮到脸上,小雨滴如同石子一样,砸的人生疼。 等回家时,老妻为他留了一盏灯,江老进门,大开的门带进了冻人的冷风。 正值此刻,天降雷霆,一声巨响,雷光照亮了江老有些呆滞的脸。 老妻赶忙上前,低声问道:“东西可当了?” 江老点点头,走进门去,掏出了怀中沉甸甸的一张银票。 “可以去钱庄兑银,武儿人脉广,将此物明日交给他,让他去做,尽快换成粮食送到左州去。” “这可是三千两黄金!” 老妻拿起银票看了一眼,她不认得太多字,但是银票上的字她还是认得的。 “这么多钱,你真的信任你那个侄子吗?” “不然怎样,你我去筹备钱粮吗?等咱们的钱粮送到,怕是吾儿都要下大牢,秋后问斩了!” 江老自然也不信任江武,可是此刻身边已经无可用之人,孩子又远在左州,等着这些救命的钱粮。 他们别无选择。 “武儿日后前程,还有赖他堂兄,况且他父母都在咱们手上,若是他不能如约送到粮食,丰儿出了事,那我们老两口也不必活了,死之前必定要拖几个人下去!” 江老眼底闪过一丝狠光,意思就是将自己的亲弟弟一家作为人质,要求侄子去办事。 老妻点点头,此刻为了他们的儿子,他们已经放弃了遵守世俗的规定,反正他们的儿子也已经违反了规定,不是吗? “可恨那天王,断了吾儿财路,还想要吾儿性命!” 如果有外人在这屋里,听到这话,必定会呆立当场,谁能想到平日里和和气气的江家老爷子与老夫人,竟然会说出如此不讲道理的话。 他们更无法想象,那个所有人眼中优秀的江家儿郎,科举入朝为官,到左州任县令的江丰,先前竟然给外族人办事敛财,后来朝廷平了草原,端了草原埋在大庄内部的线,他竟全身而退了。 只是当时躲了一灾,后续的灾难却无法躲过,谁都没想到左州竟然会又有灾情。 将粮仓里的不少钱卖给外族,赚了不少钱的江丰,根本没办法在灾难面前将窟窿堵上。 若是平常,他动用一下人情关系,也不是不能勉强度日,大不了就是让那些庶民少吃两口,省一省! 可谁知道,今年旱灾刚起,朝廷马上就开始命令各地开放粮仓,随后又让明亲王带领御史与钦点官差,到左州巡查。 这要是撞到对方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更不要说,按照大庄新上来那位女帝的性格,他所作所为若是暴露,那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甚至可能连家中三代都被影响到。 以上种种,让江丰吓得一身冷汗,赶忙送信到家中,让家中人为他筹备钱财,度过一劫。 只要明王什么都查不出来,他就是最安全的。 沈珉玥会被他这些手段糊弄过去吗? 如果光沈珉玥自己一人过来,或许会,因为她毕竟没有太多处理这方面事务的经验,虽然已经尽所能的去耐心核查了,但难免会有疏漏之处。 不过这次她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秦淑君和杨可卿,都可以帮她找到问题所在。 她们也没什么经验,但是她们是学霸,对统计和数字非常的敏锐。 一旦有人在她们面前做了假账,她们很快就能揪出来了。 江丰就是被秦淑君给揪出来的,他的账本是后续做好的,钱粮好筹备,送过来也挺快,但是账本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好。 准确来说,是一本假账假到天衣无缝的账本。 秦淑君只需要翻一翻账本,就能发现哪里有猫腻了。 其后杨可卿又去当地核对了一下物资,也很快发现了物资上的不对劲,多了或者少了,都代表又有问题。 一身虱子的人,稍微查查就会露出马脚。 沈珉玥之前去明州的时候,就曾经处理过一些贪官污吏,那些贪官污吏是利用朝廷政策在一地掠财。 当时她就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在皇宫中长大,满耳朵都是大庄盛世天下学说的她,听的是忠君爱国的口号,看到的是一个个满嘴要为国为民读书的学子。 但是外面的现实会告诉她,理想主义者有,但是很少。 大多数人都是无法控制自身贪欲的普通人,坐在一个伸手就能碰到钱的位置上,很少有人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保守底线。 “贪是罪过,但不是大罪,每个人都想过上更好的日子,本王能够理解。” 面对被抓起来后,还整日里喊冤,不愿意认罪的贪官,沈珉玥亲自跟他说了一番话。 这话说完,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的江丰,马上就就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向沈珉玥。 并且连滚带爬的到沈珉玥跟前,伸手想要拽住沈珉玥的裙摆求饶。 沈珉玥后退半步,用清冷的目光盯着他。 江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开始诉说自己的不易。 “殿下,罪臣家中贫寒,虽说是出身江姓大家之后,但罪臣读书的时候,家中就只剩下些许田地,是父亲苦心耕种,母亲日夜绣花,才让罪臣能考取功名。罪臣家中,只有罪臣一个孩子啊!若是罪臣死了,那家中老父老母怕是都要随罪臣而去!还请殿下开恩,放过罪臣吧!” 说的可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动人心魄。 可是沈珉玥没有丝毫的动摇。 “谁人没有父母,谁人不是子女?你觉得自己死了,老父老母受不住,那你贪了百姓的口粮,害得百姓一家老小饿死街头的时候,你怎么不看看他们的老父老母,他们的孩子呢?” 沈珉玥是越说越气,她抬脚冲着江丰心口就是一下,将江丰踹倒在地,疼的半天爬不起来。 “本王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既然你的罪行已经被查出来,就不可能善了,你如果真的心疼老父老母,看重家族名声,就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或许陛下开恩,不会让你连累父母惨死。你若是不交代,等暗部将你做的事情一一查明,届时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沈珉玥今天来不是跟江丰谈心来的,她就是要撬开江丰的嘴。 江丰伏在地上,头发挡住了脸,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他一言不发,像是在做激烈的内心斗争。 沈珉玥没有时间跟他慢慢磨,她伸手,从身后跟着她的杨可卿手中拿过一个东西,扔到了江丰面前。 江丰在看到那个东西后,下意识的急速后退了一大段距离,想要尽可能的远离那个东西。 看到他的反应,沈珉玥被气笑了。 “本以为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来你很清楚它是什么玩意!你自己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你竟然拿来贩卖给他人,你这是故意在杀人!” 她气的上前想要再踹江丰一脚,身上还有一阵阵痛感的江丰蜷成一个球,不敢反抗。 杨可卿却上前,拦住了沈珉玥。 “殿下,他活着还有用。” 沈珉玥闻言,长出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火气。 她震了震衣袖,恢复成端庄优雅的明王模样,任谁都看不出她刚刚才怒极打人。 “老实交代,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谁会将这东西给你?” “是,是小的寻来的,那东西实在赚钱,小的贪财,这才……” 江丰也不敢再自称“罪臣”了,打着哆嗦回答沈珉玥的问题。 看上去好像被吓破了胆子,实际上非常的不老实。 沈珉玥给了杨可卿一个眼神,杨可卿点点头,表示这件事她会接手。 随后沈珉玥离开,只是临走前,她将腰间长剑卸下来,递给了杨可卿。 那是之前沈玉耀赐给沈珉玥的帝皇佩剑,镇国剑。 镇国剑,如帝亲临,可斩贪官污吏,不必与朝廷细说。 杨可卿握着镇国剑,手指轻颤,随后她蹲下身,看着江丰。 江丰的眼神透过黑色的发丝缝隙,直直的看向牢门,一直到沈珉玥离开他的视线,他才稍微放松了些许。 他是真的害怕这个明王,明明年纪不大,但是身上却杀气腾腾的,每次明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都觉得对方是在看一个死人。 “江丰,你想死吗?” 江丰连忙摇头,他不想!他不想死啊! 他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要活下去,而且是更好的活下去! “不想死的话,你就如实告诉我,柳暗花你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 江丰怔怔的看着杨可卿,他突然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他见过的!他…… “噗!” 一个微不可查的声音响起,随后江丰太阳穴出现一个血洞,人的表情定格在最后那个想要开口的瞬间。 而杨可卿则第一时间抽出长剑,往牢门外掷去,寒光划破黑暗,锋利的剑刃划破了来者衣袖,落下一道血痕。 随后一道暗光闪过,杨可卿从牢门出来的时候,地上只有直直插着的镇国剑,以及一块沾了血的夜行衣碎片。 在不远处巡逻的狱卒跑过来,见京城来的大人捏着碎片出身,而牢里的犯人已经倒下没了生息,均是一惊。 “捉拿刺客!” 狱卒一声喊,原本寂静的大牢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71节 杨可卿看着那些匆忙赶来的狱卒,眼神阴沉沉的。 这地方显然藏着一些绝对不能让她们知道的秘密,并且敌人远不止一个。 沈珉玥此刻还没有走远,过来的时候是一路小跑,她看着尸体,与杨可卿同样脸色阴沉。“我这就去信给陛下,告诉陛下此事,看来左州这个地方,经历了几次清洗后,还是不干不净的。” 人死了不代表线索全断了,江丰这个人谨慎胆小又贪财的很,他绝对不会只留下一处后手,背后的人挑了这么个人当手下搞事,必定会被江丰利用。 “殿下,属下办事不力,让江丰死在了面前,还请殿下降罪。” 杨可卿比沈珉玥更生气,因为她觉得这件事可能和她父兄有关系。 她已经家破人亡,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部分是杨成业的贪,一部分就是柳暗花! 她若是不能将幕后之人揪出来,如何对得起自己前半生的安稳? “这并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能将敌人尽数拔除,让他们钻了空子,查案的事情还是得交给精于此道者,你给暗部传个话,盯紧这些狱卒。” 沈珉玥没有责罚怪罪杨可卿,这件事本来就和杨可卿没关系。 甚至因为她的一时疏忽,差点儿杨可卿就死在狱中了。 毕竟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能暗杀江丰,就可以暗杀掉当时和江丰距离很近的杨可卿。 这样看来,那背后之人并没有将事情闹大的意思,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是柳暗花已经害了那么多大庄子民,甚至还悄无声息的侵入大庄,如此危险的事物,可不是一条人命就能掩盖过去的。 听了沈珉玥的话,杨可卿眸色更加阴沉了些许。 专业的人是谁?指大理寺的人吗? 杨可卿承认大理寺的人查案很厉害,但是当初江朱韬查案,不就没有查出来,究竟是谁将柳暗花下到她兄长身上吗? 若不是后来石采文自爆,或许这件事就变成一个悬案了。 所以,指望朝堂内的人,不如指望自己,毕竟朝堂之中有自己运转的规则,每个人都只能遵守规则,不能逾越。 大理寺的人也是如此。 杨可卿想到这儿,突然意识到她应该去找一个人,那个人想必手中有更多和柳暗花有关系的情报。 于是在沈玉耀拿到了沈珉玥传来的书信时,远在西北关的石采文也拿到了杨可卿传来的书信。 石采文一看到那封信的署名,直接笑出了声。 西北关中,石采文身边的得力助手,来自于佛国的少女苏丹对石采文突如其来的放声大笑很是好奇。 “姑娘在笑什么?可是旧友送来的消息,让姑娘很是高兴?” 苏丹是石采文从一个奴隶贩子那里救来的人。 两国之间的奴隶买卖问题,在互市建立的那一天就存在着,只不过在明面上,两国都严禁奴隶买卖。 毕竟奴隶也是人口,而且很多奴隶的来路不明,很可能是人贩子拐走的,这种奴隶多半出身不低,若是闹起来,两国都得不了好。 反正面子上都过不去。 但是人家奴隶贩子才不管你朝廷的规定,也不会管奴隶原本的出身如何,他们眼里只有钱。 奴隶买卖是无本且利润极高的走私买卖,屡禁不止,石采文利用苏丹,杀了一直活跃在西北关附近的几个奴隶贩子,让当地人的生存环境好了不少。 正是借助这件事,石采文一个外来的人,才能在西北关这个地方站住脚。 要知道和常年与草原有所往来的周塞关不同,西北关这边的生存环境更为恶劣,本地人很排外,尤其是不喜欢中原人。 名义上,他们都是大庄的子民,但实际上从前朝开始,他们就是一群被忽略的人。 前朝是打不过外族,任由外族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而大庄则是不在乎这一片。 因为比起折腾的欢实的草原,西北关毗邻的小国,实在是太小太贫穷,大庄刚刚建立,这个小国的国王就十分乖觉的上奏,请大庄收下它为附属国。 如此“乖巧”的小国,大庄有什么理由去警惕对方? 因此西北关,就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造成当地人对外地人十分仇视。 苏丹是西北关一个大庄人和佛国一个舞姬生下的孩子,舞姬很快就回了佛国,她则被扔到了她父亲身边。 她的父亲是个读书人,没什么本事,祖上也没出过名人,是个已经落魄到极点的寒门。 父亲死后,苏丹就成了孤儿,她非常警觉,但是外贼好防家贼难防,她的亲人将她骗了出来,卖给了那个人贩子。 因此其他被石采文救回来的人,都已经回去找自己亲人了,只有苏丹一直留在石采文身边。 她聪明好学,还会佛国和大庄两国语言,石采文需要和佛国那边做生意,她是个很不错的翻译人员,因此石采文就将她视作心腹了。 现在听到自己的心腹说什么旧友来信,让她开心,石采文的笑容都僵了一瞬。 “若真是旧友来信,我可高兴不起来。” 石采文没有跟苏丹遮掩过她的身世。 石家被卷入一场纷争,她昔日的旧友,没有几个还在她身侧,帮她说话的。 那些人与其说是旧友,不如说是一群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怎么可能给她寄来一封她看了就会笑出声的信件。 “那是何人寄来的笑话不成?” 苏丹觉得奇怪,如果不是好朋友,又怎么可能看到对方的信,就如此笑。 “哈哈哈,苏丹,你家姑娘我呢,今天教你一件事,那就是有时候能让你笑出声的,除了知交故友,还有昔日仇敌。看敌人倒霉或服软,那可是比好友报喜更让人高兴。” 石采文说的话让苏丹摸不到头脑,哪儿会有一个敌人的信件,能让人看一眼就笑出声。 姑娘定然是在骗她! 被骗了很多次的苏丹并不知道,这次石采文真的没有骗她。 可惜石采文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信度了。 石采文和苏丹说够了话,自认已经嘲笑够杨可卿后,才拆开了信。 没错,她就是看着信封笑了这老半天。 等她看了信的内容后,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姑娘?是有什么事?” 苏丹被石采文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难道是她们的商队遇到了麻烦? 不对啊,商队里好像没有一个名叫“杨可卿”的人。 “一件我不愿意看到的往事,果然是仇敌送来的信件,让我如此厌恶。” 石采文嘴上说着不愿意看,实际上细细看了两遍信件,等她放下信后,马上吩咐苏丹给她准备笔墨。 她要给仇敌回信了! 笔走龙蛇,在信上落款自己的名字。 看着“石采文”三字,石采文愣了一会儿,眼里泛出些许冷光,看的苏丹心里惴惴不安。 总觉得现在的姑娘,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杀气,就好像是夜晚埋伏猎物的狼。 “姑娘,这信件要送到信封上的地址吗?” 苏丹的声音让石采文回过神来,她看着已经封好的信,一个咬牙。 “咱们的商队什么时候回来?” “按照原本的时间,估摸还要走上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够了。” 石采文下定决心,将苏丹手中的信拿了过来,并且说道:“我有事要去左州一趟,很快就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若是有什么事,你能自行处理的便自己处理,实在拿不准主意的,便等我回来。” 苏丹一脸震惊,不是说是敌人的信吗?怎么姑娘一副要去救敌人的样子! 她有些搞不懂,心里更加不安,“姑娘,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会。” 她连中原人的规矩都不懂,她就是个在西北关长大的野丫头,最多就是跟着她早死的爹学过几个字,什么本事没有啊! “谁都不是天生万事皆通,需要慢慢锻炼,我相信你。西北关是你长大的地方,你比我更加熟悉这里。对了,草原上如果有人来,你记得拦住对方,问清楚对方是要干什么,周塞关那边最近有些问题,草原上的商旅可能会绕路过来,别把不该放的人放进来。” 听了石采文的嘱托,苏丹更慌了,她真的什么都不会,什么人该放,什么人不该放,她不知道啊! “我很快就回来,实在摸不准就等我回来再说。” 石采文想着她也就是过去个十天半个月,西北关这边毕竟偏僻,草原上的商旅不一定愿意绕大远路过来。 实在不行就让那些人在西北关待一段时间,也许他们就能待出感情,以后都愿意来西北关走了,那还给西北关的互市增加人气了。 至于其他,等她回来再说! 说话间石采文已经将马牵了出来,还带上了些许干粮衣服银两,直接轻身上路。 这种急行军一样的赶路,石采文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走的时候,还带上了几个护卫。 她的武功就是三脚猫,她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很在乎自己的安全。 “姑娘!姑娘!” 苏丹怎么喊,石采文也不曾回头,等她看不见石采文的后背时,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家姑娘这是直接抛弃她了吗? 真是想想都觉得绝望。 苏丹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完全不能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说好的是仇敌出丑的信件呢?怎么就把她家那么大一个姑娘给拐跑了! 左州最近真是热闹起来了,热闹程度不下西北互市和有大量官员士兵进驻的草原。 沈珉玥到了有旱灾的地方,只半个月的时间,就将乱象全都镇压下去,并且守灾的民众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还抓了一波当地的贪官,扫清左州官场,让左州百姓交口称赞。 因为沈珉玥到哪儿干活都不忘嘴上说一句是陛下心怀天下,命她前来,所以百姓们议论明王的时候,都不忘说一句陛下英明。 这位女帝比他们想象中做的好很多,先是草原,再是左州,太宗在位时的一些问题,都在短时间内被解决了。 其实京州内也是焕然一新,只是那边的民众一直以来生活的环境都不错,体验没有左州百姓深刻。 体验极为深刻的左州百姓开始歌颂沈玉耀的伟大,不忘说一句明王干的好。 甚至还有百姓在家里立了皇帝和明王的牌位,日夜祭拜,没有这两位,他们这次可能会死在旱灾中。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72节 因为旱灾解决的太快,不少人觉得是骗人的话,不信邪的人们不惜驱车赶马前来,看一眼究竟传闻是不是真的。 这才造成了沈珉玥所在之地无比热闹。 更热闹的还是沈珉玥声称得到了陛下的允许,要公开处决此次在旱灾中贪污赈灾钱粮的官员和他们作恶多端的家属。 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故而行刑当日,来了不少人。 为了让人们看清楚这些贪官污吏和一方恶徒的下场,沈珉玥甚至还组织了一场游街。 每个犯人的车前都挂着牌子,上面写着他们的罪名。 第一个犯人一出来,人群中就有人惊呼出声。 “柳暗花是什么罪名?” 只见那第一张牌子上,赫然写着“买卖柳暗花,夷三族。”夷三族这样的重罪,不少百姓见都没见过,地方上很少会有如此大的罪名。 如果是京城的百姓,可能会淡定一些,虽然也有不少年头,未曾见过有人被判夷三族了。 在这个罪名的映衬下,其余贪污腐败的罪名,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柳暗花我知道,就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药,看着像花一样,但人只需要吸上一口,那就是倾家荡产也不会放弃啊!” “这东西不是前朝就已经消失了吗?” “卖柳暗花,那就是害人一家!畜生!” “畜生不如!” “砸他!” 石头土块从四面八方往那罪犯身上招呼,不过因为车很高,四面又有小盾,大部分石头土块都被拦下来了,并没有砸到人身上。 沈珉玥不可能让犯人死在去刑场的路上。 但是那络绎不绝的声音,还是让犯人时刻处于心惊胆战之中,生怕什么时候有盾没有挡住,一块石头就飞来砸中他脑门。 即便知道自己即将死了,人还是会有贪生之心,想要求生,害怕死亡。 于是犯人腿一软,就直接尿了裤子,让周遭的人一阵怒骂嘲讽,有受害者的家属恨不得踩着人群爬过去,亲手将人掐死才解恨。 坐在路一侧酒楼临窗位置的人沉着脸看着群情激奋的人群,目光扫了一圈又一圈,没有看见形迹可疑的人。 “真是奇怪,那人不怕自己的阴谋暴露在阳光下啊。” 石采文喝了口茶,将心头的焦虑压下。 “如果不是怕阴谋暴露,何必冒着风险入狱杀人。” “可能是怕暴露身份,而不是怕柳暗花的危害被公之于众。” 杨可卿承认这个想法可能性很大,但是她嘴比桌子腿还硬,“不可能,真要是怕暴露身份,江丰被我们查到的第一天就该死了,而不是在他入狱的时候才死。” “你可真够顽固的。”石采文不高兴了,“杨可卿,是你求着我来帮忙,不是我要过来,你就是这么对待上门帮你的恩人?” 杨可卿呵呵一笑,并不说话。 究竟是谁特意赶来,谁心里知道,她送去的信上可没有一个字,是说请石采文过来的。石采文心里有些发虚,只给了杨可卿一个白眼,并没有继续斗嘴下去。 “陛下也不知有没有信你的鬼话,派于统领过来,如果今天不能将人调出来,你让于统领白跑一趟,回京之后,陛下必定会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少吓唬我,陛下不可能如此。” 杨可卿被“欺君之罪”四个字吓了一跳,遇上必死的罪名,谁不是心里咯噔一下。 但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因为她相信,陛下不会那么对她。 陛下疼惜人才,只要她还有用,陛下对她多少会宽恕些许。 “那你就是默认,人今天不一定会来了。”石采文抓到了杨可卿话里的漏洞,一顿输出,“说来也是,我若是那幕后之人,像这种弃子,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甚至会巴不得他赶紧死,以免影响我做其他事。” “你真的是幕后之人吗?” 杨可卿一句话让石采文闭了嘴,石采文这次白眼翻得更明显了。 果然,之前短暂的相交根本就是幻觉,她和杨可卿还是适合这种相处方式。 相看两相厌,恨不得将对方的嘴给缝上! “注意人群。” 杨可卿见囚车已经到地方了,绷紧了身体,专心看向人群。 石采文也立马打起了精神,她可不能比杨可卿慢了! 只见囚车停下,第一个犯人被押上刑场,刽子手手中长刀在阳光下反射森森寒光,已经被吓破胆的犯人看到那柄长刀,更是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 被官兵泼了一盆凉水,又醒了。 如同一滩烂泥般被官兵拖到刑场正中央,无数谩骂声响起,好在大家还是比较忌惮官府的规矩,没有伸手扔石头。 主要是扔可能也砸不到人,反倒砸到一旁的官兵和刽子手,给自己惹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奇山县县丞孙毅!你还不愿意说吗?” 坐在场上主持问斩之刑的并不是当地的官员,而是沈珉玥,她此刻身穿朱色长袍,上面绣有四爪金龙,贵气逼人。 因为沈珉玥是坐在桌案之后,所以底下的百姓没有看到她身前的金龙,只以为是一位面生的官员,毕竟离得太远了,他们也看不清人是什么模样。 现在沈珉玥一开口,百姓们才发现,坐在上面的是位女子。 这个时候出现在奇山县的可以穿朱色衣服的女子,除了明王殿下外,没有他人了! 百姓们纷纷高呼殿下千岁,有的更是感激的当场跪地,感谢沈珉玥为民除害。 闹得沈珉玥有点儿心里发麻。 于三可是在暗中看着呢,这一幕要是传到沈玉耀耳朵里,她不会因为功高震主被沈玉耀给咔嚓了吧? 虽然知道沈玉耀没那么小心眼,但沈珉玥还是被吓得背后全是冷汗。 她连忙给一旁左州的官员使眼色,让对方开口劝说激动的百姓。 那官员一脸为难,他现在就是扯着嗓子喊,百姓们也听不见啊! 沈珉玥也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权当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接着问孙毅,“柳暗花究竟是你从何人手中购得,又怎么将其推广开来,暗害他人的,你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本王还会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今日就不是斩头之刑,而是千刀万剐的刑罚!” 已经被折磨一路,精神崩溃的贪官,此刻崩溃大哭,他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天,打死他,他都不会帮江丰去贩卖柳暗花啊! 比起千刀万剐,还是一刀下去比较痛快,不想再受折磨的孙毅果断开口了。 “小人冤枉啊!那柳暗花全是江县令从一个外族商人手里拿到的,至于贩卖一事,全是江县令一人负责,小人全不知情啊!” “死到临头还推卸罪责,你家中买卖柳暗花的账本都搜出来了,还说跟你无关!那我问你,贩卖柳暗花的商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又是哪一国的人!” “小人说,小人说,那人是僧……” 一道寒光在空中闪过,直直往孙毅的太阳穴飞去,但是在半路,寒光被拦了下来。 一声碰撞声响起,孙毅看过去,只看到落在地上的石子与钢针。 他瞪大眼睛,认出了那是谁的武器,当即就叫喊出来,“僧针!是他要杀我灭口,殿下!要小心佛国啊!” 佛国二字刚落,几道银光闪出,一道正在孙毅背后,是于三的死角。 那根针,直直插入孙毅心脏,给了他一个痛快。 “抓人!头戴帷帽斗笠者!” 第111章 喊出声的人是杨可卿,她和石采文在楼上,就是为了能坐的高看得远,将人群中动手的人锁定。 但是她们之前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同时动手! 好在这些人身上有共同的特征,那就是都戴着帷帽或者斗笠。 人群聚集之处,什么样打扮的人都有,戴着帷帽斗笠的男女更是数不胜数,毕竟今天太阳还是挺大的,有个东西遮遮阳光也不错。 这些人完美融入人群,如果他们不动手,绝对无法锁定他们! 杨可卿喊完后,撑着窗户就跳了出来,几个轻巧的跳跃,落在地上,接着往距离酒楼最近的那个人跑去。 石采文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杨可卿,不过是几个月没见,怎么杨可卿竟然学会了轻功! 也不算轻功,杨可卿落下的时候,在好几处借了力,比之真正的轻功高手,她的动作显得笨拙很多。 但这也和石采文印象中大家闺秀的杨可卿,形象完全不同啊! 石采文也很想跳下去直接抓人,但是她这个人,虽然锻炼了很长时间,但她武功上实在是没有任何天赋,最多就是骑马比别人利索一点,她身体比常人要更为康健。 从二楼跳下去这种事,多半会直接摔个腿断。 不过石采文也没闲着,她干脆就在楼上给杨可卿报那贼人的位置,让杨可卿更快的追上对方。 因为石采文的几次报点,那人迟迟无法逃脱,最后斗笠下的人脸面向石采文,眼底闪烁着凶光,手指微动,一根细若牛毛的钢针扔出,直直冲着石采文的太阳穴而去。 “躲开!” 杨可卿一惊,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大胆,为了脱身,直接袭击朝廷命官。 这是要跟朝廷不死不休啊! 石采文见人停下,就知道大事不妙。 她下意识的侧过身,先一步躲过了那飞来的钢针。 但是因为躲得时候动作太大,撞倒了身边的桌椅,腰间被撞的一阵剧痛。 “老娘的腰……”石采文揉了揉自己的腰,只觉得今天真不应该听杨可卿的话过来,她本以为自己和杨可卿都是过来看热闹的,没想到杨可卿身怀绝技,是来抓人的。 闹半天,只有她是最菜的那个,还差点儿一命呜呼。 “杨可卿你要是抓不到人,你都对不起老娘千里迢迢过来,还贡献了自己的腰!” 这话说的略有些歧义,杨可卿脸一黑,冲上面喊了一声:“闭嘴!” 随后脚下更快的跑上去,从腰间掏出小刀,直接扔向那个停下来扔钢针的身影。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即便杨可卿的准头不太好,依旧准确的插入对方的后背。 不知道是不是插到了致命之处,人跑了两步就轰然倒下,地上晕出一大片血迹。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73节 杨可卿上前,脚尖踢开对方头上的斗笠,看到了一张面如白纸的脸,还有光秃秃的头顶。 “可有大夫!若是能救他一命,明王重重有赏!” 杨可卿还是想要对方活着,只有人活着,才能从对方口中撬出更多有用的情报。 一听到明王有赏,几个大夫眼睛一亮,挤出人群上前,纷纷开始各显神通,还别说,这个地方的大夫水平还挺高,竟然真的将人留了半条命,没当场死过去。 血止住就等于保住了人,杨可卿让几位大夫稍后去府衙领赏,自己则带着衙役将抓到的贼人全都抬走。 没有一个贼人能自己走路。 等杨可卿将人都安排走后,石采文才一瘸一拐的从楼上走下来,脸黑的如同锅底。 “你这家伙,我撞了腰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竟一块板子都没留给我。” 石采文本来还想着蹭个板子回去呢,她现在腰疼的不行,走路两条腿都伸不开。 杨可卿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石二啊石二,亏你还日日勤修苦练,专心武学,怎么如此不济,一根小小的钢针,就能伤成这样子?” 石采文面对杨可卿的嘲笑,气的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半句话。 “行了行了,给你留了板子。” 杨可卿没打算真将人气出个好歹,招手让衙役们再抬块板子过来。 “不必!我可以自己走!” 人活着不蒸馒头争口气,石采文觉得自己此刻完全无法说服自己,躺上杨可卿给她准备的板子! “诶!别折腾了,你之后还要回西北关呢,正好大夫们一会儿回去府衙领赏,你直接去府衙等候大夫,直接问诊。” 杨可卿说的有理有据,但是石采文就是不高兴,趴在板子上时,脸都是臭的。 等她发现来领赏的大夫全都是擅长刀剑伤,没有一个擅长跌打损伤后,石采文脸更黑了。 果然她就不该听杨可卿的话! 那时杨可卿已经跟着沈珉玥,等秦劭行过来了。 人都抓到后,于三便带着今日的信件快马回京城去了,接下来的工作全部交给审讯专家秦劭行。 沈玉耀知道惊险刺激的大逃杀之战时,已经是抓到人的第三天。 如果情报是于三带回来的,那沈玉耀就很喜欢听于三亲口跟她说一遍。 于三那毫无感情波动的讲故事风格,听多了之后,还是挺让人上头的。 于三说完后,沈玉耀笑的不行,差点儿没把自己笑晕过去了。 “以前杨可卿和石采文就不对付,两人见面就是争吵打架,本以为经过上次之事后,两人都有了成长,再不会如从前一般了,没想到还是这样,一点儿都没变啊。” 真是令人羡慕,沈玉耀想,这辈子如果不能得到一个交心的知己,那么得到一个能放肆玩乐的“敌人”也不错。 只希望她们之间永远不要有改变。 “两位大人性情活泼,应该不会轻易改变。” 于三在奇山县呆了几天,就听了杨可卿石采文斗嘴几天,她一开始也觉得很稀奇,不管是杨可卿还是石采文,平常都不是话很多的人。 但是两人凑一起,话就特别的多。 “挺不错的,只是这动手之人,没想到竟然来自佛国。” 沈玉耀夸了句,随后就开始说正事。 她之前倒是也曾经查到过佛国的影子,但是那时她从未想过,佛国对大庄有多大的恶意。 查到佛国时,所有的焦点都放在太后之子身上,没想到,佛国竟然还干了别的事情。 如果说草原的不可饶恕,在于他们想要趁着大庄内部新旧政权交叠时捣乱,是趁人之虚,属于送上来被沈玉耀锤的立威工具。 那么佛国就是个潜伏在大庄附近的毒蛇,之前一直装作无害的模样,让大庄对它放松了警惕。 实际上一直在暗中害大庄。 若是论两者谁更可恶,沈玉耀觉得他们不分上下。 既然是不分上下的可恶,那就应该拥有差不多的结局。 “草原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攘外必先安内,大庄内部清理的差不多,就应该消化完之前吞下的草原,其后才是对佛国动手的事情。 沈玉耀不会因为一时气愤,打乱自己原本的计划。 “回陛下,草原左亲王大概刚刚见到哈萨伊,曲川将军一直在盯着草原,一旦有异动,立马就会挥师而上,彻底覆灭草原王权。” “好,此事交给曲将军,朕甚为放心。” 有曲川在一旁看着,沈玉耀确实不用太费心。 “你回来休息两天,就去盯着户部和吏部,让他们尽快拨款拨人。” “是。” 于三不会像大臣们一样,跟沈玉耀哭诉自己究竟有多么的不容易,说国库空虚,人才匮乏。 她只会应下,然后靠自己克服一切困难,完成帝王要求她做的一切。 沈玉耀不得不说,如果她手底下都是于三这样的手下,她马上就能过上躺平的退休生活。 但如果她手下都是于三,那很快,她或许就会走上灭亡之路,因为她会失去对一切事物的判断能力,她会越来越过分。 直至于三无法完成任务,导致大厦倾塌。 沈玉耀想到这儿,开玩笑似的说道:“于统领可得好好休息几日,这次出去辛苦了,朕离了于统领,大概会连怎么走路都忘记。” “陛下……” 于三被沈玉耀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发蒙,这是在夸她能干,还是在敲打她,管的太细太多呢? “朕是说真的,有时候要学着将手头的任务分配下去,而不是自己大包大揽,到了你这个位置,最紧要的不是手头的任务,而是你这个人。” 沈玉耀当然是在夸于三能干,同时让于三注意些身体。 她可不想看着于三将自己的身体搞垮。 “以后还有许多事朕要仰赖你。”于三被沈玉耀说的脸上一红,马上低头行礼道:“属下遵命。” 草原之上的王庭,星垂平野,明月皎洁,灯火照亮一方,王庭却永远失去了它的光辉。 因为王族珍珠不见了。 营帐顶上空了一个洞,哈萨伊沉着脸看着那个洞,半天都不动一下。 跟在他身边,在外面喂蚊子的哈撒西有些承受不住,他身上已经有了好几个鼓包了。 “大哥,咱们入帐内吧。” 再呆下去,他身上全都是蚊子包了! 草原上的蚊子很毒,一口一个大包,又疼又痒,就算是皮糙肉厚的勇士都有些扛不住,更不要说哈撒西一个养尊处优的亲王。 他也打过仗,但大多时间都是看着哈萨伊在前冲锋,他就是跟在后面捡捡功劳。 因为他年纪小,也因为哈萨伊实在是不世出的勇士,有他在战场上,战场并不需要第二个拼命的将领。 他可以轻易带给所有人胜利。 但是此刻,草原的勇士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布,黄红两色浸透了白布。 那是药粉的颜色,以及血的颜色。 之前与曲川一战,真正受了重伤,连床都下不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哈萨伊。 他不愿意让曲川夺走王族珍珠,拼死守护,要不是最后西西怒赤将王族□□动给了曲川,哈萨伊的命就没了。 但是哈萨伊并不觉得此刻的他还活着。 他万念俱灭,恨不得与王族珍珠一起死在那天晚上,这样他不用面对自己犯下的大罪,成为草原的罪人。 “哈撒西,你想过以后的草原会怎么样吗?” “以后的草原?大哥,大庄的女帝要求我们,为她种植最好的草,养出最肥的牛羊,和最好的战马。” 哈撒西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那是他逃回草原的代价。 “你难道,真的要去做那个女人手底下的牧民,任由她驱使吗!你可是草原上的王族!” 哈萨伊气愤不已,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会如此没有志向。 “可是大哥,我答应了大庄的女帝,就不能食言,这是一个勇士应该遵守的诺言。” 哈撒西不懂大哥为什么会暴怒,在他看来,他只是做了一个勇士应该做的事情。 至于什么光复草原,恢复王族荣耀,这种想法他怎么可能会有? 忠君爱国的思想,独属于中原,只有那片大地才会要求人们拥立正统。 草原是一个养蛊之地,信奉的从来只有一条准则,那就是胜者为王。 就好像他兄长可以从前一个王之部族手中抢来王族珍珠,自立为草原之王,现在王族珍珠被中原的女帝抢走,那新的草原之王,就是大庄的女帝。 “大哥,按照咱们草原的规矩,弱者,是要被全数杀死,或者充作奴隶。现在你我还有大庄平民的身份,只是做回我们原本做的事情,有什么难的?” 哈撒西问了哈萨伊一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因为哈萨伊没办法跟他愚蠢的弟弟,去解释什么叫野心,什么叫他为王的愿望。 他原本可是王啊!他已经是王了! 为什么他要重新变成一个普通的平民,这让他如何能够忍受,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哈撒西看着哈萨伊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归为沉默,他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哈萨伊明显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很快就叫来侍从,半强迫的将他赶回了自己的营帐。 回去后,哈撒西是越想越不对劲,他或许不够有野心,不够聪明,但是他足够了解哈萨伊。 这样的沉默,曾经属于前一个王之部族。 哈萨伊的沉默过后,就是王之部族的覆灭,他现在的沉默,是针对大庄的吗?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74节 可这就是以卵击石! 哈撒西在中原的这些天,学会了很多有趣的成语,其中一个就是以卵击石,他觉得可以用在哈萨伊想要反抗大庄这件事上。 大庄如果没有打出周塞关,没有找到王庭的位置,没有拿到王庭的珍珠,没有将哈萨伊重伤的话,哈撒西觉得他们还有反抗的余地。 以上四点,只要有一点大庄没有做到,一切就有改变的可能。 但是现在大庄每一点都做到了! 他们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哈萨伊比哈撒西聪明百倍,他岂会不知道这些道理,但还是那句话,欲望会让一个人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人本身是被情绪驱动改变的生物,一个人很难做到将所有情绪置之度外,做出最理智,最优解的选择。 于是很快,草原上的异动就随着商人的移动,传到了曲川的耳朵里。 正好那几天是曲川要护送一些学子入草原的日子。 那些学子,有的是被迫来到这个地方,有的则是怀揣着一颗忠君报国之心而来。 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于现在的朝廷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曲川没有任何迟疑,就下令让所有人在周塞关休息几日再出发入草原。 那些学子也并没有多想,甚至还觉得曲川很是通情达理,他们中有不少人是第一次出远门,内心已经非常挣扎。 周塞关虽然是大庄的边关,里面很多外国人,但是这里还是大庄的领土,他们休息几日,在熟悉的环境里,他们能更快的调整好心情。 不对,现在草原也是大庄的领土了,而他们过去,就是为了让草原彻底融入大庄。 在周塞关停留的这几日,学子们每日都会凑在一起聊聊各种政策,讨论到了地方后,要做出什么样的改变,才算是完成了让草原蛮族归化的终极目标。 理越辩越清,在各种讨论中,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一个想法。 第五日,他们终于再次出发,这次出发,他们的精神面貌有了很大改善,眼神坚定了很多,甚至在正式离开边关前,还冲曲川拱手言谢。 谢谢他愿意让他们停留几日,理清思绪。 只是不想让这群人白白送死,导致女帝大怒的曲川,受礼时非常理直气壮。 没错,他本来就是救了这些人一命啊!难道连一声谢都受不得吗? 如果不是他拦住这些人,大抵他们已经变成尸体了。 因为这五日中,哈萨伊勾结了不少草原旧部,意图给这些年轻的学子一个“惊喜”,送他们直接上西天。 这属于釜底抽薪之计,知道大庄十分缺少人才,与其大张旗鼓的反抗,不如暗戳戳的对大庄逆鳞下手。 不过被曲川先一步洞察,然后曲川命部下各个击破,在哈萨伊等待人到的时候,他的盟友们死的死降的降。 最后剩下的三瓜两枣根本无法成事,所以当被分配到去治理草原王庭的几个学子到的时候,他们看见的就是一个颓废无望的哈萨伊。 和传说中那个有勇有谋,非常难以对付的哈萨伊,完全就不是一个人啊! 传说果然都是骗人的,这明明就是个丧家之犬,有什么好警惕的。 元清影与同窗对视一眼,主动上前行礼,“在下姓元,名清影,乃是女子学堂的学生,此番前来是奉陛下之命,建设名为‘王庭’的城镇。” 一个镇子叫王庭,听起来非常的不靠谱,嘲讽值拉满。 但是没办法,王庭部族经过曲川的几番打击后,人口已经削减了不少,只能勉强组成一个大镇子。 人口少,但是可上战场的人口多,草原上本来就是如此,一家里四五口人都能提刀上马做骑兵,真正的普通人太少了。 而大庄则恰恰相反,大庄的普通人更多。 所以强大的草原部族,人口满打满算就是一个大镇子。 这是因为天赋点不一样,游牧民族善于骑射,身强体健,他们的天赋点在养牛马羊以及骑射上了。 后期可能还会点亮能歌善舞这个技能。 而大庄的天赋,则大多落在种田上。 没错,大庄就是一个如此热爱和平,只想种田的国家,沈玉耀发誓,他们的天赋全点在种田上。 什么武德充沛,什么浑身心眼,那都是污蔑! 一同前来的四人纷纷做了自我介绍后,哈萨伊强打精神将这些年轻的大庄中原人安排进了营帐,随后就去休息了。 而五个年轻人根本就坐不下来,年轻人身上都是用不完的拼劲,他们一同出来到处走走,看着水草肥美的地方就是一阵争辩。 主要是规划这一片之后要做什么用。 他们才来王庭一天,就已经开始将这个地方视作新的试验场,让他们能一展拳脚的地方。 每个部族分到的大庄官员,基本是两女三男的配置,女子全都出身女子学堂,而男子里,一个是边关军出身,另外两个则是大庄内部学院的年轻学子。 都是学问极佳,如果开始科举,在水平线以上的优秀人才。 可惜女子学堂的女学生太少了,沈玉耀将人几乎都扔出去,也有几个地方只能分一个女官。 吏部尚书之前提交的名单里,沈玉耀删删减减,也挑了一批人去草原,这些人主要是去坐镇的,稳定大局。 毕竟一群小年轻自己搞,也没个经验丰富的人看着,确实不太靠谱。 沈玉耀是希望培养出一批能用得上的人才,而不是培养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草原上的风波渐渐平息,很快,秋日到来。 一车车钱粮布匹从地方运往京城,其中最让人惊讶的,就是冬州的运粮船。 第112章 冬州以往的运粮船,几乎都是空着来满着走,不管朝廷要粮已经是冬州最大的努力了。 但是今年,冬州的运粮船竟然是满的! 它竟然满了! 户部的官吏简直不敢相信,上上下下走了好几次,就是想要看清楚这运粮船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冬州的官员怕陛下责怪他们办事不力,做了偷天换日之举? 然后发现运粮船确实是冬州来的没有错,里面的粮食甚至都是今年新种下去的稻子。 那些水稻的产量,竟然真的如同陛下所说,如此高产! 甚至能在冬州那种寒冷的地界,种出足够多的粮食。 如果能够彻底解决冬州冬季寒冷的问题,那么冬州就会马上变成沃土千里,为大庄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让大庄很快实现粮食丰收的场景。 户部的官员只要想到到时候的场景,就觉得手部抽筋,实在是计算粮食和分配仓库,实在是需要太多计算步骤了。 计算的步骤太多,会让人头晕脑胀,即便是户部习惯这些东西的官吏也一样。 在这时,平常已经苦惯了的户部官吏,突然有了一种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烦恼。 放在去年,他都不敢出现如此不正常的想法,没想到才一年时间,他就开始展望未来,并且开始认真思考,到时候会遇到什么问题了。 真是太放肆!同时也是一种幸福。 一种在庄太宗时期从未感觉到的幸福。 看着大幅上升的京州粮食储量,以及各地的粮食储量,沈玉耀也觉得挺幸福的。 “之前让建立的仓库,这下不都用上了,甚至还有不够的呢。” 高产粮种在这片土地上,注定会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明,今年已经确定冬州可以种植高产的水稻,那很快就会遍地开花。 明年即使遇到的天灾比现在的左州旱灾更加严重,大庄的粮食储备也只会升,不会降。 沈玉耀想到那个场景,麦穗沉甸甸的垂在路边,无数农民脸上露出充满丰收喜悦的笑容,她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即便她自己无法亲眼得见,也会让她产生浓浓的成就感,那是她打倒申王,最后登上皇位,都无法比拟的快乐。 秦淑君入内时,正好看见沈玉耀脸上的笑。 在沈珉玥查出柳暗花的事情是谁在背后捣鬼后,秦淑君就先一步回到了京城,她毕竟身上还有沈玉耀秘书的职位在,不能离开京城太久。 一直以来,都是沈珉玥和杨可卿在左州那边处理有关柳暗花的事情。 秦淑君的回京,等同于已经放弃了一部分的功劳,但是她并没有任何不满,甚至觉得挺好。 能回到京城,回到陛下的身边,本身就是她的荣幸。 沈玉耀抬头,看到得力下属进来,摆摆手道:“你来看看今年户部送上来的折子,你觉得这里面几分真几分假?” 京州能看到的冬州丰收,肯定是真的,但冬州究竟是怎样的丰收,却不是远在京城的沈玉耀能准确掌握的。 她需要更多眼线去冬州看看,以免有官员好大喜功,将倍的产量变成十倍的产量。 一旦上报给朝廷是十倍产量,那当地的百姓就得按照十倍的产量给赋税,这不是压榨百姓又是什么? 沈玉耀绝对不允许有这种情况发生。 秦淑君上前,恭敬的接过折子,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她还真看出来几处不对劲。 冬州的土地品质如何,也要看是否有河流流过,土地是不是缺水。 在数据上看,那些缺水的村庄,绝对不可能产量和不缺水的村庄一样,一旦两者相似,那就一定是有人在虚假报数。 底下官员在新皇登基的时候,生怕自己成了出头鸟,被新皇杀鸡儆猴,绝对不敢像之前一样中饱私囊,欺上瞒下。 所以最高值是值得信任的。 那么相对来说,本来在预计中不该有那么多亩产的地方,亩产突然飙升,那就绝对有人谎报,多收黎民百姓的赋税。 秦淑君冷静的指出了几个不对劲的县,她之前也曾仔细的归纳总结过冬州各县城往年的税收,这几个州明显有问题。 即便没有去过冬州,依旧可以从往年和今年的税收里看出猫腻。 当地的官员怕是没有仔细看过当地的税收,才干犯下如此粗陋的错误。 “朕会命人私底下仔细去查,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害人之心的官员,这些官员已经忘了自己是干什么去的,朝廷会让他们想起来的。” 沈玉耀说罢,冷笑一声,已经能够看到之后将一群贪官污吏抓入大牢的场面了。 即便是让每一座大牢都被塞的满满当当,她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贪官污吏。 沈玉耀希望能让政治变得透明一些,让好官多一点,坏官少一点。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75节 这是每一个看重治下百姓的帝皇的心愿,沈玉耀自然也不例外。 她的愿望很难实现,只要足够努力,总会一点点变好的。 “冬州良种有明显的作用,明年全面推广冬州良种,还有棉花等御寒物资,必须在冬州彻底入冬之前,进入冬州,让每一个冬州的百姓,手上都能有御寒的东西。” 沈玉耀又开始说新的任务,刚刚完成冬州粮食上的小目标,马上就开始说起冬州其他的事情。 帝皇没有一丝松懈,臣子自然也不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 “谨遵陛下旨意,冬州今年一定不会再如往年一般。” 秦淑君神情严肃的同沈玉耀说道,她此刻是无数在冬州努力的官员的缩影。 这世道就是如此,有坏人的同时,一定会有好人。 那些兢兢业业的好官,会将沈玉耀对冬州百姓的关怀,带到冬州百姓面前。 让每一个冬州百姓明白,新皇是多么的在乎他们这些渺小的人。 冬州,府城虞山。 虞山府城是冬州境内少有的几个繁华之地,虞山南接通往京城的平坦大道,东面还有港口,临海之地,总有大船停靠,是商业十分发达的地界。 在这种地方,商人众多,有钱人也多。 同时普通的百姓也比别的地方的百姓要富裕些许。 但是这个地方的百姓,在去年也死了不少人。 去年大雪封路,个月,虞山没有过一个外来的人,而虞山里的人也从没有出去过。 每一个虞山人,都经历过不止一个寂静冷酷的寒冬。 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那样可怕的冬天,一旦入秋,每一户人家都开始早早的准备柴火与衣裳,希望能借助这些东西御寒。 但是太冷的时候,柴火点燃也无法提供多少暖意,衣服更是再多也无用,冰冷的风会顺着每一个缝隙吹入人体,年幼或身体欠佳的人,一场风霜过后,就会倒下,在高温之中失去呼吸。 那个时候,天地是雪白一片,每家每户也都会挂出白布,为死去的家人哭泣。 何香娘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她的父母死在去年的雪灾中,兄长死于前年的冬季。 她原本是个家庭幸福美满的人,现在最亲的亲属里,只剩下一个丈夫还活着了。 清晨,她看着丈夫带着银钱出去,晚上则背着沉重的柴火回来,她又惊又怕。 “二郎啊,家里柴火已经差不多够用了,不要再去那奸商家中买了,那些银钱,都是你之前去服徭役辛苦攒下的啊。” 住在虞山城中的百姓比乡下的百姓要有钱,但是富裕的程度很有限,在乡下的百姓还能自己上山砍柴来烧,总归是冻不到的,但是城中的百姓却不行。 城中的百姓,只能用钱去别人手里买柴火。 “唉,今年这么早就冷了下来,估计冬季也不好过,还是早些买吧。往年这会儿会来城里的卖柴翁,今年一直没来。” 何香娘的丈夫刘二郎卸下背上的柴火,一脸愁容,勉强冲着妻子笑了笑。 何香娘却笑不出来。 “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今年交税,隔壁孙娘子家里,听说交足了一成税,唉,朝廷竟然一点儿税收都没有免。” 何香娘家中原本也有田地,但是她的父兄全死了,那些田地就归了族里,每年族里就分给她一些粮食,让她在城里不用买粮食吃。 省了好大一笔钱,何香娘倒是挺满足的。 地里没有多少收成,往往辛苦一年下来,都挣不出一个人的口粮。 她和丈夫能吃饱,那几亩薄地算是物尽其用了。 种田是真的苦啊,偏偏朝廷还不体恤百姓,赋税一点儿不能少。 说话间,刘二郎已经将背上的柴火全都卸了下来,他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喘出粗气,说道:“听人说,今年朝廷推广的良种收成很好,即使是收足了税,家里也能剩下不少余粮呢,一同在码头做工的那个老田,亲口与我说的。” “当真?” 何香娘不太相信,但是她已经没有亲人去询问,验证这些话的真实性了。 族里那些人根本就是欺负她一个外嫁女,田地她是一点儿都摸不着。 “自然,骗你作甚?” 刘二郎确实没有骗何香娘的必要,何香娘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如果真能多种些粮食出来,大家伙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了。对了,我听东家说,最近会有一批特殊的衣裳运到虞山来,叫什么棉花做的衣裳,听说穿着很是暖和呢。” 如果人们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她做活的绣庄,生意也能多一些,她就能多赚点儿钱,贴补家用。 他们小两口攒的钱够多之后,就能换个宽敞一点的院子,生个孩子了。 一旦有了孩子,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吗? 想到这儿,何香娘略有些倦意的眼眉,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棉花我知道,有商人说过,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穿上之后就好像身上裹上了一层云彩,特别的暖和。” 刘二郎说着那些不知真假的传闻,眼底全是向往的光,“香娘,等绣庄有了棉花,你可要定下一身,到时候穿上云彩,就不怕冻手了。” 何香娘是个绣娘,她的手非常宝贝,如果被冻坏了,她就不能再做这个活儿了。 她往年到了冬天,最担心的就是那双手。 何香娘重重点头,新事物的出现,好像带给了这如同死水一般的虞山,新的改变。 似乎未来变得更加精彩夺目了。 秋末,冬州大部分地区落在了第一场雪,雪过后,官府开始组织人手去扫雪。 一是将路上的雪扫干净,二是将那些被压在雪下的人救出来,还活着就找个结实的屋子安置,死了的,也得先将尸体挖出来,交给亲属。 不能像之前一样直接摆烂,不管不顾。 朝廷的种种行为落在冬州的百姓眼中,今年的冬天,冬州似乎变得很不一样了。 而沈玉耀也拿到了冬州第一场雪后的受灾情况报告,是冬州太守送上来的折子。 沈玉耀看着上面一串串数字,神情十分严肃。 那一个个数字,代表着一条条人命啊。受雪灾困扰的地方不止冬州一处,新进入大庄版图一部分的草原,同样受到了雪灾的影响。 虽然只是一部分,但是冻死牛羊人无数,还封了路,让运输变得很是困难。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周塞关以外的路变得不好走,大量外商都往更南一点的西南关去了,倒是加速了西南关的建设。 周塞关现在已经不是边关上的互市,但是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第一互市的名头依旧不可动摇,即使石采文在西南关努力了许久,依旧如此。 这次大雪,倒是给了西南关发展的机会。 但是不能因为西南关的发展变好,就掉以轻心,因为草原上的损失如果太大,会引起草原动荡不安。 沈玉耀一直很在乎草原上的情况,明着派过去的兵将和暗地里布置的情报系统,全都是为了防止草原发生哗变。 毕竟是刚打下来不久的地方,短时间内没那么快让草原上的人产生对大庄的归属感。 更不要说大庄现在自己也比较穷,能投入到草原的物资有限。 在不能全面建设教育系统,让每一个草原人从小学习忠君爱国思想前,绝对不能对草原掉以轻心。 因此在意识到草原受灾严重后,沈玉耀第一时间就是去赈灾。 此举引来朝廷内不少大臣的反对。 他们的反对理由很简单,冬州今年确实是比往年要强一些,但是强的有限,真要是赈灾,不如将有限的物资运往冬州,救一救冬州的百姓,而不是一味的去管草原上那些蛮族。 蛮族皮糙肉厚的,往年哪一年不是这么过来的? 怎么能因为他们成为大庄的一部分,大庄就白送粮食呢? 说白了,就是朝廷大臣们还是没有将草原视作大庄的一部分,下意识以看待敌人的目光去看待草原。 在冬州和草原的选择中,心中的天平一个劲儿的往冬州倾斜。 “陛下,而今国库尚不充裕,只能供一处赈灾,依臣所见,与其供给草原,不如供给冬州!” “是啊,陛下,冬州百姓历年来受苦颇多,怎么能让草原的蛮族骑到我冬州百姓头上去!” “蛮族性情野蛮,粗劣不知礼数,今日就算朝廷拨款救济他们,他们也不知感恩,往年他们缺衣少食时,可都会挥刀入关,屠杀我大庄子民,抢夺我大庄的粮草啊!” 仇恨不是那么快就能尽数消散的,尤其是对于这些有意识以来,大庄和草原就是对抗关系的大臣们来说。 沈玉耀端坐上位,听着那些大臣们的话,他们句句真心,均是肺腑之言,是为大庄好。 沈玉耀还真不能因为他们更向着大庄,就治他们的罪。 “诸位爱卿,今时不同往日。草原蛮族已然归顺,草原日后会为我大庄提供无数牛羊与好马。如果蛮族人被冻死,牛羊马被冻死,承受损失的不是草原,而是朝廷!” 沈玉耀耐下心,为百官解释为什么朝廷要去帮草原。 户部尚书蔡有志还是不同意,他平常耿直行事,不惧得罪他人,沈玉耀还挺欣赏他这一点。 但是当蔡有志站在沈玉耀对面时,沈玉耀就不太喜欢这一点了。 因为蔡有志说话太直白,他根本就不会迂回的说。 “草原之上的牛马固然让人动心,但是冬州百姓的性命更加重要,陛下万不能厚此薄彼,伤了大庄百姓的心啊。” “那就两边一起救灾。” 沈玉耀不是随口说,既然不能厚此薄彼,那一起来总没错吧? 谁都不放下! 蔡有志却摇了头,“陛下,今年国库虽有进项,比往年略微富足,但远不够承担两处受灾之地的赈灾开销,还请陛下思。” 这一幕可真是似曾相识燕归来了。 沈玉耀想起去年,蔡有志也是跟庄太宗这么说的,不,那时蔡有志的态度更加差。 同样是两处需要赈灾的地方,同样是承受不起的国库。 那时候沈玉耀用互市与新港两处摇钱树,解决了这中二选一的局面,今年她再想选两个都要,就必须找到新的摇钱树。 想到这儿,沈玉耀突然有些焦急。 新港那边出港的船,怎么还没回来? 这都半年多了,不就去附近的国家嘛,至于这么久都没回来?是不是半路给沉了啊。 如果此刻新船归来,沈玉耀就又有钱了,同时也能给朝臣们画新的饼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76节 “草原与冬州,而今都是大庄领土,而蛮族与冬州之上的百姓,亦是我大庄子民。朕希望诸位爱卿能明白,日后大庄可能会有新的领土,新的子民,若是你们一直将两处区别对待,那大庄内部,就永远不可能实现真正的天下一统!” 沈玉耀将一统天下的概念扩张了。 以前人们只是认为中原才是统一天下的标准,中原之外不过是蛮荒之地,大一统都不稀罕带上那些蛮人玩。 但是现在沈玉耀直接将草原也划入大一统的范围内,这是前所未有的道路。 朝臣们面面相觑,因为沈玉耀的这句话,突然对草原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如果草原也是他们中原王朝,自古以来就有的领土,那他们确实不应该再将草原视作蛮人独有。 但是将蛮人视作同类,还是太挑战他们的认知了。 没有一个漫长的民族融合过程,是不可能产生归属感的。 沈玉耀没有强制要求他们必须接受蛮族的意思,她只是让这些朝臣打消将草原从大庄版图上划去的念头。 她吞下去的领土,那就是大庄的土地,就算是上面的人都死光了,那也是大庄的地盘! “南方国家的稻种十分优越,在冬州亦有不错的表现,而这样的粮种,在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大庄而今已现强盛之势,但还不够。” 沈玉耀手一挥,一股蓬勃气势打向群臣,让群臣不禁一愣,尽数悉心听取沈玉耀接下来的话。 “朕要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大庄领土,要天下万物尽数归于大庄,要大庄的士兵,可以随意踏足任意一处,让大庄的子民,能随心所欲的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沈玉耀话语间的野心实在是太过宏大,太为明显,让无数朝臣下意识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他们将如何? 肯定是青史留名,成了这煌煌盛世一页篇章,后世敬仰,万人传唱! 为官者,求名利,求的就是史书留名,万世不朽! “诸位爱卿,可愿与朕一同,共谱华章,共赏江山无限!” 不必他人提醒,心情激荡的群臣们自行跪下,高呼道:“谨遵陛下圣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连蔡有志都红着脸,跟大家一起喊了起来,完全忘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了。 看着非常激动的百官,沈玉耀满意的笑了笑。 很好,她画大饼的实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而她的臣子,也依旧和以前一样,心甘情愿的吃饼。 就是希望船赶紧回来,快让这些天天画饼充饥的臣子吃一口真饼吧。 不然她这招效果都要大打折扣了。 第113章 玛莎是草原上一个很普通的牧民女儿。 她的父母是牧民,她的祖父母也是牧民,如果说与其他牧民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的祖母,曾经是一个中原人,她并不是一开始就生活在草原上。 而且和被抢来,不得不成为牧民所属之物的女子不同,玛莎的祖母是自愿从中原走向草原的。 那个时候中原遍地战火,在中原生存的难度,不比在草原上生存轻松多少。 而且玛莎的祖母的亲人全都已经死了,当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妇人,没有孩子,丈夫也已经抛弃了她,她要不就是在原地等死,要不就是随着去往草原的商旅,到另一个地方生活。 最后玛莎的祖母选择了后者。 只要能活着,她什么都不会再去想。 什么中原高贵,草原低贱。 玛莎自有记忆以来,就经常听到祖母同她说一句话,那就是活下去才有一切,活不下去,就想尽办法活下去。 所以在得知草原被中原名为“庄”的王朝打下来,并且成了中原的一部分后,玛莎很冷静。 与其他慌张不知所措的牧民不同,玛莎认为不管怎么样,事情都不会变得更糟。 别人知道了玛莎的想法,问她难道不害怕中原人像他们对待中原人一样,对待他们吗? 将他们的财产抢走,让他们的孩子变成最下等的奴隶,随意烧毁他们的帐子,将他们挂在马后,活活拖死。 以前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些人脸上满是不在意,甚至是非常的引以为傲,认为能做到这些的都是勇士。 但是现在他们再说起来,只有满满的,藏不住的恐惧。 有人甚至提议去王庭寻找草原原来的王,让他带领草原的勇士,夺回他们的自由。 玛莎听着听着就笑了,少女的笑容明艳美丽,充满了草原的野性,同时也有着藏不住的讽刺。 “中原人不会像我们这样的蛮夷一般。” 蛮夷不讲礼数,不知廉耻,肆意妄为,但是中原人读过书,遵循礼数,他们不会这样对他们。 但是玛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草原上的人就像是无法驯服的狼,哪怕暂时蛰伏,也不会一直乖巧听话的如同一条狗。 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会反咬大庄一口,让大庄知道,将蛮夷视作人是什么下场。 玛莎在说自己是蛮夷的时候,内心没有丝毫的波动。 本来草原的规则,就是胜者为尊,他们现在输了,认中原为尊也不是不行,只要中原能一直保持最为强大者的地位。 玛莎的话,很快就传开了,第二天下午,玛莎在牧场放羊的时候,熟悉的朋友突然前来,说有个人想要见她。 “就是那些中原来的官员,他们都不是好人,之前苏尔他们想要夺回自己的羊,被他们的人一剑刺穿了脚筋,现在只能在地上爬。” 玛莎笑了,苏尔曾经调戏过她,还说过,如果她在十四岁后不与苏尔睡觉,那苏尔就会在晚上侵入她家,点燃她家中的帐子。 “什么自己的羊,苏尔他们有自己的东西吗?那不都是从咱们手上抢走的吗?” 玛莎的话让朋友脸上愤恨的表情凝滞了一瞬,有些不自在起来。 当面对那些中原人的时候,即便对方是曾经她无比厌恶的混蛋,她还是会下意识的将混蛋划为自己人。 然后颠倒黑白的去怒骂中原人不是东西。 “玛莎你说得对,但是他们在这个时候找你,肯定没有好心,大家都很讨厌他们,如果让大家知道你和中原人走的近,大家一定会连着你一起讨厌的。” 朋友说的话不好听,但确实是实话。 可是见不见中原人,不是玛莎能决定的,就好像她当初也不想和苏尔有任何的交集,但她长得漂亮,苏尔见色起意,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玛莎点点头,“谢谢你,苏丹,苏尔是你的堂哥,你一定要离他远远地,以免他为了得到钱财,将你卖给那些游荡的奴隶商人。” “好,玛莎你小心啊。” 苏丹并没有太当回事,苏尔不会的,现在苏尔脚筋断了,就像个废人,他的父母并不想理他,平时如果不是她送去一些吃食,苏尔早就已经彻底回归天神的怀抱。 他怎么会忘恩负义到对她下手呢? 玛莎一看便知苏丹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玛莎懒得多说,让苏丹帮忙看着她家中的羊,随后出了牧场去见人。 如果是以前,那些中原人没有来的时候,玛莎是不可能暂时离开牧场的。 她恨不得白天黑夜都在牧场睁着眼睛,就怕夜里有狼,白天有人将她的羊偷走。 那是他们一家一年的口粮,如果没有这些羊,他们到了冬天就会被活活饿死。 但是中原人来了之后,还带来了不少士兵,那些士兵日夜巡逻,周遭的狼群都被赶走了。 他们还将苏尔等人的脚筋挑断,那些人不敢再动手偷羊,害怕下一个脚筋被挑断的废人就是自己。 这样的日子,真是久违的平静。 玛莎想,如果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她倒宁愿中原人一直在草原生活,当官。 找玛莎的中原人,是这次来玛莎所在的塔塔基部落的五个官员里,唯一的一个女官。 听说她出身女子学堂,是大庄那位女帝亲手创办的学堂。 她和玛莎印象中的中原女子很不一样。 她不会露出害羞的笑容,不会低下头谦卑的看着旁人,也不会惧怕旁人的目光,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她是那么的自信,身上就像是在燃烧着光芒。 任何人站在她面前,她都会直视对方,然后用温柔的眼神,坚定的诉说她内心的想法。 就好像现在,看着眼前陌生的草原少女,夏长乐轻声问道:“你就是那个说出中原人不会像草原人一般的玛莎?” 玛莎比夏长乐想象中更加年少,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但是凭这句话,玛莎就和其他草原人不一样了。 “大人,我不曾说过中原人像草原人一般,我是说,中原人不是蛮夷。” 玛莎实事求是,完全不管这句话是夏长乐美化过的版本。 她也并不觉得用蛮夷来形容草原人有什么不对,草原人没有自己的文化,语言文字都比中原人差远了,自称一声蛮夷,十分贴切。 夏长乐很少能碰见说话如此实诚的人,这可比京城那边长着马蜂窝一样心眼的人强多了。 “看来传言有误,不过没想到,你年纪这样小,却有一颗赤诚之心。” 被人反驳,夏长乐没有一丝恼怒,甚至比之前更加欣赏玛莎了。 玛莎不懂这个大庄的女官到底找她是干嘛来的?就为了喊她过来,夸她两句吗? 夏长乐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屋子,“最近一直在盖房子,等房子建好,你们就得住进去了,有没有什么意见?” 玛莎看着那些风格与草原格格不入的房子,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不应该这样,草原是流浪的。” 他们都是随水而居,随肥美的草而居,如果这一片地方不能养活足够多的牛羊,他们就要离开。 房子盖好,也没人住。 “这里之后会和西南关通路,等以后会变成一个固定的城镇,成为来往在草原上的商旅们驻足之地,还会有关内的人来这儿游玩呢。” 夏长乐将自己对这一片的规划,细细说给眼前的少女听,她不知道少女能听进去多少,只要能明白,大庄带给草原的,不会是强权的压迫,而是更加美好的未来。 就足够了。 “关内的人?” 玛莎重复了一下,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啊,就是大庄人,不过现在草原是大庄的一部分,你们也算是大庄人了,所以就干脆称呼原本的大庄人为关内人,周塞关之内的人。”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77节 既然是周塞关离草原更近,为什么要与西南关相连? 玛莎疑惑,但也没多问,就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你有没有兴趣,跟在我身边,识字读书,日后就留在新镇,建设这里?” 夏长乐觉得这个少女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大抵是因为少女有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神吧。 她觉得这样的人,是可以好好培养的。 她身上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只要悉心培养,一定能在草原上开出最美丽的花。 玛莎并不知道这个回答会关乎她日后的命运,是与大多数草原少女一样,一生与牛羊为伴,还是走出另一条路,成为草原无数少女的榜样。 都在她一念之间。 玛莎不能明白这里面的意义,但是她知道,她的回答很重要。 于是她想了很多,甚至想着要不要回去问问睿智的祖母,希望祖母能用大智慧,引领她前行。 但是在夏长乐温柔包容的眼神下,她打消了询问他人的念头。 “好。” 她觉得这就是祖母说过的,有关活着和活的更好的选择。 祖母说过,她之所以会选择祖父,并不是因为纯粹的爱情,而是因为祖父家中牛羊最多,能养活她与她的孩子。 所以她选择了祖父,一个四十多岁,比祖母大二十一岁的男人。 王庭镇与周塞关相连,新镇与西南关相连,两处在草原南北两边的镇子,将成为草原上强有力的两颗心脏。 沈玉耀拿到石采文发来的草原发展报告,也是最近的互市建设折子的时候,已经入冬了。 北边的河水已经开始冻冰,大雪降下,冬州每天都有房屋倒塌,有人冻毙于风雪之中。 即便朝廷已经尽所能的去拯救那些人,但终究是时间太短,没有发展起来。 只要熬过这个冬天,沈玉耀的棉花就能大面积种开,提供给冬州足够过冬的保暖衣物被褥。 煤炭的开采技术也会提升,明年冬州不会再缺少燃料。 但这都是明年才能有的东西,现实不是游戏,氪金就能加速,一切基建都得一步步来,沈玉耀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那些人都死在了黎明前的黑暗里,让无数人心痛不已,却没有办法。 秦淑君看出沈玉耀这几天心情格外低沉,便劝她。 “今年的损失比起往年已经降低了许多,之前朝中还有不少大臣,私下议论陛下,认为陛下之前种植棉花、从草原购买羊毛织毛衣之类的举动,不过是玩闹。而今冬日降临,一切已然分明,那些大臣都不再挑剔陛下,开始在外宣扬陛下有未卜先知,未雨绸缪之能。” “听风就是雨,他们那么闲吗?” 沈玉耀并没有得到安慰,甚至认为大臣们实在是太闲得慌了。 如果不是闲得慌,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在私底下传小话呢? 秦淑君沉默了一下,她说这话的意思,可不是给大臣们打小报告啊,她就是想要借此安慰一下沈玉耀,让沈玉耀不要心情太差。 “朕知道你之心意,尽人事听天命,唯有如此罢了。” 沈玉耀笑了笑,没有在这上面解释太多。虽已经看过许多悲欢离合,却还是会因为万里之外没见过的人的死亡,而心怀感伤。 尤其是在明知他们有活下去的可能后。 沈玉耀没有再说,不是不愿谈及,而是这些话她说出来,没有人会明白。 在无数人眼中,沈玉耀这个皇帝,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为爱民的皇帝了。 就是政治风格太过粗暴,不免在读书人群体中,落个残暴的骂名。 不管是直接赐死天下之师前国相秦术,还是亲自下令将宗亲软禁,亦或者是逼死同胞兄长,这些事迹落在读书人眼中,可没有一件是仁德之君会做的。 “新港那边有消息了吗?” 沈玉耀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她只在乎自己画的大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回来。 如果不能回来,她就要想办法弄第二张饼出来了。 “回陛下,南明港有人来报,新港出发的一艘货船曾经短暂停靠过,想来很快就能回新港了。” 秦淑君今天过来,就是要跟沈玉耀说这个好消息。 不过新港的消息重要程度是在冬州消息之后的,所以到现在她才跟沈玉耀说明。 “太好了!” 沈玉耀喜上眉梢,“很快是多久?” “如无意外,南明港的人说,大抵月底就能到。” 那就是年前就能到了? 这可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看来所有人都能过个丰足的好年了。 沈玉耀一想到船上金银珠宝,她就控制不住的想要马上看见船。 可惜还要等上十天,早知道今天就不问了,提早知道,反倒让人太过焦躁。 沈玉耀来来回回的走了两圈,才将心头的焦躁压下去,继续回去批改奏折。 草原那边的受灾情况比沈玉耀想象中要轻很多,相比于冬州,草原还是比较低纬度的,温度要高上不少。 虽然早晚温差大,导致不少过去的官员都病了,但好在随性的大夫医术精湛,全都是御医出身,加上互市物资充沛,及时用药,没有人出大问题。 “看来草原的潜力比想象中更大,就是粮食还不够,这高产的粮种,可太难寻了,还是要靠自己培育。”想从天上掉馅饼是不成的,明年必须将原本的农部从户部分出来,现在户部底下的分项太杂了。 干脆就把户部改成单纯的财政部,另立一部为科研部。 除了农学种子,还可以研究一些别的,有益于科学进步的东西。 沈玉耀将这件事记在心上,冬天没有什么大事,与其猫冬,不如干点儿活。 每天都忙得很脚不沾地的户部官员并不知道,他们现在满心尊崇的陛下,还想着给他们增加工作量呢。 不过如果科研部建成,户部变为财政部,那么户部的工作量能分出去不少,也算是变相的给他们减压了。 这就跟现代给学生作业减压一样。 明面上看,确实是少了。 至于户部以后因为仓库里的钱粮太多,数到手抽筋,不光没有减压,反倒更忙,那可不关沈玉耀的事儿。 她确实是减压了的。 在浩瀚的大海之上,一艘船在夜晚飘在大海中,海风疯狂的拍打着高帆,让船在海面上无序的飘着。 不过大方向是不变的,所以船长并不是很在乎此事。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海面,驱散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却也带来了更加危险的东西。 有船员在甲板上看到了远处有小船靠近。 他神情一肃,马上转身入船舱,厉声说道:“大人,咱们后头有小船!” “是附近的海寇?” “是!” 问话的人是船长,而船员则一直在看一旁闭目养神的女子。 女子手边立着半人高的长刀,长刀刃上仿佛有抹不去的血气,围绕在刀身,也围绕在女子身上。 只看一眼,就会被女子身上浓烈的杀气给刺的眼睛生疼,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这一路,并不太平。 前朝放弃了广阔的大海,无主之地,你不占自然有人来占。 之前大庄的商人都是靠钱买命,一路过关,他们已经摸索了一条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路。 丁家家中抄来了一条海路,从新港出发的船,就是走的这条海路,但是这条海路有了一些改变,再加上没有熟悉的人带路,他们一路也走了不少弯路。 有时候走弯路不要紧,只要再走回去就行了,有时候走了弯路,可能会直接进海寇的贼窝。 满载大庄货物的大船,想要安然无恙的离开,哪儿那么容易,于是冲突自然就爆发了。 邢三娘就是在这个时候冒头的。 起初一众船工船员都觉得让几个女子上船,根本就是有违祖制,一定会带来灾难。 没想到最后不光没有灾难,还带来了生的希望。 如果没有邢三娘的指挥,以及她手中的那把刀,他们早就死在路上了。 “大人,您看要怎么办?” 船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弄,他就是个开船的,以前还有些与人争斗的经验,但是那点儿经验放在穷凶极恶的海寇身上,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还是得仰仗邢三娘。 邢三娘闭目养神是因为昨天晚上她才打了半夜。 走的时候,这风还没有如此不听话,带着船乱飘,回去的时候就总是偏航,于是导致他们总会碰上走时没碰到过的新海寇。 想到被绑在货仓的那些俘虏,邢三娘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血色。 “将他们推上去,先消耗一下敌人,暗中布好机关,敌人若是上了甲板,就直接动手。” 敌人上船是无法阻止的,邢三娘也懒得让有限的手下去阻拦敌人上船。 而且如果那些人不能上船,很可能会选择从船底钻洞,现在大船马上就要靠岸了,没必要跟这些人周旋。 干脆就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全都上船打! 货仓里的那些俘虏,本来就是拿来做抵挡的。 消耗他们的同时,可以保存他们的淡水与粮食,还能消耗敌人的精力。 如果那些俘虏能杀一个敌人,那么他们就可以获得和船工一样的地位,从消耗品,变为奴隶。 邢三娘说话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船员却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一将功成万骨枯。 邢三娘眼中是没有人命概念的,她只知道,要以最小的代价,赢得胜利。 于是她一路从南国,杀回了大庄。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78节 甚至还为沈玉耀带回来不少在海上为寇贼的奴隶,以及一些海岛的地图。 全是从那些寇贼口中得来的,如果沈玉耀想要那些海岛,训练出足够都水军,就能将海岛收入大庄版图之中。 沈玉耀得知此事后,开怀不已,大赏邢三娘与船上诸人,还将邢三娘原本的职位上提。 直接将邢三娘编入了禁军,成了副统领。 这个升迁速度,放到京城也是相当炸裂的。 元石陆看着眼睛都要绿了,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没有放在邢三娘身上。 而是放在了船上。 那上面,有数不清的金银宝石,还有南边一些国家的文书,全都是求购大庄货物,以及想要与大庄建立邦交关系的文书! 只不过是一车的琉璃瓷器,全是死物,虽然很贵,但没太大价值。 换回来的东西,是不贪财且每天都能看见国库进账的蔡有志,都看见后眼花缭乱的程度。 第114章 海商富裕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没人清楚海商到底有多富有。 毕竟咱们中原大地的人,自古以来就喜欢低调,财不外露嘛。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跑海商到底有多富裕了! 沈玉耀此前画的饼很好吃,但是一直没有看见真东西,人们心里还是比较发憷的。 看到东西后,人们才知道到底这饼是真的,而且真的好好吃啊! 蔡有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是激动的,是累的。 海船上的东西需要清点,因为是第一艘回来的海船,意义非凡,蔡有志干脆亲自领人清点了一番。 看了一晚上金银珠宝,华服美器,蔡有志感觉自己已经认不清楚金子长什么模样了。 此刻就没什么对世俗的欲望,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了,金银也不过身外之物,多了也就那样吧。 太宗时期,蔡有志是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金银太多,对这些东西都麻了。 其实国库的进账远不是这一艘船可以媲美的,只是国库里的东西,不可能全都换成金银摆在一起给他看。 第二天上朝,蔡有志控制着颤抖的手,上奏女帝,奏请明年派出更多海船,顺着第一艘海船航行的路线,到各国经商。 “而今草原上而来的商旅,途径周塞关,总会赞叹大庄建造的草原之路,周塞关与西南关两处互市,充盈国库功不可没,既然有陆上互市,也该有海上互市。” 蔡有志的脑子转的很快,这个时候从他身上看不到丝毫直臣的气息。 在户部尚书的位置呆了一年,已经将蔡有志锻炼出来了,他现在就是个合格的户部尚书。 沈玉耀对上蔡有志不住发亮的双眼,感觉像是看到了摇钱树。 是蔡有志心里的摇钱树,看来他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海上贸易的好处,并且恨不得马上就接着赚钱。 新港这下真的能成为互市之外朝堂另一支柱产业了。 沈玉耀松了口气,她布置下来的东西可算是有个着落了。 对于蔡有志的提议,沈玉耀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让蔡有志仔细思考,写个折子递上来。 接下来就是解决冬季问题。 过冬要考虑的东西是粮食和取暖。 只要民间的商业发达起来,粮食问题就不用太过担心,朝廷兜里有钱,哪怕哪个地方欠收,也可以通过收购外国粮食来平衡本国的粮价。 粮价管控得当,便无须太过担心产生百姓流离失所的现象。 朝廷有钱,什么都好说。 而冬季过冬问题,最大的困难还是在于燃料不足。 她今年就可以将炕这个过冬神器推广开来,但如果燃料问题得不到解决,即便是非常省柴火的炕,也无法解决根本。 其实燃料最好就是直接砍树,砍树得到的柴火性价比更高,比煤更适合普通老百姓。 但是因为山路难行,大型树木难以砍伐等等原因,柴火的价格居高不下,普通老百姓是消费不起的,最多就是靠山吃山,自己在秋季上山捡点儿柴火回来过冬。 可不是每个冬州人门口都有一座大山。 况且炕不是万能的,如果房子的保温效果不如人意,炕那点儿热量,撑不到最冷的后半夜。 而大多数人都是倒在太阳落下一夜后,最寒冷的清晨。 所以想要解决取暖问题,必须解决房子保温问题、燃料问题和取暖工具问题。 其实冬州的房子,只要好好盖了,保温上都没有太大的问题,真要是四面透风,人早就全冻死了。 只是确实不能达到最佳效果,这是由于房子建材的限制。 红砖和水泥必须先搞出来,这两样东西同样是神器,不管是修路还是修房子,都很有用! 沈玉耀大概捋清了接下来的奋斗目标,饭要一口一口吃,相信大庄很快就能变成个大胖子了! 沈玉耀期待着。 朝廷的政令下达速度极快,蔡有志申请建立海上互市的折子被沈玉耀批准不久,石采文就收到了户部的邀请。 是的,石采文被户部抓壮丁了。 得知户部要建立海上互市,石采文第一反应就是好事儿一桩。 大庄越来越有钱,可不就是好事一桩嘛。 但是等户部前来的官吏同石采文说,想请石大人入户部为文书,主管新港互市时,石采文还是愣了一下。 她此前入朝为女官,为沈玉耀做事,不是没想过日后会升为高位,但是她没想过户部的人会亲自来请她。 看来她事情办的还不错? “多谢蔡尚书赏识,只是在下身上还有要职,不便离开边关,陛下当初为在下设了两处互市,而今只有一处西南关稍有起色,另一处还没有头绪呢。” 总不好撂下沈玉耀的吩咐,去为蔡有志做事。 那不是扔了西瓜捡芝麻嘛。 “既然是陛下的命令,那还请石大人先尽心为陛下办事,下官会将此事转告尚书大人。只是新港互市到底是新立,急需有经验之人的协助,若是石大人身边有善于此道者,还望不吝举荐。” “当然,在下一定会注意这一类人才,为朝廷添砖加瓦。” 石采文直接应了,但到底会不会真的推荐人才,那就要看她手头宽不宽裕了。 要是她手头都没人,怎么可能将人才往旁人身边推? 等户部的官员离开后,石采文想了半天,有些迟疑。 西南关与草原上的新镇连通后,一切欣欣向荣,显然很快就能一飞冲天,成为继周塞关后,第二个朝廷摇钱树。 功成就要身退了,石采文打算接下来将重点转移到第三个互市上面,现在大庄对于西域那边的探索,还尚未彻底展开呢。 可是要到新的地方发展,就代表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石采文倒是无所谓,她来到西南关后,便是白手起家,这样的经历,她再来一遍也没什么。 她在这边培养起来的助手,却不一定愿意跟着她一起走。 这是正常的选择,比起一个充满未知的新互市,他们当然会更愿意留在已经熟悉的互市,安安稳稳的走康庄大道。 之前石采文还在想到底要如何安排那些人。 现在户部官吏过来,想要找到建设新港互市的人才,倒是一个突破口。 比起一穷二白,显见不会得到朝廷太多支持的第三个互市,新港互市绝对是个好去处,甚至比现在的西南关更好。 因为新港互市已经为朝廷挣下了大量金银,即便石采文远在西南关,也听说了那回来的海船,带回来多少金银珠宝。 据说是一个屋子都放不下,比京城粮仓里的粮食还要多的金银! 并不知道这个传言实在非常夸张的石采文,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这个传言是真实的。 如此赚钱的海船,互市肯定会建的很顺利,户部尚书亲自上折子请奏,有户部背书,建成后不可能平平无奇。 石采文想来想去,干脆将那些人都叫到跟前,一一问过,她让这些跟着她的人不要骗她,想去哪儿就直说。 这些人都跟在石采文手下很长一段时间了,清楚石采文的性格,知道她这么说,就代表她真的如此想。 于是他们非常耿直的跟石采文说了心中所想。 如石采文之前猜想的那般,大多数人都选择继续留在西南关,而那些有进取心,想要接着去开拓新世界的,也都默契的选择了新港互市。 反正没有一个想着,与石采文去西域建立互市的。 西域的互市名叫古城互市,是建立在关外的一处古城中,那古城原本并不属于大庄,而是前朝的附属国。 后来附属小国因为对前朝不敬,被前朝派兵给灭了。 没错,被前朝给灭了,在大庄人的印象里,前朝真的非常拉胯,没有一点儿能看的地方,但实际上那也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拥有着曾经辉煌灿烂的历史。 在那段辉煌中,前朝同样是跺跺脚会让周遭所有小国地震的程度。 被前朝灭了国后,古城就空了下来,因为四周没有什么资源,而那一片地界又出了名的旱且寥无人烟,所以最后古城成了空城。 只有巡逻边关的将士,偶尔会在古城落脚。 这么多年过去,古城已经只剩下一个框架了。 大多数建筑的遗迹都被埋在沙子底下,想要在古城建立起互市,比西南关还要困难。 不过勇敢的石采文不怕困难,只要给她人,她一定能将互市给建起来! 但是没想到,她手头竟然连个人都没有啊! 苏丹等人都离开,带着满脸藏不住的怒气走了进来,她将茶水放在石采文的手边,气哄哄的喘着粗气。 “是谁让你如此生气?” 石采文喝了口茶水,润了润有些干的嗓子,“你家大人我说了很多次了,不要生气,生气伤肝,更伤身体。” “大人难道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受吗?”苏丹一开口,眼眶就红了一圈,“他们都不愿意跟着大人!” 全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苏丹气的不行,简直想要冲出去,一人给一棒槌,若是能将他们打醒更好。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79节 他们是不是已经忘了,他们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全都是靠着石采文的提拔? 现在石采文需要他们帮忙,他们全都拒绝了。 真是枉费大人的一片苦心。 苏丹是被石采文救下来的少女,她一心只有石采文,希望石采文能过得好,现在的表现,颇有些主辱臣死的意思了。 石采文失笑摇头,“我当是什么事呢,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各人有志强求不得,没听说过中原的那句话吗?强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的,先扭了再说啊!” 苏丹才不管瓜甜不甜呢,只要瓜能长出来就行,她的目的又不是吃甜瓜,她只是想要瓜! 石采文被她的话搞得更想笑了。 苏丹之前可没有如此搞笑,性格活泼,现在应该算是在她身边养出了性格。 也算是明白了自己未来想要什么,这很重要。 石采文笑完,认真的看着苏丹,希望苏丹能看明白她眼底的郑重。 苏丹像是察觉到什么,看向石采文的目光很是坚定。 不管石采文说什么,她都会坚定的认为那些人是白眼狼!那些人就是辜负了石采文的一片苦心!不值得大人的栽培! “你啊你,可真是个倔强的性子。” 石采文也算是一手将苏丹教了出来,虽说两人也只不过是相处了一年不足,但两人已然有了师徒之情。 苏丹聪慧善良,是石采文最喜欢的那一类人。 和杨可卿这种心眼多还嘴硬的家伙完全不同! “但是太过倔强,很容易吃亏的。那些人是去是留,皆随他们心意便是,若是强留,恐怕留来留去会留成仇啊。” 人的想法千变万化,今天想着这样,明天可能就会想着那样。 而想要完全控制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石采文不想在人心上算计太多,因为当一个人去算计人心的时候,往往就代表着输得彻底。 人心禁不起试探,也禁不起任何算计。 当感情里充满了算计时,感情就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双刃剑。 伤人伤己。 苏丹不懂得石采文口中的未完之意,她没有经历过亲近之人背叛的痛苦,也没有经历过富贵之家骤然获罪落魄,想尽办法去寻一条生路的折磨。 石采文不会主动提及她的过往,因此苏丹并不明白,此刻石采文短短的一句话,凝聚了多少千言万语难以言尽的伤。 她只是下意识的没有再去多问,不再触及石采文那些不愿意说起的过往。 “他们既然都不愿意走,那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同我出关,去一趟古城吗?” 石采文没有再说什么,话题一转到了其他事情上。 苏丹连忙点头。 “愿意的,不管大人去哪儿,苏丹都会陪在大人左右!” “哈哈哈,好!只要有苏丹在,就证明你家大人我的眼光还没有那么差。不过你放心吧,关外危险,古城更是常年无人涉足,我不可能孤身前去的。” 石采文见苏丹面露关切之色,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果然听石采文说不会自己单独去,苏丹明显神情松快不少。 随后苏丹又有些疑惑。 “大人会与谁同行?” 在苏丹又记忆以来,石采文身边就没有过谁长久陪伴,就好像石采文生来就是单独一人一般。 所有人都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这个在边关被无数人议论的京城女子,她的过往就如同她的能力一样神秘。 无论是什么困难都无法难倒她,无论是谁,都无法揭露石采文隐藏起来的过往。 石采文当然不能说出那些过往,她的父亲她的家族,她的亲人都犯了错。 “算是个熟人了,你曾经见过的。” 苏丹疑惑不解,她曾经见过的人有很多啊,石采文口中的熟人是谁? 第二日一早,苏丹就见到了石采文说的“熟人”,那确实是她曾经见过的。 但她只遥遥见过一面啊! 征西将军,曲川。 征西将军的名号还是沈玉耀给曲川封的,算是一种恩典,同时也是一种荣誉。 让世人知道,曲川身上的赫赫战功究竟是从何而来。 每一个生活在边关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这位将军的事迹,苏丹更是从小听到大。 在没有见到曲川本人前,苏丹一直以为,曲川是个年纪很大的人。 因为她小的时候,曲川的名字就已经响彻边关,这位大庄的战神将军,在边关用军功铸造了属于他的城墙。 让生活在边关的大庄人们从一开始的仓皇无措,到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从心里产生一种安全感。 “大人要与征西将军一起去古城?若是那群人知道了,必定肠子都悔青了!” 苏丹高兴的不行,明明一行人还没有出发,她就一副已经胜利的模样。 苏丹的表现,让石采文在与曲川聊天的时候,不禁调侃了两句。 “曲将军在边关当真是家喻户晓,连我身边的学生,都会因为曲将军在而信心大增,看来此次去往古城,一路上可以安然无恙了。” 石采文在从周塞关到西南关的路上,遇到过不少劫匪,那些沙匪就盘踞在无边的沙漠中,等待着猎物走上门来。 石采文不知道指挥她的护卫们杀了多少沙匪,因为她这一路杀过来,沙匪数量减少许多,商人们这才敢在西南关和周塞关之间来回走动。 之前西南关没有做起来互市,和西南关周边沙匪横行有很大的关系。 曲川不是没有派兵剿过匪,只是他的名头实在是太大,那些沙匪老远看着曲家军,闻到曲家军的味道,就仓皇逃窜,根本连正面对敌的机会都不给曲川。 而曲川又不可能带着大部队在沙漠里追那么几个穷的身上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的沙匪跑,消耗的粮草和人力,沙匪抢一辈子的货物,都不一定能补上。 被石采文调侃的曲川,有点儿难为情的低头,抱拳行礼道:“多谢石二姑娘一路清剿匪徒,还西南关一片宁静。” 这本来是他的职责,是他没能尽职。 石采文摆摆手,“比起将军抢下王族珍珠的功绩,三五沙匪算不了什么的,若不是将军不屑与那些沙匪一般计较,哪儿还轮得到我逞能。”石采文实在是过谦了。 曲川现在还清晰记得那些军报上记载的事件,石采文手底下是没有兵将的,她只有路上雇佣的护卫与镖师。 而那些人平常护个镖倒是没什么问题,让他们去剿匪,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们了。 若是手底下都是这些杂兵,曲川都不确定自己能靠他们将匪徒剿灭。 可石采文就可以,她不光可以,还大获全胜。 这份派兵遣将的能力,绝对是独一份的厉害。 曲川没看见过石采文指挥大军,不过指挥少数人作战上,她的能力非常强。 要不是石采文现在为陛下办事,要建立互市,曲川都想将人直接拉到军营里去了。 当文官简直就是可惜了石采文在兵法上的天赋啊! 曲川想着想着,看向石采文时,眼睛里充满了惋惜。 弄得石采文来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这个曲将军是什么眼神?对她有意见吗? 要不是顾忌曲川是接下来一路上的依仗,石采文都想直接问问对方,她哪句话说的不对,让曲将军心生不满了。 又寒暄了两句,一行人开始踏上往古城去的路。 石采文玲珑心思,路上开始暗自观察曲川,想看看这位声名在外的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性格的人,是不是看上去大大方方,实际上小肚鸡肠。 然后她发现,这位曲将军在人情世故上,有些莫名的单纯。 在官场上,人和人都已经习惯了戴着面具交流,大家说一句话都要在肚子里滚个三四遍,才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结果曲川完全没有这方面的人情世故天赋,他基本上是有什么说什么。 情绪的表达也很外在,有时候丝毫不加以遮掩,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表现出来。 曲川的“直爽”,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不是心里不满。 石采文想,还好她之前没有直接问曲川对她是不是有意见,这要是真问了,得多尴尬。 曾经当面真的问出口的元石陆表示,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尴尬! 比他现在站在紫微宫,听陛下说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还要尴尬。 “……所以钢铁琉璃厂那边,需要再制造水泥和烧出红砖,这两样东西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务必尽快做出来,元统领,朕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元石陆只觉得他刚走神一下下,陛下就说完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听明白了还是没有听明白。 或许是听明白了? 元石陆迟疑的半跪下身,拱手应道:“属下定不负陛下所托,尽快实现陛下所愿!” 万金油的回答,沈玉耀沉默了一下。 好吧,她这个姨兄大部分天赋都点在了武学上,看来在工匠上确实没什么天赋,也不太明白什么科学道理。 “姨兄,叫几个烧砖的工匠入宫,朕亲自讲给他们听。” 元石陆没有天赋不要紧,沈玉耀选择不要中间商赚差价,她直接和工匠们面对面商量。 “陛下,工匠身份低贱,不宜入皇宫之内。” 身为皇宫守卫,元石陆表示工匠不能放进来。 没关系,沈玉耀表示,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明日,姨兄同朕出宫一趟,就去琉璃窑看看吧。” 琉璃窑、钢铁厂,以后还会再建造水泥厂、砖厂。 那一片都要建成工业区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80节 第115章 哪儿有这样的事情,工匠不能入宫,就让皇帝亲自出宫去见? 元石陆面对沈玉耀的命令,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朕不能出宫去看看吗?” “属下并无此意!只是陛下,出宫之事万万不能随意,陛下继位之后政通人和,国力愈加旺盛,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对陛下不利啊。” 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大庄变得越来越好,更不要说沈玉耀所实行的每一项政策,都会侵蚀一些人的利益。 对总体来说是利大于弊,但一定会有人在暗中恨沈玉耀。 沈玉耀听明白了,元石陆的意思是说,只要她出去,就一定会有人想要暗杀她,她只有在皇宫中才是最安全的。 沈玉耀的回答只有一个。 “天下宵小何其多,若因他们而裹足不前,那朕这个皇帝当得,真是万分没有趣味。” 元石陆承认沈玉耀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事儿不能这么想啊!哪儿能用千金之子的性命,去跟那些宵小赌气! “朕心意已决,元统领只要下去准备即可。” 沈玉耀可不想当个笼中之鸟,即便这个笼子是天底下最为金贵的笼子。 元石陆见实在是劝不住沈玉耀,干脆也就任她决定了,反正禁军存在的意义就是要保护帝王。 如果帝王一辈子都在皇宫里呆着,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怎么显出禁军的本领呢? 元石陆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不要违背沈玉耀的命令! 陛下想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元石陆完全无法放心啊!他想来想去觉得不太行,干脆去找外援,希望旁人能劝得住沈玉耀。 被元石陆拉来当外援的明王沈珉玥听完此事后,表情有一瞬的凝固。 “元统领,你为什么觉得陛下会听本王的命令?”沈珉玥真的很疑惑,要是沈玉耀当面命令她,她毫无抵抗之力啊。 沈玉耀想干什么就去干便是了。 元石陆一听此言,便知道自己找错人了,可是沈珉玥总是代替沈玉耀出去办事,这不正说明沈玉耀也知道外面危险,并不会随意置身危险之境吗?怎么现在突然不管不顾,非要出去了呢! 去就去吧,好歹等曲川回来,元石陆不得不承认,曲家军的战斗能力非常强,比在宫城久了的禁军更强。 还是有曲家军护佑的时候,元石陆更放心一些。 “殿下不劝劝陛下吗?” “不劝,陛下只是想在家门口走走,有何好劝的?” 沈珉玥就一句话,她不管,但是她可以跟着沈玉耀一起去看看。 “话说本王还未曾出宫看过琉璃厂那一片呢,上次去只是惊鸿一瞥,这次或许可以跟着陛下好好观赏一番。” 一个皇帝还不够,亲王也跟着去? 元石陆只觉得眼前一黑,这要是有个人出了事,他根本担不起责任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元石陆默背一段,让自己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但等他在宫外看到沈玉耀和沈珉玥的身影时,还是心里一揪,只觉得人要窒息了。 一个沈玉耀已经很可怕了,再加个明王一起,这是天要亡他啊! 在元石陆这边各种意义上的难受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曲川,和他就是一对难兄难弟。 曲川一开始跟着石采文来到古城,本觉得这地方是个很普通,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但是等人都进来之后,却发现古城有很多异样之处。 首先,就是这里有了人生活的痕迹。 那些痕迹都隐藏的很小心,如果不是曲川常年在外征战,心细如尘,或许就被忽悠过去了,毕竟连曲家军的斥候都没有将那些痕迹勘察出来。 在意识到阴暗处有人在盯着他们一行人后,曲川觉得身上有些发毛,是什么人才会如此躲躲藏藏,藏头藏尾的? 绝对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如果是曲川个人带兵来古城,他会直接派人将这边仔细查一遍,务必将隐藏在暗中的人给抓起来,但是现在是石采文带队。 他就不能那么随便了。 于是曲川去问了石采文,要如何处理那些藏起来的人。 本来看到古城附近荒无人烟的模样,石采文眉头紧锁,只觉得这事儿太过棘手,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听了曲川的话后,石采文喜出望外,什么叫意外之喜啊?这就叫做意外之喜! “依照将军的意思,如何处置那些人?” 毕竟人是曲川发现的,石采文先问了对方的想法。 曲川的回复非常简单,就一个字,“杀。” 留着一群鼠辈干什么?古城之后是要成为大庄的地盘,那些人藏起来,显然不可能是大庄人。 可真是简单粗暴。 石采文挑了下眉,伸出食指摇晃了一下,“曲将军,我们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请石大人直言。” 曲川表示不要跟他绕圈子,他听不懂! 石采文看着曲川那张因为过度严肃而显得格外冷漠不近人情的脸,心里突然有些发虚。 她手底下那点儿人肯定不能将人全都抓起来,所以到头来还是曲川来办,她现在直接反驳了曲川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儿冒犯曲川啊? 石采文的视线在曲川脸上来来回回的扫,让曲川皱紧了眉头。 “石大人,尽管讲便是。”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石采文到底是为什么要看他,甚至表情更加难看,像是在威胁石采文一样了。 搞得石采文更心虚了,古城之中大部分都是曲家军,曲川就是将她活埋了,都没人知道啊。 石采文想了又想,最后才说道:“将军,你看这古城,是不是特别的荒凉?” “是。” 所以呢? 曲川回复的很僵硬,石采文的笑容也跟着一起僵硬了。 果然,这个曲川就是对她有意见! 石采文深吸口气,算了算了,就算曲川对她有意见又能如何?还不是要乖乖的听她的话,给她等着!等回了京城,有陛下坐镇,她一定要让曲川为今天的不给面子付出代价! 石采文就是这么记仇的女子。 不过她其实也清楚,曲川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性子太过于冷硬了,所以她的“报复”也不会太过分。 但是低情商必须受到惩罚! “既然这里如此荒凉,就需要更多人来耕种建造,今日前来,是曲家军帮忙,采文心中感激不尽,但曲家军主要职责是护佑边关,总不能一直将兵力放在建设城镇上,所以古城需要很多人。” 石采文干脆说的直白一些,她觉得绕圈子,这个脑子里只有打仗的傻大个,可能真的听不懂。 此刻曲川总算是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但是不太赞同石采文用那些藏起来的人。 “那些暗中之人人数不少,况且藏在这种地方隐姓埋名,肯定不是良家出身,若是石大人真的很缺人,大可从关内迁百姓过来,或者干脆购买一批其他国家的奴隶。” 不管是什么选择,都好过用一群不知根不知底的家伙。 “将军说的是,只是互市建成,本就是为了让我大庄子民过的更好,若是让他们放弃肥沃的土壤与能遮风挡雨的房屋,来到这荒凉之地,岂不是本末倒置?至于奴隶一事,将军应该知道,陛下很讨厌官方购买大量奴隶,平时也不允许其他国家的奴隶贩子进入大庄,或是拐卖大庄子民为奴。” 那些奴隶贩子的奴隶来路不明,有不少是被骗被拐来的,沈玉耀十分讨厌此事,若不是因为封建王朝必定伴随着一部分奴隶制度,她连大庄内部的奴隶都想废除了。 除了那些因罪全家下狱,被贬为奴隶的人外,其余奴隶都有重新获得自由身的机会,而且严禁逼良为奸,这是沈玉耀能做到的最好了。 石采文的话让曲川想了很久,是让石采文用那些不知跟脚的家伙,还是违背沈玉耀的初衷,用更稳妥的解决方法? 这可真是个让人为难的选择。 曲川已经习惯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沈玉耀和沈崇不一样,对比后者,曲川很清楚前者的逆鳞是什么。 太宗皇帝是个比较灵活的人,应该说太宗皇帝在乎的是结果,从不是过程,而沈玉耀却不同。 她既要结果,也要过程。 “那还是依照石大人的意思吧。” 大不了就是将那些人好好调|教一番,就当做是其他国家的战俘来对待即可,战俘总不算是奴隶了吧? 曲川想到这儿,心里暗自夸赞自己真是个机灵鬼。 石采文见曲川不反对,笑着称赞曲川,“将军当真是善解人意之人。” 说实话,这是曲川第一次被人称赞善解人意,他有些别扭,又觉得石采文真是个好人! 不光在领兵上天赋卓绝,还独具慧眼,真是曲川最喜欢的那一类人。 一时间,两人都非常满意这个发展,并没有发觉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们将那些隐藏起来的家伙给抓起来后。 看到那些人,石采文脸冷了下来,也不打算用这些人建设古城了,她怕前脚古城刚刚建立起来,后脚古城就成了柳暗花猖獗的毒窝了。 因为这些人,竟然都是佛国的僧人! 他们一个个秃着头,吹着脑袋,身上穿着破布袈裟,人人都有一双粗糙无比的手,那不是做农活留下的痕迹,而是练武留下的。 全都是高手啊。 那这些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好啊,之前在奇山县的时候,你们死的死逃的逃,杨可卿没抓到你们,现在倒好,直接撞到我手上来了!” 石采文绕着那群被捆在地上,嘴里塞了布还被点了穴动也不能动,只能转转眼珠子的僧人,走了一圈又一圈。 她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旁人不知道佛国和沈氏皇族的关系,石采文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毕竟太皇太后的前夫,就是她舅家的表亲! 而那位表叔去了何处,石采文早就查出来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81节 之前柳暗花是从佛国传出来的消息在朝中飘荡了一阵,后来被其他事情给压了下去,表面上好像是沈玉耀不在乎此事,但实际上究竟是因为什么,朝野上下众说纷纭。 大家都很喜欢吃瓜,尤其是希望吃高位者的瓜,皇室的大瓜,谁不想吃? 但是吃归吃,万一牵连到自身可就不好了。 所以大家都三缄其口,不敢多说。 现在佛国那些逃走的僧人再次出现,很可能会将之前已经压下去的柳暗花事件重新拉到明面上来,到时候沈玉耀会是什么反应,就没人清楚了。 “石大人不打算用他们了?” 曲川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这会儿还在问石采文这个问题,石采文没好气的摆摆手,不想搭理这位直肠子的将军。 主要是曲川觉得反正都是战俘,没有人权的,该用就随便用,管他是什么身份呢。显然石采文部这么觉得,那就算了。 曲川让守下将人抓走关起来,随后问石采文,“石大人,你觉得这些人要不要送回京城去,与陛下说明身份?” “我们在外做的事情,不可能瞒过陛下的。” 石采文表示,这从来不是一个由他们做选择的题目,而是一个必定会让沈玉耀知道的事情。 曲川一想也是,那他就直接将犯人送到京城去便是了。 “只是若在下将人全都带走,古城这边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当务之急是将犯人送到京城,让陛下裁决。” 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石采文心都累了。 在曲川的曲家军带领“惊喜”走上回京城之路的时候,沈玉耀和沈珉玥已经到了京城外的工业区。 不管是钢铁厂还是琉璃窑,甚至后面要建成的水泥厂和砖厂,全都是污染严重的存在。 看着远处黑突突的烟,沈玉耀思绪不自觉的飘远了一瞬。 这要是放在现代,环保局还不把她罚死。 还好这是古代,而且这片土地她说了算。 她说了算,但她不能随便乱污染,只是任何一个国家在发展的道路上,都不可避免的要走一走先发展后治理的路,这是必然的过程,不可能因为人的意志出现任何改变。 她能做的,就是尽量缩短污染的时间,让后续的治理能效果更好一些。 “陛下,前面就是钢铁厂了,还请陛下戴上此物。” 元石陆双目炯炯有神,不住的看向四周,显得十分警惕,在护卫沈玉耀的同时,他还不忘给沈玉耀递上口罩。 是的,口罩,但是在其他人的口中,这东西叫蒙嘴,是太医们制作的东西。 因为钢铁厂要用煤,黑气也会落下黑灰,太医们说这些都是外邪,若是吸入必定会引发内病,因此让每一个在这附近走动的人都要戴上此物。 古人的智慧同样不可小觑,沈玉耀只是给出一个大概的轮廓,而细枝末节,都被古人们自己填满了。 沈玉耀倒是对“口罩”的佩戴方式很熟练,沈珉玥就生疏多了,她看着沈玉耀戴上后,又捣鼓了一会儿,才勉强弄好,弄完后很不习惯的皱了皱眉。 “这东西一定要戴吗?好奇怪,我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沈珉玥很不喜欢这种被束缚了一样的感觉。 元石陆不知道要不要戴,他反正每次来都戴,太医说要戴的。 他又不会治病,除了听太医的话外,没有别的选择。 沈珉玥只是抱怨两句,沈玉耀都戴了,她难道要娇气的说什么自己不戴吗? 熟悉的路径,只不过上一次是曲川带着沈玉耀过来,这一次换成了元石陆,进去后看到的场景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 就是穿梭在各种炉子中间的人多了一些,而且他们的动作明显熟练了很多。 举手投足都是熟能生巧后的“优雅”,不比宫里善于煮茶之人的动作难看,都充斥着一种从容不迫的美感。 沈珉玥站在一个琉璃工匠身边,不知不觉就看入了神,一直到那个工匠因为她的注视而心有不安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那工匠在吹琉璃的时候,因为动作太过危险,没有注意到周遭来人,等他弄完了最危险的步骤,才发现沈珉玥站在他身边的。 他身为一个普通的琉璃匠人,之前都是在曲家为曲家人烧制琉璃,根本没见过外界的人,当然不可能认为沈珉玥是谁。 但是他认识沈珉玥身上的衣服啊! 朱紫二色向来只有朝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人能穿,即便不清楚眼前的人是个亲王,他也知道,这绝对是个他得罪不起的人。 吓得他赶忙跪地行礼,“为贵人请安,请贵人莫要怪罪,小人竟有眼无珠,未曾看见贵人来访。” 见人吓得满头冷汗,沈珉玥赶紧将人扶了起来,“你专心烧制琉璃,何罪之有?是本王过于好奇,这才没有出声,悄悄看过来,吓到这位老师傅了。” 一听沈珉玥自称“本王”,即便被沈珉玥尊称,老人还是被吓得不轻,顺着沈珉玥的力气站起来,浑身还在打摆子,一句话都说不明白了。 不光是他,周遭听到沈珉玥声音的人都看了过来,也不管自己手上的东西能不能放下,急忙慌的就要跪地行礼。 “免礼免礼!通通免礼!你们如往常一般做事便是,千万不要耽误了手上的活儿,陛下若是知道吾耽误了尔等做工,怕是要怪罪我今日前来了。” 沈珉玥急中生智,不光将自称改成了更为平和的“吾”,还隐瞒了身边沈玉耀的身份,顺便用皇帝的身份压制那些因为知道她是亲王,所以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匠人。 还别说,这招挺管用的,一听到皇帝的名头,这些匠人连忙专心于手上的琉璃,不敢眨眼,生怕被从未见过的皇帝怪罪。 亲王确实很厉害,但是亲王再厉害能有皇帝厉害吗?没听到亲王也很害怕被皇帝怪罪嘛! 见有些混乱的局势很快就安稳下来,元石陆暗中给沈珉玥竖起大拇指,一年前,这位六公主还是个手段稚嫩的普通公主,最多就是比别的公主聪明一点,现在竟然能三言两语震住场子了! 可见外出办事,真的很能锻炼人。 沈玉耀对沈珉玥的表现也很满意,冲紧张的沈珉玥笑了笑,招招手,表示让她跟着自己去别的地方看看。 今天她过来要办成两件事,选定水泥厂和红砖厂的地点,以及和那些善于此道的工匠聊聊。 不能将时间浪费在琉璃厂和钢铁厂上。 虽然这两处是沈玉耀手里最重要的地方,一个是兵工厂,一个是钱袋子。 “陛下,他们看上去好累,而且好瘦啊。” 走过了琉璃厂和钢铁厂后,沈珉玥突然跟沈玉耀说道。 琉璃厂和钢铁厂都很热,是两处十分消耗人体力的地方,那些工匠在沈珉玥的想象中,应该是比较精壮的。 可这一路走来,她看见的都是黑瘦黑瘦的男人,而且看上去很老,脸上褶子特别的多。 “殿下,琉璃厂和钢铁厂的人吃的非常好,而且陛下给他们的月例也很多,足够他们大吃大喝,补补身子了。” 元石陆解释,让沈珉玥不要觉得沈玉耀压榨那些工匠了。 沈珉玥恍然,“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那么瘦?” 甚至能看见身上的肋骨。 “小时候缺少的东西,日后吃再多也补不回来。更不要说,就算天天吃大鱼大肉,在这种环境里,依旧不太可能长肉。” 沈玉耀倒是很清楚是因为什么,说白了就是先天不足,后天生存环境也很恶劣。 再说能吃好穿暖,那都是今年才有的时候,此前的几十年,这些人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工匠乃是社会下层,士农工商,在名义上就比商人好一点,但是商人社会地位低,却有钱,像那些世家豢养的匠人,实际上和奴隶没什么区别。 甚至因为没有地重,比真正的农奴地位还要低一些呢。 沈玉耀没有过多解释,反正在她手下的这些匠人肯定不会再过以前的苦日子了。 只希望日后,天下百姓都不需要再过这种苦日子了。 第116章 水泥和红砖,都是在已有物品上做出的一些改进,不管是制造还是生产,都不是非常难。 所以沈玉耀和沈珉玥很快就从工业区走出来了,已经定下了基本的基调,接下来全都交给底下人去办便是。 这就是当权者的便利,虽然沈玉耀没有什么基建系统在身上给她开挂,但是她身为大庄的皇帝,坐拥天下财富,这本就是她身上最大的外挂了。 倒是沈珉玥,从钢铁厂出来上了马车后,她一直若有所思。 “陛下,那水泥真的有那么神奇吗?用时如同水一般柔软,等凝固之后,又如同石头一般坚硬。”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沈珉玥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同时拥有柔软和坚硬两种性质。 “不相信的话,等以后亲眼看一看就知道了。”沈玉耀没有给沈珉玥详细解释,毕竟这里面的学问她自己都不是非常的清楚。 总不能从化学的周期表开始跟沈珉玥解释吧。 说起来,化学周期表到底要不要提前拿出来? 沈玉耀原本的打算是慢慢来先找善于此道的人,去慢慢研究,但是现在她又觉得,有现成的被证实的知识不用,那就是过宝山而不入,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沈珉玥因为沈玉耀的一句话,对水泥和红砖开始有好奇心。 “前两日,吏部尚书费有道在骑车上朝的途中摔了一跤,听说到现在还没起来床,现在吏部内的事务主要由郭百灵掌管。” 沈珉玥跟沈玉耀说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沈玉耀早就知道此事,毕竟天天上朝的面孔突然少了一个熟悉的人,她肯定要问问,再说费有道不上朝也要跟她报备一声。 只是骑自行车把自己摔得骨裂了,这种事情真是难得一见,沈玉耀要不是为了保护一下臣子脆弱的自尊心,都想上门亲眼围观一下了。 “郭百灵此人两面三刀,做事能力虽高,但不足以承担大任。短时掌权倒是稳妥,长久不可。” 沈珉玥提及郭百灵,就是想要跟沈玉耀说一下郭百灵此人人品有点儿问题,没想到沈玉耀早就已经想到了。 并且还告诉她,郭百灵可以短时间顶一下。 “倒是臣见识浅薄,还以己之心度陛下之意,以为陛下不知此人性情,班门弄斧了。” “你也是为国着想,并无错处。” 沈玉耀希望沈珉玥不要想太多,她是亲王,又是沈玉耀亲自选中的在外行走的半身,没什么不能说的。 沈珉玥现在跟沈玉耀相处时,已经尽量能放松自己了,不像之前,沈玉耀刚继位的时候,惧怕沈玉耀身上刚刚形成的帝王威势,同时心里没有底,对着沈玉耀总是过分谨慎。 但她们终究是回不到原本相处亲昵的时光了,身份的鸿沟将人与人拉开,很难重归曾经。 “明日你代朕去看看费尚书,带着治疗骨伤最好的太医上门,省的等他回吏部,还要内斗一番。” 郭百灵此人的能力很强,费有道说实话,没有他厉害。 沈玉耀之所以压着郭百灵,是因为郭百灵是个将野心直接挂在脸上的人,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沈玉耀不喜欢。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82节 不如费有道听话。 但是郭百灵如果掌控吏部的时间太长,吏部内部的其他官员很可能会倒戈向郭百灵,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以后费有道想要操控吏部,难度就会提高许多。 难度提高,效率就会降低,沈玉耀绝对不允许这种渎职之风兴起。 “是,谨遵陛下旨意。” 沈珉玥行了一礼,接下来一路平安,两人安安全全的回了皇宫。 至少表面上确实如此。 暗地里元石陆究竟抓了多少杀手,只有之后沈玉耀手边的口供知晓了。 从古城到京城,快马加鞭要两天一夜,带着犯人肯定走不快,所以等石采文在边关都已经找到可以收纳的种地之人时,那些被抓起来的僧人才到京城。 僧人入京,引起不少人暗中议论,议论之声仅次于吏部尚书被自行车摔断腿。 其实只是腿骨摔裂,并不是摔断,虽然不能久站,但并不影响办公的费有道对于外界传他腿断的事情,真的很无语。 他只是因为之前将一群官员送到草原,所以想要躲躲他们那些达官显贵的亲戚,干脆趁此机会告假几日。 早知道会引起如此后果,当初他就不告假了。费有道的内心想法无人得知,但是僧人进京,这事儿有一个人非常的愤怒。 不是沈玉耀,也不是有直接关系的太皇太后,而是皇太后曲烟月。 以前曲烟月对那些佛国的僧人没有任何偏见,同样也没什么喜欢厌恶之类的个人情绪,因为对她来说,佛国的事情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后来,她知道沈清瑾在死之前,吸食了柳暗花。 如果不是那些柳暗花,沈清瑾不至于在二十岁的时候死去,他是那么年轻,如果健健康康的,或许能在偏远之地活下来,安安分分的做个富家翁,享受做人的乐趣。 但他什么都没有,他就那么死了。 曲烟月嘴上没有说过,但心里切切实实的恨上了为沈清瑾提供柳暗花的人。 之前没有查出来也就罢了,后来查出来是佛国,沈玉耀竟然没有举兵去给那番邦小国一个教训,让对方知道大庄不是那么好惹的! 而是选择忍了下来。 曲太后仔细想想,认为女儿这样选择很正常,那个时候女儿刚刚登基不久,清算了一大批贪官污吏,那些贪官污吏个个来头不小,朝廷震动不已,确实不宜轻举妄动。 于是她也忍了下来。 可是她没想到,苍天未曾辜负她,有朝一日,竟然将那些罪人,亲自递到了她手上! 一听到押解僧人的囚车入京,曲太后直接登临紫微宫,面见沈玉耀,来此一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沈玉耀将那些僧人千刀万剐! “若是可以,还请陛下攻打佛国,以震慑四方宵小!” “母后,何必如此。” 沈玉耀不是说曲太后攻打佛国的话不对,她是没想到曲太后叫她陛下。 陛下是尊称,曲太后是她的母亲,身为太后,直接叫皇帝即可,一国之主再尊贵,太后在地位上还是比皇帝要高的。 若是太后用尊称,那就是一种请求的语气。 攻打一个小国,还是屡次搞鬼魅手段的小国,哪儿用得着让一国太后用请求之言? “母后放心,此次女儿不会饶过那些僧人,同样不会饶过佛国。” 沈玉耀也有此意,想要开通古城那边的互市,佛国身为西域诸国中影响力较大的一个国家,还是很有必要交好,以期实现共赢局面的。 但是佛国不想跟任何国家共赢,他们只想吃独食。 佛国中的大商人都是佛寺出身,他们做生意的范围也被规定在“僧人”这个身份上,也就是说,想要跟佛国的商人互有往来,首选要先剃个光头。 沈玉耀在了解到这个听上去很莫名其妙的规矩后,直接露出疑惑表情。 佛国如此做,这么多年都没有其他国家的人表示不同意吗?一个国家,难道可以完全独立于其他国家存在吗? 事实证明是可以的,现在是农耕社会,不是后期的全球化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太过紧密,导致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很不紧密。 别说一个国家独立于其他国家存在了,就是一个村子,只要能实现自给自足,饿不死,就能成为一国之中独立的存在。 佛国比一个村子大多了,他们不光有钱,还有思想武器。 靠着他们口中的佛,还有这种听上去就很离谱的政策,这么多年来,他们忽悠瘸了不少小国的商人,那些商人不光举家投奔佛国,投身佛门,还将全部身家捐赠出去,为佛寺尽职尽责的敛财。 为的是修来世能托生大富大贵之家。 果然人不能搞迷信,沈玉耀了解越多,对这个国家有关的一切越无语。 正是因为这种无语,让沈玉耀下定决心不能看着佛国做大。 即便是进入现代,宗教武器依旧十分给力,这得益于世界未知的东西太多,而人学到的知识太少,于是无知者就会对一切未知保持敬畏之心。 那是对神灵原始的崇拜。 佛国如果做大,思想传入中原,已经在操控人心上锻炼多年的手段普一用到中原人身上,没几个人能保持理智。 沈玉耀可不想等之后将刀对准自己的子民。 而且佛国的人,不是说他们的佛无所不能吗?那就看看等庙宇被捣毁,虔诚的信徒死去,他们的佛会不会跳出来拯救他们。 沈玉耀是个现代人,她对这些神仙从来是有事就求求,没事完全不管的状态。 灵验她就信,不灵验她就不信,不能因为神仙,扰乱她原本的人生轨迹。 任何事情都需要适可而止,过度便会不美,沈玉耀希望佛国那些人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他们不明白,那就用手中的刀剑,教会他们! 沈玉耀要对佛国动手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宫去。 有人振奋不已,在茶楼酒肆痛斥佛国将柳暗花带入中原,图谋不轨,有人则忧心忡忡,觉得沈玉耀上位之后,边关已经有了一场大型战事。 再来一场,对国库的压力很重。 而且连续两次,那是穷兵黩武,乃是不祥之兆啊! 两种思想在民间开始争斗,惧怕战事的人,想要打仗的人与作壁上观者各执一词,热闹极了。 第117章 关于沈玉耀要向佛国开战的消息,反应最大的并不是民间关心政事的百姓,也不是即将要领兵出征的将领,而是身在后宫的太皇太后。 这位太皇太后在沈玉耀登基后,一直表现的非常安分,她的丈夫、儿子,同时代的人,几乎都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活的很孤独。 唯一的依托,就是她曾经的儿子,那个同样是从她肚子里出生的孩子,她曾经寄予厚望的孩子。 那个孩子在佛国。 太皇太后知道这件事,佛国距离大庄有一段距离,而且两国之间向来安然无事,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廷,都没有什么往来。 所以太皇太后以为,这辈子她可能都不会再听到有关普乐的消息了。 但是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在自己的孙女口中听到有关佛国的事情。 命将军领兵攻打佛国,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太皇太后从前朝的战火中一路走来,国破家亡的痛苦一直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之中,让她难以挣脱。 她当初之所以会嫁给庄高祖,就是因为她不想要再起战事,想要天下尽快太平。 不然她大可自尽,逼迫郑家,让郑家和高祖皇帝的名声遗臭万年,而不是默默承受了一切。 高祖皇帝与郑家联手,才能更快的平定天下,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 所以她无法理解沈玉耀主动燃起战火的决定,在皇太后莅临紫微宫后,这位德高望重的太皇太后也来了紫微宫。 沈玉耀前脚送走亲娘,后脚迎入亲奶奶,她是真没想到,亲人们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天下子民的议论声飘不到宫闱之中,她的亲人也要想尽办法让她感受一下,这个命令带来的矛盾纷扰。 “孙女见过太皇太后。” 面对太皇太后,沈玉耀即便身为女帝,还是要乖乖行礼,只不过以前是要行大礼,现在只需微微行礼即可。 “免礼,皇帝近些日子操劳政事,都累瘦了,快喝口参汤,歇歇吧。” 太皇太后明明是为了佛国而来,但是先用糖衣炮弹来攻打沈玉耀,并不提有关佛国之事。 她就好像天下间无数慈善的奶奶,对孙女满腔疼爱之心。 沈玉耀很是感动的接过了熬的满是药香的药膳汤,虽然那东西看着色香味俱全,但是她实在是有点儿吃不下去。 刚刚她才吃了曲太后送来的吃食,巧合的是,曲太后送的也是汤。 这要是一个人送干的,一个人送汤,她还能喝下汤去溜溜缝,现在真是一口都吃不下去,感觉张嘴就能从喉咙眼吐出来。 沈玉耀在满足太皇太后和放过自己的选项中,选择了后者,她将汤端起来又放下,抬头问太皇太后,“皇祖母此次前来,可是因为佛国之事?” 太皇太后还不是很习惯沈玉耀言简意赅的行事风格,这和她儿子沈崇的风格实在是很不一样。 她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皇帝看来已经知晓了。” “是,皇祖母,佛国胆敢往中原送柳暗花,就应该早有承担今日灾祸的准备,无论是谁来劝,进攻之事,都绝无转圜余地,君王一言九鼎,还请皇祖母莫要为难孙女。” 沈玉耀给的答案非常的决绝,似乎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留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直接的拒绝过? 她当即脸色就不太好了。 那个在沈玉耀没有登基之前,将沈玉耀视如珍宝的人,似乎已经死在了沈玉耀成为皇帝的那一天。 她本来就是寄情于沈玉耀,因为沈玉耀从小就被迫离开母亲,和她的大儿子很像,所以她格外偏疼沈玉耀几分。 但是后来的沈玉耀,上有父母疼爱,下有姊妹相互扶持,甚至还以公主之身,得了帝皇之位,过的比太皇太后的大儿子要强太多了。 于是太皇太后对沈玉耀的态度就淡了下来,因为她觉得沈玉耀不够像她儿子了。 生活在后宫可悲的女人,都喜欢将感情寄托在不相关的人身上,尤其是郑家的女子。 郑皇后如此,太皇太后亦是如此。 沈玉耀真不明白,她难道天生就是替身命,不会再郑皇后与太皇太后眼中,她脸上就写着“替身”两个字吧? 不然这两人为什么先后都将她视为替身呢? “皇帝,这场仗一定要打吗?皇帝可知,那佛国可不是犹如一盘散沙的草原,佛国的僧人,既是僧人,也是士兵,他们都对佛国有着非同一般的信仰,他们悍不畏死,若是想要将佛国灭除,必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自高祖皇帝建国至今,不过三十三年,三十余载,一大半的时间,大庄在西北边关与那些蛮荒之族斗争不休,耗费无数金银钱财,粮食人命,才换来两三年的太平日子。”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83节 “现在,皇帝又要再起战事,须知穷兵黩武,非仁德之君所为!难道皇帝就不怕史官之笔,人言可畏吗?难道皇帝就不怕,那些人议论皇帝是跟脚不稳吗?” 太皇太后的劝说十分坚定,似乎全都是为大庄考虑,没有丝毫自己的私心一样。 真是听着好生大义凛然。 但是沈玉耀只觉得好笑。 “皇祖母,朕乃是先帝选定的太女,名正言顺继承皇位之人,不管朕是仁君,还是暴君,这位置来的都光明正大,史书之上,无人能置喙。” 沈玉耀将太皇太后没有说明的东西补全了,那就是太皇太后认为她是个暴君,以及太皇太后认为她如果一意孤行,会被史官后人质疑是得位不正,才如此急功好利。 沈玉耀的底气很足,先帝这点做的很好,沈崇知道公主继位本就是千古未有之事,而他想要沈玉耀的位置更稳一些,必须占上大义的名头。 位置名正言顺,非太女继位莫属。 太皇太后再想挑三拣四,面对沈玉耀的这段话,她都无话可说。 沈玉耀的理由实在是太过充足。 “尔杀叔伯,难道能在历史上留下仁德之名吗?” 太皇太后被沈玉耀顶撞之后,气的脑子发昏,直接问出这个问题。 问完她就愣了,这话天下人说得,她说不得。 若是被传出去,沈玉耀的名声就算是彻底坏了,因为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她真实杀害亲人的记载。 叔伯,说的并不只是一个普乐,还有之前的敬王。 “太皇太后,您年纪大了,大抵是得了些老病,竟开始说些胡言乱语,青兰,搀扶太皇太后回去,让太皇太后好生休养身子,莫要到处乱走。” 沈玉耀直接命令青兰,是因为今天太皇太后没有带着青珍,青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能常伴太皇太后身边。青兰很听青珍的话,更听沈玉耀的话,毕竟如果没有沈玉耀,就没有今日的她。 太皇太后还想说话,青兰直接上前,搀住太皇太后的胳膊,行礼道:“谨遵陛下旨意,太皇太后,奴婢这就去唤太医,为太皇太后诊治身体。” 太皇太后被一个奴婢逼迫,气得脸都青了,但是她身体是真好,一把年纪上这么大火,愣是神情清明,身体笔直站着,没有一丝要倒下的模样。 可见太皇太后还是有自己的风骨的,并不想仗着年纪大,就在这儿碰瓷沈玉耀。 沈玉耀很赞赏太皇太后这种品质,所以她在太皇太后临走前说道:“只要查出柳暗花一事与他无关,朕保证,大庄与佛国的战争不会牵扯到他。” 这个他是谁,她们心知肚明。 太皇太后闻言,松了一直僵硬的后背,从背面看,精神抖擞的老太太,瞬间老了十来岁,花白的头发真实显露出她不算小的年龄。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要给小辈操心,她也是不容易。 沈玉耀给出承诺,但心里并不觉得这件事会跟对方毫无关系,沈玉耀没有什么准确的证据,但是她直觉如此。 大多数情况下,沈玉耀的直觉都很准确。 佛国国内,虎视眈眈的大庄军队已经在边境集结,面对这条情报,高层贵族们依旧沉浸在声色犬马中,并不在乎。 真正忧心忧国者,早就对这个国家失望,他们转而去跪拜佛寺,希望大慈大悲的佛祖,能降下一个救世主,让他们脱离苦难。 如果万民的请求能够直达天听,大慈大悲的佛祖如果真的能帮助他们,第一件事就是降下神雷,劈死那群披着人皮,趴在无数人身上吸血的贵族“高僧”。 但是这世上没有神仙,皇帝如果不够英明,也不可能拯救他们。 这个时候,沈玉耀来了。 等佛国并入大庄领土后,这地方的子民就能迎来英明的皇帝了。 前方将领将佛国内普通百姓的悲惨遭遇写在奏折上,呈在沈玉耀桌案前,沈玉耀直接命令于三,去传播“真正救世主”言论。 人只有在绝望之时,拥有最深的信仰。 既然佛寺里金子做的石头神像能够收下这波信仰,那她一个活人,有什么不能收的呢? 当大庄神主,草原天神,真正的神仙玉阳大帝的名字传入佛国,佛国百姓们突然顿悟了。 他们的神不能拯救他们,他们完全可以换个新神仙啊! 哪个神仙有用,就信哪个! 在发现面对大庄攻进来的铁骑,举起双手打开城门,高呼“玉阳大帝”,就能逃出生天,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大庄士兵的“打赏”后,佛国的百姓们悟出了真理。 其实大庄士兵们只是看那些衣衫褴褛,高呼女帝名号,看上去不太聪明的贫民可怜,给他们一点吃的而已。 美好的误会,造成了战事刚开始,大庄军队就一路高歌猛进的历史名场面。 第118章 佛国,曾经是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美好国度。 大抵每一个王朝在初期,都能让百姓享受一段时光,那段时光里,天是蓝的水是清的,人都是美好的。 日子过的十分平静,每一个人都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但是很快,希望就会在一代人死去时消失。 这里面的内因实在是太多,并不是一两个人能总结完全的,而且有知识有能力的人,也不愿意去回过头看看,这个王朝走过什么样的路。 于是在佛国百姓与文人的沉默下,佛国走向了日落黄昏之时。 大庄的铁骑冲开了佛国的大门,脆弱不堪一击的大门,让每一个佛国百姓明白,灭亡之日降临了。 奇怪的是,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甚至他们的内心在隐隐期待着。 期待那位传言中真正的神灵,能带给他们久违的和平和盛世。 “总觉得这里的气氛怪怪的。” 石采文撩开车帘,看向车外,低矮的房子,破旧不堪,让人难以辨识上面镌刻的字迹,即使看清楚也没用,石采文不认识佛国的文字。 穿着破烂的人躲在房子的角落里,他们全都站在阴暗处,用怯生生的眼睛看着行驶在土路上的马车。 那是多么华美的马车,马儿的皮毛柔顺至极,上面的缰绳都镶嵌着光彩夺目的琉璃。 只有城中最富贵的贵族,出行才会用这样的马车。 而现在马车里坐着的人,不过是大庄的一个商人。 大庄人好有钱啊。 他们想,如果以后他们成为大庄的百姓,他们也做买卖,可以像大庄商人那样有钱吗? 如死灰一般的心,突然燃起了些许火焰。 石采文以商人的身份进入刚被打下来的佛国边城起沙城,是为了建立商路,连同起沙城和古城之间的路。 商路若是能建成,不光是对互市建成有辅助作用,更重要的是,可以打通后勤补给的最近线。 现在大庄军队进入到佛国,靠的全是后面绵长的补给线,这一条后勤线路,不光更绕,路上损耗更多,还非常的脆弱。 随着军队愈发深入佛国内部,后勤线拉的越长,它越脆弱。 虽说现在佛国的百姓一副喜迎新主的模样,佛国的贵族也是跑的跑亡的亡,无人站出来稳定局面,但战事事关一国气数,不可疏忽大意。 所以不管是沈玉耀,还是朝中的有识之士,都认为应该就尽量缩短补给线,同时开出更多路,以防敌人斩断他们的补给线后,大军陷入粮草不足的困境。 马车一路缓行,等石采文看到将军周然所在之地时,已经将近半个时辰了。 这一路过来,即便再小心,车轮上也沾染了不少泥土,前两日起沙城才下过雨,沙土混在一起,确实脏了些。 但也正是这一场雨,让他们能自由行走在起沙城中,不至于被漫天黄沙打脸。 石采文下车后,抬眼就看到了周然。 周然面对这位得女帝青睐的女官,态度很是尊敬。 大庄能打仗的武将还是有不少的,但是出名如曲川者少之又少。 一则是能力上相差甚大,二来,则是因为在大庄武将想要出头也不是那么容易。 建国后,战争主要集中在西北,想要立功出头,其他地方的士兵没有机会,而西北那边又是曲家的大本营,曲川乃天生将才,有他在,哪个武将都没他耀眼。 这次攻打佛国,对周然来说是个机会。 他迫切的想要在女帝面前展露他领兵的本事,同时也想让女帝多看他两眼。 为此,他将攻打佛国的几场仗都打的极为漂亮,同时身为主将,还亲自出府来迎接与女帝相识于年少的女官石采文。 “下官见过周将军。” 石采文下车后赶忙前走两步同周然见礼,颇有些受宠若惊,实则确实如此,一方主将在武将中,就如文官中的尚书侍郎,小官见到可不就是觉得倍感荣幸。 关键是对方这个举动表现出的意味,在见到对方的时候,石采文就知道,这一趟她的行程会很顺利。 “女官不必多礼,女官一路前来,奔波辛苦了,快快入内,咱们边吃边说。” 今年三十出头的周然,正是一个武将的巅峰时期,他的脑子很好用,身体也没有被行军多年留下的暗伤打垮。 整个人给人一种十分自信的感觉。 让人与之相处非常舒服,比起曲川,周然更加平易近人,而且说话也好听。 石采文觉得这人日后在朝中必定有一番前程,只要他好好干,别搞歪门邪道。 前脚刚想着别搞歪门邪道,后脚石采文就被人舞到了头上。 官场中,充满了各种诱惑,人非圣人,各有所欲嘛。 但是石采文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直面各种诱惑。 看着面前弹琴时眼中含情,跳舞时身姿如青松挺拔的俊美少年,石采文那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在两人散开的胸前转了一圈,这皮肤是真白啊。 比她都白,她在外奔波,早就不似从前在闺中时那般细腻白皙了。 “此二人,乃是一对兄弟,弹琴者为曹琴,跳舞者为曹舞,原本是这城中为达官显贵解闷的伶人。” 周然笑道:“若是石大人喜欢,大可带走,听闻古城内实在缺人,不如让他们去帮一帮石大人。” “他们都曾是中原人。” 石采文没有直接答应,她承认自己被美色迷了一下,但还没有昏头。 这次大庄进攻佛国,沈玉耀说过,大庄子民不可能自卖为奴,所有在他国的大庄人,若为奴隶,都是被迫,可回归民籍。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84节 这也是为什么佛国普通人会愿意开门喜迎大庄军的原因,他们在佛国的时候,可能是奴隶,但只要他们成了大庄人,他们就是普通人了! 大庄还会给他们分地! 因为沈玉耀说的时候,没有准确的下达,什么人才是大庄人的命令,她只是说穷苦之人和奴隶。 可见就是为了给佛国那些有心求活的普通人一条活路。 周然一愣,随后轻笑道:“他们现在也是中原人,但我们大庄,不也有乐籍的伶人吗?” 沈玉耀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是为了当下的战局,而任何命令律法都不可能完全完美。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会以什么角度去钻空子。 石采文了然,随后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嘲讽轻视。 原本因为这个周然打仗本事不错,还以为是个将才,以后也是个人物,谁知道竟是个走歪门邪道的家伙。 “女官为国为民,劳累奔波,这身边就缺一些贴心人,不如让这曹家兄弟,为女官分忧一二。” “好啊,古城确实很缺人,此二人,下官便恬不知耻的收下了。” 石采文嘴角噙着笑,再抬眸的时候,看不出丝毫的不满。 那些嘲讽如同雁过,留下些许痕迹后,逐渐消失。 “哈哈哈,石大人肖父,日后必定能成为一代名臣啊!” 周然就喜欢这样的人,一点儿都不矫情别扭。 他拍了下手,琴音停下,舞也落下,眉眼一致的少年低下头,冲石采文叩头谢道:“多谢大人收留。” 石采文给身后的苏丹一个眼神,苏丹纵有疑惑,也将人带走安置,等这些人都离开后,周然终于开始说他的真实目的。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古城互市,所得五五分,五分给朝廷,五分给他。 而石采文嘛,她可以在佛国随便走,看上什么,直接拿便是! 这是要将自己在佛国能拿到的战利品,全数给石采文,而他则要一个古城和佛国这边的经营权。 算是给子孙后代置下偌大产业了。 真是个“高瞻远瞩”的主儿,石采文要不是忠心沈玉耀,都想给他鼓个掌。 所以说,像曲川那样不会看人脸色,还给别人看脸色的将军,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不会想着挖大庄的墙角,贴补自身。 “周将军。” 石采文轻柔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裹了蜜一般。 周然心下一动,想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果然是不禁诱惑,这是要答应与他联手了! 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将互市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年轻的少女。 或许是因为他们这位陛下,也是个年轻的少女罢了。 “石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若是不满分成,周某可让利一成,权当是给石大人添点儿压箱底的。” “周将军这一路走来,真该多谢一个人。” 石采文的话让周然一愣。 “这……周某戎马半生,说来不怕石大人嘲笑,运道不好,并未得他人相助啊。” “不,若没有陛下先让暗部宣扬神主一说,周将军光凭口舌之力,可做不到连下三城的伟绩。” 石采文嗤笑道:“猪立于风口,迎风而上,还道自身会飞,可笑至极!” 周然若是这还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三十余年就白活了。 他涨红了一张脸,万万没想到一个女官竟然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蠢如猪! 第119章 “哈哈,石大人可是想吃猪肉了?来人,为石大人端上来上好的猪肉,今日晚宴,可烤肉吃。” 这周然虽然很恼怒,但还不至于被愤怒将脑子完全遮蔽,他知道自己现在和石采文翻脸,没有任何好处。 甚至对他坏处颇多,如果石采文转头向女帝说他今日说出的贿赂贪污之举,他大概人头不保。 周然想到这儿,冲着石采文笑意盈盈的脸下,藏起了深深的杀意。 石采文没有再说什么,面上同周然笑笑,光看两人相处的画面,绝对想不到刚刚他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一路风尘仆仆,不好灰头土脸的参加将军举办的宴席,还请将军允许下官回屋洗漱一番。” “应该的应该的,你,带石大人去东苑安置,那边风景秀丽,想来石大人会喜欢的。” 石采文不在乎自己被安排在哪个地方住下,她起身向周然行了一礼,随后离开。 看着她的背景,周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最后他招来身边的亲卫,说道:“命令底下的人看好她,她若是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或是送出了不该送的消息……” 反正攻打佛国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死一两个人有什么稀奇的? 天高皇帝远,离着千八百里,周然心中对皇权的敬畏被压到了最低。 亲卫与将军同吃同住,自然无比忠心,即便周然的做法往大里说是形如造反,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向皇帝举起刀剑。 所以说,人手里不能有太多的权力。 权力是吃人的野兽,会助长人心的贪婪。 沈玉耀将从古城传来的消息放下,看向为她整理文书的秦淑君。 “周然此事,汝怎么看?” “此人如豺狼,忘恩负义,该杀之。” 秦淑君的想法很简单粗暴,不听话的狗,就直接打杀换新的。 这一看就知道秦淑君在军事上的才能不显,不过对沈玉耀忠心可嘉。 “你所言甚是,但战事当前,临时换帅乃是大忌,更不要说是一个已经连下三城,身怀巨功的将军了。” 周然出身的周家,就是瑞王之母的周家。 周家已经连着许久没有出现过在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这个周然此刻能冒头,显然是周家倾全族之力供养出来的。 若是动他,就等于直接冲瑞王母家下手。 瑞王沈泽玙,他和沈玉耀的关系一直还不错,因为瑞王胸无大志,每日里就只想当个能吃香喝辣的闲散王爷。 比沈玉耀的大哥三哥都强得多。 真是应了那句话,打狗也要看主人,看在瑞王这个主人的面子上,沈玉耀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还真不能直接将人给换下来。 当然,这是一般的帝王的思考方式。 权衡利弊,想来想去,也无法下定决心。 但是沈玉耀不是个普通的帝王。 她只思考了一瞬,就有了打算。 “大庄还是将才太少了,武举的事情,兵部可有章程了?” 秦淑君已经习惯了说着说着突然跳跃的话题,闻言立马脑子切换到兵部有关之事上。 “回陛下,兵部尚书今日上了折子,只要吏部愿意配合,此事便算是定下,与春闱错开时间,武举时间将定在秋冬之日。” 习武之人,不说寒暑不侵,至少也没有常人那么惧怕温度的该百年。 所以不管是秋冬还是春夏,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没有丝毫的关系。 “好,尽快定下来,文有状元,武亦有,这样人才才能源源不断的进入朝堂之中。” 后续储备足够,沈玉耀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用人时要在人品和能力中选一个了。 她完全可以像个成年人一样,两边都要! 沈玉耀说罢,低头看了眼古城暗部的折子,挑了下眉,“石采文啊石采文,希望你能给朕一个惊喜。” 你的潜力远不止于此,现在站在了你的舞台上,尽情的绽放你原本该有的光芒吧! 在沈玉耀期待石采文勇敢一些,创造奇迹的时候,与石采文如同一株双花般的杨可卿也没有闲着。 大庄之外,石采文发力,大庄之内,杨可卿出马。 杨可卿痛恨所有与柳暗花有关系的人,所以她在奇山县查到一条线索后,就一直紧抓着这条线不放,她心细如尘,又足智多谋,很多破案老手都忽略过去的细节,全被她挖了出来。 主要还是占了以前在后宅行走的便宜,那个时候她或多或少听到了许多情报。 现在运用到官场上,抓那些两面三刀,道貌岸然的叛徒,那是一抓一个准。 于是在大庄连破佛国三城的好消息终于慢悠悠的从边关传来的那一天,杨可卿掏出了写满人名的册子。 跪地弹劾,奏请沈玉耀为所有被柳暗花害得家破人亡的可怜人做主。 她就是那个苦主! “臣的父兄,皆是死于这柳暗花之手,母亲因父兄惨死,心神俱衰,不足一月便跟着一起去了,因为这一朵花,臣家破人亡!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杨可卿声音凄厉,吐字如同啼血,恨的眼圈通红,眼泪不住落下。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不少年轻的臣子见此,都悄悄抹起了眼泪。 无不动容于杨可卿身上发生的悲痛惨事。 站在文官之首的沈珉玥更是心里难受极了,她天天与杨可卿一同办案,竟然完全不知道杨可卿心里藏着如此多的痛苦。 竟然全家都因为柳暗花惨死了,之前怎么从未听杨可卿说过呢? 沈珉玥的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很快她被杨可卿高声念人名的举动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没办法再去细想了。 “朝堂官员牵连其中者无数,他们拿了佛国的孝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敢问诸位,你们十几载苦读,圣人教的书里写的,有一句是告诉你们,身为臣子,可以如此戕害子民!如此祸害天下吗!” 杨可卿说罢,倏然打开了手里的折子,照着折子就开始念人名。 第一个榜上有名者,就是代替费有道站在吏部官员首位的郭百灵。 遥想之前,郭百灵一度向沈玉耀示好,为沈玉耀办事无不尽心尽力,甚至在不少人眼中,他都是个纯臣,一心为国的形象树立的很好。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85节 他本身就出身边塞,沈玉耀之前还想着派他去做外交工作,探索外面更广阔的天地。 可谁知道,有些人表面看着花团锦簇,实际上底下都是枯枝烂叶。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外如是。 郭百灵不光是个权迷,在费有道接替于数的吏部尚书之位后,便一个劲儿的想要将费有道挤走,为此做了好几件有违沈玉耀意思的事情,让沈玉耀颇为不满。 而且他还动了不该动的钱! 西北那边的互市,要是挺认郭百灵这个边塞出身的京城官员的话的。 正是因为那些人听话,所以郭百灵才会成为佛国贿赂的名单首选,贿赂一个京官,又能打通互市,又能涉足京城,一举两得啊! 而郭百灵因为出身不高,所以极为贪恋权力和金钱,佛国的人找上他,他根本没怎么犹豫就倒戈了。 不光是他,名单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官员上百名,有的是在庄太宗时期收过贿赂的,有的则是在沈玉耀手底下收贿赂的。 沈玉耀手底下的颇多。 随着杨可卿的声音响起,早朝之上,越来越安静,只剩下几个人粗重的喘气声,展现了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不要再念了……” 不知道是谁,突然小声的开口祈求。 杨可卿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在念名单,那人实在是受不住,突然发狂的扑上前去,想要将杨可卿手中的名单夺下来。 “不要再念了!不要再念了!我没有,我没有拿钱,我只是帮几个商人拿到互市的牌子,我是为了互市好,陛下!臣都是为了大庄啊!” 那人估计是疯了,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向沈玉耀喊冤,同时扑向杨可卿,想要将那名单吞下去。 而现在,杨可卿还没有念到他的名字。 大部分人都冷眼看着,那个名单,不管是贪官还是良臣,此刻都不希望它存在。 因为这一张纸,代表着朝堂即将迎来沈玉耀继位后最大的动荡。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 而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他们的儿女亲家,血脉族亲。 杨可卿会些功夫,但是她正全神贯注的念名单,还真没想到有人会如此大胆,御前失礼,所以一时没注意,被那人将名单抢了去。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抬手就要打向那人伸出来的胳膊,可她手刃还未曾碰到那人,那人的手就松开了。 杨可卿下意识接住即将落地的名单,没有让名单沾染地上的血污。 那个官员低下头,看到了穿胸而过的剑刃。 他的胸口很痛,如同被撕裂了一般,血从他身体里往外流,生命也跟着一起远去。 “臣、冤、枉……” 至死还在为自己辩解,但若是真的冤枉,又岂会是此等反应。 更像是狗急跳墙! “敢做不敢当的懦夫,也配站在朝堂之上!禁卫军何在?把尸体拖出去,扔到宫门前!念他为官一场,通知其家人来领吧。” 沈玉耀怒极,眸子阴沉,她收回扔出剑的手,转身重新回到皇位上坐下。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底下震惊惧怕的官员,最后淡然说道:“接着念。” 这一次,没人敢再站出来,抢名单或是开口打断杨可卿了。 自建国以来,悬挂在天子墙上的剑,第一次如此频繁的被拔出使用。 百官们有预感,以后这种事,会更多。 因为他们上头坐着的这位女帝,武德充沛啊。 第120章 名单总有念完的时候,而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却似没有尽头。 佛国被打下来,本来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好事情,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庄太宗时期,那么文臣武将们早就一片喜气洋洋,恨不得天天放鞭炮庆祝了。 偏偏这件事发生在沈玉耀为女帝的时期。 而且前脚曲川才刚将草原打下来,送给沈玉耀做为登基的贺礼。 那么佛国被攻下,在草原这个心头大患被消灭的前提下,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当然,没人敢直接说佛国不重要,毕竟那边有极大的一片土地,肥沃的土地能种熟养活百万人口的粮食,这还是在高产粮种没有传入佛国,同时佛国的百姓并不如大庄百姓一样勤奋的前提之下。 只要耐心经营,那片土地迟早会成为大庄又一个大粮仓。 “此事安排妥当后,费大人就有时间在家好生休养一阵子了。” “唉,如果杨大人没有将受贿一事上奏,在下肯定会更高兴一些。” 费有道特意来找蔡有志说话,谈论之后科举一事,今年年末有武举,明年年初有科举,对于吏部来说是两个很大的挑战。 更大的挑战是即将进入朝堂的那些人,他要去哪儿找合适的位置安排他们。 眼见沈玉耀要大力发展商业和农业,户部手里头有最多的官职空缺,费有道只能来找蔡有志聊聊,商议如何安排。 正事儿他们已经说完了,达成了一致,到时候按部就班的走就行了。 既然正事儿已经说完,那就少不得说两句闲话。 “杨大人尽忠职守,为朝堂内部肃清贪官污吏,做的是好事一桩。” 以前蔡有志口中的杨大人,那都是吏部原本的尚书大人,但是现在他开口说的杨大人,只有一位。 那就是入职了都察院的杨可卿。 杨可卿靠着一张弹劾奏折,被沈玉耀直接安排入都察院,成了一名都察院御史,而且这个御史的官职还不低,足足有正四品。 正四品御史,那就是有资格直接上朝的御史。 可见沈玉耀对杨可卿是何等的信任有加。 “蔡大人看来很是欣赏那位杨御史啊,唉,自打那日之后,家中亲眷便一直未曾停过啼哭之声,实在是让人听着心碎,杨御史如此刚正不阿,恐怕日后会吃大亏。” 费有道没有直接说他对杨可卿的不满,而是以家中亲人的表现来隐喻。 当初拿了钱的人里,确实有费有道的政敌,看见政敌吃亏,被罢官抄家,严重者一家老小全都丢了性命,费有道当然开心。 但是那名单上,还有费有道的亲戚啊! 看着亲戚哭着喊着入狱,甚至人头落地,费有道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如果消灭政敌是要用家中重要之人的性命来换,那代价未免太大,也太不值得了。 蔡有志听出了对方未尽之语,有一瞬痛苦的迟疑。 他的亲属也有在此次事件中遭殃的。 “况且,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得到解决,想来陛下是不满意最后的结果,再这样下去,朝堂动荡不已,国将不稳啊。” 费有道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如果沈玉耀直接按照那个名单,将人全都一个个判了刑,也就罢了。 偏偏沈玉耀将事情交给了杨可卿,让杨可卿接着去查,看看还有谁也胆大包天的伸了手。 一副要彻底弄明白的模样。 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让人看了着实害怕。 蔡有志和费有道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笑了笑,说了两句客套话,各自分开了。 他们俩现在都是一部尚书,身为尚书,身上还带了国相的职责,按理说是应该去劝一劝怒火中烧的陛下。 可是想想那天早朝上,陛下一剑要人性命的举动,他们俩心里都一颤,实在是有点儿提不起勇气。 这不是胆小怕事,蔡有志想,这是为了保存实力,若是这朝堂上所有反对陛下的人都被陛下送出了朝堂,那日后陛下做了错事,不就没人在一旁监督劝告,帮陛下处理后续了吗? 没错,就是这样,绝对不是因为怕死,这都是为官多年的智慧! 朝中觉得此事应该尽快结束的,不止两个尚书。 两个尚书选择苟着,静看事情继续发展,其余人却不愿意再任由沈玉耀杀下去。 真的杀穿了,对沈玉耀来说也没有好处。 培养人才需要时间,短时间内如果没有新生力量补上来,朝堂将会出现大量空缺,到时候朝政无法运行,苦的还是天下臣民。 杨可卿前前后后招待了好几波来劝她的人。 没错,这些人没有胆子去沈玉耀面前劝,就都选择了比较迂回的方式,来找杨可卿了。 杨可卿有些无奈,偏偏那些人大多是她爹在朝为官时的友人或家中的亲戚,她想要闭门谢客都张不开嘴。 不过招待归招待,杨可卿应对他们的办法,就一个。 对方不管说什么,她都点头说是,但真要让她去跟沈玉耀谏言,请沈玉耀停手,她就笑笑不说话。 意思是绝不可能。 这些人也不想想,她的父兄是因为什么死的? 她因为柳暗花家破人亡,这些帮助佛国之人,在大庄传播柳暗花的家伙,都是她的敌人,她不光要落井下石,还想要那些人的命,以祭父兄在天之灵,怎么可能停手? 她恨不得沈玉耀将所有参与其实的人都杀了呢! 虽然回老家后的那段日子,杨可卿和家里人都已经决裂了,但是血脉亲情维持那么多年,没有感情也有恩情啊。 这样决绝的想法,一直到秦淑君上门,杨可卿才有了些许改变。 秦淑君上门同样是来劝杨可卿,不要再查下去。 “此事,长史可曾与陛下说过?” 秦淑君现在在沈玉耀身边任长史一官,外人喊她都是直接称呼官职。 但是杨可卿和秦淑君共事时间早一些,彼此之间为了彰显不同于寻常官员的亲近,都是直呼其名的。 杨可卿现在尊称秦淑君为长史,可见是生气了。 秦淑君叹口气,她岂会不知杨可卿心中所想,只是此事确实不宜继续发展下去了。 “若是今日杨御史可以松口,那待淑君回宫,必定会同陛下说明此事。”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86节 “没有陛下的旨意,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杨可卿说罢,端茶准备送客。 “杨御史,佛国那边生了乱,你可知晓?” 杨可卿微微一顿,垂下了伸向茶杯的手,摇摇头,“吾乃御史,又非参军,怎会知晓战事进度。” “此次领攻佛国的军队,乃是西南军,其总帅为周然将军,杨御史可曾听说过此人的名字?” “当然,周然将军二十八岁继承父志,驻守西南关外,至今已有五年余,期间经历大小战事数十场,无一败仗。” 单看周然在西南军的战绩,也能称赞一句领兵有方了,虽不如曲家父子天降将星耀眼,但也是可圈可点。 沈玉耀此次将攻佛国的任务给周然,就是因为他此前战绩好看,为将多年,西南军的战力保持的一直不错,可堪一用。 “没错,但他未尝败绩,并非因个人能力出众,而是因为佛国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走私柳暗花上,同时,佛国已经几十年没有打过仗了。我大庄煌煌大国,对付一些进犯的小族敌人,不过是信手捏来。” 西南方向,也就是西域附近,大庄并没有几个敌人,那些国家大多数眼睛都落在佛国身上,又佛国做挡箭牌,远处的敌人凑不到大庄面前。 也就是说,五年以来,周然打败的敌人全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族小国。 虽然战绩是在周然身上,但出兵领兵之人,可能都不是周然,而是他的下属。 “若有下属能独当一面,也足以。” 军队的制度就是如此,不光是军队,文官这边不也是吗? 办得好是上司的成绩,办不好就下属背锅。 大家都是这么走来的,连皇帝和尚书都是如此关系,办得好是皇帝英明,办不好就是有奸佞作祟。 “但五年来,周然可没少吞没粮草,贪污军款,他的胃口已经被养大了,佛国里面的那些东西,他看不上,他想要更多。” 秦淑君不能说的太明白,但是杨可卿何等人物?她脑子转的很快,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有关人物。 杨可卿皱紧眉头,“古城互市,他难道敢对石采文下手?” “五日前,暗部收到石大人传回的密信,信上言明,周然招待她入佛国起沙城,后以战事紧张,行路不便为由,将她扣在了起沙城,五日内,起沙城没有丝毫消息传出来。” 秦淑君没有回答杨可卿,周然对古城互市是不是起了心思的猜想,而是说明了石采文现在处境危险。 “既然有暗部一直盯着起沙城,想来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杨可卿说着,眼神一直落在秦淑君脸上,想要看出秦淑君的想法。 但是很可惜,秦淑君早非昔日之她,现在的她练就了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本事。 任谁都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有没有危险,要等起沙城的情报送到陛下手中。” 秦淑君说的滴水不漏,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杨御史,好铁用在刀刃上,何必急于一时呢?再说冤有头债有主,可不要舍本逐末。” 大庄内伸手的人算什么敌人?真正的敌人还在佛国缩着呢,佛国一天打不下来,那些人就能多逍遥快活一日。 杨可卿承认,自己被说服了。 “还请淑君帮忙,求陛下允在下,前往起沙城救故交。” 这个时候,世上没人比杨可卿更担心石采文,她们俩就是最好的朋友! 第121章 沈玉耀听完秦淑君的请求后,沉默了一小会儿。 这件事其实从开始到现在的暂停,都和沈玉耀想的差不多。 无论是朝中有内鬼,还是杨可卿咬着那些人不放,非要让那群人活生生脱一层皮不可的执着,沈玉耀之前就已经想到了。 杨可卿和家中亲人的感情真的那么好吗? 怎么说呢,如果说沈玉耀和沈清瑾是塑料兄妹情,那么杨可卿和杨家其他人的关系,比沈玉耀与沈清瑾好不到哪儿去。 但是杨可卿却表现出了满分的感情深厚。 究其原因,是她将此事当成了一个踏板,只要她能顺利的拽住这条线,她就能一飞冲天。 就好比现在,之前杨可卿在朝中虽说有些名声,但她的存在,在大部分官员眼中,都不过是杨成业的延续。 也就是说,杨可卿不是杨可卿,是杨成业的女儿。 但是现在,有几个人还会将杨可卿看做后辈,甚至看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官? 没有人,他们都已经记住,现在都察院有个御史,名为杨可卿,她刚正不阿,绝对不能随意得罪。 杨可卿的目的已经达成,而秦淑君正好在这个时候给了她一个新的路。 沈玉耀看了眼面前气定神闲的秦淑君,有些好奇。 “你可知,她在利用你?” 沈玉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善意,纯粹就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想要看看秦淑君对这件事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秦淑君的反应很平常,“陛下,臣与杨御史同朝为官,为陛下分忧解难乃是分内之事,只要能让陛下满意,臣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沈玉耀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涉及朝堂的大事,何时开始何时结束,全在沈玉耀这个皇帝的一念之间,如果沈玉耀不愿意停止,杨可卿没有机会利用秦淑君。 秦淑君何尝不是在利用杨可卿,在群臣面前树立一个能够左右朝堂大事的形象? 行走于权力周边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小白兔? 沈玉耀笑了一下,“朕对你与杨御史,十分满意。既然两位爱卿都觉得此事不宜继续追查,那便到此为止吧。至于起沙城那边,她想去就让她去,但事先说好,杨御史乃是朝廷栋梁,不管发生什么事,还要她以自身安全为首。” “是,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将陛下所言,尽数转达给杨御史。” 秦淑君行了一礼,随后又乖乖的站到沈玉耀身边,为沈玉耀整理文书,十分的尽职尽责。 看着很乖,实际上却在伸手揽权。 秦淑君有自己的野心,她身为沈玉耀身边的长史,按理说是管不到朝堂之上的事情的。 但是这些群臣求到她头上,她就真的接下了此事,其实她不管也没什么,此事无论如何,都不会牵扯到她,因为之前秦家一脉已经被肃清过,他们曾经直面过沈玉耀的手段。 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短时间内再背叛沈玉耀一次,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吗? 现在六部官员空出来不少位置,朝堂已经进入大洗牌的阶段,有野心,有手段的人,都不甘于现状,想要抓住机会往上爬。 沈玉耀落笔,在棉花推广的奏折上,批了一个“准”字,随后她问道:“于三可回来了?” “回陛下,于统领今日傍晚应当就到京城了。” 沈玉耀点点头,“今明两日,淑君你可以回家休息两天,这段日子实在是过于劳累,你该好好歇息歇息,养精蓄锐,以应对之后的事情了。” 秦淑君马上应是,甚至都来不及仔细想这件事代表着什么,她已经形成了肌肉习惯。 等过一会儿,秦淑君才反应过来。 陛下还是不够信任她,最信任的人依旧是于三,于三一回京,马上陛下就将她从身边支走。 同时于三手上一定是有很重要的消息,涉及到之后,陛下刚刚的意思是,之后她们会忙起来。 朝堂上的事情一直都很忙,会被沈玉耀特意再说一句,那说明会忙的人脚不沾地。 秦淑君咽了口口水,突然有些害怕。 要是放假的那几日,时间不要过去就好了。 不过工作这个东西,从来不是内心祈祷不要来,就能不来的。 就好像人生中大部分坎儿,从来不会为个人的意志所左右,它该来就来了。对于石采文来说就是这样。 自小,石采文就是个爱武学的人,纵使所有人都跟她说,身为石家的大小姐,她是名门之后,当像个大家闺秀那样,哪怕是喜欢读四书五经,甚至不喜欢读书,也比喜欢舞刀弄剑要强。 可是石采文从来不会听那些人的话。 那些人说再多,也不如她看人比武时的快乐重要。 但后来石采文还是放弃了这个爱好,没别的原因,她本身是个武学废物。 别人站桩,练个几天就好了,她站桩,身体根本就受不了,稍微强度大一点儿的训练,都能让她成为在床榻上瘫着的病人。 这是个人体质的问题,神仙来了也难救。 体质这么差,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锻炼,武学的路是注定走不了的,任何一条路径想要走下去都需要天赋,没有天赋,啥也不是。 石采文的天赋,在文学上,她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的本事十分强。 但是她不喜欢吟诗作对,不喜欢品鉴歌赋。 于是她找到了另一条路,那就是读兵书,既然文学和武学上都没有建树,那或许她可以在沙场上一展拳脚。 等长大之后,石采文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的天真了。 她就是一个大官家的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大小姐,还想领兵打仗? 做梦比较快!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石采文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直到她遇见了沈玉耀,成为女官,开始负责互市的事情。 在西南关互市通往古城的路上,她完成了人生第一场作战,指挥几个侍卫和武艺一般的镖师,对抗穷凶极恶的沙匪。 那一仗,她赢得很勉强,一则她手下的兵并不是真的兵,一则她不熟悉地形。 能赢那一场,后续石采文想来想去,认为全靠武器之力。 她的武器比那些沙匪好。 本以为之后应该没机会再遇到类似的战斗了,她就是个文官,怎么可能天天上战场呢? 这种想法,就跟人觉得自己可以非常的幸运,不可能遇到倒霉事一样。 现实会教做人,告诉她不要想的太简单。 她来到了起沙城,见到了那个贪心不已的周将军,同时没忍住脾气,当面怼了周将军一句,差点儿没撕破脸。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87节 没撕破脸的主要原因是周然打了圆场,石采文没打算将这件事忍下去,她到了落脚的地方,就跟暗部联系,想要让朝廷来处理这个周然。 结果皇帝回话让她直接傻了眼。 沈玉耀直接跟石采文说,临阵换帅是大忌,要不石采文解决周然这个问题,要不就忍一忍,虚与委蛇一阵,拿到关键证据,等此战结束,秋后算账。 这就是石采文远离京城的不足之处,因为她离京城太远,不知道京城此刻内部正在动荡不停,沈玉耀暂时没功夫管佛国那边的事情。 对于沈玉耀来说,周然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跳梁小丑,等沈玉耀腾出手,伸手就能拍死的存在。 但是对于身在起沙城,就在周然眼皮底下的石采文来说,这事儿就是大大的不妙。 遥想五天前,刚收到信时的心情,石采文叹了口气。 “苏丹,人真的冲动不得啊。” 石采文抬头望月,跟身后正在擦拭长剑的苏丹说道。 苏丹已经身披甲胄,手持长剑,一副随时要上战场的样子。 而此刻的石采文,同样是全副武装,蓄势待发。 “大人当时不冲动,难道真能压下性子,与人周旋?” 苏丹觉得石采文不会,石采文本身其实是个硬脾气,顺着她的心意好好办事,她就是最好说话的人,如果逆着她的想法,怀有鬼胎,那石采文的态度就不可能好了。 石采文沉默了一下,“好吧,我承认我脾气有点儿暴,还不是因为有些人食君之禄不干人事!那么贪,张嘴就是一半的量,他也不怕把自己活活撑死!如此恬不知耻的话亏他说得出口,我听着都觉得污了耳朵!” “大人说的对!所以周然必须得死!”苏丹挥了挥手中剑,剑光划破夜空,带着森森寒气,“大人,今日何时动手。” 石采文看了眼窗外的明月,“再等等吧,等他们睡熟。” 入夜之后的起沙城,变得更加沉默。 这段日子,因为石采文的不配合,周然的耐心越来越差,心里憋着火的他不好冲石采文发,怕石采文狗急跳墙,去沈玉耀那边告发他,所以他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到了无辜的百姓身上。 可怜起沙城的百姓,本以为打开城门迎接大庄的军队,就能过上好日子,结果碰上了周然这个畜生。 “今天晚上,那畜生又挑了几个刚及笄的姑娘伺候,都是好人家的女儿,他莫不是以为自己是皇帝了?” 石采文气的牙痒痒,就算是皇帝也没做过这种事,大庄的三位君主,行事风格都较为正派,算是明君。 城中有打更人,佛国学着大庄城池设置的,当打更人报出的时辰越来越往后,不少无人的巷子里,都出现了人影。 那些人影或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是单独行走于幽暗之地,他们看上去似乎毫不相关,但右肩上绑着的红色丝带,说明了他们之间关系紧密。 第122章 起沙城原本的城主府,现在已经被改为周然暂住的府邸,门前站着,护卫周然安全的人,全都已经换成了周然手下士兵。 周然确实是个贪心不已的蠢货,但是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手里必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就光城主府的防卫,石采文都用了三天多的时间才摸清楚规律。 这都要多谢周然此人实在是过于自大,认定了石采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文官,甚至还觉得石采文说过那样一番话后,还可能跟他狼狈为奸,所以完全任由石采文在府中来回。 不过每次石采文来的时候,身边都被周然派了人盯着,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严防死守下,得到现在周府的防卫图。 但石采文就不是个正常人。 她天生过目不忘,只要她走的地方够多,她就能清楚的记下地形与护卫什么时候走过。 然后在心中形成一张无比清晰的舆图,随后画在纸上。 石采文必须承认,虽然她不喜欢走文学道路,但是她在这上面的天赋当真是无人可比,若是不多学多看,实在是太浪费她一身天赋了。 在黑暗中摸到了周府附近的人,三五成群,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厚纸,展开后,上面清晰描绘着周府的地形。 还有各种防守缺口。 只要拿着这张图,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贼,都能在周府里像逛自家后院一样,随意走动。 而他们今日的目的,绝不是进去随便逛逛。 他们是要配合外面的人,将周然手底下的亲兵全部击溃! “今儿晚上可刺激了,哥几个都提提神,千万别给大人丢脸!咱们也都算是老兵了!” “放心,上次之后,吾回去便勤加苦练武艺,为的就是今日能大展身手,叫大人另眼相看。” 一番话说的几个人都热血了起来,恨不得立马冲进周府,将周然那狗贼的脑袋摘下来,以作立功之用。 这一夜,起沙城未眠,周然在睡梦中被人拉下床榻,乱刀砍死。 而在他的死因上,清楚明白的写着,乃是被佛国不堪受辱的百姓于床榻上刺杀而亡。 这种死法简直能载入史册,成为最令人不齿的几个死法之一。 石采文身为在起沙城的唯一大庄高官,曲川一力举荐她暂时接管帅印,等新的将军到了之后,再将权力移交给对方。 以免出现权力空悬期,让佛国那些不坏好意的家伙有可趁之机。 在京城的官员们没有太大的意见,事急从权,况且不过是暂时接管,又不是自此便是石采文的帅印了。 只是这件事在一些人眼中,显得格外离谱。 比如非常了解周然,与周然交好的亲友,他们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周然打了胜仗之后,会连自己的老本营都受不住,被人直接砍死在床榻上。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啊! 当发生的现实与认知差距太大的时候,各方就会兴起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也就形成了所谓的野史。 因为石采文是这次周然遇刺事件里最为直接的受益人,所以野史都围绕着石采文展开。 再加上石采文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清除之前被周然提拔过的将领,虽然每一个被贬的将领身上都有确凿的罪证,但这种行为,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党同伐异。 于是在传言中,石采文成了那个一顾倾人城的蛇蝎美人,她用计策迷惑了周然,又将周然杀死于床榻之上。 这种奇闻轶事,是百姓大众喜闻乐见的桃色新闻,又牵连到那些远离百姓的高官,百姓们更喜欢传来传去了。 石采文和一个死人在传闻中有了扯不开的联系,她刚及笄没两年,就跟一个色中饿鬼有了绯闻。 杨可卿到了起沙城后,发现起沙城已经恢复了往日宁静,干脆就拿从民间听到的这些事情,到石采文面前,嘲笑对方。 嘲笑对方连这点儿尾巴都收不住,杀个人还留下了一个抹不开的污点。 石采文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心情很好的笑道:“死人又不会分辨,而他早就死了,有再多的流言蜚语,与我有何干系?有了这个流言蜚语,周家不会再来找我麻烦,百姓同样不会觉得我手段狠辣,甚至他们还会觉得我和蔼可亲,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 只不过是用了一点点名声,就换回来这么多好处。 更不要说和她传绯闻的还是个死人,一个碰都碰不了她的死人,她没有任何损失啊。 杨可卿闻言皱眉,觉得石采文的想法不太对。 “为官者,为名或为利,名为千古流传之美名,后世之人每每提起你,都会提起那个蠢货的时候,你难道不会膈应得慌吗?” “他又不会是唯一一个。” 石采文才不会在乎呢,只要以后有地位更高,名声更大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周然就是那被踩入泥土的尘埃,谁还会记得他? 石采文可太清楚百姓想要看什么,听什么了,也知道史书最乐意记什么,包括野史。 “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才会在乎这些,古板的女人。”石采文这个时候也不忘踩杨可卿一脚。 就好像杨可卿非要带着这些野史到她面前嘲笑她一样。 杨可卿呵呵一笑,“回去我就参你一本,说你不务正业,玩忽职守,建立古城互市的事毫无进展,成日里在起沙城内揽权。” 石采文想起来了,杨可卿现在是御史。 “陛下怎么会让你这个私心愈胜的家伙当上御史。” “不服?不服回京,同陛下哭一哭,或许陛下会看在你哭的真切的份上,贬我的官。” 杨可卿完全就是有恃无恐,说的话要多气人有多气人,惹得石采文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石采文和杨可卿在起沙城会面后的事情暂不必说,两人斗嘴归斗嘴,正事谁都不会少干。 所以很快,沈玉耀就看到了起沙城和古城的改变。 石采文在领兵打仗上的天赋,暂时没有展露在大众面前,虽然曲川和沈玉耀都知道她有这方面的本事了。 不过她搞经济的本事,早就已经被大众熟知。 起沙城也好,古城也好,在石采文动手之前,都不过是个偏僻到沙匪都不想呆的地方。 而现在,石采文借大庄朝廷的帮扶,又连上了西南关,和更西的一些小国,硬是在大庄原本的国界线上,拉起了一条商路。 这条商路一旦彻底顺下来,之后会给周遭以及大庄,带去数不尽的财富,百姓的生活质量将会成倍上涨。 同时,石采文还在佛国种下了之前在更南之地找到的高产良种,并且带去了一个绝好的消息。 佛国的粮食是一年三熟,也就是说,一年的时间,大庄可以收获往常三年的粮食。 原本对于打仗这件事并不是非常赞同,甚至私底下还议论沈玉耀是个穷兵黩武的人物的官员们,这下子全都闭了嘴。 而之前吏部草拟外派官员名单的时候,所有京官都恨不得绕着吏部走,现在吏部刚刚宣布要安排一部分人去佛地稳定局面,门槛都要被络绎不绝的人们给踏破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以后这个佛地,一定是个好捞油水,能做出成绩的绝佳之地。 不过这次去佛地的人选,沈玉耀早就已经定好了,之前培养的一部分女官已经都派去了草原,这次则是培养的第二批,同时还有这段时间在地方上表现很好的一些年轻人。 这一通抽调后,大庄内部的官员更加捉襟见肘了。 沈玉耀不得不停下了扩张的脚步,如果文官不够,打下来再多江山,那都是给乱臣贼子送好处。 就跟当年的秦帝国一样。 她现在已经够冒进了,接下来该稳扎稳打一些了。 沈玉耀直接颁布旨意,宣布接下来几年,要休兵养民,所有精力都从军事扩张上,挪到搞建设上来。 之前被沈玉耀放置不用的一些官员,可算是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他们再也不会窝在茶楼酒肆,说当今皇帝如何如何,而是兴高采烈的去官府当值。 然后满腹激情的将写满他们治国之道的折子送上去,期待沈玉耀能看他们一眼,给他们一个为国尽忠的机会。 大部分折子,都被尚书们直接压下来了。 没别的原因,纯粹是不想送上去丢人。 尚书们真的很想将那些胆敢递这种治国折子的小官提溜到跟前,仔细问问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谁给他们如此多自信? 他们怎么会觉得自己那点儿见识,能写出旷世奇论来?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88节 不自量力者多,真有能耐的也不少。 沈玉耀看着那些策论,突然有些期待之后的文武选举了。 大庄国土广袤,人多,人才更多,只要能不拘一格降人才,便一定可以找到令人满意的人才。 在沈玉耀的期待中,时间走到了秋季,大庄第一个武举即将开始。 往常就很热闹的京城街道,临近武举时,更加热闹了,人们摩肩擦踵,纷至沓来。 武举和文举不一样,无须严格禁止他人观赏,所以沈玉耀干脆就开设了一个武举考场,又名武举台,设下擂台,让参加武举的考生上去过过招数。 除此之外,还有个沙盘游戏。 没错,就是沈玉耀曾经拿出来玩的沙盘游戏,只不过这次沙盘游戏不光是纸上谈兵了,同时还会兼具演习的功能。 前期是沙盘游戏对决来分出简单的胜负,后期就直接上演习,考生为将,各领百兵,进行对抗。 一方面选拔兵王,一方面选取将领。 这就是武举! 第123章 武举的热闹,一下子就冲淡了之前连续不断的外战带给人们内心的震动。 那些不安的乌云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盛世来临的前兆,商旅云集,百姓安居。 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外国人,说着不太熟练的大庄语在市井到处游玩。 京城从未像如今这样,散发出蓬勃生机,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热切的感受到,一个亘古未有的盛世,正在大步来临。 其实在沈玉耀先吞草原,后覆佛国的军事扩张之下,人们就已经意识到,现在的大庄与任何一个中原王朝都不一样。 因为没有一个中原王朝,做到了如同沈玉耀这般的辉煌,令人头疼的草原强敌蛰伏于她,遥远不可及的佛国也尽数归于她手。 而现在,这份不一样,以更加鲜明的形象,呈现在世人面前,如何叫人不心怡神往,如若看见了神国。 “陛下被佛地的百姓誉为大庄的神主,听说他们自发推倒了许多佛庙,立了您的生祠,无比虔诚。此举传入我大庄后,也有不少大庄百姓如此做。” 沈珉玥高兴的同沈玉耀说着,一脸的骄傲,好像那个被万民敬仰的人是她一样。 沈玉耀听着都有点儿脸红。 要是不清楚的,还以为她做了多少好事,拯救了多少人呢。 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做太多,很多时候,政绩都是被吹出来的。 “地方上的官员溜须拍马罢了,可别当了真。对于你我而言,天下子民过的好,才是实打实的功绩。如果哪个地方的百姓过的无比凄惨,而官员还在那里为朕歌功颂德,朕绝不轻饶。” 沈玉耀这话说给沈珉玥听,也是说给天下官员听的。 沈珉玥闻言,立马收敛了面上的自得,每每她飘飘然的时候,都会被沈玉耀的话打醒。 她有沈玉耀作为严师,而沈玉耀又有谁为严师呢? 沈珉玥想,她绝对不能再被那些好听的话蒙蔽双目,堵塞双耳了,她必须学会沈玉耀一样的本事,明辨他人的真心假意,将目光往下看。 说到百姓,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土地。 农耕帝国的百姓,一辈子都拴在那些地里。“天下官员必定紧随陛下脚步,为民行事,绝不做欺上瞒下之举!” “陛下,京州的土地即将丈量完毕,等户部总结之后,当真要摊丁入亩,编撰新法吗?” 沈珉玥说这些的时候,神情有些忐忑。 沈玉耀抬头,仔细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是不是有人求到了你面前?” “陛下英明。” 沈珉玥并不隐瞒,这个人实在是让她有些难以拒绝,所以她非常的为难。 那个人就是谢舒。 准确的说,是谢家全族。 谢家虽然是已经没落的士族,但自从沈珉玥出生后,先帝基本上就没有打压过谢家了,谢家经营了十几年,又肥了几分。 谢家又出了个太妃,太妃的女儿还成了亲王,这样的造化,以前的谢家也没遇到过,因此谢家不免心大了些,想要重现昔日辉煌。 也就是成为顶层的世家之一。 而想要成为世家,最不能缺少的就是土地,一旦沈玉耀主张的摊丁入亩和丈量土地,编入一法等国策开始实行,短时间门内,谢家想要一飞冲天,那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所以最后谢家求到了沈珉玥跟前。 “谢家沉寂多年,早些年间门更是一度死伤无数,这些年,旁系将将发展出些成色,臣实在是不忍让谢家再度没落。” “但是国策不可能因一家而变,六姐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沈玉耀没有用明王去称呼沈珉玥,而是用更亲近的称呼,叫她六姐。 这是提醒沈珉玥,她就算想要再兴谢家,也要记住她本质上是沈家的公主。 沈氏的天下,不可能因为其他人而发生改变,一切都要以沈家为主。 沈珉玥微微抿唇,低下头去,“臣僭越了,还请陛下恕罪。” “六姐今日的话入吾耳,他人不知,不必多想。” 沈玉耀安抚的冲沈珉玥笑了笑,“太妃这几日身体欠佳,想来是想女儿了。” 沈珉玥明白了,她马上请求沈玉耀让她入宫见太妃,沈玉耀点头同意,谢家的妄想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如果谢家就此停手,乖乖的顺从帝王新法,那么谢家自会有一番造化在,毕竟沈玉耀重用沈珉玥的念头,人尽皆知。 但如果谢家不识好歹,非要在这件事上与皇权为敌,那即便是出了一个太妃和亲王,谢家该倒霉也得自认倒霉。 沈玉耀的态度一直很坚定。 外界见明王亲自开口都没能为谢家求来恩典,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善了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他们站队,大部分人的阶层都不够高,不想死就只能选择顺从,小部分人有折腾一下的本领,但是无不选择了沉默。 沈玉耀军权在握,又有民间门盛名,无论是从文治还是武功上,都找不到她的缺点。 此刻的沈玉耀已经一改刚刚登基时的羸弱之姿,成了所有人都无法撼动的苍天大树。 她幼苗期的时间门实在是短的可怜,当那些想要对付她的人转头看沈玉耀登基后的种种事件,突然发现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期。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玉耀做大。 古往今来无不如此,君王强势而臣子弱小,但君王足够英明,百姓则可以安居乐业。 在沈珉玥命令谢家老老实实听从官府政令之后,不少人都停下了暗中动手脚的脚步,一个个乖得像是小猫咪。 沈玉耀对于群臣的识时务非常高兴,决定赏赐他们第一批皇庄培育出的棉花。 虽然这批棉花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批了,光靠皇庄那点儿产量,根本不可能在今年供给冬州足够多的御寒之物。 但皇室农庄上产出的东西,赐给臣下本来就不是为了让臣下用,它更多象征着一种简在帝心的荣誉。 沈玉耀非常喜欢这种赏赐方式,不用她多花钱,说出去还好听,群臣还非常的满意。 满意? 拿到棉花的大臣们十分感动的哭了,他们手里拎着个秀气漂亮的小篮子,里面摆放着寥寥几朵棉花,甚至还没有摘下来,直接剪了几朵塞进去。 陛下吝啬的都不愿意多给几朵,根据品级不同,棉花的数量也不同,没错,完全就是按照品级来的。 一品官才有九朵和小篮子,三品官有小篮子,三品以下,比如四品五品,他们的花直接用绸带扎了一下。 五品以下?五品以下被户部记了一笔政绩,没有棉花。 但是要让五品以上的官员选,他们宁愿要一笔政绩,也不想要这种棉花啊! 他们是自己没钱,买不到吗? 算了算了。 看着手里的小篮子,三品以上的官员突然心情好了一点,仔细看看小篮子还是挺好看的,摆着放花也不错。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竹篮,但这是御赐,还是他们那位脾气阴晴不定,令人难以捉摸的“大庄神主”女帝所赐,说出去可太有面子了! 此事传出去后,无数人认为,花篮是陛下喜欢的东西,那一定是好物,于是在各种喜庆的日子里,必送的物品中,突然多了一个花篮。 御赐花篮这个典故,也在大庄流传开来,到了后世,更是用来比喻得到了上司的赏识等情况。 沈玉耀不过是一拍脑门想到到的省钱又有面子的赏赐,她自己都想不到,这样随手一做的事情,会对后世产生多大的影响。 就好像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以后会越来越多,因为她已经成为历史的奠基者之一,注定会万古流芳的人物。 朝廷大事处理完毕,沈玉耀也得了些闲工夫,她自己在皇宫里呆着有些无聊,干脆就点了几个亲近的人,一起到京城里逛一逛。 距离她上次在京城里逛街,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久的如同上辈子的记忆。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上辈子,准确来说是原主的记忆,沈玉耀本人穿越过来后,在京城里好好逛街的次数为零。 之前每次在京城里穿梭,都是有事在身,没工夫去欣赏这座城市的美好。 对比原主记忆里的画面,沈玉耀对现在京城的模样很好奇。 不过古代事物变化比较慢,距离沈玉耀穿越过来,也就不过两年时间门,两年眨眼便过,想来是没有太大改变的。 沈玉耀出宫前已经做好了看不到太多改变的心理准备,结果让她非常惊喜。 现在的京城,改变简直和以前称得上是天壤之别! 上次沈玉耀出宫还是跟沈珉玥一起,穿过大街去城外,看工业区。 那时候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但能看见的东西都是古代平常的东西,比如马车、小推车之类的。 但是现在,沈玉耀看到了自行车! 身穿古装的行人,卖力蹬着脚踏,身后的车座上坐着女子或是孩童,又或者就是年轻的少年人骑着自行车嬉笑怒骂,结伴而行。 这样的画面,当真是新奇。 沈玉耀不禁多看了两眼,总有种时空在此处重叠的恍惚。 “七妹,咱们去那边吧,正好坐坐公交车。” 沈珉玥指着对面站着些许人的小亭子,那亭子就立在路边,不时有大车经过,停了下来。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89节 然后人们拿着铜板依次上车坐好,还有往城外去的车,后面还会拉着个板车。 沈玉耀之前只是偶尔对京城的官员提了一嘴,没想到就有人已经安排了公交车。 当真是效率惊人。 第124章 路边有站台,站台不停有马车来回路过,现在大庄不缺马了,草场孕育了许多马儿。 军中不缺马,民间自然也不缺,更不要说拉车并不一定要马,可以用骡子或者驴,慢慢悠悠绕着京城走一圈,对这些牲畜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京城的人太多,大多来自四面八方,不是每个人都有钱买代步工具的,这个时候公交车就很好用。 沈玉耀特意拉着沈珉玥体验了一下京城公交车,上面衣着华贵的人不止沈玉耀和沈珉玥两人。 然后她们就发现,当一辆车上衣着较好的人多了后,衣着较差的百姓,就会自动下车。 甚至明明车上还有空位,他们也会默默下车,不再往上走。 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心里难受。 沈玉耀沉默的看着又一个走上来后,默默退下的贫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此物当真是稀奇,其实想想也不是多难得的东西,相差的不过是个新奇的点子。” 沈珉玥每天来来往往都是乘坐马车,根本没有机会在城中试试这个公交车,所以第一次坐的她,很是开心。 正如她所说,东西并不算非常难得。 后期服务于大众的便民设施,其实很多时候,在古代不是不能做到,只是在没有工业化体系的时候,这些东西的影响范围并不是非常大。 沈玉耀从后世而来,她差的并不是新奇的点子,而是一个能将她脑海中世界重新构建出来的工业体系。 工业体系的建立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首先,沈玉耀需要一个足够支撑改革的强大的国家。 现在的大庄够强大吗? 沈玉耀的目光,透过马车上镶嵌的玻璃窗户,看着那些站在站台上,等待下一辆马车过来的百姓。 大马车上还有空位,但是那些衣着寒酸的百姓,在那些“富贵人”或明或暗的嫌弃目光中,兢兢战战的站在底下,等待下一辆车的到来。 大庄还不够强大。 沈玉耀几乎是瞬间得到了这个结论。 但大庄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改变到来的准备。 现在大庄已经有了御寒的衣物,有了足够的粮食,有了能大庇天下寒士的房屋,还有能够帮助百姓进行商业活动的,足够多的道路。 衣食住行上,方方面面,大庄已经摸到了一个封建王朝最巅峰的伟大盛世。 而沈玉耀要做的,就是推一把大庄,让它再往前跨越一步,进入下一个阶段! 回到皇宫后,沈玉耀马上召集了六部尚书以及她的几个心腹。 有的人远在外地不能赶回,错过了此次沈玉耀要讲的时候,好在沈玉耀不会让任何一个人逃离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没有人能轻松的躺赢到最后! 没有人! 所以沈玉耀特意安排了暗部的人去通知那些外地工作的属下,让暗部的人将她说的原话,一字不差的全部转述清楚。 “改革科举,让有识之士均能得到重用,不阻言路,所有人皆可为谏言忠臣。重视数理知识,塑造新的数理体系,以简单符号代替数理定律,发展科技,创新未来,实现工业化建造,全面提升大庄国民素质。” 石采文老老实实坐着,恭顺的听着女帝的命令,只是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逐渐变为凝重,最后她紧锁眉头,一脸不解。 等暗部的暗卫说完话,石采文疑惑的看向对面的杨可卿。 虽然杨可卿一脸严肃,好像全程都听懂了一样,但熟悉杨可卿的石采文还是一眼就看出她眼底的迷茫。 原来搞不懂的人不止她一个。 那她就放心了。 “多谢大人特意跑一趟,下官已经准备好接风酒席,还望大人赏脸。” “石大人谦虚了,现在佛地的一切事宜都归石大人管,石大人可比在下官职要高。” 虽然暗卫们身上并没有真正的官职,但是他们在大部分官员眼中,都是三品以上的存在。 因为所有暗卫都是直接归暗部统领管辖,而暗部统领于三是陛下亲封的正一品,整个大庄也就那么几个正一品,其中于三是最年轻,也是唯一一个并非因为血脉关系,被沈玉耀封为一品官的人。 因为她的特殊地位,所以暗部所有人的地位水涨船高,再加上暗卫乃是陛下的手眼,更是让在外的官员有心讨好。 毕竟一个官员遥遥在外,帝王的信任能否被保持,全要看这些暗卫在沈玉耀面前如何说。 但是有些在外的官员,完全不用在乎这件事,比如石采文,她帮沈玉耀做成了不少事情,沈玉耀信任她看重她,她不必在乎这些。 石采文和暗卫又互相恭维了两句,期间暗卫也不忘提一句旁边的杨可卿,杨可卿很快也投入到这场寒暄之中,等暗卫离开,杨可卿和石采文收了脸上的笑,对视一眼,相看两厌的呵呵一笑,别过头去。 “陛下的话,你可听清楚了?杨御史,这件事大抵与你有关,看来你很快就会有数不尽的徒子徒孙了。” 石采文逮着那句任何人都可为谏言之臣的话上来就是一顿嘲讽。 杨可卿当然不会示弱,同样用满是讽刺的语气说道:“改革科举涉及新政,现在朝中谁人不知,石大人乃是新政拥护者,凡是要实行新政,怎么能避过石大人呢?” 石采文扯了下嘴角,杨可卿冲她笑的一脸光明。 “我说杨可卿,你不会是完全没听懂陛下剩下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怎么,石大人听懂了?说来听听。” 石采文语塞,好吧,她也没听懂。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拿这件事来嘲讽自诩通晓古今的杨可卿。 杨可卿懒得和小气的某人斤斤计较,转过头来说道:“数理,从未听说过有此门学科,倒是吾孤陋寡闻了,石大人若是有想法,还请石大人不吝赐教。” 同朝为官,石采文当然不可能拒绝杨可卿的“不耻下问”,只是她确实也不太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而沈玉耀的话又不能随意胡乱猜忌,有时候一句话会被有心人理解为多种解释,像这种涉及国家大事的话,必须要尽量保证底下的人不会误解。 沈玉耀既然说出了这些话,自然不会任由底下人胡乱猜忌。 没多久,官邸府报就刊登了由沈玉耀亲笔所写的“解释”。 她在洋洋洒洒的三千多字里,详细解释了自己每一个政策是因为什么,想要达到什么效果,需要多少人与她一起努力,最后的结果保守估计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一篇“平铺直述”的文章,立刻引起了大庄内部的巨大反响。 有人认为沈玉耀即便身为帝王,也不该在写文章的时候,完全放弃所有文学手法,采取通篇大白话的形式去写,而且还发表给所有官员看。 如果官员们都学习了沈玉耀写文章的方法,如此简陋而敷衍,那以后官员们还怎么做出锦绣文章? 一篇名篇都没有的官员,那还能称作高官名士吗? 那不是任何一个贫民都能干了! 沈玉耀成为皇帝之后,从来没有被文学团体如此抵制过,他们拿着沈玉耀详细解释的政府内部文件,大张旗鼓的开始声讨沈玉耀对圣人言说,文学之道的侮辱。 沈玉耀得知此事后,满脑子就两个字“无语”。 “科学改制他们不抵抗,大开言路他们不遵从,反倒来斥责朕写的文章不够华丽,淑君,你说这些文士,是不是一个个都吃错药了?” “陛下,这些人是别有目的。” 秦淑君看的清楚,应该说,大部分人都能看清楚,那些人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坚持的东西被沈玉耀一朝打破,偏偏他们内心清楚,沈玉耀所做才是对的。 无法从沈玉耀的变革上找毛病,就从一些细枝末节处找事儿。 沈玉耀就喜欢面对这种顽固不化的家伙。 他们是最难搞的一群人,这意味着,只要她将这群人全都搞定,那么就没人会跳出来反对她了。 毕竟最坚定不移的那些人都被她说服了,不是吗? 危机永远伴随机遇,只看人是否能化腐朽为神奇。 “这群人也不用他们退化的脑子想一想,朕的文章又不是给他们看的,朕的文章是说给百官听,说给天下人听的,谁想要听那些酸朽文章,听他们宣讲那些过时的言论?” 沈玉耀一边骂,一边洋洋洒洒的写下千字文书,用词优美,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装范儿。 沈玉耀不是不会写那些人眼中的“锦绣文章”,拽文嚼字嘛,谁不会啊? 只是让那些人写一篇没有大漏洞的论文,还是政治议题,尽可能杜绝所有人断章取义,他们怕是想破脑子都写不出来一篇! 沈玉耀放下笔,哼了两声,将写好的文章扔给秦淑君,随后说道:“烧了烧了,别让任何人看见。” “陛下,此等好文,难道不该传于天下,共同鉴赏吗?” 秦淑君看着那满篇美言,很是可惜。 “鉴赏?鉴赏不就掉进敌人的坑里了吗?淑君,与人吵架时,可千万不要掉入敌人的话术,从你擅长的领域,跳到你不擅长的领域去。因为你不擅长的,就是敌人擅长的,你会轻而易举的被敌人打败。” 沈玉耀才不会跟那些人开始文斗呢,真要是兴起这股文学之风,就违背了她通俗易懂的本意。 如果官府的人有样学样,官府下达的政论,百姓哪儿还看的懂啊? 当上下不一时,隔阂产生,阶级就会更加割裂。 第125章 沈玉耀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能让大庄发展的更好,拥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而开启民智,是任何一个国家想要大步向前的必然条件,如果一个国家的精英太少,那么这个国家必定是个愚昧的国家,这样的国家可以绵延许久,却无法突破。 一个国家,必须拥有更多精英,才能拥有未来。 未来需要的是创新,开启民智,就是为了从大众中找到更多人才,培养出更多的精英,以用于在多个领域的创新。 当下的人们其实无法跳出时间空间的角度去全面看沈玉耀的选择,以及她的每一个命令。 但是身为封建阶级内,受益最大的“士人”阶级,他们近乎直觉的感觉到了沈玉耀发布的政令,对他们的威胁。 所以才会出现,这些人依靠直觉,发起冲锋,指责沈玉耀文采不行。 这个借口听起来是多么的讽刺,同时又让人觉得无语。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90节 一群读书人指责帝王的文采不行,怎么,难道帝王要给他们写文章吗? 如果帝王的文学水平很高,还要大儒何用?要天下读书人何用,毕竟他们的水平还没有帝王高,难道帝王会用他们去治理天下吗? 就是因为帝王也是人,有自己的短处,所以才会广纳天下良才入朝为官。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人要求帝王有超高的文学水平! 在沈玉耀于宫中嘲讽那些读书人读书读坏了脑子时,民间的声音也一直没有停下。 这世界上除了读书的士人阶级外,还有民众。 甚至民众才是真正掌握着世界的人,他们的声音是那么宽广强大,因为人数够多,所以强而有力。 比起那些对沈玉耀新政恶意很大的读书人,大部分贫民百姓却对新政持理解态度,甚至是十分支持的。 因为他们已经读过了官府发布的公告。 沈玉耀的白话写法确实影响了所有上下的官员,那些官员或许私底下也会和亲朋好友一起吐槽沈玉耀写的文章实在是太过朴实,一点儿都不像写文章,但是真当他们也写起官府公文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选择趋向沈玉耀的写法。 有句话说的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沈玉耀是上,那么她喜欢的,就一定会潜移默化的影响群众。 就好比现在,各地都纷纷建立了各种女子学院,招收女学生,同时也兴起了读书风潮,家中但凡宽裕一点的,必须送家中孩子去读书。 不去读书,会被人笑话家中穷酸的。 以前这种事情是不会出现的,现在却全部出现了,就是因为沈玉耀的喜好。 她喜欢不拘一格降人才,所以民间就从上而下的刮起了兴学大风。 那些酸臭书生的话,或许有人会听,但必定不会持久,因为大部分人都有明辨是非善恶的能力。 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武状元已经选出来了,不日就会被派到佛地来,日后佛地的武将,可不一定是你,石采文,你还要在佛地偏安一隅吗?” 杨可卿看完从京城送来的邸报后,长舒一口气,问旁边的石采文。 石采文摇摇头,“我可从来没有偏安一隅过,只不过是为君效忠,死而后已,现在陛下需要我在佛地支持大局罢了,若是陛下要放我回京,那我必定是要选择回京的。” 谁不想当京官?京官就在陛下面前,出了事情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且没事儿就能和陛下去沟通一下感情,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君臣情谊淡了,陛下手中的刀直接挥向自己。 杨可卿一直没有回京,就是因为她觉得石采文心怀不轨,现在石采文说自己绝对没有二心,她并没有马上相信。 “希望石大人,能说到做到。” 杨可卿接下来还要去拜访一位佛地的大师,没有时间和石采文在这里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所以说完这话后,她就起身告辞了。 看着杨可卿出去的背影,石采文默默的嘁了一声。 她就不相信,把杨可卿放在她的位置上,天高皇帝远,自己手上有兵有人有地,她会没有二心? 只不过石采文这个二心出现的非常短暂,而杨可卿与暗部的人来的也很及时。 任何人都会有私心,有争夺权力的欲望,有些人一念之差,堕入地狱,有些人则可以明哲保身,绝对不越雷池半步。 石采文就是后者。 她很快就意识到,此地也是王土,沈玉耀当初能派人攻打佛地,自然就能派人来攻打她。 她确实有天纵之才,但是她是个人,她的亲人还在大庄,她若是得位不正,更是会被天下人抛弃。 那她必输无疑,何必为了一时的爽快,就葬送自己一生? “这个杨可卿,没事儿长那么利的一双眼睛做什么,当御史还当出经验来了。” 石采文低声吐槽两句,该说这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果然就是敌人吗? 杨可卿竟然一眼就看出她内心的不坚定,然后在这儿盯了她两个月! 京城那么大摊子她都不管了,就跑到佛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做样子。 今天杀一个贩卖柳暗花的僧人,明天再弄死一个欺压贫民百姓的恶僧,俨然一副清官明吏的模样。 石采文唾弃杨可卿的做面子事,但是又不自觉的学习对方,她不得不承认,杨可卿在为官上,属实是有一套。 “苏丹,今日杨可卿是要去见谁?倒是很少见到她如此行色匆匆的模样。” 石采文有些好奇。 “回大人,听说是个久居佛地的外国智者,他名字非常长,大家都叫他浦西。” 浦西? 石采文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看来这个人在佛国,并没有得到王公贵族的重用。 “他是做过什么事情,能被称作智者?想来肯定不是对佛法有所研究。” 如果真是对佛法研究深刻,那么早就被佛国的王公贵族接到府上讲经了。 “好像是……” 苏丹有些难以说明,因为那个词在大庄没办法用一个准确的词去翻译。 最后她想起了之前石采文给她看的,大庄皇帝亲笔所写的官文,想起了其中一个词。 “是数理!” 数理的智者? 石采文一惊,随后拍桌而起,“那人在何处,我也要去拜访,务必要赶在杨可卿之前!” 怎么能什么好事都被杨可卿给占了! 她就知道,敌人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这两个月杨可卿留下来不可能就干那么点事。 没想到啊没想到,杨可卿竟然偷摸找到了一个数理上的智者,能在佛国和其他国度称作智者的人物,放在大庄绝对算是一代大儒了。 甚至是可以开宗立派的人,虽然大庄之外的地方,未曾开化之地居多,但是那些国家也有不少人,总能从里面找出几个格外出色的人来。 以前长居中原,石采文也会小觑天下人,后来她走过诸多地方,见识了不同国家的风土人情,这才慢慢的明白。 时间筛选剩下的瑰宝,能被人珍而重之,必定有其无法掩盖的耀眼光芒。 观者只需心怀敬畏,去仔细品瑰宝华美的姿态,便足够了。 但是石采文再快,也没有早有准备的杨可卿快,等她到的时候,杨可卿已经和浦西相谈甚欢,敲定了浦西和杨可卿一同入京的事情。 看到远道而来,气喘吁吁地石采文,杨可卿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石大人,承让了,我与浦西智者先行回京了。” 然后杨可卿就当着石采文的面,将那位头发花白的女子扶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石采文可算知道为什么她来佛地这么久都没有听说这位智者的名字,同时也明白了,这位足以开宗立派的智者,为什么会跑到佛国,这么一个只兴佛教的地方。 原来是因为,这位智者是女子。 更西方的国家,对女子的蔑视比之东方更甚。 掌握知识的女子,在他们眼中,甚至被妖魔化为女巫,被活活烧死者不尽其数,能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成为智者,这位浦西绝对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 如此罕见的人才,竟然被杨可卿给带走了,杨可卿这个女人真是好运气! “大人,要追吗?” 苏丹已经蠢蠢欲动,她在草原的时候,可是练习了一身不差的马术,绝对能追上前头拉车的马。 石采文摆摆手,“不追,回府!” “大人,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哼,她们能走,你家大人我就不能了吗?休想就这么撂下我!杨可卿!” 石采文翻身上马,勒紧缰绳,调转马头,“走,回府收拾东西,今晚必须追上她们!” 苏丹陡然意识到,这是要回京了! 她眼睛一亮,大声应道:“是!” 京城啊,不知道大庄的京城是什么模样,是不是和传说中那样,金银玉石铺满地面,即便是夜晚,依旧灯明如昼。 苏丹从来没有去过京城,曾经的她能活着都是奢望,一切改变,都来源于石采文。 她会一生追随大人,无论大人何去何从。 刚刚因为武举而沸腾过的京城,在稍微的平静后,很快又要掀起波浪。 第126章 自打沈玉耀的新政开始实施之后,各方人士纷至沓来,都想要来京城寻常一条新的出路。 不拘一格降人才,口号喊出来容易,做出来难,如果是一般的帝王,天下人也就听听便罢,他们不会相信一个帝王会真的愿意降下身躯,同底层人接触。 但是沈玉耀不同。 观她上位后的种种,所有的一切都标识着她与其他帝王不同,如果是她,群众愿意相信她会是那个特殊的帝王。 当各方人才都涌来后,新点子犹如繁星一般,猛然在天空炸开,闪烁着的星光,照亮了前路。 沈玉耀看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怪不得人们都说高手在民间,原来将大庄的人才搜罗到一起后,科技竟然能发展的如此迅速! 因为是沈玉耀提倡,所以各家来投的人并不吝啬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 反正本来就是要售与帝王家的才艺,又有什么不能表现的呢? 如果他们的表现好,让帝王看上眼,那才是他们的荣幸! 所以一扫之前各自封闭的态度,他们非常大方的拿出了自己的毕生所学,研究方向一致的人,沈玉耀安排他们在一起继续探究学习。 效果喜人,这群大佬扬长避短,才不过半个月,就已经初见成效,形成了系统的体系,甚至之前进展缓慢的数理课本都被推动了一大截。 但这还是不够。 沈玉耀合上简单的修订本,手上的纸散发出微微的纸香气,洁白无瑕不说,还十分光滑平整,这是沈玉耀登基后,主要研究的东西之一。 她已经许下要开民智的愿望,如此庞大到几乎难以实现的愿望,必须有足够低廉且好用的纸张来支持。 登基前,其实沈玉耀就已经开始着手这些基础的改造了,只是效果没有现在这么好。 这是一天接一天的改良,一版接一版的更新后的最终成果,廉价又量大的白纸,可以供给一部分人使用。 等工业水平提升上来后,白纸会更加便宜,连带着其他纸张也会降价,迟早有一天,大庄所有孩子都能用上纸去写字。 “淑君,你有跟他们说朕的要求吗?能让人更快看懂是什么意思的简单符号,他们有没有去想?”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91节 大庄的语言确实十分优美,但是这种富有诗意的语言,充满了艺术气息,很多时候想要尽可能客观全面的叙述一个定理时,会有些吃力。 不光是写的人绞尽脑汁,读的人同样很痛苦,沈玉耀看完修订本,对让全民学好数理化的目标都开始动摇了。 她这个明明都学过的人去看,都理解的很困难,如果不能降低阅读门槛,那么最后这个领域会变成纯粹天才的领域。 引领人类未来进步的是天才们,但是将理论变为现实的,往往是较为普通的人。 就好像是金字塔,如果没有庞大的底座,就没办法建成高大的塔尖,任何一环的缺失都会让它失去存在的部分意义,不再完整。 “回陛下,陛下所言的每一句,淑君都有详细告知,但是这符号究竟是什么意思,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写下过,从无到有,总是比较漫长。” 秦淑君委婉的提醒沈玉耀,这件事急不得,再急也没用啊。 大佬们是人,不是神,不过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绝对可以胜过神灵。 沈玉耀从来没有想过用她在现代学过的符号,那些数学符号是几百年的结晶,放在大庄,那都是无根之萍,人们学习的时候,无法探知到每一个符号背后代表的历史意义。 而且她更想让大庄自己缔造历史,而不是去使用他人的历史。 缔造历史可太难了,无中生有更难。 沈玉耀叹口气,在大部分历史的进程中,当历史卡顿,都会有冥冥中的天意,赐予一个时代天降的猛人,就是不知道上天什么时候可以赐给大庄一个这样的猛人。 沈玉耀完全不认为自己是天降猛女,她依旧期待同时代可以有更加出色的人物登场。 从佛地归来的杨可卿,上来就给了沈玉耀一个惊喜。 她带回来一个数理大师,这位大师在西方游学多年,知识自成体系,但还不够完整,如果让这位大师和大庄的智者一同交流,必定能创造出集齐世界之力,催生出的人类璀璨明珠。 看着那位名为浦西的智者,沈玉耀激动的热泪盈眶。 古人诚不欺我,天降猛女于她!大庄的科技树终于可以开始正式攀登了! 沈玉耀攥紧了浦西饱经风霜的手,看着对方不再年轻,有些混浊的双眸,关切的问道:“浦西智者今年多大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宫中有太医无数,不管是什么毛病,朕保准让太医为智者治疗完善。” 浦西看着眼前年轻的东方女帝,触及对方内心深处求贤若渴的心,她不禁眼底弥漫出些许水雾。 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一度对现实失去了希望。 她曾经想过,是否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容女人掌握知识,知识是否是错误的。 它只会为她带来痛苦与灾厄,她所重视的一切都因为她掌握的知识而毁灭。 内心的动摇令本来极为喜爱知识的浦西,在灵魂深处产生了割裂,她的灵魂被撕成两半,一半在地狱里哀嚎,一半在天堂里徜徉。 从遥远的西方一路漂泊到东方,已经五十岁高龄的浦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没有别的遗憾,只想将脑海中的知识传承下去。 万幸,她在遥远的东方碰见了一个重视知识,尊重知识的女帝,她没想到,东方竟然会有一位女帝。 听说他们从来没有过女子为帝。 浦西摇摇头,只觉得多年来积攒在身体各处的伤痛都消失不见,整个人犹如新生。 “陛下老身今年已经五十岁整了,不过陛下放心,老身身体康健,再活十年也没有问题。” 棕发褐瞳,轮廓深邃的外国妇人,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标准的中原语,这让沈玉耀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她又了然了,对于那些掌握了知识的天才人物们来说,语言本身并不难学。 天才就算年纪再大,也依旧保持着学习的能力,配上由时间赋予的经验,让天才在应对一切难题时,都显得游刃有余。 面对死亡的难题也是如此。 浦西对死亡的淡然让人无比钦佩。 但是六十岁实在是太年轻,沈玉耀认为浦西应该活到九十岁,一百岁! 沈玉耀连忙叫来太医,让太医为浦西诊脉,同时也是让风尘仆仆的浦西去休息一下,等人一走,沈玉耀马上迫不及待的抓着杨可卿,开始询问她从哪儿找来如此人才。 还有没有! 杨可卿本来想跟沈玉耀仔细说说寻找人才的不易,但是听到沈玉耀后面问还有没有,她马上改了口风。 “陛下,浦西智者就出现在臣面前,臣根本没有费心寻找,与其说是臣找到了智者,不如说是老天将智者赐予我大庄。如此可遇不可求的人物,哪里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呢?” 杨可卿可不想刚刚回京城,就被沈玉耀又扔出去找人才。 没有人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还是待在自己家里安定。 沈玉耀一眼就看出杨可卿耍的小聪明,她指着杨可卿哑然失笑,“你啊你,当真是聪慧过人。” 杨可卿憨然一笑,“陛下谬赞了,都是陛下之功。” “行了,少来溜须拍马,此事记你一功,这段时间都察院来了不少新人,新人良莠不齐,需要明眼人去挑拣一番,过过眼再行分配,你既然已经回京,就回到自己的岗位,尽忠职守吧。” 沈玉耀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杨可卿没在京城,但是她在京城的官位和权力都没有丢,现在杨可卿回来,就可以直接接手了。 杨可卿闻言心下一喜,马上行礼谢恩,十分感谢沈玉耀对她的看重。 士为知己者死,沈玉耀就是杨可卿心中的知己,她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和重视之人,往后余生,沈玉耀和大庄,都是杨可卿最重视的存在。 沈玉耀不过是投桃报李,既然杨可卿是为她办事的人,那么她绝对不会让对方吃亏。 “陛下,还有一事,臣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若是他人同沈玉耀吞吞吐吐的问该不该说,沈玉耀绝对会怼回去,等你确定该说了再来说。 但是现在说这话的是沈玉耀的肱股之臣,于是沈玉耀态度非常友好的表示随便说,她不会轻易治罪。 “是,此番臣带智者回京,石大人也跟回来了,路上臣与石大人拉开了些许距离,想来明日一早,石大人就会入京。陛下,石大人无诏归京,乃是犯了大错,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石采文跟着回来了? 沈玉耀挑了下眉,她可算是愿意回来了,古城已经打通去佛地的路,互市显然已经建起来,按道理来说,石采文早就应该回来了。 只是沈玉耀没有发布诏令让她归京,而石采文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一直在佛地混着。 究其原因,自然是石采文内心不太安稳,沈玉耀心知肚明,只是她们君臣一直没有点破此事。 现在石采文回来,说明她已经选择了归京的路,也就是选择继续为沈玉耀臣子,而非冒风险自立。 能顶住滔天富贵的诱惑,石采文以后在沈玉耀这里,绝对是一等一的忠臣了。 杨可卿问这个问题,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沈玉耀的态度。 毕竟石采文回京究竟是不是奉诏,有没有犯下大罪,还不是沈玉耀一句话的事情吗? 沈玉耀隔空点了点杨可卿,“杨御史,心软可是为官者大忌。” “陛下,臣只有这么一个同行之人,不免会多想想,还请陛下见谅。” 杨可卿承认自己是对石采文心软,若不是心软,她不会在佛地停留那么长时间。 但是从年少无知走到而今的人里,只有一个石采文还在她身侧,如何不对这个唯一的同行之人抱有一丝心软呢? 但心软归心软,若是石采文敢做出对不起沈玉耀的事情,杨可卿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为了对方放弃理想的程度。 “放心吧,她若回来,有新的职位等着她。” 沈玉耀最近很缺人手,石采文回来是好事,至于佛地那边,有的是人可以去看着。 开疆拓土者少,但是守成者众多。 杨可卿松口气,躬身行礼后退下,她还有事情要去做。 从秋至冬,改变发生在无声无息间。 在冬天第一场大雪降下时,无数间屋子升起了一缕缕的烟。 推开门,门外的大雪叫不少人震惊。 “昨晚一夜睡到天明,睡前确实是下了雪,没想到竟然如此大,这都能没过人的脚踝了吧?” “都怪屋里太暖和了,竟叫我无知无觉,若是大雪压塌了屋舍,我等可就要死于睡梦之中了。” “怎么可能压塌屋舍,入冬前官府才派人逐家逐户的修缮过,再大些的雪都不可能压塌。” “我就是那么一说。” 三五出门扫雪的百姓凑到一起说着话,手底下活儿没有停,大扫把几下就扫出一条通向大路的道来。 因为家中的雪还没有扫干净,他们没再多说话,转身回家去接着干活。 厨房里,妻子已经做好了饭菜,叫醒了还在睡懒觉的一双女儿。 “快些起床,吃了饭该去学堂了,休沐之后第一日回去上课,记得带上课业,莫要让老师生气。” 大女儿乖乖起来,甚至早就已经叠好了被子,闻言出门就要帮母亲打整饭菜。 妇人连忙制止她。 “放下放下!你那双手是要碰书本的,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娘,老师说过,光会读书不会干活,那就是个书呆子,能干成什么事情?” 大女儿说着,上前帮忙,心疼的看了眼妇人被冻得通红的手。 “真是你们老师说的?老师懂得多,说的一定是对的。你就做一半,小小快起来!” 妇人看小女儿那边还没有动静,拎着擀面杖就去进行“爱的棍棒教育”了。 昨夜挑灯补课业到很晚的妹妹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起来,看着精神抖擞的姐姐,哀嚎一声道:“姐姐明明和我一起睡下,怎么如此精神啊!” “我白日里睡过,快端上你的饭菜去吃饭,早课要迟了。” “是是是!”妹妹也不敢多说,赶忙吃饭。 姐姐去的女子学院离家更近一些,她去启蒙学堂比较远,要早出门,不能跟姐姐一样慢吞吞。 于是妹妹两三口吃完饭,简单洗漱后,背上书箱就跑了。 扫雪刚回来的父亲看着小女儿那焦急的背影,摇了摇头。 “回回上学如此急,就不能早起一会儿。” 第127章 “小小的学堂离得远,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雪很大吗?” 妇人嗔怒两句,随后贴心的上前为丈夫擦去额角的汗珠,冰天雪地的,出去扫一扫雪,竟满头大汗。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92节 “大啊,大的很,快些回屋去说。” 男人说着,心疼的拽着媳妇冰凉的手,进屋坐下,随后为媳妇盛了碗热汤,“要不是入冬前官府派人来修缮过咱们的屋子,恐怕这场雪后,会死不少人。” 房子被雪压塌,人不一定会死,但是冰天雪地的在外面躺一宿,人绝对活不下去。 雪灾中无声无息死去的人,每一年都有,京城还好,好歹是一国京城,在这里的百姓大多数比较富裕。 但不是没有,只是不会出现在大众眼前,很快就会被官府的人处理掉了。 “听闻在各城门外,官府还设了临时安置点,若是实在没钱,可以去那边凑合一夜,过往的商旅行人也可以进去暖暖身子,还有免费的热汤呢。” 男人往嘴里塞了口馒头,一口饭一口馒头,吃得很香也很快。 “往年到了冬天,我就出不去了,只能在附近找些活儿,今年我想着,既然城外有临时的落脚点,不如继续找些跑腿的活儿。” 妇人有些担心,她抬头看了眼外面,天寒地冻的,这样的天气,男人出去还不被冻死? 她到现在还记得,三年前,小小生了病,家中实在是缺少银钱,男人冒着风雪出去,回来的时候被冻的丢了半条命,虽说拿回来的钱很是丰厚,但这是卖命的买卖啊。 “家里现在并不缺钱,不如……” “怎么会不缺呢?咱家可有两个读书人要供!这笔墨纸砚哪一项不要钱?就算现在都便宜了,咱们也只能勉强吃得起。而且我看别人家都买了自行车,在城里不管是拉人还是送货,都轻快的多了,若是有余钱,我也想买一辆,到时候出去也能挣点儿钱。” 男人显然早就已经打算好了,他说的都是实话,妇人想了想,点点头。 “那行,但第一天出去,量力而行。冬天也不是毫无进项,街头的布庄在招熟手的绣娘,我可以过去看看。” “看看吧,阿晴年纪大了,以后若是能考上更好的学校,肯定开销更大,咱们得多赚钱啊。” 嘴上说着多赚钱,本来意味着很辛苦的日子,但是男人脸上全是笑容。 一想到他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家伙,竟然有两个饱读诗书的女儿,他睡觉都能乐醒。 不光男人如此,女人亦是如此,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十分温馨,比新婚时还要蜜里调油。 其实他们之前关系并没有现在这么好,甚至在当初刚刚成亲的时候也没有,生孩子的时候也没有。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被规定好的,旁人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懵懵懂懂的走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家长里短鸡飞狗跳是日常。 直到这两年,家里的两个孩子陆陆续续都开始上学了。 她们学会了读书写字,未来有了更多可能,可以超出父母的轨迹。 那种感觉,就像是人生突然有了目标,可以迈向新的台阶。 所有的奋斗都有了它的意义,活着不再只是简单的活着。 夫妻俩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不错。 百姓的要求真的不高,只需要生活有个奔头就行,只要给他们一丝希望,他们就能安安稳稳,脚踏实地的活下去。 沈玉耀每次看到这些人,都会在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 曾经她也是芸芸众生的一员,现在她也是,但是她掌握了一部分命运的选择。 于是她脱颖而出,成为人群中不同的那个色彩。 如果是土生土长的皇帝,他们或许会认为自己乃是天选之子,生来就与众不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但是沈玉耀与他们不同。 沈玉耀前生的经历,让她双腿牢牢的扎根在泥土中,她永远不会忘记低下头去看看,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让百姓们过的更好,而那些世家望族,本身也属于百姓的一部分。 新政实行,本来那些世家望族都应该是极为强大的阻力,但是当新政的效果逐渐显现出来,阻力比沈玉耀想象中要小很多。 原因很简单,阻力产生是因为触及了一部分人的核心利益,他们不愿意相让,于是不停的抗争。 核心利益无外乎地位与金钱,人活在世上,就为了这些而奋斗。 互市和新港的出现,让大庄的经济以一种现代经济学学生穿过来,看到后能写十几篇论文的速度攀升,后世若是回望这一段时期,恐怕会惊讶的合不拢嘴。 经济的飞速发展,带来的是全民富裕,在这种情况下,金钱一直是增长状态,那些世家望族或许被夺走了一部分土地和奴仆,但是他们得到了更多的钱。 贪婪的胃口永不知足,但贪婪不足以支撑他们在新政上和沈玉耀叫板到底。 况且沈玉耀上位杀一波人的余威犹存,这是一个真的会杀人的君主,她甚至还会去主动侵蚀周遭国家的领土。 君不闻远方的子民都称呼沈玉耀为大庄暴戾的女帝,她的凶名远传四海,任何人都会惧怕她手中刀刃。 种种因素之下,新政怎么可能还被人抵制呢? 杨可卿和石采文都是此次新政的拥趸和实施者,同时也是既得利益者,在这场新政中,她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名声与地位。 史书上,必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浦西在投诚沈玉耀后,就一直被沈玉耀像供神仙一样供着,在沈玉耀的殷切期盼下,浦西的身体很快就被调理好了。 至少再活个二十年也没有问题。 投桃报李,在浦西的引领下,很快大庄就修订出第一版数理课本,不仅有各个年级各个年龄段用于学习的课本,还有很多有趣的小知识,全都编辑成册,或是发售,或是摘抄后,放到面向大众的娱乐报纸上。 这个冬天,大庄的百姓过的和以往完全不同,他们觉得生活突然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原本每天只能窝在家里取暖,现在竟然可以直接走出家门,拜访好友,与好友围在炕上,或是坐在火炉边,拿几张报纸,让家中写了字的孩子读给他们听。 在报纸上,有一个个生动形象的小故事,故事中的人物带领他们看了广袤的天地。 他们知道了大庄打下草原和佛地后,将两处设为两个州,分别为原州与佛州。 对于草原上的蛮族以及佛州的人,身处中原腹地,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自己村落的百姓,他们对那边的人完全是陌生的。 是报纸,报纸让他们对千里之外的地方有了清楚的认知。 他们知道草原是无边无际的绿草地,蛮族其实是一群能歌善舞的养马能手,他们出品的牛羊肉质更是十分肥美,现在他们能吃上便宜好吃的牛羊肉,都是因为草原上的蛮族。 而佛地的百姓同样十分能干,他们很淳朴,当地的斋饭做的非常好吃,而且那边有很多恢弘的佛寺,非常适合过去旅游。 旅游也是一个新的事物,百姓们以前从来不会太在意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到附近的山野踏青就已经是极限了。 这是因为古代的交通方式落后,同时人们缺乏对世界的认知,对眼睛之外的地方,毫无想象力和向往之心。 但是现在不同了,报纸开拓了他们的眼界,逐步更新的交通运输方式,更是一步步扩大了他们能到的地方。 公交车的存在可以更好的连接城镇与乡村,自行车同样大大提高了人的移动速度。 甚至很快,一些大城市之间,开始铺设一种名叫轨道的东西。 沈玉耀之前就想过,要带着大庄攀科技树,但是因为大庄没什么基础,所以她对于大庄科技树的攀登速度是非常宽容的。 所有计划都是以十年甚至百年为单位。 但是当大家群策群力,共同努力之后,大庄迅速进入了科技爆炸的时期。 其实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回首过往,从无到有也不过两三百年的光阴。 沈玉耀看着手上工部最新绘制的铁路交通图,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铁路轨道铺设完毕后,很快就可以着手蒸汽机的制造了。 当机器的轰鸣响彻这片真龙之地,一切都将进入新纪元。 难道她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赛博大庄? 沈玉耀脑子里的想法不禁漂移了一下,随后哑然失笑,真的是狂了。 现代群星璀璨之时,也没能短时间进入真正的现代化,她一个文科生,怎么敢设想国家进入科技时代。 但至少,她可以给后世留下一粒种子。 一粒名为现代的种子。 沈玉耀其实太看轻她自己了。 现代科技的发展是漫无目的,很多天才也走了不少弯路,而大庄有她,至少一开始能坐上直线通道,不会走岔路。 他们其实是摸着石头过河,虽然是从无到有,但速度绝对超乎沈玉耀想象。 毕竟大庄此刻,也正是群星璀璨之时。 第128章 “这东西,真的能拉动如此重的东西?” 沈珉玥围着眼前结构奇怪的铁疙瘩来回看,她的舅舅谢舒在一旁站着,身边还有个金发碧眼的外邦人,穿着大庄的官服,八品小官,是谢舒的助手。 年轻的外邦人看着眼前的女子,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他不是害羞,是激动。 他叫格林特,原本是遥远国家的一个王子,说是王子,但实际上他的父亲有三十多个儿子,如果按照王国的继承法,等国王一死,他只能分到一块小小的封地。 他的母亲是低贱的奴仆,以至于他的地位也不高。 父亲活着的时候,他活的像个奴仆,父亲死了,他性格残暴的兄长便派人来杀了他,不仅是他,还有他的那些兄弟们。 兄长根本不想将国土分给他们。 母亲在出逃的日子里患病去世,他万念俱灰,本一不留神被奴隶贩子抓到,运到了南国。 万幸的是他的国王父亲曾经为他们这些儿子请过老师,他不仅会写字,还会说其他地方的话。 他的老师来自南国,这让他在南国的时候,成了高等的奴隶,甚至被奴隶贩子拉到了最大的奴隶市场上,让那个来自东方的伟大帝国的商人挑选。 “格林特说,他曾经在老师的手稿中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但他的老师没有说这要如何运用,他的老师认为,这个东西或许可以拉着车往前跑。” 谢舒同沈珉玥解释着,眼底有许多疑惑,显然他也不明白这么个铁疙瘩,要怎么像马儿一样跑起来。 但是经历过自行车这种较为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后,谢舒也不认为铁疙瘩完全无法动弹。 “用陛下的话说,实验见真章,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能跑,那就跑起来看看吧。” 沈珉玥不再问什么,拍拍手上刚刚摸铁疙瘩时的灰尘,看向格林特。 “你叫格林特是吗?” 年轻的外邦人连忙点头,“是的,尊敬的公主殿下。” “是亲王,亲王殿下。” 谢舒赶紧纠正格林特的称呼,向沈珉玥解释道:“他是臣从南国带回来的奴隶,只在新港那里学过半个月的中原话,现在说话还不太顺。” “半个月就说成这样?你们这些聪明人,是不是干什么事情都很聪明?”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93节 沈珉玥有些惊讶,她想起了在佛国呆了几年,与大庄人接触连一年都不到的浦西智者。 那位智者用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能通读大庄的典籍,写下大庄字,拥有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了。 格林特听得一知半解,但他能感受到沈珉玥并没有因为他称呼上的错误而生气,这让他松了口气。 “十分抱歉,您真是一位善良可敬的贵族,感谢您的宽恕。” 格林特学习中原话后,还是习惯用自己原本国家的语言构成说话。 导致他虽然说的是中原话,但是听起来怪怪的。 “有趣。”沈珉玥对南国以及格林特的国家有了一丝兴趣,“以后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去你的故国看一看。现在,你能否让这匹‘马儿’跑起来呢?” “能!” 格林特重重点头。 但是有一句话他没有和沈珉玥说,他不想回故国,他觉得大庄很好,非常好,他愿意一辈子都待在大庄。 故国,那里是罪孽之地,滋养着无数悲痛的过往,母亲临死前的哀嚎与痛泣还在耳边,格林特再也不愿意回想。 当蒸汽机的锅炉冒出被加热,活塞开始运动,在铁轨上的巨大车轮也开始被带动着往前,转眼便跑出去好长一段路。 因为这只是示范一下,所以场中的轨道并没有铺贴太长,很快格林特就操控火车又停到了沈珉玥和谢舒跟前。 其实蒸汽机第一次跑起来时,不少朝中的大臣都看见了,沈珉玥因为外出帮沈玉耀办事,所以回来的晚一些,现在才看到。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这一幕无比神奇。” 谢舒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内心的震动,气鸣声还在耳边回荡,飞驰的车轮带动着的岂止是车厢? “陛下究竟是怎么想到,可以将这东西用在民间的?” 明明修在皇城就挺好,没事儿可以坐着出去看看风景,如此快的速度,只要严控上下车的人,就能保证帝王出行安全了。 沈珉玥知道这东西的造价有多高,在她看来,实在是没必要将这东西造的到处都是,让那些最低贱的商旅和贫民都能用上。 “或许这就是陛下的与众不同,在陛下眼中,所有事物只分为有利于国家,和不利于国家。” 谢舒说起沈玉耀时,言语间是满满的崇拜与敬爱,以前沈玉耀刚上位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位古往今来第一位女帝,会给大庄带来怎样的巨变呢? “大人!亲王殿下!它真的好极了,比老师写在纸上的,好了千百万倍!” 格林特激动的从车头跳了下来,手舞足蹈着,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自己内心的兴奋。 “他的礼数,还需要多教教。”沈珉玥并不在乎格林特率先称呼谢舒,而不是她,还有在贵人面前过于放肆的行为。 但是官场中有很多人在乎这些,如果想要走的更远,必须要改掉这些坏毛病。 沈珉玥愿意对谢舒说这句话,就说明她很看好格林特。 谢舒没想到自己从南国的奴隶市场竟然挑回来一个宝贝,满意的笑了笑,称了一声是。 徒留格林特满脸疑惑,刚刚亲王殿下是在说他礼数有问题?他是不是得罪对方了! 一想到得罪一个国家的亲王会是什么下场,格林特脸都白了,一直到沈珉玥离开,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谢舒恭送侄女后,回过头看见的就是格林特那迷茫害怕的模样,见此他哈哈大笑。 “格林特,你知道你身上的衣服,代表着什么吗?” 格林特迷茫的摇摇头,他只觉得这身衣服实在是好看,和大人身上穿的一样好看,是他兄长看见,都会无比珍惜的丝绸衣裳。 这个遥远东方的国度,实在是太过富有和强大,让人进入其中犹如来到了神国,不禁目眩神迷。 “这代表着,你已经成为了我们大庄的一名官员,虽然级别只有从八品,但你已经摆脱了奴隶的身份。这是陛下亲赐给你的赏赐,说明陛下非常满意那个蒸汽机。” 谢舒拍了拍格林特的肩膀,给与这个半生飘零孤苦的年轻人一点儿肯定。 “格林特,当今陛下不拘一格降人才,无论是什么出身,什么人,只要不触犯我大庄的律法,那他都有一飞冲天的机会。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它,千万千万不能放过。” 谢舒是说给格林特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往后能不能遇到如同沈玉耀这样的明主,谢舒不清楚,但是往前数个上千年,都找不到一个犹如沈玉耀一般的存在了。 一个坚定不移,有大智慧大目标和大毅力的帝王,她带给这个国家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 格林特被谢舒的话说的心潮澎湃,隔着一层语言的屏障,他其实不能直接感受到谢舒话里的力量。 但是他能大概明白,他已经摆脱了羸弱贫穷的少年时期,正式踏入新的篇章。 沈玉耀从来不知道,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效果会如此之大。 她之前手上的钱不够用,所以一直压着自己,不搞什么大动作,现在钱够用了,她索性放开去搞。 然后天下英才尽皆收于麾下,为她带来了想不到的收益。 蒸汽机和火车很快就能安排上,一旦火车连接大庄全国,那么大庄的经济会实现更高一层的飞升。 而纺织机也已经开始钻研,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沈玉耀又拿出了铁路图,看了又看,最后写下新的邸报。 内容只有一条,必须在保证徭工自身安危的情况下施工,尽量杜绝施工途中的死伤,若是真出了事,官府人员必须处理好一切后续。 沈玉耀还记得曾经的国家经历过的事情。 修铁路成了拿人命去填的工程,一寸铁路一寸枯骨。 那时候,她的国家没有选择,她饱受列强的压迫,无力反抗,也没有一丝余力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而她的孩子们,也没有保护她。 那段夹杂着痛与血的历史,成了一个民族留在骨子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每一次回望都是撕开表皮,让伤口再深一分,再疼一分。 现在沈玉耀有选择了,她可以选择将这份痛苦再施加在其他国家的人身上,同样她也可以选择,放缓脚步,尽量保证痛苦降到最低。 沈玉耀选择的是后者。 吞下他国领土,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可压迫其他国家的子民,那是令人不齿的小人行径,是应该被无数人世世代代戳脊梁骨,遗臭万年的丑陋。 沈玉耀在有选择的时候,还是喜欢当个好人,而不是去当面目可憎的混蛋。 意外当然不可能没有,它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生,人不可能完全杜绝意外,而想要发展就要做出改变,改变的过程中,意外会来的格外多一些。 沈玉耀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邸报传到各地官员手中时,看着上面简单易懂的文字,官员们神态各异,反应不一。 有人认为沈玉耀是沽名钓誉,修铁路那么累,不催一催,看得紧一点儿,那群刁民怎么可能按时按点的做完?因为刁民可能会死,就苛责官员,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刁民的命能比大人的命更重要吗? 有人则认为沈玉耀是真的做到了为君者,爱民如子,乃是古往今来帝皇典范。 第129章 沈玉耀已经发现了,不管她做什么,民间的声音总是毁誉参半。 她好像很难让所有人满意。 这是必然的,每个人需求不一样,站的立场不同,自然沈玉耀下达的命令对于他们来说,也不一样。 有人觉得沈玉耀爱国爱民的同时,就会有一大群人认为沈玉耀苛责他们。 沈玉耀早就已经过了跟人争辩她是好人还是坏人的阶段了,她只想尽快完成之前的设想,推动大庄大步向前。 在铁路紧锣密鼓的施工声中,划时代的纺织机也做了出来。 与此同时,还有各种各样能够提升效率的改良工具现世。 如果是以前,修铁路这么重的活儿,一定会影响农民耕种,劳动力比较少的家庭,甚至可能会吃不饱穿不暖,饿死人也不是少见的事情。 但是今年如此大的施工量,到了年底,户部上交的账目里,大庄的粮食竟然是出于丰收状态,而且是各地大丰收。 过年已经十八岁的沈玉耀最近又长高了不少,已经和沈珉玥持平,甚至还比她高一点了。 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女子骨架较小,与男子相比,更为显高。 视觉效果就像是一米八,威仪甚重。 沈玉耀对现在的身高还挺满意的。 沈氏皇族的人一般都比较高,公主们的身高大部分在一米七以上,这在古代比较惊人,毕竟普通人没有足够的营养来长个子的,能到一米六,就已经算是女子中比较高的了。 贵女们身高一般都在一米六左右,沈氏的公主们的身高可谓一览众山小。 沈玉耀只希望大庄新长成的一代能吃饱饭,穿暖衣,不必因为饿肚子变得瘦瘦小小的。 “从南国贸易换来的高产粮种确实高产,但更多粮食均产自佛地,佛地一年三熟,不知其他地方能否效仿。” 户部尚书蔡有志说话时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小老头干了大半辈子了,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啊! 何曾想过,他竟有一天会因为国库太过丰盈而困扰,要去建造更多的仓库啊! 真的是一年一变,回想在庄太宗时期兢兢战战的日子,蔡有志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可以叫农司的官员仔细研究,只要他们能研究出结果,重重有赏。” 沈玉耀说完,又叮嘱蔡有志一句,“农司目前挂靠在户部之下,里面都是人才,你一定要保证他们过得舒心,不必吝啬钱财,若有人能研究出利国利民的东西,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农司是沈玉耀今年才搞出来的东西,之前她其实想要直接成立一个农业部的,但是满朝文武说什么都不同意,满嘴祖宗之法不可变。 其实是觉得那新成立的部门也不知是做什么的,哪儿能上来就有个位同尚书的领导。 那不等于在他们头顶直接空降一人吗?即便那人来头不小也不行! 沈玉耀也不好再这上面非跟文臣们对着干,她的目的也不是给新成立的部门的官员们树敌,让满朝文武孤立对方的。 所以干脆在户部之下,划出个农司来。 户部改成财政部,另立科研部的想法自然也是没有下文了。 自古以来便有的农都没那么快分离出去,别的哪儿有那么容易。 不过户部的压力确实是少了一些,沈玉耀认为自己的减负初衷是完成了的。 因为临近年底,从秋收开始就不停查账,数钱数到手抽筋,连续奋战月余,黑眼圈十分明显的蔡有志对于沈玉耀的初衷,完全不感兴趣。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94节 他老头子也不知道还能干几年,这样下去就算心里很开心,迟早也得倒下了。 必须得多找一点帮手。 蔡有志,一个历来正直,三朝元老的老臣,突然悟了,他得找个办法,把肩上的担子分给别人一些。 这是给年轻人机会啊! 沈玉耀疑惑抬头,不知道蔡有志为什么突然面上露出笑容,难道大庄丰收,蔡有志这么高兴? 果然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做大庄的尚书啊。 沈玉耀非常感动,“蔡尚书,这段时间真是多谢你了,等年后,朕欲在京城修筑日晷大楼,不知国库是否充盈,可以负担此事呢?” 日晷不是普通的日晷,而是钢铁日晷,也就是后代熟悉的钟表。 没错,钟表也被造出来了。 当炼钢炼铁的技术得到发展,技术也走到那一步,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 沈玉耀只给出一个大致的道路,科技成果就开始扎堆出现,那些已经开始熟练应用浦西带来的外族符号的大庄本土高智商人才,也就是大庄的科学家们,他们带给了沈玉耀太多太多惊喜。 “负担倒是可以,国库的钱财当然足够,可是人手……” 这附近的青壮年,能抽调的都去修铁路了,蔡有志实在是没办法来个无中生有。 “倒是不必太快,聘请壮妇如何?” 壮妇也是劳动力,而现在朝廷有钱,若是朝廷聘请,那日薪是相当可观的。 再加上有了滑轮组小推车等一系列帮助省力的工具,工期拉长一些,壮妇完全可以胜任这项工作。 “就是太累了,不知会不会对妇人身体有害。” 现在大庄太缺人口,蔡有志恨不得一家养十个八个孩子,若是过度劳累让妇人无法生育,那亏太多了。 沈玉耀抬眼看了下蔡有志,“蔡卿家中想来是没有操持全府里外家务的妇人,没有一日耕田数亩的女子吧。” 工地搬砖累吗?当然累。 可是这世上除了工地搬砖,还有更多更累的东西,琐碎没有尽头的家务,抬眼望不见头的田地,难道做这些的妇人不累吗? “叫太医院的人看着些,若是过量了就让她们休息一下,可以在旁边开个药堂,不定时的派几个太医过去坐堂,周遭百姓也可去看。” 医院的事情也该排上日程了,显微镜都有了,现代医学也该走上日程。 现代医学从来不是什么西医,而是一种融合式的医学,谁说中医就只能凭借把脉来看病?如果有更好的医疗手段,那就要去用啊! 毕竟人类医学的发展,比起人对身体的探索来说,落后太多了,这个时候还分什么传统与新潮,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 沈玉耀眼珠一转,蔡有志就觉得后背一凉。 总觉得沈玉耀在想什么会让他有无数文书要去审阅的事情。 不可能吧?一定是幻觉,除了建建东西,修修路,陛下哪儿还有什么大事啊? 蔡有志的见识限制了他的想象力,此刻他并不知道,还有许许多多稀奇的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即将在大庄遍地开花。 “人不够这件事,实在不行,就从草原和佛地招揽,再不行就和工部的人学一学。” 对于如何短时间内快速提高大庄的人口,沈玉耀也没什么好办法。 而不管是工业革命,还是新时代的变迁,都需要大量的人口作为基础,人口太少,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过针眼大小的地方,翻出天也没什么花样。 大庄幅员辽阔,必定是要改写人类史书的,目前大庄在册人口不足一个亿,这哪儿够啊。 算上草原和佛地的人,也不过勉勉强强破亿。 比沈玉耀原本国家大出三分之一的领土,人口却不足十四分之一,这能有什么出息? 沈玉耀一直记得,她原本的国家之所以能用几十年创造一个人类奇迹,靠的全是那些默默无闻的人。 那些最不起眼,如同尘埃一般,在史书上找不到只言片语的人,他们组成了一个伟大而强盛的国家,真正铸就了永垂不朽的丰碑。 蔡有志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沈玉耀的话。 工部做了什么?他们新港那边需要建造更多船只,要修建更多的建筑,于是工部的人干脆就让出航的人,带回来大量南国等地的奴隶。 语言不通没关系,长相奇特也没事儿,只要能干活,什么都可以学啊! 以前的中原人,对外族十分警惕,同时也看不起外族,觉得外族就是一群不开化的野兽。 而现在的中原人,看到一个外族人,就想拉来雇佣打工,给的钱多多的,还负责衣食住行,只要能干活就行啊! 缺胳膊少腿都没问题,只要人还能用! 真的太缺人了,壮年男女都有活儿要干,要不种地要不做生意要不服徭役,上了年纪的又要带孩子看家,大家伙儿谁都不愿意停下脚步,错过赚钱的机会。 淳朴的百姓不知道大庄在经历什么,但是他们很清楚,如果他们懒惰了,停下了脚步,就会被狠狠甩下。 人活世上谁没个亲朋好友,没有不顺眼的仇敌? 谁又天生没有好胜心,就喜欢看着周遭的人发达? 没有这样的人,圣人都做不到。 只要努力和收获能成正比,人可以付出的比想象中多得多。 “臣明白了,陛下,若是无事,臣先告退。” 听说最近新港有一批海船要回来了,不行,他得赶紧带人过去看看,省的那些海船上的外族人都被其他人抢先雇走。 外国人,之前陛下是这样称呼他们的。 那些人没有落户大庄,所以手上拿的是暂居户籍,原户籍还是他们原本的国家。 听说那些人的同乡听说此事后,纷纷过来做活儿,甚至有些穷苦人会干脆自卖为奴,只为能跟着海船一同回大庄。 有些钱的本地人则租本地的船,让小客船跟着大庄的海船走,安全又便捷。 蔡有志想,他应该学年轻人,脑子灵活一些,世界又不是只有大庄人,人手不够,就另辟蹊径啊! 第130章 “唉。” 元石陆看着眼前被大太阳晒得发烫的石板地,叹了口气。 在他身边一起站岗的李聪抬头看了眼元石陆,见上司一脸惆怅,他动了动嘴唇,满脸复杂的神情。 “唉!” 元石陆又叹了口气。 “统领,这都连着三天看门了,不是说我老李不喜欢看门,或者瞧不上开门啊。” 李聪一边说,一边冲着巡逻时向他和元石陆行礼的禁卫们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他与此同时,面无表情的接下了禁卫们的隐藏的奇怪眼神。 “主要是统领与在下都不是那小兵了,末将认为,在其位谋其政,咱们得把分内之事先做好不是?” “怎么,你是忘了以前看大门的日子了?” 元石陆冷哼一声,对李聪义正词严的说道:“越是爬的高,越要居安思危,跟在陛下身边那么久,你为何没有学会陛下的谦虚与谨慎呢?” “陛下何等人物,末将岂能与陛下相提并论!统领,末将能得陛下十之一二的本事就不错了。” 李聪谈论起沈玉耀时,脸上全是向往的神色。 元石陆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李聪被元石陆的目光看的浑身难受,背后发凉。 他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嗓子,说道:“统领,末将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是这俗话说得好,女大不由娘……” “恩?” “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小姐她心里有数,既然不愿意从草原回来,必定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再回京,统领何必多虑呢,草原那边已经彻底臣服,听说最近草原那边还流传开一种舞,草原人跳的可好了,连那些人高马大的草原勇士都跳的特别好看。” 现在草原上的蛮族已经开始往能歌善舞的方向进化了,什么马背上打天下,都是过往。 以前草原的地盘不是没有被中原王朝打下来过,但是往往前脚刚到手,后脚中原王朝稍有懈怠,草原就会再起兵戈。 那些草原上生长的人,就像是只知战斗的傀儡,没有丝毫人性的狼。 但是现在草原上的蛮族,却和史书记载中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没有蛮族想要反抗,驱逐中原人,恢复草原的独立,但是那些战乱根本没办法燃气熊熊战火,往往刚出现一个苗头,就被大庄的军队给镇压了。 关键是每次蛮族人想要搞事,都会有草原上的普通人来通风报信,那些普通人才不管什么独立不独立呢,他们只知道现在的大庄让他们日子过的更好了。 他们只想跟着大庄的步伐接着走下去,以前那种人比牲畜还命贱的日子,他们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元石陆知道李聪说的都是大实话,但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 他的妹妹,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个弱不禁风的模样。 说话声音细细小小的,脸皮薄,胆子也不大。 他只想保护妹妹,想要妹妹过的开心。 最好他能看见妹妹,知道妹妹确实过得很不错。 帮助妹妹的初衷就是希望她能过的平安顺遂。 可是现在的情况,和他想象中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草原那地方,离着京城几百里远,从京城最高的楼往外看,也看不到一点儿痕迹,家书往回都要十天半个月,如何让人放下心来?” 元石陆真是越想越生气,之前元清影去草原,是因为女子学堂的学生都去了,这是陛下的安排,也是陛下给她们设置的试炼场。 元石陆虽然很不舍得,但是不能阻拦妹妹的前程,所以他选择放任妹妹离开。 而现在,陛下为了发展京城,已经开始往回召集人才了,女子学堂里好几个人都回来了,偏偏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元清影的身影。 前两日,他等到了和元清影一同出发的夏长乐,夏长乐帮元清影带回一封信,亲手交给了元石陆。 信中,元清影同兄长说,她想要多在草原待几年。 她说,她养的羊羔很可爱,现在还没有断奶,每天都跟在她身后要吃的,她还说草原的天空真的很蓝,大地宽广无垠,是她在京城从未见过的景象。 她喜欢草原的冷和热,也喜欢草原上的每一株草每一束花。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95节 于是她决定多在草原几年,等她看腻了那里的景色,她会回来。 元石陆回想起那封信的内容,气的脑壳疼,他扭过头去,看着现在空荡荡的宫门,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入宫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很小,刚过十六岁,如他一般出身高贵的公子,许多人都是挨到弱冠之年才开始谋事,此前都在家中读书。 说是读书,但真读书的没有几人,不然也不会大多科举都过不了,只能靠家里举官了。 反正钟鸣鼎食之家,不会缺一个人的口粮,也不稀罕多个位高权重的人,那些人都看到了自己人生的模样,所以不愿意多努力。 但是元石陆不同,他母亲早丧,父亲又不担事,家中还有幼妹和一个虎视眈眈的弟弟,他必须早些为自己做打算。 入宫当禁卫,是读书不好的元石陆,给自己选的最好的出路。 “李聪,你还记得你当初是为什么进宫当禁卫吗?” “末将是从底下升上来的,原本末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兵,是立了功才被提拔到宫中当禁卫。” 李聪当禁卫没别的想法,就是因为当禁卫时,他能拿到更多银钱。 赚钱养家是李聪的执念。 “你也算是幸运。” 李聪出身不高,很少能有如他一般,从一个普通的兵走到如今禁军副统领之位的人。 李聪重重点头,他同样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如果不够幸运,怎么可能当初碰巧和元石陆一起开大门,还正好碰上陛下与明王一同入翰林院,从此搭上陛下这艘大船呢! 每一个人的路都不尽相同,元石陆看着李聪,心里骤然想起这句话。 或许对于元清影来说,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草原小镇上,来往的商客驾着满载货物的车驶入刚修好路没多久的小镇。 自从王庭镇修建好正中间那又宽又长的石灰路后,来往的商旅更多了。 元清影从窗户向外看去,二楼能轻易的俯瞰整个道路上的情况。 中间走车,两边走人,中间设有人行道,这种交通规则刚开始使用的时候,大家都不是非常习惯,过了一年,人们也明白了其中的好处,默契的开始遵守起来。 街道上人虽多,却是井井有条。 “这里和京城已经没什么两样了,多谢你元大人,因为有你在,王庭现在才如此繁华。” 坐在元清影对面的哈撒西说着,举起酒杯,敬了她一杯酒。 曾经在京城为质的哈撒西,眼高于顶,浑身充满了戾气,像是谁也不服的草原小狼。 而现在的他,一双狼眼变成了狗狗眼,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十分专注,情绪平和了许多,攻击性也降低了。 这段时间哈撒西一直在养马,身上的皮肤被阳光晒成了麦色,更添了几分健康。 与之相比,是元清影略显苍白的皮肤。 如果可以,元清影也想拥有一身麦色皮肤,那样说明身体比较好。 “咳咳,并非是清影的功劳,乃是所有人一同努力的结果,更是陛下对此地的恩赐。” 出了成绩,那一定是皇帝的功劳啊! 这种有拍马屁嫌疑的话,从元清影的口中说出,多了几分信服。 哈撒西反正是非常赞同这种话的。 “没错,都是因为尊贵的玉阳陛下,草原才能有如此繁荣的一天!不知道元大人什么时候回京啊?能不能带上我?” 王庭已经消失,哈撒西和他的哥哥哈萨伊身上还有王位,但只有名头,没有实权。 在王庭镇,哈萨伊的权力相当于一个镇长。 哈撒西就是镇长家的傻弟弟。 元清影有些惊讶的抬了抬眉,“是谁同殿下说,清影要回京的?” 称呼哈萨伊和哈撒西还可以用殿下的尊称。 但是此刻元清影说出来,总有种在内涵哈撒西的感觉,俗称阴阳怪气。 哈撒西愣了下,他没听出来元清影隐藏的情绪,只是惊讶于元清影的话,“你不走了?” “殿下,清影在王庭镇呆的好好的,为何要走?况且朝廷内部调动乃是官府的机密,在下很好奇,是谁与殿下谈及此事?” 元清影早就不是以前的她,经历的事情多了之后,她身上自然而然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被逼问的哈撒西此刻才发觉不对,草原人只是很少勾心斗角,哈撒西一开始没意识到,不代表现在还没有察觉。 是啊,是谁跟他说元清影要走的,又是谁又让他生出去京城见那位玉阳大帝的心思的? 如果他走了,元清影也走了,那么王庭镇管事之人,岂不是只有…… 哈撒西想到这儿,连忙断开了脑海中的思绪,面上冲着元清影赔笑道:“我就是偶尔听到的,自从京城一别后,我对陛下十分想念,这才起了与元大人一同离开的想法。” 元清影面上带笑,看不出她心里到底信没信,她点点头,像是被哈撒西的借口糊弄过去。 只是在哈撒西松口气的时候,元清影的眸色变深了些。 等从酒楼离开,元清影立马就将一封密函递交给当地的暗部。 这件事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放过,现在大庄正处于变法时期,内外颇为动荡,难保有心人不会借此时机,借题发挥。 有些账,以前不算,现在该清算一二了。 第131章 暗部的密函递入京城的时候,沈玉耀正在和沈珉玥商量推广最新纺织机的事情。 科技的初期研发遇到的困难都不太多,因为沈玉耀一开始就给了科研人员明确的方向,而一开始的技术,涉及的知识实在是太普遍,有时候人只是缺少灵光乍现的瞬间门。 但是成品研发出来,真正的困难也就到了眼前。 该怎么推广? 沈玉耀纵观史书,变法改革之际,总是会产生许多牺牲,史书上评价,这些牺牲是必然的。 任何改变都会以鲜血为代价,有的鲜血能看见,有的鲜血看不见。 上位者,要考虑的是未来,而不是当下。 沈玉耀通读史书,得先人教诲,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明白归明白,到实施层面时,沈玉耀还是更希望能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 “花楼机与三锭纺车,一车抵过百人,巨楼压垮农家屋,若要将他们推广开来,不知又有多少人于荒野处哭嚎。” 沈珉玥摸了摸眼前的布料,入手柔软,十分细密厚实。颜色乃是纯白,这是一匹素,是用花楼机织出来的。 一个妇人,一日顶多能织出一匹来。生丝放的时间门久了后会微微泛黄,从素变为缣,只有熟手能摸黑干活织素。 现在有了新纺车与织布机,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水力驱动的巨型织布机,一夜百匹不在话下,如此效率,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 更不要说那巨大的花楼机,光是摆在那里看着,就让沈珉玥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制感。 那是被一个时代先进技术碾压的沉重。 “陛下,而今我大庄的税收中,可还有一项布税呢,布于乱世,比铜钱价还要稳,靠的就是这一份人力。若是人力用物力代替,那人不就毫无用处了吗?” 沈珉玥问出了一个古往今来的人都会担忧的问题。 当机械代替人工,人还要干什么? 每一个想要发展科技的国家都要考虑这个问题,因为科技的发展必定会产生一批被科技抛弃的“孤儿”,要如何安置这些人,是个大问题。 “不要因噎废食,同样也不能不多加小心。”沈玉耀起身,从沈珉玥手中拿过那匹新织布机织出来的第一匹布。 现在钻研的新纺车,是前世由黄道婆改良后的三锭纺车,花楼机是明清时代的东西,至于穿越者必备珍妮纺纱机,沈玉耀还在犹豫要不要拿出来。 作为封建时期的巅峰时代,明清时期的东西拿到现在已经足够用了,但其实比起沈玉耀印象中真正的现代化,还有四五百年的路要走。 不是沈玉耀不能直接从珍妮纺纱机开始,但她必须顾及科技孤儿的诞生,不能让那些人无依无靠,最后逼迫跟不上时代的人去死。 但即便沈玉耀控制纺织技术的发展,那些科研部人员的研发速度,也大大出乎了沈玉耀的意料。 “陛下,这些日子于统领一直没有入宫,听说她已经住在研发部那边了。” 沈珉玥见沈玉耀陷入沉思,就知道沈玉耀同样想到了种种无法控制的后果,在犹豫要不要推广。 于是她从另一个角度劝起了沈玉耀。 于三确实有一段时间门没有回宫了,自从花楼机和三锭纺车被做出来后,于三就跟沈玉耀说,接下来研发部那边会有大问题。 农司的研究人员种出了更高产的粮食,举国欢腾,所有人都很开心,不管沈玉耀给农司的官员多少赏赐都没人反对。 因为农乃国本。 研发部之前弄出了蒸汽机,百官们没见过那玩意,后来感受了一下蒸汽机在铁轨上奔跑的速度,即便铺设铁轨要很多钱,他们也咬牙忍了。 但是现在,研发部弄出了新纺车,没有人主动提起,私底下则各出手段。 想偷图纸的,想掳走科研人员的,甚至想要杀了他们的,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负责表面护卫的禁军们都有些护不住,最后求助到暗部头上,于三起初是派手下去管,现在她本人都亲自去坐镇了。 沈玉耀若有所思,等她回过神来时,就听到沈珉玥最后一句话,“……可见此物实在不宜推广。” “第一个发现火的人,知道火是危险的吗?”沈玉耀看向沈珉玥,“火可以烤熟食物,可以照明,同时也可以烧毁建筑,烧死人,如此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人要用它?” 沈珉玥隐隐从沈玉耀的话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她说不出那是什么。 “因为人需要它,因为想要步入文明,必须做出改变。因为想要强大起来,必须步步于他人。” 沈珉玥闻言,心中震动不已。 “可是……” 最近一年,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朝野内外没人再反对沈玉耀的政令,所有人都心向一处。 每个人都渴望身处平和稳定的环境里,最好不要发生太大的改变,如果有,也别太过惊心动魄。 “六姐,这段时间门本就是偷来的。” 局势改变必定要流血,沈玉耀以为当初的血已经足够了,现在她明白了,还不够。 还需要更多血,才能让那些人明白,历史车轮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阻挡,而停下前行的脚步。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96节 “东西必须传开,布税不变,多余产出全部归于个人所有。如果民间门女子买不起新的纺车,就由官府租赁给她们。布不光是大庄的百姓要用,还可以卖给其他地方的人,而且你难道觉得,现在民间门不缺布吗?他们很缺,只是以前没有而已。” 问题摆在那里,绝对不能躲避它,那就迎难而上,找出解决的办法。 沈玉耀会尽全力不让科技孤儿诞生,若真的出现了,就一一消灭。 沈珉玥全听沈玉耀的,沈玉耀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她应了一声,下去准备推广事宜了,这方面肯定是她主抓。 等沈珉玥离开,沈玉耀立马传讯让在宫外的于三回宫。 只有千日做贼,哪儿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能让于三一直在外面守着,要化被动为主动。 将那些躲在暗中出手的人全都抓出来,一一解决掉! ———— 石采文今日下值早,正巧她想吃东街的糕点,想着此刻糕点铺应该还没关门,便换下官服,驱车前去。 很幸运,糕点铺确实没有关门,她买到了想吃的糕点! 但是在她要离开时,转头突然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老板,你这儿什么时候做起布庄的生意了?” 在靠近门口的货架上,以前都放着糕点,现在竟腾出来一片地给了布料。 石采文上前看了两眼那布料,比较普通的麻布,真要是开布庄,卖这些布可没有赚头。 谁都知道,最赚钱的要数生丝织造的各种布料,若是织出绫罗绸缎,那更是一本万利。 “嗐,姑娘不知道,最近总有人嚷嚷说这布料要不值钱了,陛下的研发部造出了新的织布机。听说能一日造百余匹布呢!” “百余匹?!”石采文一惊,她从来没听说过有如此厉害的织布机。 “就算是天上的织女也不可能一日织造百余匹布吧。” 石采文是女子,小时候自然也接触过针织女红,知道织布的不易,怎么可能有织布机能让人一日织出百余匹布! 此乃流言! 现在官府在百姓心中说话很管用,得益于之前沈玉耀推广的种种惠民之举,糕点铺老板认为这些话就是官府说的,那么等日后真相揭露,人们知道根本不存在什么日织百匹布的织机,岂不是会认为官府蒙骗百姓? 石采文沉下脸,表情严肃,背后之人居心叵测,她需得提醒陛下。 糕点铺老板本来想跟石采文吹吹牛,说他这消息来源很可靠,是他亲戚打听到的。 但他的话到嘴边,愣是一句都没说出来! 因为眼前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沉下脸时属实是骇人,让人看了心肝一颤,吓得他说不出那些吹牛的话了。 老板尬笑两声,恭恭敬敬的将人送走,他想面前这位小姐估计是当女官的,得罪不起。 现在年轻的姑娘们了不得啊,他也将自己女儿送去读书了,不知道她日后能不能当上大官。 不当官也行啊,现在好多人家求女教习,教导家中女儿读书呢,总归是吃喝不愁,有份稳定的收入。 不像他这样,开店当商人,成日看天吃饭。 看着那些卖不出去的麻布,老板叹了口气,深感赚钱不易。 但当有新客人上门,他又扬起笑容,迎了上去。 终归日子是越过越有奔头的,只要肯干,就能他有一口吃的! 另一头上了马车的石采文依旧沉着脸,心情不佳。 马车内的苏丹见此,疑惑的问道:“大人买到了想吃的糕点,怎么心情还不好呢?” 石采文摇摇头,“听到了一些话。” 无风不起浪。 刚刚石采文觉得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是等她上了马车,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太对。 怎么会有人如此无聊,传播这样的假消息? 而且得不偿失,就算百姓一时对官府失望了,那又能如何,靠一则谣言,难不成能煽动百姓造反啊。 脚趾头想也不可能。 这则消息会不会就是真的啊!真的有能一日织百匹布的神物! 以前石采文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不合常理的事物,但是后来她见识了显微镜、自行车和蒸汽机。 还有什么比这些东西更不合常理吗! 若是真的,关键之处在于,她怎么不知道。 难道是她在外太久,陛下已经不将她视作亲信了吗? 不对啊,陛下对她的态度,一直是这样,没有任何改变,而且就算陛下有意瞒她,也不应该在上早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开口议论此事。 石采文归京后,就入了户部,直接跳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虽然是右侍郎,但是从品级上可谓是一飞冲天。 旁人空降,会得到众臣反对,石采文空降,众臣还挺支持。 没别的原因,石采文在外建造互市的功劳,谁都没办法抢去,而且互市为大庄赚了许多银钱,若这等人物都不能进户部,蔡有志以后在史书上,名声绝对好不了,少不得戴个嫉贤妒能的帽子。 所以蔡有志一点儿都不反对,甚至还上书请沈玉耀将左侍郎之位给石采文,她的能力和功劳配得上这个位子。 被石采文自己拒绝了,她已经够树大招风了,不想再那么显眼,人太优秀招人恨。 “苏丹,你说是不是因为你家大人我太优秀,有些人就暗自抱团,排挤我啊?” 不然怎么会有一条消息,民间门的百姓都知道了,她身为陛下心腹却不知道。 第132章 苏丹很想无脑点头,遵循石大人说的话都是对的这项原则。 但是这个时候,她的原则好像有些不坚定了。 苏丹叹了口气,说道:“依照大人所言,此事只是在民间门流传,早朝上没有大人议论此事,或许是其他大人也不知道呢。” 百姓知道而高官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谁也不知道,消息会从哪个人口中走漏,又让谁给听见。 石采文托着下巴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若是此事让朝中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知道了,不可能如今日这般宁静。” 岂止是平静,应该说是最近有些让人无所事事,她甚至可以早些下值!自从她回京之后,就没有一天是天黑之前从宫里出来的。 今天她买完糕点天都没黑呢。 “唉,但是你家大人我这么多年都在外打拼,自佛地回来后,更没时间门交几个好友,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去问谁比较合适。” 当初石采文的父亲退出官场时,姿态委实是不太好看,再说人走茶凉,她父亲既然已经退出官场,那自然也留不下太多助力。 况且石采文自己也不愿意用父亲当初留下的那些人,当初她父亲就是因为被那些人推到了寒门之首的位置,然后被先帝忌讳,丢了官位,差点儿连命都丢了。 那些人,说是为她父亲马首是瞻,实际上各有私心,全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行事。 平常石采文躲他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再跟他们凑到一处,那不是放着眼前的康庄大道不走,非要去走歪门邪道吗? “或许可以,问问杨御史?” 苏丹想来想去,想到了这个人。 杨可卿。 她家大人与之亦敌亦友的人物。 “谁?我就算是真的被所有人排挤,我也不可能跟她去报团取暖!苏丹,你以前对杨可卿可不是这个态度,什么时候你竟然变了啊?” 石采文一脸不可置信,看苏丹的眼神说不出的伤心难过,如果那些情绪能更深刻一些,苏丹或许就相信了。 她家大人,初识会觉得是个混不吝的人物,认识久了,就知道第一印象完全没有错。 就是很混不吝,但有时候又出乎意料的极为可靠。 苏丹心虚的移开视线,“大人现下想要找个合适的人聊聊朝廷大事,苏丹以为,杨御史是个合适人选。” 其实在佛地的时候,她一直对杨可卿抱有警惕的敌意,之后石采文带着她追杨可卿的时候,她更是觉得大人和杨可卿就是生死仇敌。 可后来她才知道,大人一开始就没想过跟杨可卿争人才争帝心。 石采文跟在杨可卿后面走,单纯就是想要找个借口和机会回京罢了。 所以石采文和杨可卿的关系也并没有她们表现出的那么差。 既然如此,苏丹自不会违背石采文个人的心情,对石采文唯一一个能交心的人满怀敌意。 “苏丹,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你在想一些很肉麻的事情!” 石采文眯着眼睛看苏丹,苏丹摇摇头,“没有没有!” “每次说谎语速都会加快,还会重复一个词。” 石采文了解苏丹,正如苏丹了解她,不过她懒得再探寻,总觉得苏丹想的东西是她不太想知道的。 “去找她确实是个好办法,这个时辰,恐怕她还在当值呢,直接去都察院找她,哈哈哈!我要好好欣赏一番杨御史办公时的场景。” 一个人再强大,也不可能在当值的时候,还保持光鲜亮丽的一面! 杨可卿最看重规矩脸面,石采文若是看到她狼狈的一面,她肯定会很恼怒,只要杨可卿生气了,石采文就会很高兴! 这就是她们之间门独有的情谊,情比金坚啊! 都察院和尚书省一样,都在宫里,石采文前脚刚从宫里出来,后脚又进去了。 她回去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一道身影骑马入宫。 能在宫中甬道上骑马的人,满大庄数一数,就只有一个人。 石采文下马车时看着那道骑马远走的背影,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 “石侍郎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文书落在了宫中?” 当值的禁卫与石采文照面过好几次,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见到石采文,对方不禁疑惑的问道。 “没有,是回来寻人的,都察院那边下值了吗?” “快了快了,石侍郎可得早些过去,免得来不及。”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97节 石采文应了一声,离开前又问道:“没想到正巧碰上了于统领,于统领这样着急回宫,是陛下召见啊。” “听闻是科研部那边的事情,最近科研部那边可热闹的很,不知道是从哪儿钻出来一群不安分的家伙。” 禁军对此知道的还挺清楚,因为在于三接手前,科研部的守备都是禁军在负责。 层出不穷的老鼠害得禁军们苦不堪言,最后只能求援暗部,现在禁军们提及此事,还会心有不满,恨不得将那群见不得光的家伙全都拎出来晒死。 科研部那边总有人不甘心的想动手,在朝中并不是秘密。 石采文惊讶的抬了下眉头,联想到那能一日织造百匹布的“神物”,心里有了些想法。 或许她不应该去找杨可卿,而是应该去找于三。 不过比起杨可卿,于三可难说话多了,这位陛下跟前最红的红人,十分忠于陛下,从不会在外轻易吐露陛下不想让他人知道的事情。 还是去看看杨可卿的热闹要紧,如果真是大事,迟早她能知道。 石采文想到这儿,冲守门的四位禁军拱手笑道:“辛苦诸位了,我买了些城中糕点铺的糕点吃,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吃个新鲜,诸位可拿一包,回去带给嫂嫂孩子们尝尝。” “多谢石侍郎。” 石采文如果是给钱,这些禁军绝对不会收,同时还会在心里记恨上石采文,因为当禁军的少有出身很差的。 最低那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农家子,给钱就像是打赏一样,太过高高在上。 但是像这种给他们些吃的喝的,他们倒是很乐意拿,而且还会记一下石采文的情。 毕竟他们在宫中当值,只会比官员们更晚下值,像城中糕点铺的点心,很多时候他们去买,都已经只剩下残渣了。 虽说不是不能让家中奴仆跑腿,但在他们的夫人孩子眼中,奴仆买来的东西,怎么抵得过他们亲手拿回去的情意重。 另一头,于三入宫,一直骑马到紫微宫前才落马。 其实沈玉耀给了于三在紫微宫内骑马的权力,这几乎是和帝王的权力一样了,但是于三从来不曾在紫微宫里骑过马。她甚至不曾在沈玉耀入住紫微宫后,在紫微宫中跑过,轻功都未曾施展一次。 这是她对沈玉耀的忠诚,正如沈玉耀对她无比看重,她心里有一杆秤,懂得如何控制自身。 “于三见过陛下。” 于三入内,冲那位正倚在窗边的女子行礼。 沈玉耀正在看窗外的花儿,大朵大朵的菊花开了,花儿开放,清除了秋日肃杀的气氛。 但无声飘落的树叶依旧在告诉沈玉耀,杀机藏在暗处,从未被驱散清除过。 “免礼,坐吧,说说研发部那边的事情,然后再看看那封从草原传来的密函。” 沈玉耀是坐在软塌上,在她面前摆放着一台小桌,桌面上摆放着已经点燃的宫灯,还有一封信。 “是。” 于三熟练的脱下鞋子,与沈玉耀一样,盘腿坐在软塌上。 “花楼机的消息传出去后,研发部就一直有人盯着,三锭纺车做出来后,就开始有人暗中刺杀黄大人。” 研发部的黄大人,本名黄九娘,今年四十岁,原本是个绣娘,后来研发部要开始研究新的纺车和织布机,就将她请入研发部。 后来出了成果,沈玉耀便给黄九娘赐女官官职,隶属研发部下,为顾问一职,位同九品。 虽说是九品小官,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位,而且花楼机和纺车还没有推广开来,黄九娘的功绩无人知晓,也不好给她太高的官职。 “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还有三家没查清楚。” 于三从来都是这样,如果是其他官员,在沈玉耀问有没有查出来的时候,一定会说自己查出来几家,而不是说自己有几家没有查出来。 两种说法给沈玉耀的感官可不一样,前者能显得官员本人很有能力,后者则显得他们很废物。 于三不会怕自己在沈玉耀面前显得废物,因为她知道,沈玉耀清楚她的能力,不可能因为她的一两句话改变对她的看法。 果然,沈玉耀听到后没有任何不满,而是自然而然的命令于三,“继续查下去,把每一家都查清楚,还有他们为什么要动手,准备之后一一定罪。” “是。” 要不是在榻上,于三绝对会单膝跪地行礼,现在她只能低下头,以示对女帝的尊重。 接着于三展开密函,看了起来。 沈玉耀已经看过了,她让于三看,是想问问于三,要派遣暗部的哪个人处理此事。 “马匹、牛羊肉、羊绒羊毛、还有棉花都可以在草原获得,朕绝对不可能让草原脱离大庄的控制。” 沈玉耀先将自己的打算说清楚。 “但是陛下,若草原叛军联合在一起,会很棘手。” 之前草原上的叛乱不成气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一个有本事的人站出来。 如果哈萨伊真的起了二心,那以他的能力和曾经他在草原上的声望,必定是个难以对付的敌人。 光凭暗部不一定能摆平。 总不能让暗部的人直接暗杀哈萨伊吧? 于三低头仔细想想,好像不是不行。 第133章 沈玉耀和于三何等熟悉,于三刚起了心思,沈玉耀就看出来了。 然后沈玉耀摇摇头,“自朕登基以来,暗部已经够显眼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暗部除之而后快,切莫沾上这种事情,授人以把柄。” 杀一个归降后还起二心的草原小王罢了,能算上什么把柄? 于三虽然不懂,但她乖乖点头,听从了沈玉耀的命令,她是君王手中的利刃,只会顺着君王的力气,斩向该斩之人。 “此事若是使用得当,或许之后的花楼机与新纺车的推广,也不会受阻太多。” 沈玉耀的手指敲了敲密函上的一句话。 草原今年产棉甚多,无数人挥舞千金,只为购买棉花,送到严寒之地高价卖出。 棉花现在已经是冬州百姓的必备品,若是没有棉花,冬州百姓绝对要被冻死大半。 而棉花虽然已经开始大面积播种,但对于冬州百姓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沈玉耀为了压制棉价,不惜投巨资在这上面补贴,在冬州卖出去一份棉花,就能免除棉花自草原一路而来的关税。 所以棉花成了商人们眼中稳赚不赔的买卖。 与之一同风生水起的就是织造行业,棉花虽然保暖但外观比起柔顺的丝绸那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 大户人家会购买棉花,塞到生丝制成的面儿里,填充为棉被和棉衣。 如果能提高织造布匹的速度,那么这里面的利润是相当可观的,到时候价格确实会降下来,可市场打开,薄利多销不比一锤子买卖强? 有远见的商人绝对更愿意将市场打开,也就只有那些鼠目寸光者,才故步自封,不愿意改变。 “先将花楼机的消息传播给那些商人。” “陛下,对研发部动手的人,背后就是站着那些商人。” 于三不解沈玉耀为什么要将商人已经知道的消息,再次明目张胆的告诉商人,难道是嫌现在研发部那边还不够热闹? “商人又不止一个,有的商人消息灵通,提前得知了花楼机的存在,有些还被蒙在鼓里。罢了,不必你来传消息,朕会直接写在邸报上。” 身为信息传播神器,邸报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遍大江南北,甚至不用沈玉耀太过费劲。 将此事写在邸报上? 于三没想到沈玉耀竟然会如此看重此事,之前沈玉耀在邸报上刊登的文章,可都和大庄未来走向有关。 小小的织布机和纺车,难道还能左右一个大国的命运吗? 沈玉耀开始冥思苦想写文章,石采文则找到了杨可卿,巧的是,明王沈珉玥也在。 本来想要嘲笑杨可卿下值晚的心,只能就此作罢,甚至还要规规矩矩的向沈珉玥行礼,找个正儿八经串门的理由。 “臣见过明王殿下。” “石侍郎,今日怎么来了都察院?”沈珉玥知道石采文和杨可卿不对付,她们俩除了上早朝外,就没凑到一起过。 所以现在沈珉玥有些好奇,什么风把不会登门的人吹过来了。 “回殿下,臣有事想要问问杨御史,这才冒昧登门,若殿下与杨御史有约,臣的事情可以往后推推。” “什么事要问?” 杨可卿和沈珉玥哪儿来的约,两人在此遇见,是因为沈珉玥找杨可卿有事情做。 反正今天也没办法早下值了,杨可卿想先听听石采文有何贵干。 石采文见沈珉玥同样面露好奇,就知道今儿这话她必须得说了,反正也没什么不好见人的,“是有关研发部的事情。” 石采文言简意赅的说了下今天自己去糕点铺遇到的事情,杨可卿和沈珉玥的神色微微凝重起来。 巧了不是,她们俩在这儿碰头,也和研发部有关,准确来说,是和石采文一样,与花楼机和新纺车有关系。 “这世上真的有一日可织造百匹布的神物吗?” 石采文实在是对此很好奇。 “有,那东西就在研发部放着呢,名为花楼机,等过几日,本王可以带你们过去看看。” 为什么是过几日,实在是这几天研发部看守森严,即便是明王也不能随意进出。 “多谢殿下了,只是若真有此物,那就不怪糕点铺的老板会是这个反应,以后在家织布贴补家用的妇人,岂不是没有用了,还有这布税又该如何收取?” 石采文的话让沈珉玥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和石采文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陛下的意思是,尽快将此物推广开来,至于其他细枝末节,我等仔细斟酌便是。” 这就跟当初沈玉耀要设立互市一样,她就将互市的设立直接交给了石采文,至于石采文怎么弄,全看石采文个人的能力了。 “陛下所言没错,臣子要为君王分忧,如果什么事都交给陛下来思考周全,还要我们这些臣子做什么?” “杨御史看来已经有了章程啊。” 石采文承认杨可卿是个好官,但她很看不惯杨可卿这副模样。 好像一切都在杨可卿掌握之中,透着一股浓浓的嘲讽感,好像除了她杨可卿,其余人都是凡夫俗子,不值一提。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98节 真是越看越让人拳头痒痒。 这个时候不说两句话刺一下杨可卿,石采文就不是石采文了。 杨可卿听出了石采文话里浓浓的挑衅意味,只冲石采文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知道怎么做能让石采文难受,果然,石采文当即就冷笑连连,要不是沈珉玥在这儿,她怕是能直接和杨可卿互怼上,甚至大打出手也有可能。 她们俩本来就是从小打到大的。 沈珉玥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调停两人的矛盾,她问道:“陛下还曾说过一件事,这事儿细细想来还挺重要的,你们俩人不如一起去办吧。” 什么事情要她们俩一起办? 石采文和杨可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两人均是皱眉,没想起来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就是女子月事的事情。前段时间陛下要建造巨型日晷,男子人手不足,便招了一批女子过来,这事儿你们应该清楚吧?” “自然,那些壮妇听说干的一点儿都不比男子差,工部的官员说,定然能在预计期限内完成。” 只是这事儿和女子月事有什么关系? 石采文略有些疑惑。 倒是杨可卿常年在京城,对京城的事情比较熟悉,马上就联想到一个人。 “太医署的夏春月?” 沈珉玥点点头,“正是她!听说前段时间杨御史身子不适,便是她治好的,想来杨御史很清楚她的医术。陛下之前让太医过去巨型日晷建造之地坐诊,以备不时之需,她便自告奋勇的过去了。” 身为太医,夏春月以前接触的病人,大多数是宫里的贵人,民间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她年纪尚小,实在是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去民间行医,大多数时间都用来钻研医术,苦背医书了。 听闻这次可以直接给数以千计的壮妇坐诊,夏春月自然忙不迭的就过去了。 这一过去可就让她发现了很多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月事问题,夏春月人认为有必要宣传一下关于月事带的事情。 现在京城中,有一部分达官贵人家的女子,已经用起了棉花做月事带。 布条里面裹上棉花,吸水性更好不说,还干净便于拆洗。 可不是每个女子都能用上棉花的,也不是每个女子都有钱去买干净的布料,她们甚至可能没有时间去清洗自己的月事带。 再加上女子大多认为此事十分隐蔽,不应拿到台面上来说,遮遮掩掩之下,真正能接触到这方面知识的女子实在是太少了,有时候女子得了病,都不知道是怎么得的,甚至不敢去找大夫。 自从沈玉耀上位后,太医院和宫外的女医数量都大为提升,毕竟比起男子,女官和大家小姐们也比较信任女子。 原本夏春月觉得女医足够了,但是现在她发现,对比需要女医帮助的病人,女医的数量完全不够。 她想增加女医的数量,想要让同为女子的女医,告诉那些女子,怎么做才能更好的保护她们自己的身体。 有钱人有有钱的法子,她们更应该将目光放在那些沉默的,隐藏起来的穷困之人身上。 “这才是真正的太医,以医术护佑苍生,能看见细微之处的祸患。” 听了夏春月的事情,石采文心有触动,她觉得比起夏春月,她这个女官做的,似乎没有那么合格。 她向来是陛下命令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来不曾多想过,在此之外,她能为苍生做什么。 “春月太医确实是个十分优秀的医者,事关天下千万女子的身体,不容马虎,殿下且将此事交给臣便是,臣这就上书奏请陛下在各地开设学堂,专门教授女子医术。” 杨可卿已经有了头绪,这还是之前从沈玉耀开设的女子学堂上找到的灵感。 沈珉玥满意的点点头,“杨御史辛苦。” “钱财和人手全交给臣便是。” 石采文对杨可卿又抢先一步这件事,有点不高兴,但正事面前,她愿意暂时和杨可卿联手。 第134章 朝廷每一天都没很忙,每个人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身为女帝的臣子,他们就恨自己没有分|身的本事。 真心给沈玉耀办事的臣子,最烦的就是突然之间爆出来很多事情,所以搞事的人在他们眼里,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 沈玉耀在邸报上,刊登了一篇名为《发展的脚步绝不停歇》的文章。 从名字就能看出这篇文章的风格,没错,又是那个被无数文人墨客喷的一无是处,但是非常受大众喜爱的纯白话版本。 而在这篇文章中,沈玉耀详细盘点了一下近期科研部的成品,她连带着将已经在民间流传开的自行车也算了进去。 一些涉及到军事的,如炮弹、望远镜等,沈玉耀只是粗略的提了一嘴,并没有详细说明,而百姓比较熟悉的自行车、玻璃和近期逐渐铺开的铁路,沈玉耀都说了一下。 然后她说,很快研发部还会研发出诸如如同水一般流动,但可以塑造成任何模样的水泥,可以精准定位时间的日晷,以及能加快织布速度的新纺车与织布机。 “古时,人学会用火,至此脱离了懵懂无知的原始,步入礼教大兴的国度,后来,先贤为民变法,百家争辩不停,最终确定了所用之法。中原大地一步步走到如今从不畏惧改变。” 石采文念着邸报上的内容,说的自己心潮澎湃。 明明并不是多么深奥的句子,也没有圣贤书中震人发聩的人生哲理,但质朴的文章说到了人心中,让人久久无法平静。 白话文的魅力,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比起强调韵律的诗词歌赋,它真的阅读门槛太低,太容易被人读进去了。 中原自古不喜欢太过直白的表达,含蓄之美是诗词之美,这固然值得人们称赞追崇,但如果一篇文章,无数读者看过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不也是一种遗憾吗? 石采文喜欢读圣贤书,同时也喜欢看陛下写的邸报。 所以她毫不避讳的承认自己同时喜欢两种文体,没有人规定一个人不能同时喜欢两个相对的东西吧? 但是这世上多的是非黑即白的人,所以文坛之中,对沈玉耀文笔的争议是越来越大,尤其是在民间出现用相似白话文书写话本的人后,对沈玉耀的声讨浪潮翻腾到了最高点。 以至于大多数人都忽略了那篇文章里提到的,最新的纺车和织布机的消息。 但还有一部分人并没有忽略,他们就是各大商人,对于商人来说,什么文风文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不能看到最新的消息,赶上下一趟新港出航一样的快船。 借此大发一笔。 他们最重视的便是这个,自然不会错过纺车和织布机身后象征的意义。 之前被大商人们垄断的消息就这样骤然在所有商人眼前揭开,原本天天都在研发部晃悠的杀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商人本尊。 他们都想和研发部的官员勾搭上,以此来获得最新的织布机和纺车,让自己能先人一步。 死亡危机骤然解除,担惊受怕好几日的黄九娘恨不得亲自入宫叩谢陛下,要不是陛下的一纸邸报,她真是有家不能回,每天只能活在惶恐之中。 现在都好了,就是来找她想要新纺车和织布机的人有点多。 找她也没用啊,她就是一个帮忙的顾问,最多就是对织布比较熟悉,又不是木工,不会造纺车,更不可能造出来织布机。 “这些人不该来寻我,不如去隔壁。” 黄九娘送走一位上门来拜访的商人,关上门后,转头与自己的女儿絮叨着。 她女儿早年嫁为人妇,可惜所托非人,丈夫好赌,家中钱财皆被输尽,差点儿连女儿都被卖了。 好在她和女儿都有一门织布的手艺,在朝廷寻织布技艺高超的妇人时,她硬拉着女儿去官府报名。 万幸被选上了,从此人生有了不一样的际遇,女儿与那男人和离,那男人被要钱的赌坊之人打断了手,下落不明,或许死在了某处吧。 “阿娘,他们送来的东西,要收下吗?” 黄九娘的女儿名王窈窕,窈窕淑女乃是上好的词句,黄九娘的丈夫活着时读过两年书,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 可惜他去的早,黄九娘看着女儿温温柔柔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她性子刚烈厉害,女儿则与她不同,没什么主见,好在听她这个阿娘的话,不至于死心眼。 “收下罢,妥善放好,等过两日送一部分给其他人,这事儿是大人默许的,收下时不必如此小心。” 王窈窕看着手上颜色明亮美丽的丝绸,眼底全是惊叹,“阿娘,这布料做出衣服来,定然能惊艳四座。” “你喜欢,就留下给自己做一身,如果信不过自己手艺,就拿钱去让外头的绣娘做。” 黄九娘想让女儿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她今年四十岁,以前她不敢想以后如何,但是现在她见了许多人,有了更为宽阔的眼界。 对以后,她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人活百年不足,她和女儿相差十七岁,只要她努力些,护女儿一生总归是没问题的。 何必将女儿的幸福,都交给别人呢?不如她护着,就好像以前那样,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也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王窈窕惊喜不已,她脸上露出小时候常有的笑,甜甜的弯起眼睛,“多谢阿娘,幺儿很喜欢。” 幺儿是王窈窕的小名,黄九娘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喜爱的不得了,故而唤作幺儿。 黄九娘已经许久没见见到王窈窕脸上露出如此轻松的笑意了,女儿的欢欣让她心中倍感慰藉,好像这段时间的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 她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说道:“前些日子外面不安全,一直没让你出去走走,这段日子好了,你可以去京城里转一转,还可以去交三五好友,偶尔出去一起玩。” 从此开启新的人生,不必再拘束于过往。 反正这里也没有人知道她们母女俩的过往,即便知道也没什么,因为她们已经不是原本的她们了。 现在黄九娘是女官,而王窈窕是女官的女儿。 “恩!” 黄九娘与女儿一起享受难得的温情时光。 而隔壁的父子则蹲在一起,盯着脚底下的木头。 这一片住宅都是新盖的,原本是高官的大院,后来高官被抄了家,沈玉耀干脆将占地半亩的大院落划分成一个个一进的小院子,分配给研发部从各地招来的顾问们。 黄九娘她们院子旁边住着的是木匠父子。 木匠可是研发部非常重要的人才,说是木匠也不太对,他们其中已经有不少人学会了锻铁技术,以及各种研发设计的本事。 匠人在大庄原本属于工一类,地位也就比商人高一点,他们中不少人没读过正儿八经的圣贤书,但是学过许多知识,属于技术型人才。 木匠父子姓林,林大头今年四十一,他儿子林大忠今年一十三。 林大头还有俩个儿子,一个小闺女,他们还在路上,连带着他的媳妇儿和老父母。 以前还有兄弟姊妹,后来战乱,等大庄平定下来,就剩他一个了。 林大头继承了来自父亲的手艺,而他的儿子中,手艺最精湛,天赋最高的就是大儿子林大忠。 现在他们正在为同一件事发愁,那就是最近研发部的研发方向之一。 活字印刷术。 廉价的纸和笔墨能让读书的门槛降低,但是书籍的昂贵,还是会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199节 雕版印刷可以应付一些书籍的硬刷,但是却太不灵活,以前还能忍受,现在不行了。 现在邸报的需求量上来,沈玉耀也需要创办更多报纸来丰富百姓的业余生活,传播更多有用的知识。 印刷报纸可不是用雕版印刷能应付的,雕版印刷对雕刻之人的要求太高了,有了错字不好更正不说,大量书版也不好存放。 在需要大量印刷时,雕版印刷成本相对来说比较高,不光是人工成本,更多的是时间成本。 这个时候,很有必要去研发活字印刷术。 其实活字印刷术很好理解,就是将字刻在一块块木板上,等到要用的时候直接排版就好。 但是具体怎么做才能更快速更便捷的使用,这成了实践时的问题,也是父子俩需要仔细考量的事情。 “爹,咱们用木头去雕刻活字,太慢了。” 林大忠拎起一块雕刻失败的反字阳文木块,他不是专门雕刻阳文的人,所以失败居多,成功反倒是少数。 这种现象让父子俩愁眉不展,要知道研发部研发出来的东西,向来是以亲民为主,也就是说,技术含量并不算太高,最好是个人练一练就能上手。 如自行车,只要有胳膊有腿,不怕摔,练几次就能歪歪扭扭的骑上走两圈了。 如果做出活字印刷,却对雕刻反文要求那么高,岂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全靠那些雕刻反文的人吗? 他们雕的快,东西成的就快,他们雕的慢,书印刷的时间就比较慢。 而且如果字雕错了,还得再返工去等,时间上确实会有所缩短,也没有大量书版占据库存,但总觉得没有实质性的改变啊。 林大头点点头,“可是不用木头,咱们也雕不上字啊。” 俩人盯着木头来来回回的看,林大忠蹲的腿麻,起身活动一下腿脚。 然后发现地上因为他蹲的时间久了,出现一个脚印。 脚印? “爹,儿子知道用什么来做了!用泥啊!” 第135章 黄九娘正跟女儿商量新衣服做成什么样子更好看,就听到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怪叫。 把王窈窕吓了一哆嗦。 黄九娘默默翻了个白眼,“别怕别怕,这些人都是这样的,脑子里啊什么都没有,只有眼下的活儿。” 王窈窕也不是小孩子了,被吓一跳不过是一时的反应,闻言轻笑道:“阿娘放心,女儿懂得,他们就和阿娘一样,是顶认真的人。” 她看见过阿娘在研发部时的认真。 王窈窕之前想着阿娘只是个乡下来的寡妇,到这京城贵胄之地可能会被瞧不起,一介寡妇还被直接安排入朝廷之中,八成会有人为难她。 怕阿娘瞒着不说,王窈窕私下混入研发部,小心观望过。 没想到的是,她看见了一个气势丝毫不输那些达官显贵的娘亲,娘亲在手上拿着针线的时候,身上就好像在发光。 那光很熟悉,就好像小时候。 彼时她窝在床上,躲在微凉的被子里,望着借一盏豆大烛光绣花的娘亲,明明光是那样暗,娘亲却比窗外那一轮明月还要刺目。 那些人身上有和娘亲一样的光。 王窈窕自那之后才明白,原来当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去喜欢一件事,然后投入一切身心去做那件事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怎么突然夸赞起阿娘来了,我的幺儿也是这世上最认真的人,你还年轻呢,现在娘能养活的起你了,你一定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黄九娘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担心自己养活不起孩子,然后听了亲戚的话,将这个听话的孩子说给了一个男人。 她自己遇到了一个表里如一的男人,竟误以为这世上大多男子都是好的,即便之前有些不好的行径,等成亲生子,总归是能立起来顶家立业。 没想到这世上男子中,禽兽比之常人,多了太多。 她差一点,就永远失去那个会乖乖的跟在她身后,全身心依赖她的幺儿了。 黄九娘绝对不要再经历一次失去,她宁愿永远守着这个孩子,永远为这个孩子遮风避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尤其是情感上的弱点,即便是圣人也不例外。 沈玉耀的情感弱点,曾经很薄弱,那个时候的她近乎无敌,因为她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无牵无挂,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都不过是一场人生重来的游戏罢了。 她心中没有牵挂,无惧生死。 但是后来,她逐渐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家人,心中就有了牵挂,也有了上心的人。 有感情的弱点,不一定会削弱一个人的实力,有时候反倒会成为一个人前进的动力。 对于沈玉耀来说就是如此,她最在乎的人就是当今太后曲烟月,曲烟月想要什么,也会成为她的动力之一。 而且她想要让曲烟月在史书上,是一个足够成功,传下美名的太后。 后世人说起曲烟月,不会感叹她在儿子和女儿中选择女儿,是一种错误,也不会感叹她赢了郑婉婉是命运不公。 她想让曲烟月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名正言顺。 正因为沈玉耀能感受到这种有牵挂的感觉,所以她能对他人感同身受。 如果她内心没有任何牵挂,那她不可能为研发部的顾问们考虑如此周到,还为他们在京城建房子,让他们能接家人入京,共享团圆之喜。 顾问们也不会对她忠心耿耿,一群骤然暴富的人,竟都守住了本心,没有做出出卖沈玉耀的事情。 “最近几日,听闻朝堂上有不少大臣争论不休,全都是因为皇帝写的邸报?” 沈玉耀每天都要来曲太后的宫中坐一会儿,此刻正是她们坐下聊天的时间。 曲太后突然说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这不符合曲太后平常的为人准则,一般来说,曲太后还是比较忌讳后宫向前朝伸手的。 郑皇后昔日的教训就在眼前,外戚势力强大并不是一件好事,曲川而今为沈玉耀效力,本就使得曲家如日中天,若是不加以约束,恐怕曲家很快就能成为下一个郑家。 沈玉耀确实在意曲太后的心情,但她在乎的是曲太后这个人,又不在乎曲家那一大家子如何。 所以曲太后相当注意这方面,不想让曲家步郑家后尘。 沈玉耀点点头,“确实有此事,母后看了女儿写的邸报吗?” 沈玉耀抬眼时,眼底满是好奇,她就像是写了作文拿了大奖,欢欣雀跃的想与母亲分享这份喜悦。 但是她那几篇文章引起的后果,和拿了大奖的作文可完全不同。 曲太后有点儿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 她还以为沈玉耀心情会很不好,毕竟这几日沈玉耀每次来同她聊天,眉宇间都有些阴郁之色。 但看沈玉耀现在的态度,又实在不像是挂怀此事。 “看过一两篇,与时下的文章很不一样,像是另外的文体。母后自小读书便不好,看那些圣贤在书中讲的大道理,就觉得头晕脑胀的,看你写的文章倒是很快就能入目,而且看的津津有味,读后心中颇有感悟。” 曲太后顺着沈玉耀的心情去说,说的沈玉耀喜上眉梢。 虽然沈玉耀一开始写的时候,没想过得到谁的认同,但是当亲人站在自己身边,并且表示十分赞同,还给她吹了一番彩虹屁时,很难有人会不高兴。 越是在乎的人的肯定,越是真诚,越是让人开心。 “母后过奖了,不过是粗鄙之言,用那些文人墨客的话说,就是难登大雅之堂。” 沈玉耀轻笑着,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不过下一秒,她的情绪就发生了些许变化,眼底多了几分冷意。 “但女儿想着,这邸报面向的究竟是饱读诗书的官员,还是普通的老百姓呢?文人觉得是官员,可女儿觉得,是百姓。” 曲太后赞同的应和道:“你所言不错,那些文人就只知嘴上治国,其实最是无用,百姓若不懂官府所行之事是什么,又为什么,肯定会抵制,到时候官员强令百姓遵守法令,百姓心生怨气,好好的仁政都会变为苛政。” 曲太后没有真正治过国,但她绝不是毫无见识之人,就好像她现在说的这番话,放在朝堂上,都是颇有水平的。 沈玉耀很高兴曲太后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所以女儿想着,邸报要写的通俗易懂,如果百姓不懂官府接下来要做什么,又谈何与官府上下一心,共同行事呢?词不达意容易惹人误会,官府政令不下达,百姓难以配合,更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大庄而今处处都有新的改变,如果大多数百姓都还是以前那样被愚弄着,那么所有改变都会被老百姓拒之门外。 当改变不能走入千家万户,那就是失败的改变,宣告着沈玉耀所有努力付之东流,她无法接受这种结果,于是她从各个方面去增加改变成功的概率。 邸报不过是促进成功的一方面罢了。 曲太后面上露出微笑,她确定沈玉耀对邸报受到文人墨客抵制一事,没有丝毫悲伤了。 但凡心里有一点难受,也不会在此刻说出如此长篇大论,来告诉她邸报写的亲民有什么好处。 沈玉耀已经将态度摆明,曲太后当然要与她站在一起,她们母女从来都是一心的。 “皇帝而今治国手段愈发娴熟,已然有了明君之范,只是国土扩张了,治下太平了,也不要忘了这后宫之事。你现在虽然年轻,但后宫一日不安稳下来,总会有人心浮动。” 明里暗里催婚的话,沈玉耀听得多了。 旁人她还能怼回去,曲太后就不行了。 之前沈玉耀没有跟曲太后说过她的打算,是因为她觉得这件事还不急。 她觉得不急,别人可急的不行,寻常人家的女子及笄之后就忙着成亲了,沈玉耀现在已经十八岁整,来年就十九了。 不必想着正式成亲的事情,只是心里总归该有规划,将此事提上日程啊。 “啊,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母后,这是草原那边上贡的奶豆腐,您尝尝,太医说了多吃这个对身体好。” 曲太后看着明显拒绝继续谈论此事的皇帝,叹了口气,“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在婚事上让母后操心起来,想你刚及笄的时候,也曾喜欢过他人,怎么现在不喜欢了呢?难道是因为……” 曲太后想起来了,那时候她女儿好像喜欢的是个有妇之夫啊。 这可不太好办! 死去的回忆突然诈尸,跳起来打她! 沈玉耀都快把这事儿忘干净了,满打满已经算过去三年多快四年,怎么还往日重现了呢? “难道是因为,你喜欢的人已经有家有室?皇帝,你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你的,就算是……” “母后,女儿绝对没有那种想法!” 沈玉耀没想到她就是内心羞耻了几秒,曲太后就来了这么一段“道德败坏”式发言。 古往今来的历史书上,身为富有天下的皇帝,私生活都相当随性,而侍奉君王左右的人,也从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00节 认为的人估计已经没了。 反正就是这种乱象导致人们对君王的私生活向来十分看得开,只要能有继承人,君王想干什么干什么,没人会盯着君王的后宫看。 于是霸占儿媳、与亲人厮混等等可谓骇人听闻的事迹,也就出现在帝王身上了。 但沈玉耀不是那样的人,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放纵到破坏他人家庭的地步,更不可能与谁携手一世,她喜欢单身,不喜欢生孩子,一个人的生活自由自在多好啊! “母后,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草原上又起风波,女儿需要去处理草原上的事,母后好好尝尝那奶豆腐,有机会女儿陪母后去草原上走走,女儿先告退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沈玉耀决定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十次催婚有八次都如此,曲太后都懒得伸手拦沈玉耀了。 等沈玉耀离开,曲太后才拽着身边的飞红,近乎绝望的问:“你说皇帝是什么意思,她不会想一辈子都不成亲吧?皇位留给谁继承啊!” 飞红哪儿敢搭话,闻言只能轻言劝说:“太后娘娘莫要担心,陛下年岁尚小又一心操劳国事,想来还没开窍呢,等开了窍啊,娘娘只管等着抱皇孙便是。” 曲太后闻言心里并没有松快多少,反倒更沉重了,她了解自己的女儿。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更不想面对这铁一般的事实。 草原上的问题,自然有草原上的官员。 一旦草原发生哗变,草原官员首当其冲受到伤害,于是在元清影送出密函后,她就一直在暗中死死盯着哈萨伊的动静。 哈萨伊做的算不上多么周密,一来造反这件事很难保证消息密不透风,若是哈萨伊手头真有能全面封锁情报的人才,当初哈萨伊还不至于输的那么惨。 二来吧,就是哈萨伊本人也没想过保密。 他都要造反了,保密还怎么最短时间内联络上同道之人?再说了,他造反都不敢喘大气的模样,可真是太卑微了,旁人看了就替他气短,如何服众! 造反很多时候靠的不是脑子,是一时的气氛,只要气氛到了,一群人脑瓜子一拍就揭竿而起。 元清影在发现王庭镇的人多了之后,就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王庭镇平常来往的人就很多,但那些人大多是商旅,即便有护卫,也多是护送商队的镖局成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来往的人都身强体壮,人高马大的,腰间没挎刀都有种彪悍之气,普通镖师可没这份功力。 元清影身体不好,习武上没有多少建树,但她自小看兄长舞刀弄剑,一双眼睛练的无比刁钻,一个人究竟有几斤几两,她一扫便知。 于是她叫来了当初和她一起被分到王庭镇的三位同僚。 王庭镇这边只分了四个朝廷官员,女子学堂出身者更是只有元清影一位,另外三位均是普通学院出身的学子。 不过他们在学院中成绩优异,若是下场考试,绝对能中进士,只是当时沈玉耀缺人,干脆就将他们都安排到草原这边来了。 他们来此之后,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草原好好锻炼,练就一身本事后,就回中原考取功名,正式入朝为官。 所以他们是最不愿意草原出事的一批人,他们还想回中原呢。 元清影将哈萨伊有二心的事情告诉他们后,为首的学子,时任王庭镇主簿的秀才吕遥恨不得马上通知王庭镇上的将士。 把哈萨伊抓起来大卸八块! “吕主簿莫要冲动,此事我已经密函一封送与暗部,想来京城已经知晓,陛下肯定已经有命令下达,而今我们只需等待陛下决策。” 元清影拦住人,然后说明自己将人找来,告知真相的原因,“之所以叫来三位兄长,是想着那哈萨伊生性残忍,若是他骤然发难,恐会将矛头对准三位兄长,还请三位兄长近期多多注意自身安全。” 吕遥刚刚就是被吓一跳,现在听了元清影的话,冷静下来了一些,也坐得住了。 就是原本开朗明快的眼神,笼上了一层阴影。 不光是吕遥,另外两人同样神情难看。 三十出头,四人中年纪最大的官员,时任王庭镇县令的杨书仁叹了口气,“这么长时间,他老老实实的放牧养马,倒是让咱们放松了警惕,以为他真的已经服输了,没想到竟还贼心不死!” “草原归顺的事情,本来朝中就一直争论不休,两年来,草原还算安分,没有任何不妥,大臣们好不容易接纳了草原,若草原再起战火……” 另一个任县尉的秀才乃是习武出身,他名周典,五大三粗的一个人,实际上最为心软。 在草原这些时间,他已经将王庭镇当做了另一个家,他实在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家园受到牵连,被卷入战火之中,最后两年心血付之东流。 “陛下不会让草原流于大庄之外的。” 身为县丞,元清影一句话下去,吕遥和周典都闭了嘴,多少安心了一些。 只有杨书仁,还在惴惴不安。 “县令可是想起了什么?”元清影见此,连忙问道。 杨书仁点点头,“你若是不说,我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前段时间,哈萨伊那边派人来说马场里的马儿生了一场病,交马的时间要延后些许。” “大人同意让他延后了?延后到何时!” 吕遥嗷的一声就又站了起来,他性子急躁了些,听到些消息就止不住的烦。 “他当时就说一两个月,距离交马的最后期限还有两个月,他这也不算延后,我便答应了。” 牲口哪儿有不患病的,杨书仁当时真没多想,甚至还宽限了哈萨伊一段时间,想着与其送一批病马入营,再染上别的马,不如送一批健康的。 晚点儿就晚点儿。 谁知道哈萨伊还有造反的计划。 早知他要造反,这马说什么也得与往年一样,提前交上!手里都是病马也比全便宜敌人好。 “周某现在就带人过去,让他赶紧将马交上去,就说西北军在催了,有曲将军在,量他不敢继续拖延。” 周典一拍桌子,决定带人上门去拿马,抢也得抢来! 在草原这种一马平川的地形,手里有马和手里没马,造反的力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狗急跳墙,你带几人能保证全部平安归来?” 元清影真是服了这三人,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依她看,三个傻子凑一起,那是三个更傻的傻子。 治理一方时,三人手段稚嫩但还算稳妥,遇到事情就差了些,不够冷静。 女子学堂出来的女官们普遍能力比被派到草原上的男子强,这是因为当初女子学堂里的女学生,都是达官显贵出身的女子。 她们的眼界与经历,放在大庄那也是能轻松打败一大票人。 何况这些读书读傻了的普通秀才,他们大多出身寒门,资源远比不上高门大户。 身为同僚,杨书仁三人非常认同元清影的能力,故而元清影一句话,就让想要出门的周典给停住了脚步。 “稍安勿躁,要相信陛下自有定夺,况且此地还有西北军驻扎,他一旦起兵,西北军必定能平息叛军,我等不是哈萨伊对手,万不可以卵击石。” “元县丞说的是,周县尉,你先坐下,你现在这副模样出去,怕是还没到哈萨伊面前,就被他的探子识破目的,让他先一步出手了。” 杨书仁拉着周典坐下,周典顺势落座,垂眸时满脸落寞,他拱手行礼,十分抱歉。 “诸位同僚,让大家见笑,在下只是、只是不想战火四起。我等不知熬了多少日夜,费了多少心血才有今日王庭镇之繁荣,一旦燃起战火,这繁荣便会如纸般被戳破,不复存在,在下一想到这些,便心中郁郁不能自已。” “理解理解,谁不是呢。” 吕遥其实也担心自己的前程,但要说他没有丝毫担心王庭镇的未来,那绝对是假话。 付出那么多,他们都希望王庭镇日后能越来越好。 他们还没有正式踏足官场,也没有像官场中那些历经多地历练的官员一样,五六年一换地界,只把一地当做踏板,从不当做故乡。 一腔赤诚碰上百废待兴的王庭镇,亲手将它从凌乱破旧的草原部族驻扎之地,变成如今有模有样的繁花小镇,就像是他们养大的孩子一样。 实在是不舍得王庭镇受到任何伤害。 “都平复一下心情,京城没有传信之前,莫要轻举妄动,同样不能掉以轻心,可别被人害了。” 元清影见气氛低沉,便鼓励他们道:“只要咱们活着,即便王庭镇毁了,咱们也能再造一个王庭镇,若是咱们死了,名字便会如同这草原上的草,一岁一枯荣,很快便不见昔日痕迹,也不会有人记得。” 谁不想付出有回报? 所以付出没有回报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 元清影拿这件事一说,他们都不敢害怕了。 这个安慰真是立竿见影的好用。 在一众人焦急的等待中,京城的邸报传来,与之一同来到草原的,还有那数不尽的商人,他们带着钱财,来草原购买棉花。 因为他们的到来,所有草原人都开始努力的赚钱,毕竟只要有人,就有生意,就能盘活一地的商业。 这种情况下,赚钱的风刮得太大,其余声音就如同石子掉入大海,转眼一点儿痕迹都没了。 第136章 这些人的出现,不光是打乱了哈萨伊原本的计划,同时也打乱了元清影的打算。 元清影没想到皇帝的命令还未曾传来,就生了乱子,她深知哈萨伊赌徒心态,若是逼他走上绝路,恐怕会生出大乱来。 哈萨伊本人更是没想到会突生变故,在大量商人涌入王庭镇的第三天,他左思右想,还是想趁早起兵了。 变故让他不安,同时又让他觉得这是可趁之机。 这种想法刚刚吐露,在哈萨伊身边充当军师的西西择池便劝他稍安勿躁,莫要轻举妄动。 西西择池是西西怒赤的亲弟弟,曾经在大庄一个秀才门下求学,学了大庄的圣贤书后,转头回了草原,想要在西西怒赤麾下谋职,从而为草原新王哈萨伊效力。 可惜他的草原登天梦死在了大庄攻下草原的那一夜,但灰烬尚有余温,导致他一路艰难的走到了哈萨伊面前,成了哈萨伊最信任的军师。 哈萨伊会再起反心,少不了他的蛊惑。 “大王,谁也不知道那些狡猾的中原人到底在想什么,或许这只是他们的打草惊蛇之计,如果我们动了,就有可能被他们引蛇出洞啊。” 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西西择池不愿意让哈萨伊出手,失败的代价十分巨大,谁都没办法承担。 但是哈萨伊已经等了将近两年,他已经等烦了。 曾经雄心壮志,一心想要统一草原,挥师中原的草原霸主,而今被牧场的牛羊,马场里的马儿磨去了那些野心,他之所以还会听西西择池的挑唆,挑起战火,是因为他想要得到更多。 现在支撑他的已经不是野心了,而是贪心。 是他想要更多荣华富贵,想要更多自由的贪心。 所以他没办法在危机面前继续保持以往的沉着冷静,现在的他,在意识到沈玉耀可能已经提前发现他的阴谋后,已经陷入了一种恐慌中。 “万一他们是已经设下了圈套,就等着瓮中捉鳖呢!如果不先下手,被下手的人就会是我!死的人也是我!王庭而今的繁荣富贵,终究还是属于他人,而不是我哈萨伊!” “这不公平,王庭是草原人的王庭,是本王的王庭,中原的女帝甚至不曾踏足草原,她凭什么享有这滔天的富贵!她不配!” 哈萨伊说到富贵,两眼通红,以前没有见识过这种繁华出现在自己的家乡便罢了,现在他见识到了,实在是无法保持冷静的理智。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01节 原来草原也能如中原一般富贵,那凭什么这份富贵不能属于他。 伟大的人,凭什么不能是他,而要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帝! 西西择池听着这些话,年轻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迷茫。 他之前沉浸在即将复仇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现在听着哈萨伊的话,西西择池只觉得离奇。 眼前这个疯子,还是他记忆中骁勇善战,拥有天神赐予的睿智的大王吗? 他不像是天神的礼物,更像是来自冥河的呓语,充斥着丑陋的欲望。 不堪的人心的恶。 “如果大王一定要此刻起兵,还请大王允许属下去联系兄长。” 只有曾经草原最强大的勇士在侧,才能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哪怕失败,也能留他们一条性命。 西西择池的兄长西西怒赤,被沈玉耀调走了,后来又被曲川吸纳入西北军。 西西怒赤在战场上有几分神力,这样的人放他去放羊,实在是可惜。 其实哈萨伊在战场上也很强,但是他和西西怒赤不同。 哈萨伊是草原曾经的王,除了放羊,他没有任何出路,沈玉耀可不会心大到还继续重用他。 “你的兄长是草原的叛徒,叫他来,只会暴露我们的计划。他已经吃上了中原施舍的饭,天神永远不会原谅他。” 哈萨伊非常的厌恶西西怒赤,或许是因为曾经只有西西怒赤陪在他身边,西西怒赤见证了他的成功与失败。 这让他恼羞成怒,认为西西怒赤就应该随他的成功一起死去,这样才是一个草原的勇士应该有的壮烈结局。 如果这样的话被兄长听见,他一定会无比痛苦。 西西择池没有说什么,他甚至没有提醒哈萨伊,正是他兄长低下头吃上中原的饭,他才能安然无恙的走到哈萨伊身边。 兄长用自己的未来前途换了哈萨伊崛起的希望。 而哈萨伊还在厌恶兄长不够决绝,没有全他们曾经的一份君臣情谊。 真是令人感觉到无比讽刺。 西西择池无法再劝说哈萨伊保持理智,因为连他都发再保持理智了。 快让这一切有一个结果,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尘埃落定才能让人心里舒服一些。 于是在短暂的一番沟通后,哈萨伊还是选择了元清影最不想见到的结局,他领兵反了。 而且他反了的事情,并没有提前告诉他的弟弟哈撒西。 不知道是瞧不上他那个已经被中原女帝驯化,满脑子只有好好养马放牧的弟弟,还是想要通过瞒着哈撒西,给弟弟留一条活路。 至少如果他失败了,大庄不会将无辜的哈撒西一起杀死。 说哈萨伊是个枭雄,是因为他不甘屈居他人之下,说他是个狗熊,是因为他明知前路不通,依旧不知悔改的做出让沈玉耀失望的选择。 哈萨伊起兵谋反,当晚就被西北军的大炮轰了个稀巴烂的消息传入京城时,京城很热闹。 商人们既然去王庭镇购买棉花,又岂会放过京城天下流通的布料? 哈萨伊身死的消息,甚至都没有引来那些商人一瞬间的停顿,商人们满脑子只有赚钱。 哈萨伊活着或者死了,都不影响他们赚钱,他们为什么要为之动容? 而真正关注这些的人,则在当晚,就被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恨不得马上就入宫中磕头,向沈玉耀阐述自己的罪孽,让沈玉耀能饶他们一条小命,让他们不要像哈萨伊一样,死的那么凄惨。 至少给他们留一个全尸。 被大炮轰成了渣,这种死法放在过往无数年,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以至于他们午夜梦回想起来,都觉得身上隐隐作痛。 知道沈玉耀手头的武器很可怕,但没想到那些刚研发出来不久的武器,竟然可怕到这种程度! 这根本就不应该被做出来,有伤天和啊! 心里有鬼的大臣们想要嚷嚷两声,被兴高采烈的武官们给顶了回去,什么有伤天和?战场上被马蹄踏碎的尸骨还少吗?都是死人,快速结束战斗,减少己方士兵的损失,没准儿还多救几条命呢。 用佛地的话说,陛下那是功德无量啊! 以往是文臣靠一张巧嘴,说的武官支支吾吾,无力招架,现在局势转变了,能说会道的成了武官。 其实不然,是因为武官占了理,而文官中真正能说会道的,一个都没开口。 明眼人都知道,大庄得如大炮一类的武器,在战场上那是如虎添翼,对大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怎么就不行了? 说不行的,多半是将自己代入到敌人的视角,这个出发点就有问题,说没有鬼都没人信。 “这些人,之前一个个神气着呢,全想着要占得先机,现在知道怕了。” 沈玉耀微微侧头,像是听到了宫外那些人内心的哭嚎,她落笔,朱色写在纸上,批改了那些上书请罪的折子,面上带着浅笑,可见心情上佳。 “陛下此举甚为高明,只出了一招,便让敌人闻风丧胆。” 跟在沈玉耀身边的秦淑君深知前因后果,对沈玉耀的手段唯有钦佩,本来以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最后的结局,竟如此简单。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沈玉耀的话里似乎有一种力量,秦淑君不禁停顿了一下,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大炮很稳定,研发部干得不错,不要忘了给他们的奖励。还有,西北军平叛有功,曲将军的奖励也不能少。” 沈玉耀没有再闲聊,只是说到曲将军的奖励,她的语调变得有些低沉。 秦淑君低头应是,只是在帮沈玉耀拟圣旨的时候,落笔有些滞涩。 他人倒是好说,曲川的奖励实在是有些难办,他身上的功劳太多了,而他本人又太年轻。 今日还有金银可赏,他日又该赏什么? 若曲川再度立下赫赫战功,岂不是这皇位都要赏给曲家人坐了。 秦淑君不知道沈玉耀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至少目前看来,沈玉耀和曲川之间的关系还不错,君臣相和,互相信任,曲川也一直没有二心。 怕就怕,人心易变啊。 有此担忧的不止秦淑君,身居后宫的曲太后同样担忧此事,在听说紫微宫又有给曲家的奖励,她直接拦住了,甚至亲身上阵,到沈玉耀跟前请罪。 请沈玉耀收回赏赐曲川的成命,改为降罪,因为此次曲川动用兵力,手上并无沈玉耀的调令。 私调边军,乃是死罪!念在曲川平叛有功的份上,可改为降职,饶他一命。 这罪名安的,沈玉耀听了之后,都有点儿想问问亲妈,她就不怕传出去被人骂,乃是莫须有之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曲太后只想让曲川受罚,不想让他得赏,所以她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曲川找罪名的。 沈玉耀拒绝这一条罪名,后面还多着呢,曲太后摆出一副鸡蛋挑骨头的架势,谁来都没用。 “母后,朕非无能无德之君,不惧臣子有功。有功要赏有过要罚,赏罚分明方能使上下一心,母后此举,十分不妥。” 第137章 身为皇帝,沈玉耀当然会因为曲川太过功高而心生忌惮。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皇帝的身份就注定了沈玉耀会比常人疑心更重,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无上的权力代表着无数人的觊觎。 如果沈玉耀得位不正,位置不稳,那么她的疑心会更重。 好在她位置坐的很稳当,而她本人更是十分清楚她的疑心对于此刻的曲川来说,并不是正确的。 所以她会去克制自己的疑心。 曲太后现在说的话,更是让沈玉耀明确她目前不会去怀疑曲川,甚至降罪曲川,因为曲川有功,正如她所说,赏罚分明方能上下一心。 曲太后闻言,不太确定沈玉耀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场面话,只是皇帝都这样说了,如果曲太后还继续请罪,那就有点儿威逼的意思了。 她是来给曲家求一条生路的,不是送曲家上黄泉的,所以曲太后非常配合的收回了刚刚的话。 附带对沈玉耀的一阵夸奖,“大庄能有一位如此明智的君主,乃是大庄百姓的福气。” 沈玉耀上前搀住曲太后的胳膊,动作亲昵的拉着她入座,同时高兴的说:“能得母后赞扬,女儿甚是高兴,今日母后前来紫微宫,紫微宫蓬荜生辉,眼见便要用午膳了,母后不如留下,等午膳过后,女儿陪母后出宫去逛逛,如何?” 沈玉耀很少会出宫去,不过这不代表她不会出宫,之前每次她想出宫也就出去了。 和以前的皇帝们不一样,之前的皇帝真的是做到了一般没事儿绝对不出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过如此了。 那是因为那时候大庄的江山还不太平,皇帝是个高危职业,出宫就有一群人盯着想要皇帝的命,为了自身小命着想,皇帝们当然不会轻易出宫了。 不是说现在没有人想杀沈玉耀了,现在想搞刺杀的人,只会比之前更多,不会更少。 但架不住沈玉耀比之前的皇帝都武德充沛啊,不光是她本人武功高强,她身边的禁卫水平也比之前的高,主要是装备好。 百炼钢已经不足以让沈玉耀安心了,她打算之后给禁卫们都配上更先进的武器。 相信再过段时间火铳就能研发出来了,毕竟大炮都先点亮了。 火药一旦诞生,那么运用火药的一应物品自然就会出现。 “出宫去?母后年纪大了,脚程慢,恐怕会打扰到皇帝出行的兴致。” 曲太后嘴上拒绝着,眼睛却很亮,显然对于出宫的提议十分心动。 她入宫之后,出宫的次数少之又少,庄太宗就是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皇帝,连带着她这个贵妃也不怎么出宫了。 “母后千万别这么说,母女同游反倒会让女儿心生欢喜,出游的兴致更高了。” 沈玉耀又劝了两句,曲太后终于点头了。 只是两个人出宫还是有些单薄,于是沈玉耀吃完饭前,又遣人去明王府上,问沈珉玥愿不愿意午后带着谢太妃一起出去玩。 自打沈珉玥在宫外建了个明王府,就搬过去住了,连带着她的母妃谢太妃一起到明王府居住。 皇宫是皇帝的家,沈珉玥和太妃出去住,也算是有自己的家,大家过的都舒心。 就是没办法像之前一样,几步路便能见到面,现在约一起出去玩,还得靠人来回问。 陛下邀约,沈珉玥当然有时间也有兴致,谢太妃听说曲太后也去,这才被说动了。 谢太妃向来不爱出门,估计是在宫里憋得久了,出宫后也选择宅在家里,一天到晚的摆弄花草,看看话本,倒是过的很舒服。 心上唯一的牵挂就是沈珉玥到现在后院也没个人,她又不好催,催急了沈珉玥干脆出去办公,十天半个月不回京。 真是让当娘的没办法,谢太妃这次出来,就是想跟曲太后商量一下,看看沈珉玥的婚事要怎么办。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02节 下午俩人一碰面,说了两句婚事方面的话后,就开始面面相觑,谁都提不出一句话了。 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她们各自的女儿都不听话,婚事成了老大难。 说是同游,但实际上也没有一直一起走,比如此刻,曲太后和谢太妃在客栈的楼上歇脚聊天,沈玉耀和沈珉玥姐妹俩在人群中行走。 道路两边的小摊,种类比之前要丰富不少,天南海北的东西都有的卖,甚是热闹。 而两边的店铺里同样是人来人往的。 这条街是步行街,顾名思义,人只能走进来,就是因为两边商铺太多,人流量大,所以才规定只能走进来,不能使用任何交通工具。 这也是沈玉耀和沈珉玥走着的原因,不然一般她们俩逛街也是坐马车之类的。 比较安全一些。 好在步行街附近巡逻的衙役比较多,安全系数挺高,毕竟人多,若是不好好管着,容易出事。 “要去书铺里看看吗?听说这几日书铺里的书,有些不一样。” 沈珉玥余光看到一间书铺,拍了拍沈玉耀的肩膀,凑近了说。 人太多了,要是不凑近大声说话,沈玉耀估计都听不见她说话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 沈玉耀来了兴趣,点点头跟着沈珉玥进去了。 刚一进屋,就听到里面伙计叫卖的声音。 “《罗浮梦二册》今日上架,诸位欲购从速!” 随着伙计的叫卖声,不少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沈玉耀发现那些人不光买一套,常是五套一起买,显然是给人带的。 故而进来的人不多,书的销量却很高。 只是这罗浮梦是什么书?沈玉耀完全没有听说过。 倒是沈珉玥,听到罗浮梦字就走不动道了,眼睛都沾在了那伙计的手上,“七妹自行入内看看吧,姐姐我去买本书!” 沈珉玥说罢,掏出钱袋子就过去柜台那边了,只留沈玉耀一个人在入门处。 沈玉耀多看了两眼那伙计手中的《罗浮梦》,然后她就被人搭话了。 “姑娘可是没看过《罗浮梦》?” 沈玉耀闻声看过去,是个脸圆圆的少女,十分面善,看着和气极了,怀里正抱着一本新书,正是那热卖的第二册 。 沈玉耀老老实实摇头,“未曾看过,是说什么的?” 听起来像是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那些所谓文人写的话本,少有真正出彩的,大多写的都是书生小姐的爱情。 里面确实有冲破封建礼制的不顾一切,但时代局限性太大了,有时候书里的普世价值观与沈玉耀的价值观不太一样,这来源于不同的时代。 所以沈玉耀就不太喜欢看。 罗浮梦除了寓意好景不长,也指代梅花,因此在书的封面上,画了一枝红梅,这让它的封面在一众规规矩矩的书里,陡然变得醒目起来。 红梅画的极好,这东西多半是刻在雕版上印刷的,足以见功底,这么一想,沈玉耀对画画的人多了几分好感。 “讲的是前朝乱世,一名叫罗浮的小姐的故事。” 书的名字听起来很文雅,但实际内容却很悲伤,第一册 里罗浮出身显贵,父慈母爱,又嫁给了情谊深厚的竹马,本该是无比幸福的一世,但她的命运在嫁人后急转直下,国家动荡不已,覆巢之下无完卵,最后走向家破人亡。 那小姑娘说着说着眼圈红了些。 沈玉耀听着有些惊讶,看来是她想错了。 只是第一册 已经写完一个人的一生,第二册又写的什么? 沈玉耀突然有些好奇了起来。 正巧此刻沈珉玥已经买完第二册 走了过来,沈玉耀目光移到沈珉玥手里多余的一本,知道那是给自己买的。 或许她可以看看。 沈珉玥确实是想给沈玉耀说说这本书。 都言话本里写的是读书人的痴妄,但这本《罗浮梦》里却像是写的他人一生。 以前她从未看到过这样的话本,叫人看的时候倍感生活之平淡,又在不经意处,被现实撕扯的体无完肤。 《罗浮梦》的作者名叫告天鸟。 搭话的少女跟沈珉玥说了两句后就买书离开了,沈珉玥转过头见沈玉耀在看书名后面缀着的作者名,轻笑道:“时下文人多以居士自称,倒是很少见到笔名如此有新意的。” 告天鸟确实有新意。 沈玉耀觉得自己也许是在这个年代呆久了,脑子被同化了一部分,不然怎么会因为一个笔名,有了其他想法。 天,这个天究竟是指上天,还是指其他呢? “买本第一册 吧。” 沈玉耀来兴趣了。 于是这次出来逛街,走一半两人就打道回府了,各自捧了一本书,若是让人知道《罗浮梦》连当今陛下和明王都追读,恐怕在市井就更火了。 比起现代的长篇小说,《罗浮梦》第一册 实在是短的可怜,运用了大量的文言缩写,最后成册也不过十几万字,沈玉耀看书快,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就看完了。 通读过一遍后,沈玉耀吃过晚饭又看了一遍。 这本书与其说是写一个故事,不如是在纪实的写一个人的一生。 罗浮的本名,当然不是真的罗浮,沈玉耀通读前朝历史,很快就在前朝末年的历史里,找到了这个名为梅余香的女子。 前朝末年葬送在小皇帝的手中,年轻的小皇帝本人并没有任何错处,可历史怎能允许一个没有过错的皇帝葬送江山? 必须要给那个皇帝找个他会葬送江山的原因。 梅贵妃就是此刻出现的。 她的美貌在这段故事里被过度放大,而她和小皇帝青梅竹马的少年情谊,相互扶持的伉俪情深,以及她本人的才情都被消去,不见踪影。 人们说,梅贵妃祸国殃民,因为她霸占皇帝,是后宫唯一的嫔妃,蛊惑皇帝沉迷情爱不理政事,全家都是奸佞,是国家震荡的罪魁祸首。 告天鸟想要告诉沈玉耀的,或许正是那一个个被污名化,被泼脏水,被消失在历史里,本来功绩卓越的女子们。 第138章 第一段故事里的梅余香,化名罗浮,用细细道来的语气叙说了自己的一生。 而第二段故事里的人,同样是罗浮,但她已经不是第一段故事中的梅余香了。 相似的童年,无忧无虑的度过着,令人经验的少女时期,随后是无比痛苦的成年。 幸福的人总有相似,不幸的人生也似乎相同。 不停的得到与失去,在拉扯间让人感觉到痛苦,沈玉耀合上书稿时,天已经黑的深沉,再不睡她怕是要错过早朝了。 但是沈玉耀不想睡,第二段故事中的女子又是谁,是哪个隐入历史的可怜人? 不知道这一点,沈玉耀感觉自己睡不着了。 只是历史书太小,承载不了一个人的一生,历史书又太大,很难找到一个人的名字。 今夜显然已经没有时间让沈玉耀去慢慢寻找,那个被夺去人生的女子是谁了。 她叫来了史官。 偌大的皇宫里,有一类人是隐身的,他们明明和皇帝一样,一直生活在这皇宫中,却少有人在意他们,那就是史官。 太史令被传唤的时候,很是疑惑,如果是其他皇帝命令太史令觐见,太史令可能还有点儿想法,觉得大抵是皇帝想要修改哪一段史料。 但是沈玉耀叫他,他是真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毕竟在历史上,沈玉耀做的事情都如实记载,而她本人的名声也还算不错。 虽然杀人和拓展领土会让后世认为她十分暴戾,但在当下,人们普遍还是认可沈玉耀的所作所为的。 太史令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历史事件重要到需要沈玉耀大半夜不睡觉,叫他过来改的。 年轻的女帝姿容不凡,身着皇帝朱色常服坐于上位时,自然而然生出睥睨天下的气魄。 上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见女帝,还是在女帝刚刚登基,祭祀天地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女帝身上还有几分稚气,而今已然全部消失了。 太史令司马吉上前,躬身行礼,“臣司马吉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深夜请太史令前来,打扰太史令休息了。” 沈玉耀对司马吉的态度还是挺好的,毕竟司马吉现在都已经七十多了,是名副其实的老人,这位一直在宫中沉默见证历史的老人,在前朝就已经身处此地。 经历动乱与新朝建立,与其说司马吉笔下是史书,不如说他本人就是一部活的历史。 司马吉没想到女帝的态度如此温和,这和大众眼中冷酷无情的女帝形象有所出入。 想想那些动辄抄家灭族的命令都出自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女子,司马吉又觉得有些害怕。 人最害怕的不是摆在表面上的威胁,而是隐藏起来的未知危险。 “老臣年纪大了,晚上睡的也晚些,不瞒陛下,陛下传召时老臣还未入睡,算不上打扰。倒是陛下,明日还要早朝,应早些入眠才对。” “无碍,赐座。” 宫人为司马吉搬来椅子,司马吉又行礼道谢,随后只屁股沾边,谨慎坐下,静静垂首等待上位者的命令。 “近来有一本书在市井流传,卖的很好,不知太史令有没有看过。” 沈玉耀也不废话,上来直奔正题。 司马吉抬头看见宫人递过来的书,两本书被放在托盘上,静静的在他面前。 《罗浮梦》 司马吉当然没有看过,这本书确实在民间大卖,但在正统读书人眼中,不过是话本一类的东西,怎么能比得上圣人典籍值得日日捧读呢。 如果光看名字,大抵会让人觉得是讲美人的书,但司马吉不认为女帝会为了一本普通的话本来找他。 “陛下恕罪,臣年老眼花,很少会读杂书了,不如陛下将此书赠与臣,臣过两日读完,再与陛下讨论。” 司马吉以为沈玉耀是想找个书友,聊聊书里写的内容,司马吉不知道为什么沈玉耀要来找他这个史官一起读书,面对未知,他选择先读书再想其他。 司马吉是个很纯粹的文人,一个简单的史官。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03节 所以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也没打算多问其他,沈玉耀还是挺喜欢这种性格纯粹的人的。 这种人才能埋头去做学术,那些常人眼中枯燥乏味的东西,在这种人眼中估计才是世上最美好的。 “你不光可以自己看,还可以让别人也看看,然后仔细想一想,这两本书有什么意义。” 沈玉耀像是布置作业一样,吩咐司马吉,司马吉老老实实的应是,想着离开的时候,路上就翻一翻两本书。 结果他人走是走了,书却没有带走。 沈玉耀甚至没有将那两本书赐给司马吉,而是让司马吉自己去买! 可见她确实是很喜欢这两本书。 司马吉就是再纯粹,此刻也意识到这是陛下的心头好了,既然是陛下的心头好,那他就得好好干,让陛下满意才行。 第二日一早,早朝之上,有官员说起了棉布的事情,认为棉布价格当下似乎被炒起来了,价格一路飙升,需要朝廷出手干预。 又有官员说,很快花楼机等研发部新制作的神物就会投入使用,到时候棉布的价格自然会落下去,朝廷没必要现在入场,毕竟棉布也是民间的产业,朝廷压价,可能会伤到一部分百姓的切实利益。 商人的利益,在官员的口中几乎不存在,没人在乎商人能不能赚钱,他们只在乎百姓。 百姓是承担风险最多的群体,同时也是承担风险能力最差的群体,他们必须保证好百姓能从中获利,这样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沈玉耀听着两派大臣在朝堂上你来我往,吵得不亦乐乎,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朝堂上这么热闹,还是在上一次。 看折子以为那些人都已经服软,没想到看朝堂,服软的人依旧嘴硬。 仔细想想也很正常,他们服软是跟沈玉耀这个皇帝服软,可不是跟自己的政敌服软。 如果朝廷此刻插手布市,背后之人就能趁此时机大捞一笔,尤其是将消息递给那些巨商,绝对能拿不少好处。 而如果朝廷不插手,任由布价高升,最后还是能拿到钱,只不过拿钱的只有户部收税的官员了。 布价越高,税收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表面上都是为了百姓,实际上每一句都是为了自身利益,沈玉耀真是烦透了这个人人都有私心的朝廷。 “行了,别吵了。” 沈玉耀一句话叫停了那似乎永无止境的争吵,随后她看向站在一旁看戏的几个人。 “平衡布价,操持商贾之事,整个朝廷中,无人能比石侍郎更擅长,此事就交由石侍郎看管,若局面无法控制,石侍郎可自行决定何时入场,其余人,在其位谋其政。” 沈玉耀最后一句话是在警告那些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少把手伸那么长。 最近正在找建造女医学院场地的石采文没想到,竟然天降一个肥差。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沈玉耀向来喜欢用女官,尤其是喜欢用心腹。 当一件事陷入僵局的时候,沈玉耀第一反应就是将她手底下得力的女官拉出来看看。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石采文只能安慰自己,她果然还是陛下最倚重的那个! “陛下,臣有本奏,石侍郎只是户部侍郎,手上已经接了不少朝廷大事,稳定布价一事不宜再交给石侍郎。” 石采文刚接下来,就有人跳出来砸场子了。 谁!是谁如此看不懂眼色,特意给她添堵! 石采文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杨御史就不能让她安生一天吗? “杨御史,既然御史觉得在下不能胜任,那不如找出一个能做此事的人,让其做好,也好为陛下分忧啊。若是找不出来,杨御史此番开口,就要让在下觉得,是特意针对,有失公允,有违御史之责,乃是渎职了。” 石采文都不等沈玉耀说话,先一步开口怼杨可卿。 知道的人,能明白石采文此举分明就是看杨可卿不爽,针对杨可卿而已。 但是不清楚其中内幕的人,只觉得石采文发言十分狂傲,还赶在陛下之前开口,多少有些不尊君主,乃是狂傲之徒。 难不成因为陛下看重她,她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几个看石采文不爽的臣子私底下交换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幸灾乐祸,如果石采文能受点儿教训,或是因此惹了陛下不满,那才叫大快人心! 可惜他们的愿望注定会落空,因为沈玉耀完全不会因此对石采文不满。 她只会对没什么本事,还成天瞎折腾的人不满。 有本事的,就算有些小毛病,那也在她容忍范围之内。 “陛下,臣要参石侍郎为人狂傲不羁,不尊陛下,竟在朝堂之上对同僚如此无礼,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威胁同僚!意图堵住御史之口。” 杨可卿岂是好怼的,她那一张嘴同样厉害的要命。 精彩精彩! 听了这番对话的臣子无不内心大呼精彩,他们之前隐隐听说了石采文和杨可卿不对付,但是他们没想到,这两人的不对付竟然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矛盾已经如此尖锐了。 同为陛下器重的女官,还是官位最高的两位年轻女官,竟如此一山不容二虎,这可太精彩了。 石采文真不知道杨可卿是犯了什么毛病,以前杨可卿针对她,却不会在朝堂上就直接开炮。 现在是将她们两人的矛盾直接抬到了最前面啊。 以她们在朝中的地位,很容易就会形成两派党羽,到时候若是被陛下误会,是结党营私,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杨可卿是今天出门脑子被驴踢了吗? 石采文百思不得其解,她觉得不对劲,但没有现在细究的想法。 当下就该和杨可卿吵架啊!总不能人都欺负到她脸上了,她还忍着吧? 于是今日早朝,就以杨御史和石侍郎大吵一架为结尾,在一片鸡飞狗跳中结束了。 群臣以为这么一闹,石采文的差事就该黄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在她头上,沈玉耀说这话的时候,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真是伴君如伴虎,完全看不懂陛下在想什么啊! 等下了朝,石采文瞪了杨可卿一眼,率先迈步向外走,不少官员见此私下交换了个眼神,就追了上去,与石采文攀谈起来。 杨可卿那边也是同样的热闹,有心搅乱浑水的人,都行动了起来。 石采文那边的人多是想要推广花楼机的人,杨可卿这边的人与之相对,想要阻止此事者居多。 沈玉耀不费吹灰之力,就看清楚了朝中两派的组成,也能更针对性的出招。 臣子如此贴心,主动为她解忧,她当然高兴。 第139章 早朝的风波,很快就如同一股风,吹的朝野上下都感觉到了。 石采文自从回京后,为人就一直很低调,看似和她父亲当时在位的风格差不多,属于闷声发大财类型。 这是之前朝堂众臣对石采文的印象,现在他们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一下这个印象了,石采文和她父亲可一点儿都不一样。 至少她父亲没有悄无声息的就得到了陛下的垂青,然后成了陛下十分信任的肱股之臣。 都说雁过留痕人过留名,怎么石采文得了陛下如此看重,此前却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来呢? 真是怎么想都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是之前石采文就和陛下有来往,那也不至于在外面一呆两三年,错过了沈玉耀稳定朝廷最重要的时光啊。 真是让人看不懂。 不过懂不懂无所谓,重要的是从此刻开始,他们需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朝中已经出现了新的党派,以都察院御史杨可卿为主的一派,以户部侍郎石采文为主的一派。 意识到这一点,之前都习惯各自战队,抱大腿等大佬带飞的大臣差点儿喜极而泣,以后终于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偌大的朝堂上打拼了! 找到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了啊! 沈玉耀对于朝堂上的站队风波看的清清楚楚,这也是她默认的结果,如果她不乐意,自然可以像之前一样,找两个带头的砍了,以儆效尤。 之所以改变执政风格,自然是因为沈玉耀发现,人是群体生物,个人单打独斗在朝堂中,实在是效率有些低。 为了她推行的各项政策能尽快落实,只能允许各种利益团体的出现,而且即便她现在禁止,小团体出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人太擅长抱团了,禁得了一时,禁不了一世。 石采文的性格是比较善于拉帮结派,不是,是团结力量的,她很快就从蜂拥而至的人里,挑选了合适为她打工的人选。 这个本事,得益于她在外单打独斗几年的经历。 而杨可卿的性子就比较冷淡,但她原本出身名门大家,朝中原本也是出身士族的官员,天生就对她比较有好感,而她又有一双能敏锐看穿他人的眼睛,很容易就能找出真正忠心办事的人。 所以两边的班子很快就组了起来,几乎没有遇到太多困难,让人一看不禁联想到,她们是不是早就物色好了同党人选。 猜想只能是猜想,没人敢直说,只能看着这朝堂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朝堂上的风,并不能越过宫墙,吹入居住在宫宇之内的太史令家中。 司马吉自从得了陛下喜欢看《罗浮梦》的消息后,就想着过两日休沐出宫,买两本来看看。 没想到第一天一早,他将此事跟孙女说了声,孙女竟同他说,自己身边就有一本。 司徒吉平日里常住宫中,他只得一子,儿子早亡后,儿媳改嫁,他留下来了唯一一个孩子,就是他的孙女司马云书。 只剩下这么一个孙女,自然是自小带在身边养大,好在身为太史令,在宫中生活多年,不缺吃不缺穿,孩子跟在身边也能饱读诗书,成为一介人才。 “云书,陛下已经连开几场女官试,你若是想,可以考入女子学堂,入东宫读书。” 司马吉看着倚在窗边,借着月光烛光看书的少女,心中有几分惆怅。 他期望孙女一身才华能有所施展,又不想让孙女离开自己的身边。 人老了之后,就格外的眷恋亲人给予的温暖,即便是历经沧桑的老人,也无法看开人世间的真情。 但幼鸟终有长大的一日,总该对孩子放手的。 司马云书像是没有听到祖父的劝说,这样的话,祖父近些日子总是反复的同她说起。 果然,司马吉接着又转变了态度,“官场昏暗,即便如今有明主,依旧是艰难险阻颇多,十分难行,云书你性情淑雅,不喜波澜,其实不适合入官场,实在不行,你就跟在祖父身边,帮祖父修书铸史,你看如何?” “祖父的提议极好,正和云书心意。” 司马云书今年十七岁,在她的孩童时期,她就在宫里,在史书堆里长大。 耳濡目染的是爷爷笔下记录的一条条文字,是那些厚重,充满力量的史书。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04节 她确实喜欢这样的环境,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意一辈子都在宫里,记录历史。 “好好好,以前啊,爷爷还看不见云书的未来,现在好了,这朝堂和后宫都有不少女官,只要云书愿意,这史官云书也做得。” 司马云书是司马吉眼中司马家的未来,他希望司马家能一直做一个历史的观测者,记录者。 就是不知道他的小孙女何日与人成亲,生下司马家的下一代,等到那一日,他就死而无憾了。 司马云书嘴角带着笑意,附和着祖父的话,在外面沉默寡言如同影子一般的祖父,只有在她面前,才如此活泼,如同顽童。 历史是单面的,文字无法刻画一个人的一生,只有人的心和记忆,能够镌刻一个人的全部。 身为史官,毕生所求就是尽可能全面的记载每一个人在历史中的面貌,用最真实的笔墨,记载一切。 若人生如一场罗浮梦境,那在梦境中寻找一份真实,才不枉入梦一场。 司马云书落笔,在手中的《罗浮梦》上,简单勾勒便画出栩栩如生的一枝梅花。 她愿身化告天鸟,高声鸣叫,唱与世人听。 在第一个花楼机矗立在京郊时,沈玉耀也拿到了一本来自太史令的奏折。 太史令司马吉请奏,他举贤不避亲,举荐自己的孙女司马云书为史官,主持修撰前朝被誉为“红颜祸水”的女子们的史书。 史书之中,将尽可能的还原真相,为那些女子澄清不实谣言,为后世留下真正的红颜书。 那一本名为《今古十红》的史册,就在沈玉耀的朱笔落款下,诞生了。 沈玉耀愿意为那些已经作古的女子,发出她们生前不曾出口的呐喊。 而司马云书,也于此正式踏入历史舞台,成为史册之中的执笔一人。 在她的笔下,辉煌庞大的王朝似乎绽放出了不一样的光芒,那光芒自古至后世,一直在历史长河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石采文的事情做的很顺利,虽然在朝堂上杨可卿一直别她苗头,跟她作对,但令人意外的是,下了朝堂,杨可卿就跟消失了一样。 反正一直没有出过手,甚至还颇有些对石采文的所作所为默许的意思,约束着那些投靠她的大家出身官员。 让石采文的事情办的更顺利了。 朝上朝下判若两人的举动,让石采文看杨可卿的时候,总有一种巨大的割裂感。 某一日下朝,又和杨可卿因为花楼机的事情大吵一架的石采文,是真的受不了了,撸起袖子就想跟杨可卿干一架,看看杨可卿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被她最近认识的好友给拉住了。 时任吏部郎中,为考功司长官的夏长乐和石采文以前只见过几面。 那时她们还在草原上,后来石采文去了佛地,两人就没什么关联了。 还是最近,因为石采文拿了推广花楼机的差事,若是做好算大功一件,自然要在吏部考功司挂名,两边多见了几面,便熟悉了起来。 夏长乐出身东宫女子学堂,之后又去草原历练了一段时间,履历丰富,根脚扎实,不必如他人一般谄媚石采文,再加上和石采文性情颇为相投,这才关系一日好过一日。 只是夏长乐为五品官,没有上早朝的资格,她隐约知道好友和都察院的杨御史不对付,但她没想到会关系差到,说着说着气头上来,就要去打一架。 “你与杨御史均是高官显贵,这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们,岂能动手斗殴?况且御史掌管朝廷喉舌,她若参你一本,小心你官位不保。” 夏长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说歹说才将气头上的石采文给拦下了。 石采文气的脸上发红,叉着腰来回走动两圈,复说道:“我今日若是不打她一打,她当真觉得我是泥做的菩萨,任由她拿捏!长乐啊长乐,你说她究竟在想什么?” “我没招她没惹她,她拿我去和太史令的孙女相比,说那位司马史官心中有家国,希望我也多读读书,凡事三思而后行!” 石采文说着,露出一个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哪里没三思而后行了,我何时冲动过了!她不能因为有几个刁民在外面嚷嚷自己被花楼机砸了饭碗,就说是我没三思后行吧?我想再多,还能拦住花楼机织布啊?” 石采文真的是要气死,她就一老老实实干活的,杨可卿吃饱了撑的,非得给她找事儿! 夏长乐没有顺着石采文的话说,而是话锋一转,指责起石采文来,“此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对,上面想尽快落实,你也不该这样急。” 如果石采文不那么急,给那些百姓时间,他们一定能找到安身立命的法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到花楼机前哭诉不止。 “我那也是为了让陛下尽快放下心来。况且,那些人可不是普通百姓,花楼机做出来的布,没有流入京城附近,现在都送到新港去了,他们的饭碗究竟是被谁砸了,尚未可知。” 石采文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夏长乐意味深长的看了石采文一眼,“你既然都清楚明了,何故还生气呢,杨御史不过是借此给你提个醒。” “切,她能有那好心?我看她是想看我笑话!我偏不会让她如愿!” 第140章 石采文对杨可卿不坏好意这件事深信不疑,夏长乐又劝了两句,见她坚定,就没再多嘴。 甚至心里也开始暗戳戳的想,杨可卿会不会真的是想要看石采文笑话。 想想也有可能,杨可卿的性格可不是会随便提醒人的,她提醒石采文这件事就很奇怪。 不过夏长乐和杨可卿不熟悉,所以也不好妄下结论,只在心里想着,之后要好好观察此事,更好的掌握这位杨御史的性格才好。 不然正如她之前所说,杨可卿掌握朝廷喉舌,若是什么时候惹怒这位御史,被参上一本,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长乐,你帮我一件事如何?” 石采文眼珠一转,亲热的拉住夏长乐,声音都甜了些许。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夏长乐只想吃瓜看戏,并不想被卷进这场纷争中。 不过身处官场,谁还真能独善其身不成?到最后都是要被卷进去的。 夏长乐点点头,“采文尽管发话,若是有能叫长乐帮上忙的地方,长乐必定会竭尽全力。” “长乐,你真是我的至交好友!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嘛,杨可卿那样的,绝对就是想看我笑话!” 石采文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踩杨可卿一脚,以示愤怒。 夏长乐被石采文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石采文的性格鲜明活泼,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所以她就听了石采文的话,决定帮石采文一把。 在花楼机前哭诉的老百姓,一开始就一两个,是他们见石采文并不将人轰走,这才越来越多的。 一开始石采文是真的在反思,难道是她做事太快,不留余地,这才让那些百姓走投无路,只得到她面前哭诉吗? 后来她见人越来越多,终于明白了,这是有人在背后找她麻烦,和她本人到底有没有做绝事情,并没有太大关系。 这几日石采文本来就因为此时心中肝火旺盛,杨可卿还在早朝上用此事来暗讽她,也难怪她大动肝火,恨不得揍杨可卿一顿。 夏长乐的马车从城内行驶至城外,这一路上遇见的人比她想象中要多不少。 除了去花楼机附近上工摆摊的,还有不少是单纯过去参观的。 花楼机很大一个,摆在那里非常显眼,之前百姓们没有见过这一类东西,看见之后,可不就是心中倍感新奇,想要过来看看嘛。 “这样下去,倒是可以发展一下周边的产业,变成个踏青的好地点了。” 京城大的很,人也多,不少人一辈子可能都没有踏出过京城的大门,即便是出行,也不过是到城郊。 即使现在公交手段比较多,交通方便了,这种现象依旧存在。 所以建设好城郊,让百姓得以到处走动走动,多看看多玩玩,也是一件好事。 “长乐你可真是在考功司呆久了,什么东西在你眼中,都是政绩。” 石采文调侃道,说的话让夏长乐不禁哑然失笑。 确实是她太过钻官腔,少了几分天真与纯粹。 “这一片确实该好好建设一番。”石采文不是为了政绩,纯粹是看不得自己走过的地方一片荒芜。 她在边关上转了一圈,就留下了两个互市,还有一个繁荣起来的佛地。 在京郊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干呢? 夏长乐亲身见识过石采文整顿经济的能力,在这上面,整个大庄都没几个人能比得过石采文。 “那我就期待一下,看看这里以后是什么模样了。” 石采文决心建设的地方,确实值得期待。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入花楼机所在的区域,巨大的花楼机上,有不少人正在上下动作,一匹匹布放在一旁的马车上垒好,等数量足够,就会被拉走。 前往新港,然后通过船运往外国。 比起花楼机更显眼的,是静坐在花楼机前面空地上的人们。 围观的人们远远看着,而那些静坐的人则是一脸的悲愤痛苦。 他们还存有自尊心,被人如同围观耍猴一样的看着,他们内心十分的痛苦,但是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姿态来维护自身的未来。 如果不能折腾一番,得到一个交代,他们的家就该散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养家的能力。 这些百姓并不高声叫喊,也不折腾,就静静坐在那里,看向花楼机的眼神充满了痛苦与恨意。 有一种无声的震撼。“竟然有十七个人。” 夏长乐皱了皱眉,“你没说这边有如此多人。” 看石采文轻松的模样,夏长乐以为就只有七八个人在这边折腾。 “前两天确实只有几个人,明天再来,估计就突破二十个了。” 石采文的表情也沉了下来,背后之人是当真想要让她栽个大跟头,不然怎么会叫来这么多人来逼迫她? 只是那些人想的太简单了,花楼机的推广,可不是几个人就能拦下的。 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真的要这么做吗?若是将折子递上去,你必定会受到无数人的口诛笔伐。” 夏长乐还在犹豫,虽说这是先说好的,但是等真的到这一步,她还是觉得不太道义。 石采文可是她的好友,背后插刀,想想都觉得道德败坏。 “由你来,总归比其他人要强。如果是他们,指不定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局面,况且你一定会好好安置这些百姓,我信得过你。” 说白了,就是石采文要将一切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让那些藏在幕后不敢出面的人控制。 那些人可不讲道义,这些百姓落在他们手中,就会变成刺向石采文的刀,等事情成功,刀会如何,没人在意。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05节 不过是工具。 可在石采文这一类心中怀有百姓的官员眼中,百姓是放在秤上的秤砣,衡量着她们会做到哪一步。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冒昧了。” 夏长乐一咬牙,掀开车帘走了下去,她身上还穿着五品官的官服,在一众粗衣麻布中非常显眼,不知道谁看见了她,大喊一声青天来了! 判案,为民喊冤的官员被称作青天,可见眼前百姓心中满是冤屈无处说,见到个官员就想伸冤。 夏长乐自然是一番温言细语的询问,见她态度如此友善,本来群情激奋的百姓们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推举出一个明理清晰之人,向夏长乐叙说他们遇到的事情。 石采文撩开车帘的一个小缝,透过缝隙看着那些满面愁苦的百姓,心下烦躁的啧了啧嘴。 幕后之人真是百无禁忌,连这般弱小的百姓都利用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真是可恨! 石采文扔下手中的车帘,气的往后一躺,抱胸开始想之后要怎么做,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茶棚中,身穿麻衣的女子喝了口干涩无甜的苦茶。 “那是吏部的夏郎中,她怎么会在此处?” 坐在女子对面的男子震惊的望着身处人群中,耐心倾听的女官。 “你身为户部郎中都能在此,吏部的郎中过来,又有何不妥?” 话是如此说,但他来不是杨御史叫他来的吗? “在下舔为仓部主事,花楼机的布让要运输至新港,在下不过是来看看罢了。” 纵使是赴杨可卿的约而来,吴卓也不敢说自己是赴约的,好在他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他身为仓部主事,来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就算是石采文见到他,也不能挑他错处! 吴家出了个吴郎中,倒是吴家的造化。杨可卿点点头,对吴卓找的借口很满意,“你是来看着货物的,她是来为民伸冤的,你们并不冲突。” “什么时候,她考功司还管判案的事情了,越俎代庖可不是好名声。” 吴卓说罢,起身想要去阻止此事,被杨可卿伸手,手中的碗压在他的手臂上,轻飘飘的动作,直接挡住了他下一步打算。 “大人?” 吴卓疑惑的看着杨可卿,今日特意过来,总不能是为了看石采文她们得偿所愿的吧? “她越俎代庖,不是代你,你急什么。” 杨可卿点了点吴卓,吴卓不情不愿的坐下,两只眼睛还不时的飘向人群中的夏长乐,“便这么看着?” “便这么看着,奉劝你小心石采文些,她不是只会张牙舞爪的狸奴。” 真要是惹急了,麻烦着呢。 杨可卿很了解石采文,石采文以前出手就狠,只是少有她出手的机会,后来她到了边关与佛地,处理那边的事情,可从来没有留过手。 如果不是杨可卿盯着,石采文甚至有划地自治的胆子,她也有那个能力,杨可卿从没有怀疑过。 不了解石采文的吴卓不太明白杨可卿的意思,他敬佩杨可卿,是看过杨可卿查柳暗花的案子时的心细如尘,以及不惧权势。 他没见过石采文的真实模样。 只是他想着,能让杨可卿如此重视的对手,想来一定有过人之处。 这样想着,吴卓安静下来。 往后的余生,每每想到那个午后的茶棚中,吴卓都会庆幸当时的自己没有迈出那一步,躲过了一场殃及大半朝堂的风波。 每一个能臣出名上位,都将踩着同僚的尸体,当初的杨可卿是如此,现在的石采文也是如此。 翌日,夏长乐特请入朝,奏折一封,参户部侍郎石采文枉顾百姓意愿,强行推广花楼机,致使数十百姓家破人亡,凄惨度日。 这一封奏折很快就被移交入大理寺,大理寺少卿秦劭行亲自探查,石采文当天就被请入了大理寺。 背后之人拍手叫好,以为石采文这次必定会栽个大跟头。 谁知不过半日,被请入大理寺的人中,就多了一个他们的同党。 第141章 石采文既然让夏长乐帮忙,那肯定不会将自己给搭进去,从始至终,她就没想过让幕后之人得逞。 于是那短暂的欢呼,成了他们最后的快乐。 一个同党入了大理寺,两个同党就进去了,三个四个也就不远了。 沈玉耀既然是要推广花楼机,那么所有持反对意见者,均会是沈玉耀的敌人。 成了皇帝的敌人,会有什么下场,还用多说吗? 之前的坟头草已经一人高了。 这一场朝廷的风波,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到年底才算是彻底平息下来。 期间不知道又有几人锒铛入狱,几人被抄家问斩。 为了构陷石采文,这些人可没少做缺德事。 再加上之前找杀手想要杀研发部的官员,数罪并罚,能留一条命的,那都是良心未泯之徒。 不过无论朝堂上风波有多么的巨大,这股风都吹不到宫里,也吹不到研发部内。 修史之人依旧在修史,而该潜心搞研究的,也依旧在搞研究。 花楼机的事情告一段落时,已经到了年底,每年到年底都是沈玉耀最忙的时候,今年也不例外。 不光沈玉耀忙,朝廷内外就没人不忙,年前还发生了花楼机事件,导致一大批官员下马,空出来不少官位,年底事情多,这下更忙了。 关键是到年底,想找几个过来顶位子的人都找不到,大家都忙的不行。 沈玉耀忙的每天加班到下午,要知道一般她的工作在上午就基本完成了。 这样下去,估计要熬夜加班了。 没有一点儿休闲生活的加班日子真是让人痛苦,沈玉耀思来想去,觉得这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下去。 必须找点儿乐子! 可是有什么乐子在年底出现呢? 沈玉耀一看,沈氏家族的聚会,不是,是家宴要举行了。 每年年底,沈氏宗亲们都要欢聚一堂,共享团聚之喜,但实际上沈玉耀就没几个认识的,每次家宴都是说几句场面话,草草了事。 那些人都是她的兄弟姊妹,但是沈玉耀一年都见不到几面,也就沈珉玥还比较熟悉了。想到这儿,沈玉耀将沈珉玥叫来,吩咐给她一件事。 “好好办今年的家宴?” 沈珉玥听完真是一头雾水,她大概没想过沈玉耀有朝一日会将家宴的事情交给她。 要知道她和那些兄弟姊妹的关系,比沈玉耀还要生疏啊! 她以前就是个半点不受重视的普通公主,后来一跃成为手掌大权的亲王,不知道多少人嫉恨她。 那些人恨她恨的眼珠子都要红了,还让她去办家宴,那岂不是一群人变着法给她下绊子吗? “听说他们自从知道新港出海能带回不少金银珠宝后,就一直想要以宗室为名,造一艘大船与朝廷的船一起出海,说起来,让宗亲们如此缺钱,倒是朕的不是。” “陛下,宗亲们想要更多财富,乃是人心贪婪,与陛下并无关系。”沈珉玥赶紧否定这一点。 她也是宗亲中的一员,必须保证自己清白的立场啊! 沈玉耀既然要搞事情,那肯定是发现了问题,第一个被提出来的问题,就是有关造船的。 身为皇亲国戚,宗亲们一向权力很大,并且胃口也很大,不过不管是先帝还是沈玉耀,都压着他们,不让他们出头。 现在新港是个绝佳的好机会,那些宗亲当然想要分一杯羹。 而且这杯羹,他们还要分的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沈玉耀的态度很明显,她不愿意让宗亲们分。 本来国库出钱养这么一群以废物为主体构成的人,就已经够让沈玉耀不耐烦了,还带着他们发财,是想等以后他们做大做强,威胁到下一个皇帝的统治吗? 沈珉玥能明白沈玉耀的想法,其实要她说,宗亲们也确实太贪了些,明明出生就已经站在了别人的终点线,就别再折腾什么了。 瞎努力啥啊,到时候太努力入了皇帝的眼,难道觉得沈玉耀会看重她一样,看重那些人吗? 倒不是不可能,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因为现在的沈玉耀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一个人来锦上添花,她早已坐稳位置,不再需要第二个沈珉玥了。 “陛下,无论臣如何做,都可以吗?” 沈珉玥已经有了想法,只是念及年底过年的寓意,不太好直接说。 也不太好直接干,到时候让大家年都过不好,倒是她的不是了。 “自然,此事全权交给你,六姐,不要让朕失望。” 沈玉耀说罢,沈珉玥便低头行礼应了声是,从紫微宫出来后,沈珉玥便往户部去了。 这种时候,还是得找个能办事的能臣。 石采文前脚刚办完一件事,后脚就又来一项重任,压力真的很大啊。 “殿下,事关设宴,宴席之上规矩颇多,臣出身不高,恐怕会引人耻笑,不如去寻杨御史,杨御史自小沉浸此道,颇有心得啊。” 石采文就一个态度,不想干,甩锅并且把锅甩到杨可卿头上。 沈珉玥叹口气,“此事不太方便让杨御史动手啊。” 主要是杨可卿嫉恶如仇的人设太成功了,沈珉玥到现在还记得之前出去查柳暗花一事时,杨可卿有多拼命。 如此性情非黑即白的正直大臣,让她去设下暗害他人之局,沈珉玥于心不忍。 石采文眼睛一瞪就想骂人了,合着脏的臭的都是她的事儿,杨可卿就可以干干净净的站在岸边看戏? 天啊,什么世道啊!到底有没有个人能看透杨可卿那颗黑心啊! 沈珉玥被石采文一看,看的莫名心虚,她赶忙说道:“之前本王不是请石侍郎与杨御史携手建立女医学堂吗?这事儿可以暂时先放下,如果石侍郎实在是忙,本王可以另找他人。” 沈珉玥知道这段时间石采文和杨可卿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再让两人共事,恐怕会互相拖后腿。 原本还想找个借口分开两人,现在倒是个现成的良机。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06节 石采文闻言,表情好看了一些。 她确实不太想跟杨可卿共同做一件事。 “殿下如此说,真是折煞在下,在下乃是臣下,理应为上分忧,哪儿有什么忙不忙一说。只是殿下盛情实在难以推脱,那女医一事,便交还给殿下了。” 石采文太会说话了,说的话是真好听,一番话说的漂漂亮亮,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沈珉玥听的喜笑颜开,“那此事拜托石侍郎了。” “不敢不敢。” 石采文想着这事儿她不能光自己干,必须多找几个小伙伴一起扛着,听说夏长乐原本出身也是不凡,或许可以请夏长乐帮帮忙。 结果她没想到,转头女医的事情,就被沈珉玥扔到了夏长乐手上。 夏长乐要去跟杨可卿商议建造学堂之事,实在是没工夫帮石采文了,石采文得知此事后,差点儿又举着拳头去拜访杨可卿,怎么哪儿都有杨可卿在! 杨可卿就是给她添堵的吧! 让好友如此苦恼,夏长乐有些过意不去,干脆将自己的表姐举荐给石采文。 夏长乐的表姐徐姝晟,时任工部军器司员外郎,从六品的官职,但在朝中无比重要。 毕竟军器司掌控着造军械的秘密,非女帝心腹信任之人不可入,可见徐姝晟非常得沈玉耀信赖。 军器司平日里没什么大事,多是和研发部合作铸造军械,所以徐姝晟大多时间是在研发部的。 石采文是在研发部看见的徐姝晟,第一印象是,这人好黑啊! 徐姝晟也不知是钻到了哪儿,才刚出来,脸上一层黑,青天白日的看她一眼,就像是看见了一个黑炭成精了。 “实在是失礼,以如此丑态面见侍郎大人。” 徐姝晟嘴上告罪,实际上并没有露出羞耻的神情,甚至淡定的像是与石采文在哪家诗会上偶尔撞见般。 她态度如此大方磊落,石采文心里不禁生出好感来,与徐姝晟见礼后,她笑道:“无妨无妨,徐大人何故一身黝黑?” 徐姝晟这才露出一个苦笑来,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还是说了,“又炸了炉,实在是没办法。” 炸炉是以前道士炼丹时常说的话,现在换到研发部的人头上,毫无违和感,甚至成为了常态。 火药的研发和制作过程充斥着各种不安全,炸炉不过是小事,一身黑算什么?一身伤才可怕。 石采文对此有些了解,闻言冲着徐姝晟竖起了大拇指,“徐大人高义,不顾自身安危置身阵前,前线战功,合该有一半归于徐大人。” 这话说的一点儿不假,要是没有足够的军械,优秀的后勤保障,西北军再厉害,也打不了一边倒的胜仗。 那么多将士得以生还,算来算去,全都是后勤的功劳。 徐姝晟喜欢听这话,没人不喜欢听好话,于是她对石采文的态度更温和了些,两人相谈甚欢,相约之后正儿八经的见面谈正事,今天就算了。 即便石采文不介意,徐姝晟这一身灰也不好见旁人。 过一日,两人才算有时间私下坐下见面,正巧夏长乐也有时间,因为那天是休沐日。 三人在酒楼约了个雅间,坐下打算吃喝一番,顺便谈公务。 后来史书记载,新阳年间的官员们都在超负荷运转,每一个官员几乎都在加班。 休沐日别说出去玩了,手头工作干不完,换个地方继续办公都是常态。 没办法,谁让新阳年间的官员一直处于紧缺状态,各种新部门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官位扩展,人才不足,可不就要一人多职了嘛。 这种情况,一直到新阳后期才稍稍被改善些许。 第142章 位于新阳前期的石采文,被誉为新阳年间朝堂上最璀璨的两颗明珠之一,她更不可能休息了。 真的是一切为命,石采文天生就是劳碌命。 想想自己从佛地回来后,马不停蹄的工作状态,石采文真的很想问一问满朝文武,一边抨击她为官不仁,一边又只能靠着她来办事,这是什么复杂的心理? 石采文心中如此想,嘴上肯定不能直接说,她确实不喜欢那些别有用心的文武大臣们,但还不至于想将自己树立成奸臣典范。 文人的嘴就是最利的刀剑,能将一个人给千刀万剐。 徐姝晟和夏长乐性子有些相像,可能是因为两人自小一同长大,环境相似,所学也相似。 不过她们之间有个非常明显的区别,那就是夏长乐很喜欢看热闹。 就算是好友石采文的热闹,夏长乐看的时候依旧能津津有味,看上去非常的让人拳头痒痒。 徐姝晟相比之下就正经多了,而且她还很喜欢钻研一些小玩意,比如目前研发部正在研发的火药一类。 “目前的大炮不是已经足够用了吗?之前草原的哈萨伊起兵谋反,西北军用了几百大炮,就将敌人直接轰成了渣滓,这事儿到如今还在民间流传呢。” 石采文不禁升起几分好奇,火药继续研究,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来。 虽然石采文是户部侍郎,属于朝廷高官,但她到底和研发部这边并没有什么关系,徐姝晟闻言,并没有给出直接的答复。 可以说性情非常严谨,嘴很严。 “陛下要我们继续研究,便继续研究下去,为人臣子的,哪儿能有君主高瞻远瞩。倒是今年的家宴,听明王的意思是,陛下想要好好对待宗亲们。” 什么好好对待,那都是美化过的话术,说白了就是针对。 陛下想要针对宗亲,做出一些改变。 徐姝晟说到正事,石采文就瞎扯了。 她为自己倒满一杯茶,看着即将溢出的杯盏,指尖在杯子边缘转了两圈。 “这次花楼机的事情里,不乏宗亲们的身影,陛下之前压下不提,想来心中已是十分不耐。而今花楼机的布料全都送到了新港,宗亲们见此,多少有些急了,上书陛下,想要请陛下允许宗亲们私自造船,跟随官船出海贸易。” 石采文对这件事还挺了解,沈玉耀没有同她说过,她的了解,完全是因为贸易这边几乎都是她在管。 即使是别人的活儿,她也会跟着看两眼,于是站在全局之上,石采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的格外清晰。 徐姝晟闻言,眉头紧锁,“糊涂啊。” 她没有明确说是谁糊涂,但是石采文听懂了。 说的就是那些宗亲。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伸手碰不应该碰的东西。 “这次年底的家宴,是陛下想让宗室知难而退,明王殿下不忍心下手,就请了你我来做参谋。徐大人觉得,应该怎么做?” 石采文将徐姝晟直接拉到了同一个阵营,只字不提是她找上门来求助的。 徐姝晟要不是事先跟夏长乐通过气,真以为明王一开始就看上自己的本事,想来请教自己了。 石采文说话好听极了,不动声色的就让徐姝晟对明王起了好感,在这件事里,徐姝晟必定会做出更偏向于明王的选择。 “殿下既然看重在下,在下必定会为殿下鞠躬尽瘁,若是石大人相信在下,此事全交给在下来办,如何?” “怎么会不相信徐大人呢,徐大人尽情一展身手。” 将事情都扔给徐姝晟,对石采文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她恨不得。 能在明王面前挂钩,对徐姝晟来说也是好事一桩,于她日后官途有很大的影响。 两人又欢喜的吃了一顿饭,随后就各自分开,徐姝晟回去写了一本家宴的流程以及各种事宜安排,跟石采文打过招呼后,直接递到了明王府。 沈珉玥拿到详尽的流程,很是高兴,转头将手中的一件前朝名人所著诗集送给了徐姝晟。 徐姝晟就好这一口,沈珉玥也是特意打听过才送的东西,徐姝晟自然很满意。 一直到家宴开始前,朝廷的氛围都是一片和气的,大家各自干手中的活儿,互不干扰,也没什么大事,平静让人沉浸其中。 直到年底,宫中开启年宴。 年宴虽说是沈氏的家宴,但也会邀请一些高官入场,君臣同乐,共庆佳节。所以沈玉耀到的时候,除了她认不太清的沈氏宗亲们外,还有许多她熟悉的臣子。 相比于那些有血脉之亲的宗室,沈玉耀反倒是看见臣子会更舒服一些。 果然,任何感情都需要时间去呵护,不然光靠那点儿血脉维持,根本没有作用。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沈玉耀入内,所有人都起身行礼,高呼万岁,这种大场面,即便是皇亲贵胄也得老老实实起身行礼,只是不必行跪拜大礼。 “免,起身吧。” 沈玉耀一直走到上位坐下,这才让所有人免礼起身。 不是沈玉耀喜欢被人行礼,只是这些祖宗留下的规矩,是彰显封建王朝皇帝身份的必备品,她又不能将这些废除掉,学会适应是唯一出路。 “年底了,各位大臣都辛苦了,今日年宴尽情享乐,美酒美食,可敞开了吃喝。” 沈玉耀说着,第一个举杯,“敬,大庄山河永存。” “敬,陛下福泽万年!” 群臣欢呼,与沈玉耀共饮一杯。 随后丝竹管弦之声响起,身着彩色舞裙的舞姬入场,翩翩起舞,乐师奏乐,灯光点缀如同星子在屋内闪烁。 美不胜收,酒气熏熏然,叫人不禁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今年比往年要欢快许多,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还不错。” 沈珉玥端着酒杯,往石采文的桌子旁一坐,与石采文挤一挤,说着话。 言语间吐露出酒气,石采文抬眼一看,发现明王已经双眼飘忽,可见酒意上头,有些醉了。 “殿下,今日可不能醉啊。” 每一个人手边都放着醒酒汤,就是为了让群臣不至于喝的太死,以至于露出丑态。 石采文赶忙给沈珉玥端了一杯过去,闻着那奇怪的味道,沈珉玥还没喝呢,脑子就清醒了一点。 “我没醉,就不喝了。” 沈珉玥排斥的将放有醒酒汤的碗往外推了推。 “不能不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殿下也不想在宗亲们面前丢面子吧?” 这句话就是绝杀! 沈珉玥一想到那些姊妹看到她醉了之后的丑态,背地里笑话她,就觉得脸上如同火烧,此刻什么尊严都不重要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07节 她坚决不能出丑! 接过放醒酒汤的碗,沈珉玥直接抬头一口吞下,喝的太急,差点儿没呛着。 放下碗的瞬间,沈珉玥已经清醒了。 太苦了,今天熬醒酒汤的厨子,必须赏他两金!苦的提神醒脑啊! “殿下可清醒了?” “清醒了清醒了,不必再来一碗了!” 见石采文还想再给她盛一碗,沈珉玥赶忙眼神清明的跟她说话,恨不得来个当场自证清白。 好在石采文并没有强迫她再来一碗的意思,见她这么说,也就放下了盛汤的勺子。 沈珉玥抬头看了眼坐于上位的沈玉耀,此刻沈玉耀正在侧着脸同身边的曲太后说话。 觥筹交错的皇宫宴席之中,也就只有曲太后能让陛下露出笑颜。 沈珉玥已经很少能在沈玉耀脸上看见情绪了,沈玉耀身上的威严日渐增多,她与这个妹妹之间的距离,似乎也越来越远。 沈玉耀敏锐的感觉到底下向上的那条满是复杂情绪的视线,她的余光看见是六姐在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感觉那个眼神好像蕴藏千言万语,看的沈玉耀总觉得自己像是什么负心薄幸的渣男一样。 六姐在搞什么? 沈玉耀见时间差不多,给了沈珉玥一个眼神,示意她可以开始搞事情了,不然一会儿人都喝醉了,迷迷糊糊的,谁还在意宴席上发生了多大的事情。 结果第一个眼神,沈珉玥完全没有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叹她和陛下的关系真是没以前那么亲近了。 沈玉耀被沈珉玥越来越幽怨的眼神看的是满头雾水。 亲姐!你在干什么啊! “咳咳!要不是年底的家宴,朕还真不知道,底下的弟弟妹妹们都已经长大了,连孩子都有了。这个孩子真可爱,是咱们下一辈里,年纪最轻的吧?” 沈玉耀没话找话,拉着完全不熟悉的一个弟弟就开始唠家常。 结果她前脚说完,后脚弟弟就尴尬的笑了笑。 什么情况? 曲太后的表情也有点儿奇怪,她像是很无奈,冲三长公主说道:“虽说家宴上确实可以随意一些,但也不能如此随意,孩子还小,不宜见风。” 三长公主起身,行了个礼,“此处寒凉,女儿这就将孩子带去偏殿安置。” 说罢,她带着那位“弟弟”和孩子走了。 沈玉耀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把三长公主带来的面首错认成她某一个弟弟,还把三长公主的幼子,认作那面首的孩子了。 可能确实是那位面首的孩子,也确实是沈氏血脉,但她将面首认作皇子这事儿,是当真不该。 曲太后暗暗瞪了眼沈玉耀,知道沈玉耀不重视那些兄弟,但也不能将人给认错吧,把面首认错成皇子,这实在是荒谬! 因为太过荒谬,看见此景的人都默契的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好在是发生在家宴中的事情,这要是正儿八经的宴席上,明天沈玉耀就能传出薄情寡义的名声来。 第143章 尴尬过后,是沈珉玥的醒悟。 对啊,她不是来吃吃喝喝,怀念过去的,她还有正事要办呢! 根据之前徐姝晟给她定下的流程,沈珉玥此刻可以站出来抨击其他公主们行事荒谬了。 因为沈玉耀成为了女帝,而沈珉玥又成了明王,所以在沈玉耀这一代,公主普遍手中的权势要比皇子大。 当手中权势极大后,就会滋生出欲望,人被欲望所困便会做一些很不理智的行为。 养面首,生下面首的孩子,公然给驸马头上戴绿帽,这种事情屡见不鲜,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皇子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公主多养几个面首也没什么。 但是没见皇子会将妾室带到年宴上来,而公主,却光明正大的将驸马囚于家中,带着面首赴宴! 而且宠溺幼子,不喜嫡子,混淆嫡庶这种事情更是数不胜数。 这便过了。 在当下人的价值观念中,正妻和妾室不能相提并论,相对来说,驸马和面首自然也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这些都不过是私德,最多是说出来让人觉得脸上过不去,又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如果沈珉玥拿这些去攻击他人,未免有些小儿科。 沈珉玥当然不可能仅仅是拿这些事情当做利剑,她抬头又看了一眼沈玉耀,随后将目光转向了大长公主与她的驸马。 石采文喝酒的手微微一顿,放下酒杯,目光炯炯的看向场内,马上就要有一场好戏开幕了。 事情要从一个告御状的舞姬开始。 沈玉耀平日里并不常招舞姬献舞,所以这些宫中乐坊的舞姬多是去王孙贵族府上献舞。 见了面,一来二去就有了牵扯。 公主们压制驸马,在府上养面首,那些驸马自然也不甘示弱,不能直接将外面的女子抬入府,就与来往的舞姬勾勾搭搭。 人天生向往权贵,驸马虽然一身荣华系在公主身上,但他们都是出身不低的世家子,即便没有公主,他们也能享受荣华富贵,再配上一张甜嘴,可不就将那些常年住在宫里的姑娘骗的团团转。 有的姑娘是心甘情愿被骗,她们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若是有人阻拦,还会招她们的记恨,有的则在知道真相后,痛恨渣男,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后者就是今天年宴上的主角。 青春可人的舞姬跪在地上大哭不止,痛诉自己被大长公主的驸马骗心骗身,甚至肚子里还怀了孩子。 在座的诸位听到这话,表情一时之间难以用言语形容。 同为皇亲国戚的人尴尬不已,大臣们也很尴尬,只不过双方的点并不一样。 前者是觉得在年宴上丢了脸,后者则是觉得这话好像不应该自己听。 他们这些大臣只是想到年底有个地方喝喝酒,聊聊天,并没有想过要看皇家的笑话。 “感觉这场好戏并没有我想象中精彩,看来殿下还是留了一手。”石采文大抵是喝的有些多了,说话的态度变得随意不少。 坐的比较近的官员,听到了石采文的话,不着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石侍郎喝多了,我扶她下去醒醒酒。” 那官员说罢起身,拽着石采文的胳膊就大步离开殿中,从始至终周遭的官员以及沈珉玥都只是看着她动作,无人阻拦。 石采文被拽的一愣,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出了大殿,外面的冷风迎面一吹,她整个人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此刻,她才看见拽着她的人是谁。 “杨可卿!你今天晚上也喝多了?如此失礼可不是你的性格。” 没错,那个当众将石采文从屋里拽出来的隔壁官员,正是杨可卿。 “今日年宴之上有变,我看你喝多了,好心送你出来罢了,你不领情不说,反倒要怪我?” 杨可卿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向天空中明亮的月亮,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飘然于世的飘渺感。 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升仙了。 石采文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声,“站在这里的如果是别人,大概已经被你骗过去了。分明是你自己不想在里面待着了,还要拉上我一起在外面吹风,说的倒是好听。” “那你回去吧。”杨可卿伸手指向灯光明亮的大殿,“回去接着看好戏,就是不知道这场戏你看完能乐到几时?” 石采文被风一吹已经醒了酒,自然不会再做出与沈珉玥随意调笑的事情,同样也不会再生出看皇家热闹的心思。 但如果要让她此刻承认杨可卿心怀善意,她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管如何选择,都像是被杨可卿摆了一套,心里怪别扭的。 “哼,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讨厌的人?” “奉劝石大人一句,多照照镜子。” 论讨人嫌,杨可卿自然是比不上石采文的,石采文在朝中的敌人远比她的朋友多的多。 其实并不是因为石采文性格有多讨人厌,恰恰相反,石采文性格欢快活泼,是所有人都愿意交朋友的性子。 她就像是一团火,作为朋友,可以从她身上汲取到温暖,但如果是她的敌人,就只能被她烧的遍体鳞伤。 正是因为这团火焰太过明亮,才会有那么多人心生嫉妒,继而怨恨这团火焰的存在。 不过在成为万人嫌的路上,石采文自身不知收敛的性格功不可没。 “再照镜子,也比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强,我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就是不知道杨大人何日完成殿下的嘱托呢?” 石采文说的是女医学堂的事情,杨可卿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石采文办事实在是干尽利落,这也是为什么沈珉玥和沈玉耀有事都喜欢找她的原因。 任何棘手的事情落到石采文手中都能被妥善解决,试问哪个上司不喜欢这样的下属? “学堂的事情确实是拖的久了一些,不过学堂的讲师早就已经找好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在何处落地,如果不是某人一直拖着,恐怕年前就已经招收学子了。” 选取学堂落脚地点的事情,之前确实是石采文负责,不能怪石采文拖的时间长,谁让那个时候她手头还要负责推广花楼机呢。 杨可卿能够理解那时的石采文,实际上,如果石采文不拿此事嘲讽她,她绝对不会开口嘲讽回去。 每次和杨可卿打嘴仗都赢不了的石采文,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看了看时间,想来殿中的热闹已经散去,石采文转身回大殿了。 留下杨可卿一人凭栏望月。 沈玉耀必须要说一声,今年年宴的笑话并不好笑,虽然最后确实达到了她的目的,但是没办法让她开怀。 因为最后事情的处理方法并不符合沈玉耀的三观,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应当如此。 驸马纳舞姬为良妾,良妾所生儿女可记名于公主名下,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借此机会,御史可上奏弹劾宗亲们行为不端,沈玉耀能借着这个由头削一削宗亲势力。 但是那个舞姬听到自己能成为良妾时欢喜的表情,却一直在沈玉耀眼前回放,当有一日金钱和尊严放在面前,大概多数人都会选择金钱。 金钱能够让一个人活下去,并不是喜欢富贵,而是想要一个活下去活的更好的机会。 尊严又能值几个钱呢? 可这事儿就是让人心里梗的慌,曲太后似乎察觉到沈玉耀心情不愉,待年宴散去,曲太后特意留下陪沈玉耀说话。 两人对坐,一时之间竟无言。 “其实母妃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按照民间的说法,即便身为贵妃,也不过是陛下的妾室,而你先头为公主,说白了也不过是庶出的女儿。”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08节 曲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沈玉耀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像是面对命运不公的嘲讽,又像是认命之后的麻木。 “世人都说皇家与寻常人家不同,确实不同,贵妃身上有品级,公主身份高贵,即便是庶出,百姓见了也要跪地行礼,甚至在没有嫡出太子的情况下,庶出的公主一样可以继承皇位。” 以前公主是不能继承皇位的,但是情况在沈玉耀身上不同了,所以之后规矩也要改一改。 “所以你看,只要事情牵扯到皇家,就不能以常理看待,那舞姬只要成为驸马府上的良妾,孩子记在大长公主名下,以后说不定就是一个小郡王或小郡主,可谓是一步登天,她当然会直接答应。” 沈玉耀又不能像其他皇帝一样临幸舞姬宫女,对于想要不费力气一飞冲天的人来说,成为驸马府上的妾室,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沈玉耀低下头,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沈玉耀当然不可能直接干预他人的人生,她向来也不喜欢这样做。 只是到底心中不好受。 “皇帝,你的性子太要强,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和朝中的女官们一样,世事难料,万事不要强求。” 随着年纪的增加,阅历的增多,沈玉耀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帝王,曲太后就像是已经退居到幕后的影子,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教沈玉耀的了。 或许现在是曲太后给沈玉耀上的最后一课,那就是教会沈玉耀,以平常心接受千人千面。 “我明白了,多谢母亲教诲。” 沈玉耀没有用在皇宫中略显生疏的尊称,而是像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低声谢过眼前人的爱女之心。 曲太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有摸到细软的头发,而是摸了满手冰凉的冕旒。 “你已经长大了。” 曲太后的未尽之言是,不要再受拘束,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了。 第144章 因为年底的一场闹剧,这个年在众臣眼中过得并不好,年宴过后,有大臣上书弹劾皇室宗亲行为乖张,不尊礼法,该好生整顿。 沈玉耀采纳了那位大臣的弹劾,刚过年就好好整顿了宗室一番,不光将宗室的待遇往下削了一些,还趁机拔除了在朝中尸位素餐的几个宗亲。 此番举动让不少宗亲十分不满,宗亲中一时之间门充斥着对沈玉耀的讨伐之言。 沈玉耀对外的名声一落千丈,明明她之前斩杀贪官清除污吏时,有人认为她手段残暴,却有不少人为她拍手就好。 结果就因为沈玉耀动了宗亲的利益,她就成了人们口中说的残暴昏君,可见宗室对舆论的控制。 这是在用名声压迫沈玉耀,希望沈玉耀可以迷途知返。 沈玉耀对此的回应只有一句话,想的挺美。 她要是那种在乎名声的人,当初就不可能上位之后三把火烧的朝堂一片清明,她要是害怕自己的名声变得不好,当初不如干脆不登基。 沈玉耀态度冷硬,并且转头就将宗亲的待遇又往下削了一番。 简直就像是跟宗亲杠上了。 沈玉耀是掌握实权的皇帝,跟她杠上,即便是宗亲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没过多久,就有宗亲上门来求情了。 他们迂回的找到了曲太后,希望曲太后能够安抚在气头上的沈玉耀,对于沈玉耀来说,天下就只有曲太后,能够劝住她。 曲太后闻言十分无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开始就跟沈玉耀服个软,老老实实的接受被削的现实,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非要等到后来,闹得不可开交,然后灰溜溜的过来低头认罪。 曲太后好生呵斥了那些宗亲一番,宗亲们在曲太后面前只能连声道歉,千错万错,都是他们的错,只求陛下能够饶过他们,恢复以往的待遇。 “回到从前是必不可能了,以皇帝的性格,这次若能和好,她想来不会继续削除宗亲的待遇。” 曲太后很了解沈玉耀,宗亲们闻言都苦了脸,难道事到如今沈玉耀还想往下削他们! 和好之后也只能保持现状,不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了,他们这是造了什么孽?沈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不向着本家的皇帝? 宗亲们内心有多不情愿,沈玉耀并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宗亲已经服软,并且乖了不少,不再妄想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之后宗亲们都这样乖,沈玉耀可以保证不碰他们。 这次年初的宗室之乱,最后以宗室低头为结局,落下了帷幕,但是在这期间门,沈玉耀的名声受到了重创,即便宗室之乱已经结束,民间门对于沈玉耀的讨论还是停留在她是个性情残暴的君主上。 沈玉耀急需一件事来扭转民众对她的看法。 其实沈玉耀做了许多改变民间门的好事,按理来说,百姓应该能够明白她的好,只是人是一种很容易被人带跑的生物,大多数人怎么说,他们就会跟着怎么说。 有句话说得好,人在群体里是没有脑子的,只会跟着人跑。 同样,大众也很擅长遗忘,沈玉耀只需要用另一件事将此事盖过去就行,甚至不用费心澄清什么。 这个时候杨可卿上书,请沈玉耀开设女医学堂,一同上书之人还有沈珉玥,两人已经将所有工作都做完了,只等沈玉耀盖章批准。 杨可卿上书的时间门非常凑巧,正赶上沈玉耀需要一些事情改变民众看法的时候,沈玉耀对此很满意,直接批了通过。 顺便她还将沈珉玥拉出来走了一圈,既然一群人说她对宗亲不好,那看看沈珉玥总可以吧? 她对沈珉玥难道不够好吗? 还有她那几个兄弟,比起她的父皇,已逝的庄太宗,她已经非常好了! 庄太宗上位前将在自己的兄弟全都砍了,最后就留一个敬王,结果敬王也没能活到他去世,可以说是活着的时候就点了所有兄弟陪葬。 她可没有叫兄弟提前去黄泉给她陪葬的习惯,这还不够好!沈玉耀觉得宗亲这群人实在是不好相处,贪的不行。 或许她应该砍几个,让这些人回想一下庄太宗时期的宗亲氛围。 现在不太合适,本来双方都在风口浪尖上,沈玉耀再砍几个,那真是名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女医学堂的时候,全都交给你来做,一定要做的漂漂亮亮,充分让百姓们明白,这个学堂里出来的女医,日后都是要救死扶伤的。不光是让百姓明白,还有将士,他们也要懂得,以后女医会上战场,将他们从战场上救回来。” 沈玉耀叮嘱沈珉玥要做够几个步骤,千万不要忘记。 战场上的女护士以及平常民间门的女医,都要在这个学堂里学有所成。 如果真做到那一步,好像再叫学堂就不太合适了。 “这样吧,就叫此地为女医大学,礼记乃是我中原之根,大学也应当能做女医之根。” 大学,大学。 沈珉玥来回念叨了两次这两个字,虽然还不太熟悉,但是她已经能够感觉到,这两个字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勃勃向上的生机,就好像是一个从未接触过,但足够美丽的新世界。 “遵命,陛下放心,女医大学必定能让所有大庄子民明白,陛下心中一直是记挂着他们的,陛下,是古往今来位数第一的皇帝!” 沈珉玥激动的说着,直接给沈玉耀扣了个千古一帝的帽子。 这个帽子一般都是开国皇帝才能得到,沈玉耀的功绩要有多大,才能给自己戴上这顶帽子呢? 资格并不是沈玉耀自己说的算的,要让全天下的百姓去衡量,让后世去纵观沈玉耀此人的一生,得出一个结论来。 “少给朕戴高帽,六姐若是不能将此事做好,日后朕可不会轻饶了六姐。” 沈玉耀心情不错,还跟沈珉玥调侃了一句。 沈珉玥哈哈一笑,“陛下放心吧,此事皇姐一定能做到尽善尽美!” 她将自称改为了皇姐,言语间门透露出一股亲昵。 大概是这次沈玉耀对宗亲下手,却唯独没有动她,还接着重用她,让她明白沈玉耀内心还是很亲近她的。 所以她才跟沈玉耀的关系变好了。 沈玉耀看着沈珉玥高兴的样子,突然意识到她之前的表达有问题。 她认为当了皇帝,就不用表达太多了,因为她即便成为皇帝,也依旧是原来的她,了解她的人自然不会改变。 但是她忘了,皇权如同天堑,横亘在任何关系中间门时,都会让双方看不清对方。 如果再不坦诚一些,两者就会越走越远。 沈玉耀是第一次当皇帝,她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六姐,最近实在是辛苦你了,等此间门事了,一起去草原看看吧。” 等火车铺到草原上去,她就带着曲太后和沈珉玥一起过去看看。 而且还可以乘坐火车,想想都挺美。 “好。” 那一刻,沈珉玥没有去思考皇帝和明王同时离京,出了事该怎么办,她只想遵从本心,与沈玉耀出去逛逛。 看一看她大庄新打下的草原,沿途看看大庄的锦绣江山。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隔日,女医大学建立的消息就登报传遍天下,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用最新的活字印刷技术造出来的报纸——《京城早报》。 活字印刷技术让早报得以保持隔日的速度发行,比之前邸报要快许多,上面的内容也比较活泼,不像邸报全都是官府内部的文书,而是新鲜轶事,店铺消息以及各种有趣传闻,都会登报。 除此之外,还有连载的文章。 告天鸟的《罗浮梦》第三册 ,直接在早报上连载了! 说白了,女医大学建立的消息之所以能那么快的传遍天下,早报的销售量之所以急速提升,都是蹭了《罗浮梦三》的热度。 只要有《罗浮梦》在,早报的销量就不用头疼,版面内容也不用多想,如果消息不够,大可直接刊登罗浮梦。 不过新鲜出炉的早报上有寄信地点,任何人都可以寄来稿信,编辑审核通过就能刊登,一旦刊登,就有稿酬寄回去。 这一项流程下来,早报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们的版面有空缺。 先找上门的不是投稿人,而是京城的商铺。 商家的嗅觉是最敏锐的,当他们发现街上的行人都在讨论女医大学的时候,就明白了早报的宣传能力,再加上早报上明确写着接受购买广告位,他们当然要来。 广告位,听起来很陌生,但是这个词一入耳,就让人明白了它的意思。 广而告之,即为广告。 于是过年后本来应该平静下来的京城,因为两件事再度火爆,大庄第一个女医大学,以及京城早报。 受到的关注多了,人就会很忙,这几天早朝上杨可卿和石采文两派甚至都没有互怼过一句。 虽然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是阴阳怪气,但是大量的工作充斥着他们的脑子,让他们根本没有那个心情互怼,也就只能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气气对方。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09节 第145章 属下都那么忙,杨可卿和石采文自然更是忙得不行。 女医大学没那么容易建起来,想要建一个成规模的大学,原本定下的地界根本不够用,需要更大一片建筑,不说别的,至少把几千个报名的学生安顿好。 这次连在工部的徐姝晟都被拉过来帮忙了,她在年宴上帮了沈珉玥一把,沈珉玥记了她的名字,现在有事儿还主动找她。 算是正式进入贵人的眼睛,日后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一群人又折腾了小半年,才算是将女医大学的雏形弄出来,安排那些学生入学开始读书。 在女医大学正式开学的前一天,石采文应邀前来。 她中间门有一段时间门没有插手此事,年后才在沈珉玥的要求下回来的,因此今天的小聚会她也在。 当然,同样功不可没的某人也被邀请到了这里。 一下马车和某人对视,石采文脸上的笑容就不太好看了。 还是旁边的夏长乐推了推她,她才勉强挪动脚步。 “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何故还将情绪挂在脸上,一会儿让殿下看见,万一殿下误会你对她有意见呢?” 夏长乐低声劝着石采文,石采文抹了下脸。 “你说的对。” 说罢,石采文重新扬起笑容,甚至更加灿烂了。 对面和人站在一处的杨可卿眼神好的很,老远就看见了石采文那别扭的变脸绝活,不禁冷笑一下。 她对面的官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石采文。 无奈的摇摇头。 “即便我身处宫中,忙于行医,也听闻了杨御史与石侍郎之间门的恩怨情仇。听闻两位大人自小便不对付,一直打到大,看来有些感情比爱更持久啊。” “春月女医莫要调侃在下了,在下宁愿这辈子都不遇上如此铭心刻骨的感情。” 杨可卿顺着夏春月的话说着,表情是带着尴尬的凝滞。 夏春月笑着摇摇头,显然并不相信杨可卿的话。 “人这一生,若是能遇到这么一个人,倒也不枉来世间门一趟,不是吗?” 有一个人的目光永远落在自己身上,多少人付出一颗赤诚真心,都无法换来如此待遇。 算来算去,都是杨可卿赢了。 杨可卿不置可否,但可以看出来,她觉得这话太扯,完全不符合她本人对此事的看法。 “见过石侍郎,见过夏郎中。” 夏春月向过来的两人行礼,两人同时回礼,嘴里尊称一声女医。 夏春月身为太医院医术最为精湛的女医,不少官员都待她十分尊敬,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迟早有一日要求到夏春月身上。 可不得对人客气一点。 “多谢三位大人赏脸前来,在下想着此处明日就要有学生进来,便心情澎湃不已,很想带着大人们来亲眼看看。” 今日的聚会,是夏春月提议的。 “出力的可不止我们几个,殿下不来吗?还有徐表姐。” 石采文跟着夏长乐叫人,直接称呼徐姝晟为徐表姐。 “来的,只是可能会晚一些,殿下那边还有事情要请徐大人帮忙。” 有事情让徐姝晟帮忙?大学已经建成,再请徐姝晟帮忙,想来就是徐姝晟的本职工作了。 研发部有事,还是军器司有事? 各种思绪在石采文脑海中转了一圈,随后回归原位,不管是哪儿有事,都不关她的事。 四人肯定不能站在门口吹风,所以便相携进入了大学。 此地确实建的极大,比寻常的王公贵族府邸还大,也就比皇宫小一些了,虽说建造时很赶,但什么步骤都没有落下,设计图是养在宫中的各位能工巧匠出的,建设的风格非常富丽堂皇。 奢侈之处在于一步一景,大而有序,让人行走其中十分舒心,一呼一吸间门有花香阵阵,自由而舒适。 即便是去城郊踏青,也没有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不像是建筑,反倒像是一处精雕细琢的集大成之艺术。 “女医大学不向外开放,以后就不能随便进来看了。” 夏春月对这里非常满意,一边带着三人观景,一边说道。 毕竟学校里都是女子,向外开放很容易混进来一些恶心人的家伙。 “这种地方就应该封闭起来,所有学生在里面老老实实的学习知识,如果人来人往,反倒丢了清静,不像学习之所了。” 石采文有些时候很讨厌繁文缛节,有些时候又很保守。 所以她这段发言,鲜见的没被杨可卿反驳。 一行四人倒是很和谐,直到沈珉玥带着徐姝晟到此,四人都不见争吵。 沈珉玥来的急,走的也急,并没有待太久,但看她走时依依不舍的模样,显然离开并非她所愿,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就让人疑惑了,谁能让沈珉玥像身后有人追着一样的,疯狂往前跑呢? 答案不言而喻。 正好沈珉玥离开了,却把徐姝晟给留了下来,于是几人不免聊到明王今日来去匆匆的原因。 如果事情很重要,徐姝晟肯定不会跟她们说。 事情不太重要,她们就能听一听了。 “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你们应该知道,过些日子京城附近的铁路要开通的事情吧?” “什么?铁路要开通了?” 她们还真不知道,石采文更是一脸恍惚的反问过去。 “石侍郎掌管户部事宜,最近朝廷支付给民工好一大笔钱,你不清楚吗?” 朝廷事物牵一发动全身,很少有真的能保密到极致的,就比如铁路即将完工这件事,按理说是绝对不可能瞒过手握朝廷财政的人的。 石采文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 但是那一笔钱对于现在的户部来说,也算不上太多支出,还不够造一艘船呢,她当初就看了一眼,完全没放在心上。 这可不行,忙归忙,不能忘了观察朝廷上发生的事情。 石采文心里暗自警告了自己,随后与徐姝晟说道:“倒是有这么一件事,但是这工期也太赶了些,会不会有事啊。” 一般工期如此赶,都是有监工在一旁催进度。 在这个过程中,总会发生一些并不愉快的事情。 “人多,有不少外族人过来,而且其实只是一小段完工了,其余地方还在建造,如果全都完工,咱们的国库可能承担不了工钱。” 徐姝晟不太了解现在大庄的国库到底有多么的富裕,还在开玩笑说国库承担不了工钱。 石采文笑着点头,没有澄清她们对国库固有印象的意思。 因为这就涉及到国家机密了,不能随便外说。 “之前一直听陛下说,想带着明王殿下与太后娘娘去草原看看,若是这一段铁路修成,陛下可能不日就要远行。” 杨可卿说着,叹了口气。 现在她们身上的担子就已经很重了,等陛下离京,她们要承担的压力会更大。 “三位贵人的身体,可都要托夏女医照看了。” 杨可卿说着,就要向夏春月行礼,吓得夏春月连忙拦住她。 “杨御史这是干什么?行医本就是吾之本分,何来托付一说?御史当真是折煞我也。” 夏春月连自谦的称呼都没了,可见是受到了惊吓。 石采文哪儿会放过这个机会,开口阴阳怪气道:“某人总是这样,没事儿就吓唬人。” “杨御史关心则乱,女医莫要着急,陛下与殿下的身子向来康健,出行一路想来不会有大事,太后娘娘这些年同样是无病无灾,相信她们一路能平安到达。” 夏长乐赶忙站出来圆场,她一番话说的漂亮又吉祥,引来表姐徐姝晟的赞叹。 要论在官场上说话,现在夏长乐才是此中高手。 夏春月和夏长乐都姓夏,实际两家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在官场上,同乡同试出来的都比旁人亲热三分,更别说同姓官员。 兼之夏长乐此番话是在给自己解围,夏春月对夏长乐的好感上升一层。 杨可卿意识到自己说的确实不太合适,起身道了歉,一场小风波算是过去了。 有这么一遭,众人游玩的兴致降低不少,时间门也不早了,干脆散去,各回各家。 路上有卖报童在叫卖之前的报纸,价格比当天发行的要便宜不少,杨可卿路上停下马车,买了两份。 一份她留下慢慢看,另外一份,她打算送给好友。 石采文都能有自己的好友,杨可卿自然同样有。 只是杨可卿的好友并未在京城,而是在草原之上。 徐姝晟的表姐,同样是女子学堂出身的宋岑沁。 宋岑沁比之徐姝晟和夏长乐,性格上更喜欢在外拼搏,所以当初在草原上的时候,她没有选择回京,而是继续在草原经营。 禁军首领元石陆的妹妹元清影便在草原上,相信等她们回来的时候,京城高层官员之中,必定有她们一席之地。 杨可卿手写书信一封,又将买来的报纸随信附上,寄了出去。 如果陛下她们出行,必定是要路过宋岑沁所在之地。 虽然宋岑沁是个埋头干事的人,不喜欢钻研为官之道,但既然已经身处官场,怎能完全独善其身? 一些官场上的规矩,总归是要遵守的。 不能一直在边缘地区呆着,有时间门到陛下面前露脸就抓紧机会,不然谁能记得在草原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呢? 陛下也是人,她眼中的位置有限。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10节 沈玉耀能够感觉到,当从京城到草原的铁路完工后,朝廷内外的风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这次出行,除了她原本定下的名额外,还有不少人想将家中子弟塞到同一辆火车上。 这是为了刷脸? 沈玉耀没有明着拒绝,所有人都明白,这代表她默许了。 第146章 正文完 所以当沈玉耀在五月份要出行的时候,火车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沈玉耀身为皇帝,她可以选择坐上第一列火车出行,做整个大庄,第一个享受工业时代机器便利的人。 但是她没有,她选择让负责研发的科学家以及在建造铁路时,表现出色的民工们,坐第一辆从京城开往草原的火车。 这中间门有许多站可以休息,可以上下,第一辆火车完全免费,每一个人在上去前都签了生死状。 如果火车出了问题,他们个人和家人都会得到巨额的赔偿款。 方方面面都设想到后,那些人才踏上火车。 有宫廷画师专门画下了那个瞬间门。 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当摄像机,历经多日才画出那一日火车站人头涌动的场景,多个画师合作画出来的作品,篇幅巨长,人物丰富,细节刻画的很完美,绝对是艺术品。 沈玉耀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都已经能想象到后世要围着这幅画惊叹连连,感叹老祖宗们的智慧与神乎其技了。 真是想想都让人心情愉快,不枉她将第一次出行的机会让出去。 五月份上车的时候,火车已经来来回回跑了不下百趟了,确定火车很安全,而且速度比在陆地上跑马快很多,朝臣们才安心的将家中孩子与陛下一行人,送上火车。 当汽笛鸣叫,车头的白色蒸汽飞舞的瞬间门,站在站台上的百官们不禁落泪。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是那一瞬间门心底的触动,犹如深刻入灵魂,叫人久久无法回神。 那是一种明确感知到文明跃进,踏入新一个阶梯的感动。 同时也是明白,自己有生之年可以踏入盛世,看着它繁荣昌盛的感动。 这一次的草原之行,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后世将草原后来的一切变化,都归结于玉阳大帝的出行。 因为玉阳大帝看见了草原的贫穷与落后,所以才决心将这个曾经属于敌人,而今归于大庄的新版图,建设的又美又强。 但实际上,草原的强大,是因为无数人在这片土地上抛头颅洒热血,辛苦耕耘得来的结果。 不过历史并不在意,后人并不在意,甚至连努力的人们,都认为这是沈玉耀的功劳。 如果沈玉耀不将这地方打下来,他们想努力都没地方呆。 非常的个人崇拜,沈玉耀出去走这一趟,都觉得脑子嗡嗡的,到哪儿都是百姓的欢呼声。 草原的百姓因为她的到来,对大庄产生了真正的认同感,终于彻底的接受自己成为大庄子民的现实。 等沈玉耀从草原回来,已经是六月初,天气热了起来,火车上人多更是有些闷热,好在开着窗户透风,还算不错。 沈玉耀每次坐在床边往外看飞驰而过的风景时,都会产生一种时空交叠的错觉,好像看见了前世身着现代装扮的人们,正在座位上坐着玩手机。 进站台的时候也会有这种错觉,站台上全都是低头玩手机,等火车进站的人。 所以什么时候才能将手机研究出来,她真的非常期待。 不过手机在现代都是二十世纪以后的事情了,智能手机的出现,是多方成果集大成的表现,远不是现在工业基础刚刚建立的大庄所能触及的地方。 没有人让大庄摸着过河,所以这个过程至少要百年以上。 沈玉耀只能静静等待了。 希望那一天能尽早到来。 沈玉耀回京后,新的科举开始了,朝廷需要太多人才,科举以后可能会一年一次,而且朝廷会将空出来的官职直接对接社会,不光是那些学子可以考,基层官员也可以进行二次考试。 二次考试彻底打破了士族门阀对官位的垄断,而知识的传播随着更加便捷的印刷模式,更加廉价的笔墨纸砚,开始四面铺开。 当知识走入千家万户,这片土地上,就再也没有依靠知识垄断一切的等级了。 新的科举开始,朝廷官员们就像是精密仪器上的每一个零件,开始他们的工作,维持大庄这个国家的运行。 这其中比较悠闲的,竟然是研发部的官员。 原本他们是整个朝廷里最忙的人,他们手头的工作都非常难,每天废寝忘食的研究,才能尽快的得到一个结果。 沈玉耀从来没有催过,但他们还是非常着急,因为他们身处其中,太清楚研发部有多能烧钱了。 如果不能尽快将手头的研究转化为实质的东西,去帮朝廷赚钱,他们真的很害怕哪天大庄国库的钱,就被他们全都花没了。 那到时候研发部还有没有都不知道。 他们害怕的不光是研发部消失,还害怕如今这个伟大的帝国,因为他们的一时偷懒而分崩离析。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们就是历史的罪人。 好在上天不会辜负努力的人,他们终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研发部不光没有消失,还会在以后的时光里,越来越重要,成为实现大庄帝国千秋不朽霸业中,不可忽视的一环。 流水向东去,一去不回头,时间门亦是如此,在岁月的长河中,只有点滴星光伴随前路漫漫。 抬头望,星河灿烂,从古至今。 故事还在继续,百年之后,这片大地依旧生机盎然,充满无限可能。 而故去的人们,也将化作星辰,一直在这里,看着后代人辛勤耕作。 沈玉耀已经将历史赋予她的职责做好,她相信在以后,这片土地上会有更多美好,等待后人探索。 血脉传承,生生不息。 第147章 沈青云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她出生于公元1567年,公元这个说法,是自大庄新阳元年开始算起的。 对于沈青云来说,大庄距离她非常遥远,那已经是上上上一个朝代了,而新国建立至今也已过百年。 一百年,即使是人均寿命已经到了八十岁的现在,也很少有人能活那么久。 所以人们连上一个皇朝的面都没见到,更不要说大庄。 沈青云出门,挥手在光脑上订了悬浮车的接送,悬浮车已经到门口了。 她今年一十岁,正在读大学四年级,家里略有薄底但也不是多富有,所以陈列在小区门口的空间仓她用不了。 传送一次要一万起跳呢,她一个学期的学费,也只能支撑她来回一趟。 太贵了太贵了。 嘴上说着贵,心里沈青云还是想尝试一下,那可是空间仓!整个宇宙也就只有她们庄国能做到在大部分城市的小区门口放置一台。 论基础建设,庄国认第一,全宇宙都没人敢认第一! “最新消息,我国空间仓技术实现大突破,研发部对外发言人夏梦庄女士今晨于记者会上明确表示,今年年底,我国空间仓便可初步实现星球穿越,想要出去进行太空旅游的旅客,可以提前上官网预订空间仓的行驶票……” 沈青云刚坐上悬浮车,就看到悬浮车前面的面板上正在播放最新新闻。 认真开车的傀儡还挺高兴,嘴角一直是上扬的。 傀儡发展至今,已经初步具有全智能,配上与人相似的结构外表,几乎分辨不出对方是人还是傀儡。 好在每一个傀儡的胸口都挂着监控器,既是监控附近的违法犯罪行为,同时也是监控傀儡有没有出问题。 是叫傀儡还是叫机器人,之前还曾有过争论,毕竟现时代的傀儡和以前的傀儡,那完全就不是一个概念。 庄朝末期曾爆发出大讨论,后来由当时的皎月大帝一锤定音,还是叫傀儡。 科技让后世的人们不再熟悉古往的一切,不如保存下这个称呼,至少让每一个叫出傀儡名字的人能记起,在古时候,物资贫瘠,掌握的知识极少的祖先们,也曾做出过让后世人惊叹不已的杰作。 “女士,新元博物馆到了。” “谢谢。” 一个晃神,距离她所住小区将近一百公里的新元博物馆就到了。 沈青云走下悬浮车,缓步进入眼前规模宏大,造型仿古的博物馆。 大庄已经消失在历史中,并非是它有罪而覆灭,只是因为人们已经无法再存活于封建帝制之下,于是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开始在迷茫中搜寻新的出路。 改革自下而上,推翻一个国家,建立新的国家,再推翻再建立,一直到群众的意志,当下满意了,才算安稳下来。 新的国家依旧沿用庄字为国名,人们永远认同的,是他们都为庄国后代,血脉里流淌的是上古至今的鲜血。 “你怎么还没到呢?” 沈青云左右看看,约定好的朋友连影子都没有。 她举起光脑,给对方发了一条语音。 光脑就戴在她的手掌上,直接贴合手心,如同一层看不见的膜,想要使用的时候可以直接意识唤醒,平常不用的时候,它就呆在那里,毫无存在感。 光脑的屏幕可以直接投射到脑海中,自由变换大小明亮以及样式,充分体现了现代人自由的选择权利。 “啊啊啊我睡过头了,青云你已经到了?我这就来!” 沈青云刚点开语音,话音刚落,博物馆前的空地上就骤然出现一个身影。 很熟悉。 “你坐空间仓过来的?” “是啊,不好让你等太久。” 财大气粗的富婆,是沈青云的同学兼舍友,姓徐,叫上卿,徐女士能取这个名字,可见家里根脚不凡。 不过再高再厉害的根脚,在庄国也没什么用,最多是让她能比较有钱,坐得起空间仓。 如果本人没有能力,迟早会被刷下去。 “我其实也才到,这次的论文就选新阳元年吗?说实话,这个命题都要被说出花来了,很难再有新意。” 沈青云为自己的论文担忧,学生要学的知识太多,原本只需要上六年学就差不多能放出来工作,现在从年幼到毕业,需要整整十五年的时间。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11节 沈青云从五岁踏入学习宫殿,一十岁了还没从这里走出来。 论文是最后一关,过了她就能踏入社会大学,继续学习了。 “新意不新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徐上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指着心说道:“只要咱们用心做了,导师们明白了,自然就够了。” 徐上卿对论文也很重视,不然她绝对不会起个大早跟沈青云过来。 不过徐上卿的想法一向比较真诚一些,总觉得只要用心努力做过,就一定能得到回报。 沈青云跟着点点头,她当初选了这个课题,跟徐上卿一拍即合,当然心里是赞同徐上卿的想法的。 新元博物馆,全名新阳元年大庄博物馆,里面陈列的都是在新阳年间的东西。 现在的人都很喜欢说起新阳年间时,直接称呼新阳元年,大概是因为从那一年开始,大庄彻底腾飞,和同时期的其他封建国家比较起来,优秀的太突出了一点。 亿点。 新元博物馆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来了,每次来都有共同的景象,那就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在家家都能进行投影,不喜欢出门的人完全可以大门不出一门不迈就看遍全世界美景的现在,博物馆还能有这么多真人活动,完全是匪夷所思。 可见玉阳大帝和她的官员们对后世人的吸引能力。 绝对的顶流没跑了。 “最近我看小说的网站兴起了一股历史直播流,你看金榜前排的这些文,基本上都带了新阳两个字,要不就是玉阳大帝的名字,这流量,好到爆炸。” 每个作者写小说的水平各不相同,在水平相近的区间里,有人能成绩斐然,有人则默默无闻。 关键点就在于有没有把握住流量。 而在小说领域,尤其是历史小说的领域,大庄新阳年间这一段历史,绝对是最强大的招牌,只要蹭上一蹭,流量不请自来。 “那咱们的论文也得带上这个名字,后期论文要发布到内部论坛进行投票,希望同学们能多多投票给咱们,到时候选中咱们为第一,就能亲自去皇家博物馆看看了!” 沈氏随着时间的变迁,早已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但是当年神沈氏后人在战乱时,为了保住沈氏的历史,将沈氏大部分珍藏都收了起来。 后来国家内部稳定下来,那些珍宝就被放入皇家博物馆,这个皇家指的是昔日沈氏皇族。 因为珍宝数量太多,极为珍贵,所以这么多年来,皇家博物馆基本上都不对外开放,如果外面发生战乱,受到所有人保护的就是皇家博物馆。 迄今为止,千年光阴,只有各大高校的优秀学子才能进去,亲眼一睹旧物昔日风采。 沈青云闻言,有些激动的点点头,她之所以这么努力,为的也是一个进去看看的机会。 她姓沈,随母姓,祖上和皇族其实有沾,往上数个几十代,或许和玉阳大帝还有亲戚关系呢! 想想都令人激动。 沈青云看了眼光脑中的小说界面,绿油油的小说界面上的名字让她格外向往。 谁不想穿越到那个时间,去亲眼目睹一番玉阳大帝的风采,亲眼看看那些被史书称作传奇的女官们,是何等风姿。 可惜,生于后世,无法亲眼看看。 好在身为一个后世人,可以追寻历史的脚步,尽量从史书,从图画中,刻画出一个真实的她们。 她们纵然已经故去,灵魂依旧不朽。 站在《玉阳大帝草原出行图》前,沈青云和周遭的游客一样,将光脑调制摄影模式,尽量清晰的记录下这一切。 在这个时代,人的眼睛已经没有任何疾病,因为人眼可以和机械眼结合,成为世上最清晰的,足以记录一切的摄像头。 不过真想要达到最的程度,需要花费不少钱去改装,普通人的眼睛只要没有太大的问题,还是原装的。 最多戴个眼镜,能让图画更清晰一些。 不知道以前的古人有没有想过,未来是什么模样呢?而现在的样子,又是否符合古人的想象? 沈青云在各类文献,以及新阳年间留下的手稿里,苦苦搜寻着真相,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刚刚出土不久的文物,尚书令杨可卿墓中陪葬书简上。 准确来说是定格在它的虚拟投影介绍牌上,真正的物品并不在这边,一群人挤着围观呢,哪儿有她仔细停下观看的机会啊。 大庄的时候,人们已经能够使用纸张,很少再看见笨重的书简了,但是那时候的人们,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下葬的时候,很喜欢用书简陪葬。 经过特殊处理的书简,千年不朽,千年后再现世间,依旧是如当年被人放入墓穴时的模样。 “诸位面前的,是最近抢救性挖掘出的大庄新元年间,尚书令杨可卿亲自写下的书简。”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在广播里详细讲解着,沈青云眼睛一亮,她和徐上卿对视一眼,同时意动。 刚挖掘出不久的书简,那不是现成的新鲜论文题材吗! 让我看看实物,让我看看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沈青云和徐上卿费尽力气挤进人群,她们大庄的人是真的多,遇到喜欢的东西,一个个都挤过来了。 把头发都挤乱了,两人才到前面,亲眼看见了那书简。 “在杨尚书令的墓中,书简一共有七十八卷,每一卷都是杨尚书令用刻刀亲自刻下的。” 不是写的,是亲自刻下来的文字! 天啊,那一定非常累,尚书令每天要干那么多事情,还有力气刻书简啊! 杨尚书令果然如同传闻中一般,看着是个文质彬彬的文官,实际上身上也有武艺傍身,不容小觑! 第148章 沈青云不由得想到了历史传闻。 说杨可卿年轻时曾与明王一同捉拿犯人,从二楼一跃而下,将逃窜的犯人牢牢控制住了。 之前还以为这是野史胡编乱造,但是看着眼前入木三分的百余斤书简,沈青云突然觉得,这事儿是真是假,或许可以论证一下。 原本沈青云觉得光看见这些书简,能论证杨可卿确实身怀武艺,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内容给了她更大的惊喜。 书简上的文字并不是随意刻下的,而是杨可卿在老年时,回顾自己的一生,一笔一划刻下的自传! 自传啊!本人写的自传,即使可能有一些地方出于个人感情,不够公平公正,但内容放出去,也足以影响当前的历史研究方向了! 杨可卿刻下的文字是当时的繁体文字。 为了便于文字的传播和降低学习难度,后世不可避免的对一些文字进行了简化处理。 好在时隔千年的文字一脉相传,沈青云读着还算顺畅,没有太多不认识的字。 在杨可卿的笔下,所有人看见了一个更加生动的大庄新阳年间。 杨可卿开头写她的少女时期,这个没有太多赘言,只说那时浑噩不真,任人摆布。 大量的开头描述,都给了沈玉耀。 沈玉耀,看见杨可卿在开头称呼七公主,不少人就屏气凝神,不敢大声呼吸了。 好像动作稍微大一些,就会打扰到那个人。 那个镌刻入他们灵魂深处的名字,叫无数人敬仰的帝王。 “七公主为人聪慧,自小便与他人不同,性情活泼,与人为善,和她相处如沐春风,她是大庄最美的少女,温暖如同骄阳。” 杨可卿写过很多拗口的文章,她的文学造诣非常高,但是没有流传过一篇白话文。 这在白话文出现后就风靡的新阳时期是极为少见的。 即使是那些嘴上骂白话文是文学糟糠的人,私下里也会偷偷的改变文风,因为当时的人就推崇白话,不写白话,文章发表会很不顺利。 但这项不说出口的规则对杨可卿来说没用。 她又不是靠文学才能睥睨天下的,她是靠自身能力,是让人无法抵抗的能臣为官之术。 但在书简中,杨可卿通篇都是用的白话文,她在尽可能的用质朴的文字,描述她眼中的沈玉耀。 那个活泼天真,骄傲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和历史上冷酷无情,为皇称霸的玉阳大帝,犹如两个人。 后世认为玉阳大帝是极为不好接近的人,她就像是天生的皇者,无人能探知到她的内心,她好像生来就该当皇,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一样。 沈青云看着那一串串文字,不禁捂住了心口,心脏在疯狂跳动,为即将被揭开的历史真相。 “少女时期能与陛下结缘相识,是吾毕生之幸,老来回望,总会感叹当时年少,胜在眼光独特,选对了君主。” 播到这一段,人群中响起几声轻笑,显然大家被风趣幽默的杨尚书令给逗笑了。 谁能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尚书令呢! “无奈眼光独到者不止是我,每每回想都觉得这是此生憾事。” “尚书令说的不止,不会是那个人吧?” 徐上卿凑到沈青云耳边小声说道,周遭的人也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隐约间,沈青云听到了一个名字。 石采文。 后世如果提起杨可卿,必不可少的一个人,就是石采文,就好像每次提起石采文,必定要说一句杨可卿一般。 这两人,从小到大都一直被人放在一起谈论,小的时候两人当街对打,大一点了,两人入朝堂,又打到了朝堂之上。 谁也不知道她们之间究竟是发生过什么,才会导致她们有如此多的矛盾。 后世人本来想捏造一些爱恨情仇发生在她们俩身上,无奈两人一辈子都没成亲过不说,连个传绯闻的人都没有。 玉阳大帝都有呢! 虽然玉阳大帝的绯闻,大多数经考证都是假的,唯一一条真的传出来过的,后来的结果也说明,他们当时不可能产生过任何一丝情愫。 为什么新阳年间赫赫有名的那些女官女帝,都不曾结婚生子呢? 因为这个命题,很多专家进行过讨论,最后大部分结果都归于,她们不想。 就是因为不想,所以就没结婚生子,如此简单的结果。“石采文真是个可恨的家伙,我时常会想,世上已有我杨可卿,为何还要多一个石采文?后来想想,大抵是上天看我不顺眼,故意造出一个石采文来,让她与我相争,让她搅乱我一辈子的心绪。” 杨可卿接下来用了长篇大论去控诉石采文为人的离谱,在她的描述中,石采文简直就是无理取闹的典范。 但实际上看过史书的人都知道,石采文本身是个不折不扣的能臣,她做过很多利国利民的事情,是玉阳大帝手底下最为得力的助手。 与杨可卿并肩称作帝国双明珠的人。 杨可卿看来很讨厌石采文啊,想想她与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生生世世的绑在一起,有点儿可怜是怎么回事?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12节 沈青云刚想到这儿,就听到旁边徐上卿抑制不住的呢喃。 “哇,她们是真爱,千年之后,一切成灰,而我对你的爱却会永远铭刻于竹简之上,千年不朽万年不灭,这是什么小甜文,甜死我了呜呜呜。” 徐上卿是个坚定不移的杨石党来着。 沈青云想起来了,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往下看。 然后她看到了更长的,吐槽石采文的文章。 假设竹简有一百卷,那大概超过九十卷都是在说石采文的事情,一个人到了老年,回首一生,费尽心思刻下竹简记录,竟然会用大篇幅去记录另一个人? 在杨可卿的竹简里,沈青云看到了一个鲜明的石采文,她就好像是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着,不惧世间一切魑魅魍魉。 所有她想要做的事情,她都会一一做到。 杨可卿你对石采文是真的真爱吧!你这辈子是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了吗?为什么一直在写石采文啊! 等到后面,杨可卿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写石采文写的太多了。 愤愤刻下一句。 “此物绝对不能让石采文看见,否则她定然会嘲笑我乃是真心爱慕与她,自打春月大夫说,遇见她是我一生之幸后,我每每见到石采文,都有一种举拳揍她一顿的冲动,为何这世上会有如此可恶的女人呢!” 杨可卿最后还不忘说一句石采文。 但是在徐上卿这种嗑cp的人眼中,这段话就只有一句。 “遇见她是我一生之幸,呜呜呜,谁看了谁不说一声,这是真爱啊!我磕到真的了呜呜呜!” 徐上卿已经快要疯了,抓着沈青云的手疯狂摇晃,恨不得让沈青云现在也跟她一起嗑起来。 “对对对,她们是真的。” 沈青云这次也跟着点了头,她不是很想嗑,但是她说遇见她是我一生之幸啊。 这搁谁谁不晕! 甜死了好不好! 接下来杨可卿又说了一下朝中其他人,但是在记录石采文的大篇幅的映衬下,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文字,实在是太不显眼了。 甚至透露出一股,她在敷衍,她只是随口提一句,省的后世人看见,她的自传里全都是石采文。 但是这样的对比更甜了有没有!啊啊啊她们一定是真爱! 想到杨可卿和石采文都一生未婚,就这么纠缠了一生,沈青云和徐上卿都控制不住的尖叫了一下。 后来发现尖叫的人不止她们俩,这才满脸通红的从人群中挤出去。 在博物馆尖叫,本来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但是在那个环境里,想要尖叫的不止一个人。 而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以及来往的人,都能理解那种情感,所以看见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感叹一句年轻真好,便走过去了。 “上卿,我想写一篇论文,就仔细写一写杨可卿和石采文之间的事情,两位都曾当过尚书令,后来又分别为玉阳大帝钦定的左右丞相,她们之间的故事,一定非常精彩。” 在新阳年间的前期,玉阳大帝亲口说下日后大庄不需要丞相的事情,但是等到晚年,玉阳大帝破例将石采文和杨可卿命为左丞相与右丞相。 这个丞相的头衔并没有多少实权,只是一种称呼,是一种荣誉。 后世文臣,都以左右丞相为毕生奋斗目标,只有当帝王为她们挂上丞相之名,才能说明,她们做官做的非常不错。 左右丞相,就是帝国的两颗最耀眼的明珠。 “好,青云我支持你写,你需要什么资料?我家里还有一些珍藏的古籍,其中有石采文的亲笔书信,我只跟你说,你千万别传出去。” 有一些家族流传渊源,家中底子很厚,比如徐家。 沈青云没想到还有这个,惊讶的瞪大眼睛,见徐上卿要求保密,她赶紧闭紧了嘴巴,就差指天发誓自己绝对不可能说出去了。 徐上卿信任沈青云,沈青云出身对于她来说,肯定是比较低的,但是为人是真不错。 而且学习还很好,非常优秀,徐上卿觉得等以后她们如果考了女官,为国效力,她还得抱一抱沈青云的大腿呢。 所以现在拉近关系是非常有必要的。 “你跟我回去,就坐空间仓吧,我请你坐。” 一万块钱对于徐上卿来说并不算什么,沈青云也没有拒绝,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她以后一定要还这份人情。 不能让徐上卿一直吃亏,即使她并不觉得这是吃亏。 第149章 空间仓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沈青云感觉自己还没站稳呢,人就已经被传送到另一个地方了。 入目是偌大的院子,养着各种花,姹紫嫣红开的正盛,美不胜收。 “之前装空间仓的时候,这边还没有花呢,政府的人以为这边是空地,就安在这儿了,现在每次我用空间仓,都有一种自己在花园里登基的错觉。” 徐上卿见沈青云喜欢那些花,一边跟她说笑,一边带着她过去看看那些开的正盛的花朵。 于是本来是来正儿八经写论文的,结果大半时间都用在赏花上了。 那一大片地都是徐家的,除了花园外,还有各种仿古建筑,亭台楼阁,看得人眼花缭乱。 除了徐上卿一家外,这里还住着不少徐家人,大家住的比较远一些,给沈青云的感觉,就是个特别大特别豪华的村子。 比住在居民楼里强啊,要是让沈青云选,她肯定选择这种院落。 如果身体差一些,不能走太久,市面上有的是代步工具可以选择,对于现代人类来说,任何地方之间的距离,只要有钱,都是可以忽略的。 而且这个钱的数量,并不是特别大,只用普通的钱,就可以享受最基础的待遇,相对于古代来说,那个速度也已经很快了。 只有追求极速,才会大把烧钱,比如空间仓。 比起悬浮车,空间仓简直就是把赚有钱人的钱这行字,刻在了明面上。 好在有钱人完全不在乎。 “这都中午了,去我那处院子吃饭吧,我住在沁香园,就在我妈院子旁边,中午的饭菜都是我爸过去烧的,他烧菜味道一绝。” 徐上卿借着这个话题,又说了一下,当年她爸是怎么凭借好手艺从一众人中脱颖而出,被她妈妈选中,至此改变人生,成为豪门一员的。 靠着好手艺和好相貌,她爸简直是少奋斗了几辈子。 沈青云听着有些佩服,相貌本来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更别说还有过硬的手艺了,技术如此强大,徐上卿的爸爸当初肯定也没少努力。 人的追求不同,这点无法置喙,不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是值得肯定的。沈青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在徐家吃了一顿饭,是真的好吃,她还见到了徐上卿的妈妈和爸爸,妈妈和徐上卿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脸的轮廓稍微不太一样。 这点徐上卿随了她爸爸,好在她爸爸也是个清秀帅气挂的,组合起来,徐上卿甜美可人,是沈青云最喜欢的那种女生类型。 很有亲近感,精致的像是手动上了一层滤镜。 等吃完饭,徐上卿拉着沈青云进了她的小书房。 里面有个盒子,珍重的放着石采文的书信。 “这些都是仿版,真品据说是放到了皇家博物馆里,不过仿品也非常珍贵,我过年的时候,求了妈妈好久才拿到手的。” “你看,石采文的印章,据说是明王刻了送给她的。” 据说的真实性很高,因为史书上都明确记载了这件事,明王确实是刻了印章给石采文,同时也刻了一个给杨可卿。 每次看到这段史书记载时,沈青云都有一种沈珉玥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既视感。 没办法,属下太厉害,还不对付,就只能尽量端平水,否则会翻车! 沈青云想到这儿,有些忍俊不禁,徐上卿显然明白了沈青云的想法,同时也笑了。 “明王是唯一一个由玉阳大帝亲自册封为亲王的公主,她真的很特别,不管是对于玉阳大帝来说,还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她都是唯一。” 说到这儿,徐上卿脸上多了些许红晕,“其实我之前嗑过很多cp,感觉明王和谁都好搭啊!” 最过火的cp自然是双王cp,亲王和帝王,姐妹cp简直香的人想流口水,可惜不能放在台面上嗑,太不道德了,会被玉阳大帝的拥趸们给喷死的。 “明王殿下确实非常百搭,不过我其实觉得玉阳大帝和秦长史也很好嗑,曾经姑嫂啊。” 小姑子和嫂子,背德永远是那么的刺激。 徐上卿给沈青云竖起大拇指,她之前怎么不知道,论嗑cp,沈青云一点儿都不逊于她呢! 估计是因为在学校里课业实在是太繁重了,朋友之间根本没多少时间去联络感情。 “这些书信,是石采文与草原上的人的书信,你猜她是寄给谁的?”沈青云歪了歪头,草原上石采文的朋友,她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人。 “元清影?” “对!我真的没想到,她们竟然那个时候就认识了,明明看上去毫不沾边的两个人啊。” 徐上卿小心翼翼的将书信展开,同时点击盒子上的按钮,内容就直接投屏出来了。 这个设备和博物馆那个投屏设备几乎一样,只是比较小一些。 “说起来,石采文是真的很海,她的朋友遍布朝野内外,很多人都和她相识,相比之下,杨可卿的朋友就少很多。” “很正常,前期杨可卿身为御史,不能与朝中官员走的太过亲近,不然弹劾官员的时候,都不好意思下嘴。” 这倒是真的,徐上卿点点头,赞同沈青云的观点,她直接记在了光脑上,想着之后写论文的时候,这也是一个角度。 “石采文和元清影的书信往来持续了三年之久,后来元清影从草原上回京后,才没有了。” 元清影从草原回京,直接入了户部为官,与石采文共事,上班时间俩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事情直接当面说,也用不到什么书信了。 “她们的书信是什么内容?会不会讨论一些当时的政事,或者是一些趣闻?” 历史人物在人们的脑海中,都是比较严肃的。 所以沈青云在明知道石采文的性格比较跳脱的情况下,还是问石采文和元清影会不会在私下的书信里谈论政事。 石采文怎么可能会那么正经呢?这种正经只属于杨可卿。 徐上卿嘿嘿一笑,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嗑她们俩,真的是太有默契了!杨可卿在书简里用大篇幅去写石采文,石采文也在与朋友往来的书信中,大篇幅的写杨可卿啊。” 只见徐上卿点开投屏里的分页,一篇篇划过去,她还将所有有关杨可卿的内容都标了红框。 沈青云定睛一看,好家伙,祖国江山一片红! “几乎全都是有关杨可卿的话题,什么今日杨可卿在朝堂上弹劾我不为民着想,杨可卿这两天静悄悄的,必定在憋坏。杨可卿她绝对有毛病,今天早朝又说我坏话等等……” 内容很幼稚,给观者的体验却是极端美好。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13节 沈青云眨眨眼,“看来在上朝的时候,杨可卿几乎每次都会说两句有关石采文的事情,这个频率可太频繁了。” “对啊对啊!所以我才说她们就是真爱,哪怕是一对也不可能天天提对方吧?” 徐上卿捧着脸,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她嗑的cp是真的! “哈哈哈哈,你说的对,我也这么觉得!” 沈青云果断加入了徐上卿的阵营,因为有历史背书,所以她入坑的时候完全不带犹豫的。 反正历史上的两个人都已经作古,所作所为都已经盖棺定论,又不可能塌房,为什么不嗑?嗑!往死里嗑! “不过这些书信也不光是写杨可卿的,还有一些是在写玉阳大帝和朝中的一些政策,比如这一封,说的是建立女医大学的事情。” 从嗑cp的快乐中清醒过来,徐上卿开始干正事。 她们确实会因为石杨两人的感情晕头转向,但不至于会因此忽略当时历史发生的正事。 她们既然要写论文,那一定要查更多的资料,用以佐证。 佐证石杨两人的感情很特殊,她们对于彼此而言,是非常特别的存在! “女医大学啊,我有一个表姐就是报考的女医大学,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女医了,就在京城的大医院任职,医术非常高明。听说女医大学是玉阳大帝感于天下女子疾病缠身又无足够女医医治,这才建立的。” “是,书信里完全证实了这件事,石采文同元清影说‘今日明王嘱托我寻找女医学堂落处,竟要吾与杨可卿通力合作,若不是此事陛下十分重视,当真不想与她合力’。” 这么一件事,石采文还是要说一句杨可卿。 沈青云和徐上卿交换一个眼神,同时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揶揄。 石杨要不是真的,她们就是假的! “玉阳大帝爱民如子,尤其关注女子,女官女医们都是因为玉阳大帝,才会出现。” 女医之前不是没有,但是民间少有,学医也是学技,和古代大多数技术一样,信奉传男不传女。 一千五百年的演化,才让那些顽固不化的人彻底抛弃了这种思想,甚至开始唾弃这种思想。 但是一种能扎根灵魂一千年的恶习,当初玉阳大帝破除的时候,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力气。 所以时下的人们才会那么推崇玉阳大帝。 她们从来不是推崇这位是第一个女帝,而是推崇她的勇气计谋,推崇她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这是谁都无法抹去的功绩。 值得传颂千秋。 “是啊,唉,说到这儿我又想为玉阳大帝写论文了,不过这方面如果不出现新的史料,太难写出新意。” 徐上卿一颗心爱上了太多人,真是左右为难,谁都割舍不下。 沈青云想起杨可卿书简中写的少女时期的玉阳大帝,“或许我们可以在写杨石的时候,写一下玉阳大帝还是七公主的时候,玉阳大帝的热度我们一定要蹭上!” 第150章 徐上卿家中石采文的书信,时间也比较早,属于新阳早年年间,那个时候沈玉耀刚刚继承皇位,从石采文的各种说法里,隐约还能看见沈玉耀温和的影子。 虽然沈玉耀上位就杀了不少奸臣,还动不动就送人全家桶,一起入狱一起下地府,但是她本人在前期,真的很温和。 和后期不动声色的将敌人覆灭相比。 “石采文的书信里提到,她和玉阳大帝也是在少女时期就相识了,这么说来,她们早年间,就关系非常的好?” 徐上卿翻到了一页书信,上面是石采文回忆以前一同赴会时的场景,说那时她们都无忧无虑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哪儿像现在,说一句话要在心里转八百个圈才行。 石采文的性格真的很好,徐上卿在翻阅她的书信时,不时就会被逗得笑出声来。 “当然,如果没有少女时的情谊,怎么可能有后面的君臣佳话,有些友情就是要在年轻的时候培养,人上了年纪,心防越来越重,就没那么容易交付信任了。” 沈青云对此非常有经验,就好像她一样,幼时的朋友现在还偶尔有联系,反倒是后来结交的人,大部分都是萍水之交。 也就徐上卿身为她的舍友,与众不同一些。 “说的也是,真的好想看看她们少女时的样子,一定是意气风发,光明灿烂。” 毕竟从石采文的字里行间,就能感受到她少女时期的热情,和后来那个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已经被锻炼出一身钢筋铁骨的人,完全不同。 后来时期的石采文,也就只有在碰上杨可卿的事情时,还会露出些孩子稚气。 想到这儿,徐上卿又想说了,石杨绝对是真的! 两人整理了一下各种资料,将之后写论文能用上的东西一一分门别类的放好,等她们从工作状态中脱离,已经是晚上了。 天色已晚,沈青云家里打来电话,她干脆就说今天在徐上卿家里住了。 这是徐上卿特意邀请,她们认识好几年了,过个夜也没什么。 沈青云挂断电话,突然有些兴奋。 她其实还是第一次在朋友家过夜呢,夜晚总是无比美好的,想想能和朋友一起做的事情,她跃跃欲试。 “我们要不要去看影视?我家里有影视大厅,到时候还可以按摩一下,吃点儿点心水果。” 关键是一起看,还可以一边看一边讨论! 虽然现在线上也可以一起看一起讨论,但总觉得没有线下一起有氛围感。 “可以啊!我真的很期待!” 沈青云说着,已经迫不及待的跟着徐上卿去了。 影视大厅并不大,毕竟是家庭影院,只需要容纳下徐上卿一家三口就行,她也没有太多朋友需要招待,这种情况就正合适。 两人并排坐着,享受着按摩椅的服务,戴上眼镜,开始看电影。 今天看的电影也很应景,和新阳年间有关。 “总觉得新阳年间的所有事物,都是那么的美好,虽百废待兴却有为国奋斗,贡献一切的人们。” 屏幕里的人正在走动,说话,后世尽量的还原过往,让人们产生身临其境的错觉。 沈青云感叹良多,如果有机会,她真的很想去亲眼看看那个盛世。 边看边说话,渐渐的两人都没了声音,歪着头靠在一起睡着了。 梦里,一切都是模糊的,渐渐有了一点点光亮,接着是人群叫卖的热闹,沈青云恍惚回神,低下头发现自己穿了一身古装。 “青云,这是哪儿啊?” 旁边有熟悉的声音,沈青云转过头,看到了同样一身古装的徐上卿。 她们刚刚好像是在看电影啊。 “是梦啊。” 沈青云马上反应过来,这个梦境好真实。 徐上卿四处打量着,突然发现这条街好熟悉,好像是在历史书上看见过,街头飘扬的旗帜写着巨大的“公交车站“字样。 “这里好像是,新阳元年!” 准确来说是新阳年间,并不是新阳元年,但现代人根本不管那些,她们就是喜欢这么称呼这一段历史。 “明日便是休沐,我想去城外看看,花楼机建好后,我还没有去看过呢。” “这都建好多久了你还没见过,行,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错身的两个女子正在谈论城外的花楼机,徐上卿和沈青云对视一眼,确定了她们就是在新阳年间。 而且是非常早的时候,那个时候花楼机刚建好,可能火车轨道还没铺开呢。 “两位小姐姐,往哪儿走才能到花楼机所在地啊?” 徐上卿非常的社牛,遇到想要知道的事情,直接上去就搭话。 突然被人叫姐姐的两位女子对视一眼,一起笑道:“那不就是去花楼机的途径吗?花几个铜板坐上公交马车,一路坐到终点就可以了。” 铜板? 沈青云和徐上卿尴尬了,她们是从现代来的,身上只有一身衣服,哪儿来的铜板啊。 “你们是不是从外地赶来京城玩的?若是不嫌弃,明日就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可以一尽地主之谊。” 两位姑娘似乎看出了沈青云两人的囊中羞涩,体贴的没有说出口,而是提议道可以跟她们一起出去玩。 甚至晚上落脚地点也已经确定了,就去其中一位姓楚的姑娘家中。 “我家中还有一个表妹,正在女子学堂上课,我下了工就去接她,不如你们与我一同去,表妹学问极好,看你们也是读书人家,或许可以切磋切磋。” 新阳年间,女子开始读书,文学之风大胜,到处都能看见人们相互切磋文学的场景。 一些简单的文学小游戏也因此盛行起来,比如行酒令等等。 “好,我行酒令玩的可好了!” 徐上卿直接拍着胸脯应下了此事,她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难道她一个上了十几年学的人,还比不上一个小孩吗? 事实证明,真的比不上。 现代人上学,学的都是科学知识,是当下急需掌握的一些东西,对比古人学习的东西,确实是深奥了不少,但是论起诗词古文,她们远没有真正的古代人熟练。 这是时代的局限,后代人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不能在生活中应用的古诗词,只能被她们暂时放到一边。 如果沈青云两人是正儿八经的古文研究生,那可能还能与古人有来有往一些,但是偏偏她们俩是正儿八经的工科。 于是晚上,她们就被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给打败了。 少女打败了她们也并没有骄傲的神情,而是非常淡定的冲她们行了个礼,又同表姐说一声自己要去温习第二日的功课,就先回房了。 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实在是优秀的让人惊叹。 “你家表妹名字是什么?” 在这个时候,徐上卿才想起来,她们玩了一晚上,还不知道表妹的名字呢。 “她叫丁晴,今年才十岁,我一姨母家中有两个孩子,丁晴和她妹妹丁小小,都是读书的料子。” 丁晴?那位被誉为铁血尚书的丁晴?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14节 还有她妹妹丁小小,那个被誉为水利之神的人。 那怪不得打不过,谁能打得过五项全能,在朝期间曾经当过六部尚书的丁晴啊! 徐上卿和沈青云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难道在梦里,她们可以见到那些过往的历史人物吗? 这也太厉害了! “好了,天色已晚,明日我们还要出城呢,各自先休息吧。” 楚姑娘说完,便告辞离开了,沈青云正想着在梦里还怎么睡觉的时候,眼前一亮,往外一看,天色已经大白。 不愧是梦! “两位姑娘,可收拾好了?” 楚姑娘敲门,要带着她们出城去了。 其实现在沈青云和徐上卿更想去皇宫看看,见见那些史书中的人,但是即便是在梦里,她们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皇宫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万一没进去,还把小命给丢了…… 话说梦里会死吗? “收拾好了,这就来!” 根本没睡,哪儿需要收拾啊,两人赶忙出门。 花楼机在课本上,她们看见过很多次,这还是第一回 亲眼看见,巨大的花楼机就矗立在那里,工人熟练的做工,一匹匹布料就在她们的注视中被织造出来。 “好神奇啊,虽然看过很多次,但还是会感慨古人的智慧。” 徐上卿的感慨被沈青云听在耳中,她赞同的点点头,和周遭的百姓一样,扯着脖子看花楼机。 花楼机的织造速度当然比不上现代的织布机,但是想想这是一千五百年前,连工业基础都没有的朝代。 花楼机对于原本的手工织布,效率上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听说花楼机在刚推广开的时候,还曾经闹过事,很多人过来哭诉花楼机抢了他们的生意,后来被查出来,那些人的生意根本就不是花楼机抢的,是有心之人想借此机会闹事,将当时负责推广花楼机的石采文弹劾下来。” 在新阳年间有明确记载,为了不扰乱本地的织布产业,前期花楼机织造的布料全都通过新港倾销海外了。 玉阳大帝对经济和民生的控制力,也是后世人吹的一个点,纵观史书,再也没有一个比玉阳大帝更像穿越者的皇帝了。 但是穿越这种事情,在一千五百年后的尚且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当时的大庄又怎么可能有? 所以就是玉阳大帝自己牛!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花楼机看完,徐上卿和沈青云又搭乘公交马车回了京城,她们的梦还没有结束,或许还会遇见一些意料之外的人。 第151章 “唉,要怎么样才能见一见玉阳大帝呢?” 沈青云听着徐上卿的念叨,默默跟着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啊。 从花楼机那处回来后,她们就和楚姑娘分开了,总不好一直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蹭住,就算是梦里,她们也没那么厚脸皮啊。 接着两人在大街上晃,她们在梦里不会饿不会困,倒是省了钱。 但是看见好看的东西,只能望而兴叹,摸着自己空荡荡的钱包哭泣。 徐上卿从小到大都没过过一天这样的日子! 她什么时候为钱发愁过! 但是穿越到古代,混一身衣服就不错了,钱是真的没有,一个铜板都没有。 “不如我们去到处逛逛?听说玉阳大帝很喜欢出宫游玩,只不过每次都是经过乔装打扮的。” 沈青云想着反正是在梦里,只要她们想,一定能碰见玉阳大帝! “行!但是没钱寸步难行啊。” 徐上卿想了想,从头上拔下来了带着长流苏的簪子。 “我看寻常百姓穿的都是麻布衣裳,身上也没有多少首饰,咱们这身衣服首饰肯定也值点儿钱,不如去当了。” 徐上卿脑子灵活,她不是没想过去街头卖艺,或者到哪儿打一天零工赚钱,但既然是在梦里,怎么能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呢? 她做梦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见一见那些历史人物! 所以干脆就把身上仅有的家当当掉。 直到现在,徐上卿也没觉得自己是穿越了,沈青云也觉得是梦,毕竟只有在梦里,人才能自由操控时间,不会困不会饿。 只是这个梦境没有其他梦境那么自由,但这份不自由,正好让梦境多了几分真实。 下午的时候,两人就穿上新买来的麻布成衣了。 其实麻布成衣也挺好看的,颜色选择少了点,但样式很精美,京城里的百姓日子过得好,衣服上花样也多一些。 就是触感没有绸缎好,穿着也没有绸缎舒服,架不住便宜啊,一身衣服加起来还没有原本身上衣服的一半钱贵。 这还是当铺的价格,要是原价买,估计还得翻个一两倍。“有钱了,走!去玩!” 徐上卿将一部分钱放进怀里,剩下的钱平分,一人带一半,这是用来随便玩的。 两人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新阳京城一日游,她们看过漂亮的杂耍,吃了甜甜的糖人,买了玲珑精致的小首饰,还花钱让路边的画师,为她们画了一幅画。 最后她们排队,进了一家书铺。 书铺前实在是太热闹了,整条街都没有一家书铺比它还热闹的,大庄人就喜欢凑热闹,沈青云和徐上卿也是如此,两人正好手上拿了一堆小吃,一边排队一边吃。 还能没事儿跟前后左右的人聊聊天,非常的惬意。 “这是在排队买什么啊?” “不知道买什么,姑娘还来排队?” 排在徐上卿前头的少女哈哈一笑,顺带着将手里的糖递给两人一块,“前头糖铺子今日卖的桂花糖,可好吃了,请你们吃。” 这要是放在现代,两人都不敢吃,怕被人下了药害了。 但是放在梦里的古代,两人就非常大大咧咧,接过来想都没想就放嘴里了,还一边说谢谢,一边将自己手里的零食也分享出去。 那姑娘大方豪爽,并不忸怩,接过零食同样往嘴里塞,三人一边吃一边唠嗑。 “这桂花糖好好吃啊,是前头那家铺子吗?一会儿我们要过去看看!” 桂花糖一入嘴,徐上卿就一脸惊叹,她在现代吃过不知道多少味道多样的食物,但是这个并不太甜的桂花糖,还是让她非常惊喜。 纯天然的味道,带着浓浓的桂花香,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做出来的,就是非常的好吃,香甜! “他家可是老牌子了,他家的女儿入宫为御厨,做的糕点,陛下都很喜欢吃呢。” 陛下?那就是玉阳大帝咯! “陛下都喜欢吃的东西,那我一定要买很多!” 姑娘见沈青云和徐上卿在说到玉阳大帝时,都眼冒精光,一副心之向往的模样,有些奇怪。 “你们好像很喜欢陛下,不,我是说,崇敬陛下。” “当然,陛下乃是千古帝王,开创女子为帝的先河,还立下了一番伟业,西北收草原,西南收佛地,东平庄海,西踏洋洲,是顶天立地之女子。” 这一段功绩是每一个大庄学生都读过的,老师并不要求背诵,但是她们记得很清楚。 应该说,每一个心中有大庄,有新阳的人,都会牢记这一段话。 “西北草原,西南佛地我倒是听说过,可这庄海与洋洲,是何处?” 与两人说话的姑娘一脸迷茫。 “啊,哈哈哈!” 尴尬了,那是后来的事情,这个时候大庄还没有经历过!徐上卿尬笑两声,给沈青云递去求救的眼神。 此刻她化身小鸟,满脑子都是啾啾啾啾!救她啊! “姑娘,我叫青云,她是徐卿,不知姑娘芳名?” 青云徐卿是她们的化名,她的姓氏和徐上卿的名字在古代实在是太显眼了,还是化名普通一些。 “我姓谢,家中行六。” “谢六姑娘,六姑娘可知今日书铺是卖什么,会有如此多人排队等候?” 沈青云将话题转到了别的事情上,完美的避过谢六姑娘的追问。 厉害啊!徐上卿崇拜的看了沈青云一眼。 谢六姑娘笑容有了一丝深意,她好像已经发现自己被人转移话题了,但是并没有继续揪着上一个话题不放,而是顺着沈青云的话说下去。 “今日书铺卖的是《罗浮梦》第三册 。前两册十分受欢迎,所以这第三册一出,就引来了无数人排队购买。” 就连谢六姑娘自己,都是为了那本书来的。 在排队的人中,不乏一些身穿绫罗绸缎的富贵人,他们都自己亲自来,不是因为家中指使不动奴仆,而是想要第一时间看见《罗浮梦》第三册 。 “罗浮梦?” 沈青云和徐上卿对视一眼,眼底均是惊讶之色。 说到罗浮梦她们可就来精神了,那不是被誉为文学瑰宝的东西吗? 竟然在新阳年间这么受欢迎。 其实可以想象到,毕竟在后世谈论度都很高的一本书,能征服眼光毒辣的后世人,自然可以征服文娱稀少的古代人。 “真的没想到,竟然会碰上罗浮梦的售卖现场,今天必须买一本!” 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买啊!那可是罗浮梦! 是那位被誉为史家第一人的司马大人的书,里面记载的故事,从古至今不知道赚了多少人的眼泪。 “没想到两位也是罗浮梦的读者,怎么不知道今天要开售卖呢?” 谢六姑娘的话语很犀利,她总是能找到人说话的漏洞之处,而沈青云和徐上卿身上的漏洞,简直太多了。 快成筛子了。 所以说几句话,她们俩就会被谢六姑娘问的哑口无言。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15节 但即便是被问的说不出话,她们还是喜欢跟谢六姑娘说话,因为和她说话,会有一种如沐春风的快乐。 她说话真的好好听,有分寸还知进退,虽然会挑毛病,但从来不会抓着毛病不放。 简直就是女神级别的人物啊! 可是为什么她们没有在史书上听说过一个名头是谢六姑娘的人呢? 徐上卿和沈青云可不会觉得她们在路上遇到的,会是什么无名之辈,这可是她们的梦境,她们遇见的肯定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啊! “不对劲,谢六姑娘,这个称呼怎么那么像化名呢?” 等那位谢六姑娘排到,进入书铺买书的时候,徐上卿和沈青云咬耳朵说道。 “你说,她跟咱们一样,是说了一个假名?” 沈青云一想,这倒是很有可能。 只是谁的名字会那么难以说出来,甚至面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无法吐露出口呢? 一定是个只要说出来,就会被所有人猜出身份的名字。 而这样的名字,在整个大庄也不常见,必然从姓氏到名字都很特殊。 “不会是,明王吧?“ 沈青云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谢家是明王的母家,而行六,不正是明王吗? 六公主明王沈珉玥! “真的吗?我去!” 沈青云的猜测刚说出口,就引来徐上卿的疯狂,那可是明王啊! “啊啊啊我要找她要签名!” 徐上卿恨不得马上飞入书铺,那可是明王啊! 沈青云拽着徐上卿,心里直摇头。 她们嘴上说想见玉阳大帝,结果看见明王就激动的心脏要跳出来了,这要是真见到玉阳大帝,还不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想要见见玉阳大帝。 而众所周知,玉阳大帝最信任的人,除了暗部统领于三,就是明王沈珉玥了。 “轮到你们了,怎么还不进去?” 正巧沈珉玥买好了书,从书铺里走出来,看见还在原地纠缠的两人,她疑惑的问道。 “好好好,我们这就进去!” 徐上卿现在已经进入一种奇怪的兴奋状态里。 呜呜呜明王跟我说话了,明王让我去买书,我现在就滚去买! “你自己进去,我跟姑娘再说两句话。” 沈青云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省的她们俩空欢喜一场。 徐上卿明白,比了个可以的手势,转身进了书铺。 沈珉玥奇怪的跟着比划了一下那个可以的圆形手势,“这是什么意思?” 这手势不是古今通用的吗? 沈青云愣了下,想着可能是新阳年间太久远,还没出现。 “是可以的意思,表示听到了明白了没问题等等意思。” 沈珉玥听了觉得挺好玩,“像是军中传递信息的动作,倒是挺方便,平常也能用。” 第152章 “你,不是,您!您今天出来,就是为了买这本《罗浮梦》吗?” 猜到沈珉玥的身份后,沈青云根本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喊你,她对沈珉玥的尊敬,发自内心。 这个表现逗笑了沈珉玥。 “你我同龄,不必如此客气。” 沈珉玥觉得新遇上的两个小朋友还挺可爱的,看着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孩,就是不知为何身上穿着麻衣。 可能是想要低调一些出行吧。 “罗浮梦前两册写的特别好,没想到您、你也会喜欢罗浮梦啊。” 沈青云是真的没想到,总觉得像明王与玉阳大帝这样的人物,不可能会去看那些不正经的书,肯定每天都在读经书典籍,陶冶情操。 虽然《罗浮梦》乃是历史瑰宝,无数人认同的文学王冠,但还是觉得与明王这些政治大手们画风不一样。 自从知道《罗浮梦》是那位新上任的史官司马云书亲笔所写,沈珉玥就产生了好奇心,尤其是知道连沈玉耀都在看这本书之后。 她更是觉得必须看看了。 能跟陛下找到同一个话题,也是极好的。 “告天鸟的文笔如同细水长流,涓涓流水不知不觉就流入人的心田,读她的书,若读春日流云夏日艳阳,秋叶冬雪,人生万景,谁会不喜欢呢?” 沈珉玥一番话说的沈青云半天回不过神来,短短一段话,让她内心莫名悸动不已。 那可能就是文盲对文化人的惊叹,同样是说话,你怎么就能说的这么好听呢! “青云!” 徐上卿已经买到了书,她激动的脸蛋通红,站在门口就冲沈青云挥手。 高声喊她的名字。 沈青云注意到所有人都往她和徐上卿身上看,脚趾瞬间门抠地。 “你买到了?” 强忍着被众人注视的尴尬,沈青云将徐上卿迎到身边,“我跟你说,刚刚六姑娘说了特别好听的话,是《罗浮梦》的观后感,一定要记在本子上,写到论文里!” 梦里的话,应该是她们的灵光一现吧! 沈青云想着,在心里默念好几遍那段话,势必让自己将其刻在灵魂深处。徐上卿被沈青云说得一愣,她记得她们的论文,只是写杨石二位吧? 《罗浮梦》是太史令司马云书的大作,和她们的论文八竿子打不着边啊。 注意到徐上卿的疑惑,沈青云正了正神情,严肃的告诉她,“我们的论文主题要改一改,既然想要写石杨,又怎么能躲得过这个波澜壮阔的新元年间门?既然要写这一段,又怎么能忽视那些同样闪烁着光辉的女官们?” 写石杨,就不能只写石杨,要写玉阳大帝的壮举,要写同朝不逊于她们的女官们,要写这个时代赋予所有人的历史使命。 要写她们,是如何将这个一贫如洗的世界,变得华丽多彩。 徐上卿被沈青云说的一愣一愣的,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籍,突然觉得重若千金。 书籍能承载的东西太少,文字也不能描绘一个人的一生。 是人们寄予文字意义,让书籍变成了文明的载体。 论文想要出彩,自然不能只关注历史的一面,尽善尽美,方能让人眼前一亮。 “你说的对,咱们就这么做!” “论文是什么?” 沈徐两人惊恐回头,发现沈珉玥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此刻正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世事的眼睛,静静凝视她们。 两人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以前看小说,里面描写到一个人气势逼人,她们还会觉得是夸张描写,但是当她们真的直面扑面而来的威压时,才惊觉那不是说笑话。 确实是如此。 像是意识到自己吓到两位新朋友了,沈珉玥赶忙露出笑脸,气质变得温和了一些。 “听起来你们好像需要帮助,不知道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你们的?” 这两个人有些可疑,沈珉玥想先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如果,如果我们说,我们想要亲眼见一见陛下,或者石大人和杨大人,您能帮我们实现愿望吗?” 徐上卿说这话的时候,看沈珉玥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能实现愿望的神。 虔诚祈求的少女,希望能得到神的眷顾,实现愿望。 而神在她的注视下,竟然点了点头。 “看来你们知道我是谁了,真是聪明的孩子。” 明明是同龄,沈珉玥说孩子的时候,却一点儿都不突兀。 “今日有一场小聚,你们想要见的人都会在,只是你们想要进去,得先搜身,还不能上前,以免唐突贵人。” 沈珉玥话还没说完,两人就不停的点头了。 搜身而已,在现代到一些公共场合,都要过安检呢,这点她们已经习惯了。 沈珉玥见她们目光清澈,对她们信任了分,希望她没有看错人。 沈珉玥带着人回府后,两人被暂时安置到后院内,得知沈珉玥带陌生女子回府,还要让她们去参加宴席,见陛下,正好在沈珉玥府上的徐姝晟很是担忧。 她问沈珉玥,若是这两人是此刻,如何是好? “是刺客又如何?来小聚的人,也就石大人手脚不太利索,放心吧,我会注意此事。” 徐姝晟很想知道石采文听到这话会是什么表情,想来一定很可爱。 她摇头轻笑,“殿下怎能如此说石大人,她也不是不勤练武艺,只不过人天赋各异,这才会进步微渺。” “确实如此,是我失言。” 沈珉玥反省了一下自己,说话是不是太实诚了,而且石采文虽然武艺稍逊于他人,但她有极强的军事天赋,之前在边关领兵打仗时,表现非凡。 “人各有长短,确实不应一概而论,今晚见到采文,吾定要当面道歉。” 于是石采文刚到明王府,就被主人拦住,正儿八经的道了个歉,吓得她以为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让明王逮着把柄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16节 那一刻,她已经连自己回老家是种豆还是种瓜都想好了。 好在她后来一想,自己最近明明什么都没干,不可能被明王抓住任何把柄,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满脸无措的问沈珉玥这是怎么了,沈珉玥如实告知,石采文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看着沈珉玥那张透着无辜的脸,石采文内心大喊,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 “殿下说的是实话,臣确实不精武艺,满堂谁都能打得过臣。况且今晚陛下也会来此,殿下将来历不明的二人带来,实在是有些不妥。” 石采文和沈珉玥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有问题直接开口劝告沈珉玥,并没有藏着掖着。 沈珉玥当然知道这些亲朋都是为了她好,真心为她着想,所以她没有丝毫被冒犯威严的恼怒,心情颇为愉快的说:“那两人手脚绵软,瞧着不像是习过武的样子,入府时也已经仔细查过,身上除了些金银外,并无他物,两人瞧着像是读过书的。” 石采文点点头,见沈珉玥坚持就没有再多劝,她和徐姝晟一样,对沈珉玥的信任超过世俗的礼法。 其后陆续到达的夏长乐和杨可卿知晓后,反应与石采文差不多。 于今日出城去安排暗部的任务,而秦淑君则会随沈玉耀一起过来。 “可惜清影与岑沁都还在草原,不能回来,云书又在宫中修史,没有时间门出宫玩乐。” 看着满堂人影,沈珉玥想起没有到场的位好友,有些遗憾。 她们这些人私下关系还不错,只不过终究是聚少离多,尤其是那些远在京城之外的人,一年下来只有信鸽往返。 人是见不到的,书信都要等上几天。 “以后日子还长,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徐姝晟说着,又看向门外,“奇怪,陛下怎么还没从宫里过来。” “应该是还在路上,陛下每日午后都要去寻太后娘娘说说话,有时候说道兴头上,不免耽搁一二。” 沈珉玥也是因为沈玉耀和曲太后的母女情深,才渐渐与谢太妃的关系好了起来。 以前谢太妃和她虽说也有母女情谊,但远没有现在亲近,或许是沈珉玥现在越来越有出息了,谢太妃看见她心情便好上许多,这才喜欢与她说话了。 沈珉玥有时候会梦回到年幼时,那时她与母妃在后宫里,就像是不起眼的尘埃,没人在乎她们的死活,就连她们自己也不在乎。 努力的学习生存的规则,却心有不甘,每日活的压抑至极,很多次沈珉玥都会想,如果当初她没有和沈玉耀相交,后来没有为沈玉耀办事,她和母妃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沈玉耀还是照常上位倒还好,若是其他兄弟上位,想来她早就被心如死灰的母妃,一起带到另一个世界,与她从未见过面的母家亲人相见了。 沈珉玥正有些出神,便听见了府上宫人传报的声音,其余人皆起身相迎。 陛下来了。 因是私下小聚,沈玉耀今日穿的很是随意,玄朱二色常服披在身上,裙摆落下,灯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 头发披散在身后,只戴了简单的发饰,柔和了她平日里的帝王威严,就如同寻常女子一般。 “路上有些事耽搁,来迟了,淑君,快将云书送来的画拿过来,她说要邀诸位共同赏评。” 秦淑君上前,递上一个长条木盒子。 打开木盒子上的锁扣,沈玉耀从里头拿出了巨大的画卷。 其余人好奇的凑到一起,看着沈玉耀缓缓展开那幅画。 画上,竟是新阳女官图。 帝王不记入女官图内,这女官图上,共有八位女子。 从左到右分别是于、秦淑君、石采文、杨可卿、沈珉玥、夏长乐、徐姝晟、司马云书。 还空着两个位置,底下标着元清影和宋岑沁的名字。 司马云书目前还没见过她们两人。 第153章 “这幅画可真漂亮,之前就听说司马史官诗书画三绝,没想到她画技如此出色。” 石采文看着画上的自己,爱不释手的摸了两下,墨痕早已干了,但是留下的温软触感却没有完全消失,洁白的纸张是当下最好的纸,墨是最好的墨。 而画师,也是最好的画师。 “当真是神乎其技,司马史官竟会将臣绘制于其上,臣哪儿比得上几位大人的功绩。” 徐姝晟喜不自胜,但同时又深觉自己没有什么建树,不配被列在上面。 “莫要妄自菲薄,徐大人可是研发部的人才,也是工部的人才。” 沈珉玥安慰了两句,在沈玉耀身边她这样说,那她说的话,就是沈玉耀的意思。 徐姝晟看了眼沈玉耀,沈玉耀并没有反驳的神情,可见确实是赞同沈珉玥说的,她是个人才这话。 徐姝晟眼睛一红,低下头,默默冲沈玉耀和沈珉玥行了一礼,差点儿没落下泪来。 一个人自己默默努力并没有什么,再多的苦累,都可以咬牙抗下,但一旦发现,自己所受的苦累,都有人看在眼中,那就有些受不了了。 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委屈,又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 夏长乐伸手拍了拍表姐的肩膀,她其实能明白表姐的想法,对于她和表姐来说,这世上的赞同实在是太少了。 赞扬也是。 尤其是那些她们放在心上的人,那么严格,自小到大,鲜少有让那些人满意的事情。 谁能想到,小时候期望的肯定,要等她们这么大了,才会由其他人交给她们呢? “贵人面前,莫要失礼。” 杨可卿轻声劝了一句,只是她说话的内容让石采文不太舒服。 “不过是真情流露,陛下和殿下是何等心胸,不会计较大臣些许失礼,倒是杨御史,不知道是不是在朝堂上养了一张利嘴,到了陛下和殿下面前,还是不知收敛。” 石采文不想在这么高兴的时候说如此尖酸刻薄的话,但是她一看自己和杨可卿一起被摆在女官图上,杨可卿还离沈珉玥那么近,她就不高兴了。 干什么,她和明王的关系,难道还没有杨可卿这家伙和明王亲近吗! 凭什么将她排在那么后面! 气死,真是越想越气。 杨可卿要是一言不发,任由石采文在贵人面前跟她折腾,她就不是杨可卿了。 “不知收敛者不知是谁,仗着自己手头有点儿功绩,就目无尊卑,不通礼数,贻笑大方!” 三连成语砸在石采文头上,砸的石采文一懵,气的她脸通红,要不是有夏长乐和秦淑君拽着,她都要冲上去给杨可卿一拳头了。 秦淑君这口气是叹了又叹,石采文怎么回事?以前和杨可卿当着还是七公主的陛下的面打架也就罢了,现在长大了,放出去算是赫赫有名威震一方的人物,怎么还是性情如此急躁,火气上头不管不顾。 这要是陛下怪罪,她看这两人的官算是当到头了。 秦淑君想到这儿,心里一紧,赶紧看向沈玉耀,没想到沈玉耀不光没有生气的意思,看着石采文和杨可卿相争,她和明王还笑意盈盈的。 显然对于此场景,就当是在看乐子一样。 可真是不着调! 秦淑君不想拿这个词来形容陛下和明王,但是事实如此,这两人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如小孩子一样,如此喜爱玩乐!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今日我还请了两位小友前来,你们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最后还是沈珉玥站出来劝架,这场争斗才在无形间消亡。 不过也没彻底完,一听说有外人过来,石采文眼珠一转就想起个好主意。 “司马大人的画十分精美,臣与杨御史均列于其上,不好品鉴,倒不如让殿下的小友们来观看,由她们品鉴一二,看看这画,谁最为出彩,如何?” 石采文此言一出,其余人眼底都闪了光。 显然十分意动。 她们是大庄最顶尖的女官,但同时也只是一群年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平日里就难免争强好胜,更不要说在这个时候了。 陛下和殿下都看着呢,她们当然想分个高低,今日的排序,很可能就是她们日后的排序了! “殿下同样名列其上,要说第一,那肯定非殿下莫属。” 石采文圆滑的很,先将沈珉玥给摘出去了,先不说沈珉玥身份摆在那里,谁要是越过她,肯定讨不了好,就说那两个小友是沈珉玥带进来的。 也许对方会先选最熟悉的人,到时候她们都输给沈珉玥,女官们脸上同样不会太好看。 不如先将沈珉玥摘出去。 沈珉玥轻笑两声,隔空点了点石采文,“陛下,您瞧瞧这个大臣。” “不错,有能臣风范。” 沈珉玥的意思是想让沈玉耀看看,这个大臣性子过于圆滑,很可能日后走上歪路。 而沈玉耀的回复虽然简短,却很有力,她有信心,在她的统治下,石采文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她只有能臣这一条路可以走。 如果她不幸中道没了,那她死后,石采文变成什么样,她就管不着了。 那是下一代帝王手段太差。 “多谢陛下夸奖。” 石采文高兴了,行礼起身后,还冲杨可卿挑衅的笑了一下。 杨可卿无语的转过头去,简直没眼看石采文那挤眉弄眼的模样。 而另一头沈青云和徐上卿被宫人引到了众人小聚的水榭。 今日夜风习习,微微透着凉意,此刻正值夏季,如此凉意正好让人身心舒适。 水榭坐落在水上,水面漂浮着一盏盏莲花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美丽,屋檐下悬挂的灯笼也做成了莲花样式,白天路过这边的时候,外面还开着大片莲花呢。 可惜现在天黑,看不太清。 水榭的宫人身上穿的戴的也都有莲花元素,看的徐上卿羡慕不已。 “不愧是明王府上,宫人的衣服都这么好看,如果放在现代,恐怕能被拍出天价,纯天然的料子,还有顶级绣工加持。”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些古人纯手工的东西,是现代最贵的奢侈品,因为上面倾注了太多人力和心力。 “你少看两眼,如果视线是手,你都快把人给扒干净了。” 沈青云有些丢脸的捂住额头,劝说徐上卿,这不是现代,你这么看人太失礼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17节 “是是是,我会注意的。” 想到即将要看见玉阳大帝,徐上卿的心确实冷静了不少。 因为她的心里,被满满的紧张占据了。“一会儿见到玉阳大帝,咱们是不是应该跪地行礼啊?我没行过跪拜礼,我不太会啊。” 徐上卿压低声音跟沈青云说道,眼底满是救救我的求救信息。 沈青云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不用的,你忘了吗?史料记载除了大型祭祀活动以外,只需行普通的揖礼便可。” 徐上卿松口气,好像是这样,那她就放心了。 作揖她还是会的,这项礼仪从古至今就没怎么变过,是大庄古老的传承之一。 于是两人进去后,直接冲坐在最中心的沈玉耀行礼,两人同时道:“草民见过陛下,陛下安康。” “见过殿下,殿下安康。” “见过诸位大人。” 这套礼仪没有丝毫问题,倒是让原本以为此两人不过是沈珉玥从外面随便拉来的人觉得有些吃惊。 “免礼。” 沈玉耀没有跟两人多话的意思,其实她平日里也不是特别喜欢跟陌生人说话,也就只有上朝的时候没办法,多说两句罢了。 其他人已经习惯了沈玉耀私下的寡言少语,想想她们要是成日面对朝堂上那么多一句话翻来覆去好几个意思的大臣,她们闲下来的时候,也不想说话了。 废了太多心思,只想静静放空。 倒是沈青云和徐上卿,不清楚沈玉耀的性格,只觉得淡淡吐出两个字的玉阳大帝真的好帅啊! 她坐在那里,就有一种浑然与天地相融的气势,让人望之生畏,恨不得匍匐在她脚下,这辈子都不起来。 因为只要有她在,天不会塌,地不会陷,任何事物都不会发生更改。 就是有一种这种感觉。 真的好奇妙。 这就是玉阳大帝吗? 有她在,之前两人心心念念想要看的女官们,都分不走她们的心神了。 直到石采文提议让她们看一眼女官图,从上面选出最出色的人的时候。 女官图! 是她们想的那幅画吗? 由史学大家司马云书亲笔绘成的画家绝唱,其中画技让后世无数人震惊感叹的《大庄新阳十二女官图》! 沈青云和徐上卿在走到那幅画前的几步,毫不夸张的说,就像是踩在云彩上,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的着力点。 “真的是十二女官图……” 看到画上的沈珉玥时,两人就知道,就是那幅图没有错了。 后世虽然看不见这幅画的真品,但是无论是网上还是各大博物馆,都会有它的身影,或是仿品,或是扫描图。 她们可以说是从小看着这幅图长大的! “只有八个人?” “什么十二女官图,你们之前看过类似的图吗?” 沈珉玥有些疑惑,随后她指着上面空出来的两个位子,“还有两个人没有画上去呢,只有十个人。” 不,流传后世的女官图足足有十二个人,沈青云和徐上卿对视一眼,发现上面原本该有的人,不存在。 想起那个与她们对答如流的孩子,他们想起来了。 丁家两姐妹现在还太小,还没入朝为官呢。 而元清影和宋岑沁,估计是还在草原上。 要让她们选出谁最好,这个问题实在是太为难她们了,后世那么多人都争论不出谁好谁坏,她们又怎么能下结论呢? 第154章 在一众大佬的注视下,沈青云和徐上卿颤颤巍巍的指了指站在中间位置的沈珉玥。 真要是看个人对大庄的贡献,沈珉玥或许不是最大的,甚至看一个人的名声,以及对后世的影响,沈珉玥都不是最突出的那个。 但是她是玉阳大帝最信任的宗亲,是玉阳大帝认定的姐姐,唯一一个在玉阳大帝执政期间拿到亲王爵位的人。 那么她的身份与对玉阳大帝的意义,就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了。 是最好的助手,同时也是最亲的家人。 如果选择别人,定然会有人不高兴。 沈青云和徐上卿虽然嗑cp,但不是没脑子,cp这种东西,就是随便拉来嗑一下,真实的历史上,她们后世脑补的情感,是没有的。 比如石杨,若真是相爱,以她们的性格怎么可能斗了一辈子呢?她们可不是那种会在意世俗眼光的人。 所以置身历史中,就要用最合乎现实的逻辑起思考。 而不是以恋爱脑的逻辑去想事情。 真要是选出石杨,就算她们是大庄能臣,简在帝心,也逃不了日后被算账的命运。 “恭喜殿下,看来天下人都认为殿下是我大庄女官之首。” 石采文在结果出现之后,马上开始冲着沈珉玥说喜庆的恭喜之言,丝毫看不出她刚刚还在为排名的事情与杨可卿相斗。 往常总是会与石采文说几句反话的杨可卿,罕见的没有反驳石采文,而是顺着石采文的意思,一同恭喜沈珉玥。 其余女官纷纷这样做,看的沈青云和徐上卿目瞪口呆。 这难道就是官场人的基本功吗?她们不过是办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就能上升到天下人都认为如此。 牛! 她们不执掌大权的话,还有谁有能力牢牢的坐于上位。 “陛下,你看看她们一个个油腔滑调,几句话就把臣架在火架子上烧,真是一群损友。” 沈珉玥听的是哭笑不得,她自认是没有能力,也不够有威望,坐上这天下女官之首的位子的。 于是她找沈玉耀来主持公道。 沈玉耀从有些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玩味的看了沈珉玥一眼,“朕倒是觉得,她们并没有说错话,你今日找来的这两位小友,也该赏赐一番,若是没有她们,朕都不知道该选谁来做这个当之无愧的首位。” 沈珉玥这下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们不就是说着玩玩吗?怎么陛下好像当真了? 难道日后人们议论起明王,都要提一嘴她今日厚颜薄耻做上女官之首的事情? 沈珉玥苦着脸看向沈青云徐上卿,好心带你们进来,怎么还害我呢? 事态的发展让沈徐二人也猝不及防,传说中威严至极的玉阳大帝,年轻时的性子好像很促狭。 在场也就沈珉玥身在局中,看不出沈玉耀其实是联合众人一起逗她呢。 见沈珉玥是真的着急了,沈玉耀才说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排序一说更是没有任何意义,诸位皆是我大庄的肱股之臣,栋梁之才,唯有你们同心协力,方能将大庄建设的越来越好。而今的大庄就像奔跑的马车,正行驶在宽阔无垠的道路上,需要所有人一起控制好它的方向。” 沈玉耀的一番话说的震聋发聩,所有女官均低下头行礼,神情郑重的应是。 沈青云和徐上卿被这种氛围感染,心神大动,一时之间恍惚出神。 在真实的历史上,不知道这一幕是不是确有发生过。 她们想,一定是曾经发生过的,历史的记载并不全面,但这些人都曾鲜活的过着普通的日子。 她们有自己的好友,会和好友私下小聚,谈论正事或谈天说地。 也会有像现在一样的时候,一起默契的逗弄正经人,又在正经人生气之前,许下日后的承诺。 “今日之事辛苦你们二位了,既然来都来了也不好空手而归,这幅图还没有彻底画好,但我手边有司马大人之前的稿子,你们若是不嫌弃就带回去,且做个纪念。” 沈玉耀突然开口对着沈青云和徐上卿说。 两人一惊,心中下意识的猜测到沈玉耀已经知道她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随后又想,她们不是在做梦吗?梦里的人知道她们是在做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两人接过沈玉耀手中的画轴,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们不知道沈玉耀是从哪儿拿出来的?而且为什么沈玉耀会随身携带司马云书的手稿,还送人啊! 不等两人细细思考,这场小聚宴席开始了,珍馐佳肴一一摆上桌,两人受邀坐下,面对好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 等两人人大吃特吃,肚子撑的圆鼓鼓后,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十分疲惫,迷迷糊糊中趴下来就睡着了。 她们睡着后,沈珉玥打算让宫人将她们带下去安置,可一转眼,两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沈珉玥等人更是像看不见一样,浑然忘却了今日见到两人的记忆。 连那个桌子,也悄然无声的消失了。 最后只有沈玉耀斟满一杯酒,抬手遥遥敬月光。 “今时月,彼时人,终究是回不去了。” “陛下,明日休沐,今日不醉不归!怎么自己喝,我来为陛下斟酒!” 喝的迷迷糊糊的石采文过来,为沈玉耀倒酒,在澄澈得酒杯里,看见月亮。 另一个世界,电影结尾定格在巨大的明月上,沈青云和徐上卿迷迷糊糊的醒来,对视一眼,看见了对方脸上被压出来的印子,互相指着对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什么造型啊!为什么看个电影我们还能睡过去?”沈青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好睡。 徐上卿也说不上来什么,只能无奈摊摊手。 这一摊手,她就看见了在手边的手稿。 那一刻,激动的心颤抖得手,无一不是在诉说徐上卿的激动。 “难道,那都是真的?” 沈青云摇摇头,脸上的印子还在,证据摆在这里,她们的身体就是在睡觉。 可如果一切都是梦,这手稿又从何说起? 一梦黄粱,梦里不知身是客。 她们不仅现实和虚幻的区别,只知道这一段记忆会永远刻在她们的脑海中,日后每每想起都会不自觉的扬起微笑。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18节 新阳年间发生的一切,注定会成为她们心中最为神秘的存在。 一月之后,两人上传了最新完成的论文,这一篇论文,很快就引起轩然大波,众人纷纷讨论着其中的内容,感叹两人向世人展现了完全不同的新阳女官。 若不是亲眼见得,如何能描写惟妙惟肖呢? 再后来,两人功成名就,联手出了一本名为《酣然入梦》的书,在书里记载了这一段玄妙的经历,人们并不知道它是真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追捧那本有关大庄新阳的书。 那份手稿也以徐家珍藏的名义,上交到了皇家博物馆,拓印数份,让无数人见证了那一段友谊。 同时也为沈玉耀洗清了暴虐的污名。 玉阳大帝在位期间对宗室刻薄寡恩,并非她本人性情如此,是那些宗室有错在先,他们污蔑帝王,扭曲了帝王在民间的形象。 真正的玉阳大帝,是一个有些可爱的少女,她私下里会和朋友小聚,平常会跟朋友吐槽遇到的麻烦事。 同时她也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女子,她有千千万万种模样,不止史书中记载的冷酷无情。 后世人无法亲眼目睹她的全貌,只能从字里行间分析当时的情景,沈青云和徐上卿只希望能少一些人对她们抱有误解。 对于千年之后的人们来说,少一些误解,就已经足够。 这一生太短又过得十分漫长,等到人停下匆忙的脚步回望,才恍然惊觉百年已过,人已经老了。 身体会苍老,心却不会,灵魂可以永远年轻。 千年之后的人们是这样,千年之前的人们同样可以保持年轻的灵魂。 沈玉耀穿越到大庄时,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将这个陌生的国度当做自己的家。 她在这片土地上送走了自己仅有的亲人,又送走了自己的挚友,最后在他人的哭嚎中缓缓闭上眼睛。 她的灵魂变得很轻,一生中经历的种种,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她看见了早早离开的朋友,看见了那些她奋斗一生,努力守护的人们。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高楼大厦,定格在她熟悉又陌生的情景里。 那时一切的开始,如果再来一次选择,她还是会选择那天出门,经历穿越。 哪怕她不太习惯那个没有高科技的年代。 但那里,已经是她的家了。 苍老的眼睛缓缓闭上,年轻的新皇在她面前痛哭,她希望母皇能继续待在她身边,为她指引前方,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新阳51年即公元51年,十一月初四,在位五十年之久的玉阳大帝于紫微宫中驾崩,年六十七岁。 多年来操劳国事耗尽了她的心血,导致沈玉耀的寿命比其他人要短一些,但也还不错,朋友离世的痛苦,她没有经历太多次。 过往传奇的落幕,象征着新传奇的开始。 新的皇帝是玉阳大帝在宗室中精挑细选的孩子,她的母亲是玉阳大帝一个姐姐的女儿,那个孩子非常优秀,也看得清局势。 沈玉耀为她留下了数个能力非凡的大臣,更难得的是这些女官对皇室忠心耿耿,没有一个仗着手握大权,欺压幼帝的。 即便是最让人不放心的石采文也老老实实的辅佐新帝。 所有努力,只为她们的大庄,能永远昌盛繁荣。 第155章 “今天是千秋日,全国假期,各行各业的人们放下手头的工作,齐齐奔赴大帝庙,上香祈福,许愿接下来的一年平安顺遂,让我们跟随镜头,去京城附近的大帝庙看一看……” 打开社交软件,热搜第一就是大帝庙,点进去话题后,底下的视频都是各个官媒发布的有关大帝庙的采访视频。 古朱颜倒了杯水握在手里,又是一年千秋日,而她的视频还没出。 自由职业就这点不好,平常很自由,但却没办法跟上班的人一样放假,不过她可以给自己放假,没人管得了。 最多就是视频咕了,后台收入降低,愤怒的读者会在群里讨伐咕咕人,顺便说着再不更新,就寄刀片上门催更的气话。 古朱颜只想说,她不是故意咕咕的,主要是没什么灵感。 她是个职业up主,她怎么会因为偷懒导致自己视频无法正常更新呢?必不可能,她是专业的。 古朱颜说服自己后,心安理得的享受假期,人的身体一放松,这脑子里的灵感就不受控制了。 千秋日是以千年前的大庄玉阳大帝生辰定下的节日,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这一天和过年一样的重要。 每年这个时候,古朱颜都会上传一个视频,介绍一下大庄的一些事情,只不过连着几年下来,她感觉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好说的,这才咕了。 可现在,她突然来了灵感。 ……要不要起来,放弃晒太阳而是去做视频,这是一个问题。 最后古朱颜还是爬了起来,距离晚上十二点还有十六个小时,希望她能肝出来一期视频。 做视频的技术发展到现在,已经非常高科技,众所周知所有高科技的目的都是尽量简化步骤。 素材不难找,剪辑也容易,配音就是照着稿子念一遍。 所以其实难点在于古朱颜要写一篇稿子上。 好在古朱颜灵感十足,很快就摸出来一篇自己很满意的稿子,中途又吃了饭休息一会儿,折腾到晚上十点才放上去。 古朱颜的线上名字叫咕不咕,是字母站有名的历史大神,她刚放上去,视频点击就飞速增长,一群人给她留言。 “奇怪,这个点击有点儿太高了吧,大家不是都出门玩了吗?” 古朱颜刷着后台,看着那飙升成一道竖线的数据,陷入了沉思,这是出去玩的游客,拿她视频当宵夜下饭视频呢? 她不知道的是,这里头有不少数据,来自另一个时空。 或许是人类科技实在太过发达,又或许就是一个意外,如同当初沈玉耀的降临,反正古朱颜的这个视频,被扔到了古代。 今天早上一起来,沈崇的左眼就不停的跳,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果然,早朝时,骤然天降白光,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张天幕!每个人抬头都能看见,七彩斑斓的天幕中,还有人影闪动! 还有声音响起! “陛下!” 百官震惊,他们无法用自己已学的知识去解释眼前的情形,难不成真的有神仙吗? 那这天幕,是天上破了个洞,让凡人看见了神仙在天上的生活? 听起来可真是太荒谬了。 “不必惊慌,传令朝廷内外,务必安抚百姓,注意凡间言论,若是有人借此生事,传播不利于朝廷的言论,就抓起来。” 沈崇身为一个皇帝,优秀的政治素养让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大庄从来不搞王权天授那一套,皇帝就是皇帝,叫天子但和神仙没关系。 不过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仙,那天子绝对和神仙有关系。 沈崇眼底的震惊让心慌的官员们都跟着冷静下来。 在此时,太子沈濯琮求见。 “今日早朝且散去,各自回去当值,让朕其他孩子都过来。” 沈崇其实还是不太放心这个天幕,就想着将孩子都放在眼皮底下看着,这样也不容易出事。 秦国相闻言,准备告退,结果被沈崇给留下了。 “国相与朕是儿女亲家,想来太子良娣也会前来,不如留下一同看看,那天幕上究竟是什么吧。” 秦国相自然愿意,留下不光能看见女儿,还能显示他与皇帝一家的亲近关系,巩固地位,何乐而不为? 此时距离中秋还有一段时间,太子还是那个万众期待,让皇帝十分满意的太子,皇后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谁都不知道,在一场中秋宴席后,会发生何等巨变。 皇后很快也到了,连带着曲贵妃一起,七公主沈玉耀跟在曲贵妃身后,与曲贵妃并不算太亲密。 见到太子和皇帝,七公主沈玉耀上前,亲昵的喊太子,“见过太子哥哥!” 那么多公主皇子,只有七公主直接喊哥哥,并不以二皇兄代称。 太子也只对七公主笑的温和,还询问她这几日身体如何,前段时间七公主外出游玩,染了风寒,自打她告病,太子和皇后没少给她送东西,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见女儿一脸天真的围着太子转,曲贵妃心下不满,抬眼望了望坐于上位的皇帝。 沈崇接收到爱妃的目光,有些心虚的干咳一声,“小七,到父皇这边来。” 沈玉耀只得放弃缠着太子,乖乖去见皇帝,而其余皇子公主见此情景,嫉妒的不行,只觉得父皇真是偏心,回回都只偏着玉阳一人。 为了更好的观看天幕,很快一行人就全搬到外头去了。 好在最近天气回暖,又不算太热,在外面人并不难受。 天幕一直闪烁着彩色的光,还放着音乐,里面却没有内容,它好像在等待什么。 当天幕右上角的时间走到十点整,它才有了新动静。 “亲爱的鸽子们!晚上好!我是你们最好的朋友咕不咕!千秋日不知道大家过得开不开心,去哪儿玩了呀?可怜的咕咕我啊,今天连屋都没出,为的就是能为各位鸽子,献上今日的视频!” “今天的视频,为了应景,《论帝王功绩》系列,今天是千秋日特辑篇!” 有些话沈崇等人听不懂,有的话他们一听就来劲了。 “陛下,看来是天上的神仙,在讨论地上帝王们的功绩,想来以陛下的文治武功,定能得到神仙的嘉奖。” 秦国相上来就给沈崇戴高帽,偏偏沈崇还特别的满意,他还真觉得自己文治武功挺好的。 完全不清楚,后世对他的评价里,最常提起的就是他为了上位,联合自己亲爹,把自己的亲兄弟们几乎都给噶了的事情。 还有一条更出名,那就是他选了自己的女儿为太女。 天幕继续播放着视频。 视频中出现了许多人! “众所周知,千秋日乃是帝王生辰,千年后的今天,过往朝代早就与我们毫无关系,但我们还是会过千秋日,庆贺千年前的大庄,庆贺她的出生。之所以这一天千年不朽,是因为大帝的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千年? 沈崇微微皱眉。 “父皇,她的意思是,那不是天上,而是后世?” 太子连那天幕中密密麻麻的人头都不想看了,满脑子只有那句千年前的大庄,听那人的话,大庄千年后不存在了。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19节 虽说一个王朝,确实很难绵延千年依旧长存,但身为大庄新建时期的太子,他实在是不想听到别人告诉他,大庄终会灭亡。 “朝代更迭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千年前,沈家也没有坐拥天下。” 沈崇对此看的很开,他是看着高祖皇帝从微末到坐拥天下的,对天下的概念很明了,执掌天下并不是哪家与生俱来拥有的权力。 “这后世的人可真多,就是穿的衣服有些……”沈崇看着屏幕上露胳膊露腿的衣服,有些受不了的捂住眼睛。 后世人可真是不拘小节。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对效率的要求越来越高,也就是越来越懒,虽然还会穿比较麻烦的古服饰,但大多时间都会选择更为简单便捷,穿起来舒服的衣服。 视频还在继续。 “没错,相信大家已经猜出来了,今天要讲的人物,就是让大庄自此彻底被刻入民族灵魂,辽阔疆域再也无二名的那位!” 屏幕中渐渐出现一个剪影。 能看出来那是一个身穿帝王服饰,头戴冕旒的皇帝,但是看不见模样。 “再也无二名,竟如此厉害吗?怎么看着并不算太魁梧,好生瘦弱。” 剪影上的人看不出男女,但身形较为单薄,被太子看出来了。 身高倒是还行,瞧着也就比他低上半头左右,可实在是瘦弱。 这样的身体,能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吗? 太子开始想,这究竟是他的哪个后人,又是谁所出,怎么这天幕遮遮掩掩的,不将人的脸露出来呢? 咕不咕就没想过,玉阳大帝的剪影放出来,会有哪个人认不出来。 她之所以没放脸,是因为无论是演员扮演,还是古画留存,都不够真实,现代又没有掘开玉阳大帝的坟墓,现代考古是以保护为先,玉阳大帝的墓好好的,没事儿挖它干什么? 没有骨骼,光靠画像,实在是很难让人看清玉阳大帝真正的面貌,还不如将一些留下来的画中身形,做成剪影。 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玉阳大帝的样子,自己代入最好。 “话说在千年前的大庄皇宫,一位公主出生了。” 话锋一转,咕不咕开始诉说玉阳大帝的生平。 而聚精会神听介绍的大庄人,则纷纷目瞪口呆起来。 明明是在说大庄的皇帝,怎么突然跳到后宫公主了? 太子心里一跳,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56章 “她就是我们故事的主角,那个时候的大帝还只是皇宫里很普通的一个公主,只是她出生后发生的一件事,让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发生了些许改变。” “这里我们不多做赘述,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去查一查野史,因为这段其实是没有明确的正史记录的。” 咕不咕此刻在全体大庄人眼中,就是个可恨的谜语人! 为什么不好好说话!什么野史正史,他们上哪儿查去啊? 这个公主到底是谁?最后竟然成了皇帝,还被后世人尊称大帝,听起来非常厉害。 “大家都知道,大帝行七,是太宗的七公主,太宗十分疼爱七公主,别的公主大多是嫁人才能有封号,七公主不同,出生不久,她就被封为玉阳公主。” 咕不咕接下来的话一点儿都不谜语人了,却让天下哗然。 玉阳公主!七公主! 他们不知道太宗是哪位皇帝的谥号,但是他们知道七公主是谁,玉阳公主是谁! 如果说玉阳这个封号,后来的公主又用过,那七公主是玉阳公主这件事,总不可能还一样了吧?况且太宗这个谥号,自前前朝开始,一般就会留给第二任皇帝了。 凡是对国家有不小贡献的第二任皇帝,都会被追加谥号太宗。 皇帝沈崇听到这儿一惊,看向身旁的沈玉耀,沈玉耀迷茫回望,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沈崇回想了一下过往沈玉耀的行事,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将皇位,留给七女儿。 没有太子,还有其余皇子呢,怎么就直接跳到七公主了? 太子也不明白,为什么最后登基的人不是他,而是他最疼爱的七妹妹。 还没有被后来的沈玉耀穿过来的七公主,此刻更是一脸懵,她怎么会去跟太子哥哥抢皇位,而且她完全没想过自己以后当皇帝啊! “父皇、太子哥哥,玉阳、玉阳没有……” 七公主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解释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皇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何事,若真有朝一日,朕将皇位传给你,你且接着便是。” 他还是比较信命的,仔细想想,从古至今,能一路平稳走到最后的皇帝太子,寥寥无几。 他又凭什么觉得他和太子能一直如现在一般,父子情深。 太子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冰凉,他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难道陛下对他的不满,自现在就有了吗? 那他日后怎么办,就这样束手就擒,等着所谓的天命宣判他最后的失败吗? 太子握紧了拳头,表面上瞧着还是温和的模样,实际上心底已经慌得不行,迷茫的找不到方向了。 皇后有些挂脸,她看了眼沈玉耀,随后眼光如刀一般的看向曲贵妃。 她觉得现在和自己亲近的沈玉耀,必定不会背刺她与太子,会引得皇位落在沈玉耀头上这个后果的人,怎么想都只有一人。 那就是贵妃曲烟月! 曲贵妃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她隐隐能感觉到皇后对她的敌意,虽然不太清楚皇后是怎么想的,但不妨碍她内心很快乐。 她就知道,她曲烟月的女儿,怎么可能一辈子被那对虚情假意的母子蒙骗,一直和他们亲近。 当初皇后抢走了她的女儿,以后用她儿子的皇位来做补偿,曲烟月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皇家的风起云涌,秦国相尽数看在眼里,他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太子与七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头。 太子怎么看都是胜券在握,七公主年纪尚小,又无美名传出,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朝廷政事,怎么就突然被选中作为下一任皇帝了? 除非,太子出了事。 此刻,天幕播放完了一段宫廷里的画面,就像是唱戏一般,扮着皇帝贵妃装扮的人,对刚出生的孩子欣喜不已。 “传闻大帝出生时天降祥瑞,紫气东来,日月同辉,世间奇景无数!大帝真乃天命所归之人!” 天幕上播放了各种各样的奇特景观,百姓们哪儿见过这场面啊,当即就信了。 活了三十多年的人都在努力回想,十几年前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景象,可惜无论怎么想都是一片空白。 年轻的孩子疑惑的问父母,那些奇特景象是真的吗? 父母对视一眼,短暂迷茫过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真的,神仙说的话,难道还能有假?” 虽然天幕里明确说了千年前这样的词汇,昭示了她后世人的身份,但普通百姓懂什么啊,他们只知道天幕就不是凡人手段能弄出来的东西。 既然凡人做不到,那做到这一点的,肯定是神仙啊! 无法用常理判断的一切,通通先归为神仙显灵! “那么这些奇景是真的出现过吗?时代太久远,能考据的历史资料太少了,我个人认为,这些都是真的。原因很简单,大帝得位乃是通过正规途径,当时全国上下都认可了她这位太女,太宗皇帝更是无比满意,去世前还在为女儿殚精竭虑,排除万难,所以大帝没必要再捏造一些奇景来塑造她生来不同的人设。” 事实上呢? 事实上是,这些都是假的。 沈崇到现在还记得沈玉耀出生时是什么样,那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在第一缕晨光划破天际,撕破黑夜时,他的女儿出生了。 后世为什么会传出这些奇怪的流言,有时候可能并不是帝王自己说的,而是民间为帝王冠上的。 人们都喜欢议论一些人生而不凡,以此来塑造追崇之人的“神格”,当时的玉阳大帝的到了天下人的爱戴,于是就有一些人,将这些神话传说扣到了玉阳大帝的头上。 传到后世,因为时代久远,后世便信以为真了。 “这都是假的,父皇,请允儿子向天下人澄清此事。” 太子没忍住,跳出来说道。 百姓愚笨,若是听信了天幕所言,即使他们没有亲眼看见,也会认为是真的,那到时候沈玉耀在民间的声望,将会一骑绝尘,太子拍马都比不上了。 古往今来可没有任何一个皇子公主,能让天上的天幕,为他们宣扬美名的。 这跟有神仙背书,有什么区别? 曲贵妃说道:“太子急什么,公道自在人心,又何须向百姓说明一切?庶民们或许原本不相信,太子这样一说,就不一定了,须知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心虚你急什么?你急了,那就是你心虚,你难道真觉得玉阳能将你的太子之位夺走? 曲贵妃一想,觉得还挺好,玉阳若真的能成为太女,她巴不得呢。 只要能让皇后太子这对母子心里难受,她就高兴。 沉浸在敌人吃亏我有福喜悦中的曲贵妃,完全没有看见亲儿子申王沈清瑾的目光。 对皇位有心思的人可不止一个,沈清瑾目光幽幽的望向沈玉耀,他从来没有将这个妹妹看在眼里过,没想到她还成了个威胁了。 天幕继续介绍着大帝的生平。 “大帝在十五岁之前,只是平平无奇的后宫公主,未曾进入朝堂,也没有想过要争皇位。直到她十五岁那年的中秋节,宫中设宴,皇帝一家同欢,太子沈濯琮在宴上与太宗皇帝吵得不可开交,这场风波导致与太子关系极好的大帝,不得不站在了台前。” 天幕上转场,煌煌宫殿之中,身穿帝服的男人与太子服饰的青年争吵不休,因为这段天幕一直在解说,所以并没有声音传出,人们也就无法得知,皇帝与太子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吵成这样。 沈崇眯着眼睛,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看来这件事都是太子自己作的,和玉阳没有丝毫关系,甚至玉阳出面,还有可能是为了捞太子。 没听天幕说,沈玉耀是不得不站在台前的吗? 想想也是,玉阳可不是那种会揽权的性格。 沈崇又摸了一下女儿的小脑袋,心里对太子的不满加深了些许。 沈玉耀则一脸懵,她现在内芯还是原本的小公主,听天幕说起未来,总觉得很不对劲。 按照她的性格与行事风格,太子与皇帝争吵,她会出面去解决吗? 大概是会,但估计会好心办坏事,将事情闹得更加不可开交。 穿越而来的沈玉耀前期尽量按照小公主的性格行事,只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做手脚,所以人们听着前期她做的事情,并不会觉得又突兀之处。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20节 后来的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天幕继续解说。 “在这段时期,太子与皇帝的争斗更加激烈,朝中更是掀起了惊涛巨浪,后世记载,当时最为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左州贪污案,那笔赃款牵扯出太多人,贪污的杜高俊在狱中离奇死去,他最后让整个太子党与他一同陪葬。” 皇帝听到这儿,看太子的目光陡然变得愤怒起来。 不是因为他不清楚左州的贪污案有太子手笔,而是他没想到,太子会愚蠢到将杜高俊杀了,还暴露了此事。 怪不得后面太子会失败,这件事真爆出去,那就是天大的丑闻,污名满身,这太子之位,沈濯琮确实坐不得了。 太子脸色惨白,他抬头祈求的看向皇后,想让皇后救他一命。 皇后刚要开口,就被天幕接下来的一段话吓得手脚发软。 “这段历史中,着墨最多的,就是两朝世家,出过两代皇后的郑家,满门抄斩,夷三族,偏远旁系流放三千里,郑家也因此被誉为历史上结局最为惨烈的世家。” 那真是一条狗都没办法好好走出郑家。 第157章 听到郑家的下场,皇后如遭雷劈,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圈瞬间门就红了。 她和家中亲人的关系没有好到哪儿去,但是郑家是她的母家,也是她成为皇后的底气,身为皇后的娘家,郑家在朝中地位尊贵,不同寻常。 而这些都是皇帝给皇后的面子。 如果有朝一日郑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那一定是皇帝下的命令。 皇后简直不敢相信,她无法相信枕边人会这样对她。 “陛下……” 皇后的呼唤,沈崇听到了,但是他最后选择的是视若无睹。 他没办法跟皇后解释这件事,此刻的他诡异的理解了刚刚沈玉耀的心情,他要怎么向人解释,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呢? 但不能否认的一点是,事情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一定是发生了他无法忍受的事情,太子贪污不可能让他下决心,连同郑家一起灭了。 沈崇了解自己,如果他真的下了这道旨意,那想必是当时的太子和皇后已经不足以为国母为太子,所以他要为下一任皇帝,扫平障碍。 郑家是下一任皇帝登基的最大障碍。 沈崇的愤怒褪去,转而变得有些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他不得不做出如此痛心疾首的决定。 天幕就像是有读心的本领一样,很快就为沈崇解答了疑惑。 “史书记载,贪污案暴露后,太子被禁足宫中,当时的郑皇后突发恶疾,头痛难忍,某天夜里撒手人寰了。太子得知此事后悲伤过度,又因贪污案害了太多百姓性命,他一时羞愧难当,畏罪自杀,也一同跟着去了。” 死了? 这回轮到秦国相惊讶了。 皇后身体不好,有时成宿睡不着觉,头疼的不行,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她寿命不长倒是很好理解,可太子为什么要畏罪自杀啊? 皇后死了,正好让皇帝心软,太子不应该趁此机会和皇帝重修父子情谊,然后东山再起吗? 他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要自杀!疯了吗? 秦国相想着自己还在后宫的女儿,突然觉得自己这步棋可能走的太差了,太子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太子也很震惊,他不觉得自己的性格,会在那个时候畏罪自杀,他做都做了,怎么可能会愧疚? 此刻太子已经做下了贪污大案,他一点儿愧疚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此刻天幕昭告天下,是他做的此事,他依旧不慌,按照天幕的说法,之后他做的事情也会被查出来,而且到时会让整个太子党栽跟头。 那他现在就暴露有什么不好?有天幕这件事在前,还有他妹妹可能会成为太女,最后成为女帝的事情在,两件事哪件不比他的贪污案更引人瞩目? 或许有这两件事在前面顶着,他能少受些罪。 想到这儿,太子直接跪下,冲皇帝哭喊道:“父皇!儿是被奸人蒙骗才犯下大错,今日既然上天警示,儿必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左州受灾的百姓,儿会倾尽所能安置好他们!还请父皇速请太医,医治母后,母后为皇后多年,前朝后宫无不尽心尽力,万不该如此年轻便、便……” 他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像是提到皇后去世的话题,就忍不住了一样。 一片孝子之心,赤诚可鉴。 皇后被感动的同样呜呜哭,只有那些平常知道这母子俩什么嘴脸的人,在暗自撇嘴,心道这母子俩比那伶人还会唱戏。 皇帝神情略有动容,只是他究竟是被这母子情感动了,还是觉得此刻动皇后太子并非良机,那就不得而知了。 “行了,你先起来吧,继续听听它怎么说。” 皇帝口中的“它”,自然是指天幕。 咕不咕还在继续介绍大帝的生平,对于大帝波澜壮阔的一生来说,什么郑家太子,那都不过是开胃菜。 “太子死后,大帝的政治生涯才开始走上正轨,对于那个时期的大庄来说,拥有大帝,实在是万民之福。” “王朝的建立初期,百废待兴,一切看上去欣欣向荣,但大庄既然开局就有个敢伸手碰赈灾款,对百姓毫无怜悯之心的太子,那自然也少不了其他视万民如草芥的达官显贵。” “在这些人的衬托下,大帝对百姓有一颗慈爱之心,事事以百姓为先,简直就是当世圣人。” 听到这儿,太子等“达官显贵”的眉头都锁紧了。 “这个咕不咕,她说话未免太过偏心。” 太子算是听出来了,天幕里的声音,完全就是那个“大帝”的拥趸,想方设法的说大帝的好话。 至于他们,不过是大帝的陪衬,用他们的自私去衬托大帝的无私,可真是打得好算盘。 但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太子等人过于自私,眼中没有家国百姓,只有自身利益,相对而言,后期的沈玉耀真的做的太好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好,是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人的那种好。 如此对比,太子等人完全被比进了尘埃里。 皇帝若有所思的将目光落在了身边的女儿身上。 咕不咕口中的沈玉耀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而原主沈玉耀,不过是个普通的公主,她对政治的敏感程度还没有六公主沈珉玥高,即使此刻风暴眼已经落在了她身上,她依旧是一脸迷茫。 似乎完全没有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迷茫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成了装。 她后期能赢得这场皇位争夺的最后胜利,那说明她的野心与能力都并非常人能比拟的,即使现在年纪尚小,也不至于会表现的如此无知懵懂,必然是觉得局势对她不利,装可怜来博取同情! 此刻已经将沈玉耀划为敌人行列的太子和申王,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定沈玉耀是将计就计。 只有真正的沈玉耀内心迷茫到想哭。 她真的没有想过当太女啊!那是她能当的吗?太子生来便是太子,他名正言顺的当太子,身边的明枪暗箭都不曾少过,若是后来上位之人是她…… 沈玉耀一想就觉得可怕,她怎么可能防得住那些利欲熏心的人。 听着天幕里一口一个“大帝”的话,沈玉耀总觉得很陌生,那些事情,真的是她能做到的吗? “大帝成为太女后,大力促进经济发展,建造新船出海航行,改进冶炼技术,推行东宫女官制度,研究各种高新科技,这段时间门她做的一切,为大庄后续的腾飞,夯实了基础。” 这段话落在那些听不太懂的人耳中,全成了阿巴阿巴阿巴。 字他们都认识,话也听得懂,可怎么就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呢?这些事情怎么做到的? 当时的巨变,后世以几句话来概括,当然不可能详尽,如果有人想在听到这些话后,就去实践,效仿大帝所为,那真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了。 因为改变一个国家,从来不是几句空谈就能做到的,而是需要更多的努力,实践,慢慢的探索。 虽然人们听不懂大帝究竟干了什么事,但是接下来,天幕详细告诉了他们,在大帝治下的大庄,究竟有多牛。 “大帝登基后,国号改为新阳。后世一直用新阳年间门来诉说那一段不同寻常的岁月,在历史的长河中,那段岁月如同河中的黄金宝石,闪烁着堪比日月的光辉。” “大家请看这张图,这是大庄刚刚建立时的地图,疆域宽阔,可谓中原国家之最。” 于是全天下的人都眼睁睁的看见了,看见了一张详尽的疆域地图! 将军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们也顾不得呵斥他人闭目,不能窥视军事机密,而是一个个赶紧拿来笔墨,照着地图画起来。 那张舆图比他们手里的要好上很多,愤怒不过是浪费时间门,不如尽快将舆图收为己有。 普通百姓看见也记不住,除非是天生过目不忘的人。 “大庄彼时确实可以称作封建王朝中最为强大的一员,但它不知道,在大洋彼岸,有一个同样强大的大一统国家建立了,它的疆域甚至比大庄还要大上一圈。” 镜头在高山海洋上流转,很快停在了大洋的另一端,白线在球形地形图上勾勒出一个国家的轮廓。 无数人震惊,他们震惊的是这个世界竟然是个球形,而且还那么大!外面还有那么多的土地! 如果那些土地,都归于大庄该有多好,他们将会有足够的土地养活更多人,那些人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财富。 远一些的地方还能做个土皇帝,距离京城越远,越自由。 不少达官显贵都开始畅想未来的,很快咕不咕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在那个出行极为不便利的时代,人们走路全靠走,说话全靠吼,最好就是坐个马车,想要跨越大洋到达彼岸,与当时世界最大的国家相见,困难重重,几乎不可能实现。” “大帝当时并不知道最大国家的存在,但或许是为皇者冥冥注定的好胜心,她觉得大庄还不够大,不够强。可她没有一个超越的目标,这个时候要怎么办呢?” “好办,只要将附近所有不听话的国家都打趴下,归入大庄领土,终有一日,大庄会成为世界上最大最强的国家。” 咕不咕话音刚落,镜头又转回大庄领土的视频,发生了变化。 只见象征着大庄边疆的白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向外扩张。 很快,它就吞下了象征着草原和佛地的大片疆域,在这两片疆域被吞下后,它并未停止脚步,而是继续外扩。 就像是一个饿久了的人,一两口饭根本填不饱肚子! 沈崇已经知道那白光是疆域轮廓,抬头看着天幕上越来越大的大庄地图,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如同擂鼓,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第158章 皇帝发现,咕不咕口中所说大帝的行事风格,真的非常合他胃口! 就该这样,觉得自己不够强大,那就发展自身,认为疆域太小,那就吞并周遭小国。 别说什么多有的没的,像是迂腐的书生,一定要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 为君者,修习王霸之道,那些所谓的仁义礼智信,不过是统治的手段,远远不到去规训君主的程度。 为帝王者,就该这样!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21节 皇帝少见的面上露出笑容,他看着沈玉耀的眼神变得万分满意起来,这是他的女儿啊,未来注定会创下赫赫功绩的女儿。 有这么个女儿在,后世无论是谁提及,都不能忘记他的功劳了。 此时此刻,原本让他还算满意的太子,就像是那充满裂痕的瓷器,让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满意。 太子和皇后脸黑的像是糊了一层锅底,开疆拓土是每一个君王毕生心愿,但不是每一个君王在上位后都能做到的。 其中牵扯了太多因素,比如军事实力,比如军备后勤,还有大臣的忠心度,以及零零散散许许多多的事物。 归结于两个字,就是实力。 唯有实力强横,方能碾压周遭小国,即使外扩,内里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动荡。 太子扪心自问,若是他登基为皇,他能做到像这个咕不咕说的那样,因为不确定大庄是不是最大的国家,所以干脆利落的打下草原和佛国吗? 不可能的! 别说打下来了,边关每年都被草原人骚扰,他能扛得住那一波波的骚扰,维持现在大庄更强的局面,就已经算是个合格的英明君主。 沈玉耀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太子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上天偏爱她至此,为了让她能实现心中所愿,降下天雷,把那几个地方的将领国主全都劈死了? 猜测无法控制的滑向神学的漩涡,因为实在是超乎人们的想想,让人无法相信这是真实。 但这偏偏就是真实。 “大帝在位的功绩,无法一一数清,但有一点无法遗忘,那就是这份开疆拓土的功绩!是她将大庄国土定格在而今远迈万里的模样上。”“今日后人回望,看着熟悉的地图,谁能想到千年前它残缺羸弱的残破之景?任何人见到后世繁华,都应感慨大帝的伟大。草原与佛地,现在大庄两颗璀璨明珠,全是因大帝,它们才从不服管教的外族,变成如今能歌善舞的模样。” 明明是在说很严肃的话题,怎么听着那么可乐呢? 沈崇哈哈一笑,想想现在身形巨大,骑在马上犹如草原恶鬼的那些草原蛮族,实在无法想象后世,他们是如何“能歌善舞”。 但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浑身舒畅,恨不得起来走两圈,疏散内心畅快的情绪。 虽然大庄在他的管理下,出了曲家的几个将军,将草原蛮族压了下去,不再像以前任草原欺凌,但现在大庄,远不能像天幕所言,灭了草原。 这是一个遗憾,沈崇想,如果他尽快让沈玉耀登基,不知道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那一幕。 到时候或许他还能到草原上看看,那时草原已是他们的领土。 沈玉耀被父皇期许的眼神看着,压力大的后背全是汗。 她现在确定了,自己真的做不到天幕所说的一切,她听着太虚无缥缈了,那些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后来怎么可能去干啊? 草原蛮族,听起来就很可怕,那些茹毛饮血的家伙,日后还与大庄人同为一家?沈玉耀不觉得自己有如此宽阔的心胸,能海纳百川。 所以这后世所说的大帝,究竟是谁呢? 沈玉耀想着,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站稳,脚下轻飘飘的。 什么情况?她病了? 那感觉特别像小时候在太阳底下玩太久,晒得晕晕乎乎了,整个世界都在晃来晃去。 等摇晃停止,沈玉耀睁开眼睛。 干净的天花板出现在眼前,纯白石膏板上还有圆圆的吸顶灯在放出光来。 这是哪儿…… 另一个世界,玉阳公主沈玉耀神情恍惚了一瞬,等再睁开眼,内里的人就换了。 沈玉耀想起来自己是在家里午睡,这是在做梦吗?为什么周围一群穿着古代衣服的人围着她? 还有天上那发出声音的玩意是什么,现代科技如此发达,能直接在天上投屏了? 不用幕布直接投屏,这科学技术发展是不是过于快了一点。 天幕还在继续说,“巨大的疆域当然不是因为上天偏爱大帝,所以赐予她赏赐。大庄之所以能够实现对外扩张,归根结底,是因为当时的大庄,已经走上了世界科学技术发展前沿,甚至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领头人。各种各样的高新科技在大庄出现,百姓生活水平飞速提高的同时,战斗装备也实现了更新换代。” “当草原人还拿着大砍刀,骑着大马冲锋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那个冷兵器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时代,大炮说了算!” 随着咕不咕的话音落下,天幕里出现一个怪模样的东西,随后是一声惊天巨响,有黑乎乎的圆球从那怪东西上的一个口里吐出去,随后落在地上,如同响雷落入人间。 轰然炸开,尘土飞扬! 无数百姓捂住耳朵鸣叫,还以为天炸开了一个窟窿,马上就有东西掉下来了。 结果天幕里就只出现了那么一瞬,随后又归于平静。 众人惊骇,那东西竟然是武器吗? 土地被炸出深坑,这要是炸在城门上,岂不是,一下子就把城门炸开了? 绝对不能让敌人先一步掌握这个东西! 皇帝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随后他想起来了,现在好像没人会做这玩意。 大庄而今只有投石机是直接运用在战场上的,也不是完全没有火药和炮弹,主要是那东西的平稳性不好,完全没办法直接投入到战场上。 真要是用了,谁知道到时候是用它打敌人,还是用它打自己。 “玉阳,你会做大炮?” 皇帝只想问女儿会不会,会的话,他马上安排女儿入兵部,主掌军械。 沈玉耀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将原主的记忆看了一遍,前头都只是平平无奇的小公主日常,后面却画风突变,准确的说是今天画风突变了。 突然出现了一个所谓的天幕,在论她后来的功绩! 原主不清楚,沈玉耀还不清楚嘛,这天幕说的那些事,好像只有她能干。 不是穿越者,也整不了那么多幺蛾子。 面对原主亲爹,现任皇帝的殷切注视,沈玉耀一时不知道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她纵然有原主的记忆,却不能透过记忆看人本心,更不要说现在还出现了一个不受控制的事物。 局势已经发生改变,谁是朋友谁是敌人,需要沈玉耀更仔细的判断。 当下局面,宜静不宜动。 原主在朝中没有自己人,此前也未曾闯出名头,光靠一个悬在空中的天幕就想直接进入朝堂,多少有点儿太异想天开。 于是在皇帝的注视下,沈玉耀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就和小公主平常的作风没什么两样。 她眼眶微红,神情低落,“父皇,女儿不会那些东西,是不是很丢脸,如果女儿会就好了,女儿一定马上献给父皇,开疆拓土,青史留名的人,就会是父皇了。” 皇帝问出口其实就知道答案了,他女儿他还不知道,虽说不至于不学无术,但在改良武器上也没什么天赋,甚至长这么大,刀都没摸过几次。 现在听着女儿低落的声音,看着女儿满脸的愧疚,皇帝不由得也难受起来。 看看他贴心的女儿!这要是太子,绝对说不出把办法献给他,让他青史留名的话,估计只会想着早日登基,实现霸业。 “不必,那些都是你未来的功绩,是天授予你的使命,若为帝王,切记不要贪心,只做你眼前能做的一切就行了。” 皇帝放轻声音,温柔的同女儿说道,言语间已经有了些许培养继承人的模样。 皇帝重情,同时又薄情,他满心是太子的时候,能丝毫没有芥蒂的手把手教对方为皇之道,但当他内心已经对太子不满的时候,他又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对方。 秦国相将皇帝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若有所思,如果有天幕背书,还有皇帝力挺,甚至可能还有民之所向,那太子对上玉阳公主,有几分胜算? 答案是几乎没有。 皇帝正值壮年,太子才刚刚弱冠没多久,太子党的实力还不够强,若是皇帝动手,太子党只能挣扎几下,立时崩塌。 太子看着皇帝和公主父女情深的画面,暗暗咬紧了牙关,气的眼前发黑。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他?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啊! “大炮轰开了一片晴天,当解决草原和佛地两处心腹大患后,大庄正式走上了高速发展的列车。这里有两幅图,或许可以让我们窥见巨变的一角。” 在天幕上,两幅图同时徐徐展开,一幅图上是凄苦无望的百姓,在幽暗狭窄的巷子里苟且偷生。 寂静的雪从天上飘下,麻木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光亮,好像他们已经是一具具尸体了。 看到这幅画,不少人心神震动,同情不已,天寒地冻的在外面,还穿的那样单薄,绝对熬不过这个夜晚。 而另一幅图,似乎还是同样的地点,周遭的摆设都没变,巷子里却已经没有无望的身影了。 有的,只有穿着厚重衣裳,拿着大铲子和扫帚扫雪的人。 雪下得很大,能没过人的脚踝,但那些人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眼底全是希望欢喜的光。 前者死气沉沉,后者生机勃勃。 “这是同一个人,三年时间里,在同一个地点,画的两幅画。” 第159章 “画此画者,落笔温柔,画风细腻,还选了同一个地点去画,别有巧心,可惜前一幅画画风太过稚嫩了些,倒是后一幅别具风格,一眼便能让人感知到画者的心境,实属难得,不知是当世哪位才子,有此巧思与天赋。” 秦国相对画之一道有些见解,当即就品赏起眼前的画来,前一张他不太满意,但是后一张他是越看越满意。 前一张还有匠气残留,毫无画者自己的魂魄,后一张就能动人心魄,色彩的运用上也有了更加真实大胆的进步,稍微有些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这画者绝对不凡。 能被后世人单独拿出来说,想来在后世是个人物啊。 是谁呢?若是天幕说出来,一定要将此人才招入宫中,皇帝也有些好奇,他和大多数皇帝一样,很喜欢收集天下英才。 好在这次天幕没有多卖关子,直接说了。 “这两幅画,是我们极为熟悉的太史官随笔画之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不光是走王霸之道,成就千秋帝王功绩的大帝,还有走史家之路,为后世史家名师,被无数史家学子尊为圣人的太史官司马云书。” 太史官是什么官位? 倒是有太史公一职,但那是前朝的职位,太史公位在丞相之上,到了本朝就被废除了,本朝只有个太史令。 太史令复姓司马,这个司马云书听起来和玉阳是同一时代的人,现在应该还很年轻。 皇帝心中想到这儿,愣了一下,他没记错的,太史令家中好像就一个孙女和玉阳年纪相仿吧? 一个女子,成为史家圣人? 这听起来比沈玉耀当上皇帝,还成了古往今来,无人能出其右的大帝更令人难以置信。 古往今来,文人相轻又心有傲骨,皇帝的位置可以依靠自身武力和权力坐稳,文人心中的“圣人”却只能靠学识,让天下人心服口服。 而且圣人并不是活着的时候能得到的称呼,大多数是留下了千古流传的思想,典籍,由后人将其推上圣人之位。 所以皇帝无法相信真的有一个女子成了圣人了。 和太史令相熟的人,都与皇帝有了同样的猜测,甚至他们比皇帝还强,他们知道司马云书的名字。但是听到天幕说,他们认识的那个安静的小姑娘,日后会成为名传千古的史家圣人,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啊。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22节 这要不是天幕在天上,不能下来跟他们对峙,他们都想问问对方,为什么要信口雌黄,编造故事哄骗他们了! “既然提到了太史官,就不得不提一嘴,在大帝执政时期的女官们了。要说女官,就绝对避不过一幅画,新阳年间十二女官图。” “又名为,青云阁十二尊。” 与此同时,天幕上显现出青云阁的介绍,相传那是在大帝执政后期,大帝设置的一项功臣荣誉,只要是有功于国家的功臣,就可以将其画像挂入青云阁,受后世敬仰。 一直到千年后,青云阁内的功臣一共只有一百位,而第一批进入青云阁的,便是这新阳年间的十二位女官,也就被称作青云阁十二尊了。 女官,还有青云阁? 文臣们看到那青云阁的介绍,无不心神动荡,心生向往,若是可以,他们也想做个入青云阁,做受万世敬仰的能臣之一。 可是为什么青云阁里第一批进去的会全都是女官? 不过想想,这青云阁就是第一任女帝设置的,她提拔女子,又将女子率先排入青云阁,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文官们宁愿承认女帝的身份,认为她向着女子,也不愿意承认,后世的女官能力卓越,力压一众男子,凭本事入了青云阁。 他们没有亲眼见到就下了定义,是因为他们的思想还很陈旧。 就让他们抱着那陈旧的思想一直这么活下去吧,直到他们被埋入地底,名字和身体一同腐朽成泥,思想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此刻,世间无数女子都听到了这段话,看到了这一幕,她们无法冷静,火种就这样突然的落下,点燃了心中的野心。 原来她们可以为官,她们可以做到这一步。 可惜的是,天幕此次要说的是沈玉耀,她的主题一直围绕着沈玉耀,并没有展开一一说明女官们都是谁,若不是司马云书实在是太过特殊,咕不咕也不会将大量的笔墨给她。 或许之后有机会,她会出合集,细数新阳年间的女官们,但现在,她还是要将话题重新拉到沈玉耀身上。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对于那个时代的所有人才们来说,大帝便是伯乐,她慧眼识人,能够敏锐的察觉到每一个人身上与生俱来的天赋,于是她将那些人安排在合适的岗位上,让他们为自己所热爱所擅长的事物,发光发热。” 咕不咕的声音沉稳了许多,和刚开头的时候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说到了她认为应该严肃的地方。 “对于大帝来说,这世上的困难,就像是一条条有去无回的道路,踏上那条路,她不知终点,但她始终会坚定不移的走在最前方,成为后来者的引路人。” “在她的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社会发展欣欣向荣,一切都朝好的方向行驶,如果说,历史会赋予每一个人使命,那大帝一定是交卷后,得分最高的那位考生,她的使命,她完成的非常完美。” “从未有人如她一般,也不会再有人如她一般了。” 沉默是今天的主要色彩,那些执掌大权的人,就这样静静听着天上传下的声音,一句接一句的肯定着未来皇帝的一言一行。 画面不停的轮转,上面是大庄人从未见过的盛世之景,沿街商贾小贩叫卖,行人悠然行走,不时停下买上些许新奇的玩意,人人面色红润,衣裳整洁。 一个国家是否强盛,要看的从来不是最顶端的那一撮人,而是位于最低端的贫民。 如果一个国家,连最穷的穷人都能吃饱穿暖住好,那何愁这个国家,不兴盛强大? 皇帝看着沈玉耀的眼神异彩连连,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将皇位传给其他孩子。 太子确实有许多不好,但太子是他最为疼爱的嫡子,他对太子寄予厚望。 可是今天过去,他的想法改变了许多。 不光皇帝察觉到了自己的改变,太子和申王也察觉到了,他们不敢相信,两人私底下各种争斗,最后竟然便宜了曾经最疼爱的妹妹? 滑天下之大稽! 两人心中有万千心绪,最后不约而同的将敌意放在了沈玉耀身上,认定对方是自己登基路上最大的阻碍。 于刚刚穿过来的沈玉耀来说,这种开局不是很友好。 此刻的她面对他人的敌意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各种困难不过是考验,她相信自己能一一解决。 “大帝为皇上没有丝毫的错漏,纵使功绩不抵天下一统的始皇,也能称作千古一帝。但人活在世上从来不是完美无缺的,大帝也是如此,她是人不是神,她也有自己的错处。” “不过有些是她的错,有些却绝对不能怪她,历史已经过去太久,现代有许许多多和史实不符的流言,今日我咕不咕,就来破一破那些不真实的流言。” 本来听天幕说大帝也有错的时候,不少人都松了口气,打算仔细听听,看看能不能做些文章,以此来压一压之后沈玉耀在民间的好名声。 没想到咕不咕这个大帝狂热粉,转头就要开始辟谣了,她还表示大帝有什么错?大帝没有错,所有说大帝不好的话,那都是谣传! “这天幕未免也太过偏心,有失公允!”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圣贤,也有错处,怎么能说有错不能怪她呢?” “这天幕,不辨是非,颠倒黑白!不听也罢!” 有恼羞成怒的家伙,甩袖离开,恨不得躲在完全听不到天幕声音的小黑屋里,抱着他腐朽的思想,呆在里面一辈子。 天幕摆在那里,不会强迫任何人观看,自然也不会跨时空来打辩论战,主打一个爱听不听的态度。 不爱听的到底还是少数,在娱乐活动少有的古代,天幕所说的“未来”,就像是一场从未有过的梦境,大多数人很乐意沉浸其中,做一场大梦不醒。 “流言一,弑叔之罪。” “这是大帝还没有登基时的事情,算是上一辈人的恩怨,大家都知道,太宗皇帝登基时,为保社稷稳固,其余兄弟皆被高祖赐死,只留下了一人,被封为敬王的皇叔沈岚。” “在前期,这位敬王兢兢业业,一直是老老实实干活的搬砖打工人一枚,大概是被高祖杀儿的举动吓到了,生怕什么时候太宗皇帝也给他来一下,送他上西天。” “但是太宗皇帝是个很重感情的皇帝,和庄高祖不太一样,对于唯一剩下的兄弟,太宗皇帝一直是疼爱有加,不曾苛责过半分。” “人啊,骨子里就是贱,对他不好,随时可能会杀了他的时候,他乖得像只小绵羊,这对他好起来了,他的尾巴就翘到了天上,甚至开始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以至于犯下了弥天大罪。” 皇帝听到这儿,脸阴沉下来,虽然天幕是在骂敬王,但何尝不是在打他的脸,就是因为他对敬王好,所以敬王有了野心。 这个因果一出来,不正是在说他识人不清骂? 没有一个君王乐意承认自己眼瞎。 “去传敬王入宫!” 第160章 敬王在听到天幕说起自己的时候,就开始心慌了。 他可不认为自己能禁得住天幕的打量,未来的他能守住底线,成为皇兄的好皇弟,大庄的好王爷。 他如果真能做到,当初他就不会掺和太子的事情。 他做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能放在大众面前,他们如果知道他做的事情了,那后果一定是,他死无葬身之地! 尤其是他的好皇兄,那个看似面热,实则心冷的男人。 什么兄弟情深,若真有这个东西,当初皇室就不会同室操戈,最后落得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还活着的结局了。 沈崇要是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重情重义,他的其他兄弟根本就不会死!每次沈岚听到皇帝说想念从前的时候,都想给他个大白眼。 他配想念那些兄弟吗?他不配! 听到宫中传召,敬王有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或许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做的事情是什么下场,也一直在等这个下场的到来。 但是结局如此,他真的不甘心,他不想进宫! 可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没有做任何准备,就是反也没有机会啊。 在敬王纠结不已时,天幕已经说到了正点上。 “很多人都说,是大帝亲手杀了她的叔叔敬王,这件事在史书上并没有任何记载,只是在野史里有所传闻,所以我也从野史的角度破一破这个洗脑包。我的立场是,就算大帝亲手杀了敬王,那也是他该得的!” “不知道天天嚷嚷这个洗脑包,想用弑叔之罪审判大帝不够仁慈的人有没有想过,敬王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又会被野史传闻,是被大帝杀死的?” “野史一般都是百姓口口相传的事情,所以内容大多为百姓喜闻乐见的事情,在野史中,不光说了大帝杀敬王,还说大帝杀了她的手足兄弟申王,也说大帝逼杀了太子,如果光看野史,那整个沈氏一代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三人,全都被大帝给弄死了。” 听到这儿,沈玉耀感觉到周围禁军和秦国相看她的目光都变得忌惮起来。 他们眼神里都是震惊,真的没想到表面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七公主,竟然将敌人一个个弄死了!杀疯了啊“真不知道该说出洗脑包的人太看得起大帝,还是太瞧不起其他争夺皇位的人。” “与其说是大帝杀了他们,不如说,是他们的欲望杀了自己。太子贪污,纵容手下残害百姓,而申王觊觎皇位,太子的事有他一份力,后来他也一直在朝廷中为贪官污吏做保护伞,只为扩张自己的势力。而敬王,他表面上好像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还是个辅政亲王,但实际上……” 咕不咕这段情绪非常的激烈,她一想到那些大帝的黑子,拿各种不曾被证实过的黑料去污蔑大帝,就气的脑袋发蒙。 “实际上,他用少女鲜血,养了一院子的花,那花想来大家都很熟悉,学名忘生草,别名柳暗花。” “这些人,身为上位者,毫无怜悯之心,对百姓只有剥夺压迫,野史里百姓想要让大帝将这些人全都杀了!这不是大帝的罪过,这是大帝乃是民心所向的标志,因为在百姓心中,面对无尽的绝望,只有大帝能给他们带去光明。” 咕不咕最后的话,听的无数百姓心神激荡,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如此贤明爱民的君主就好了。 同时,他们也为自己听到的,有关敬王的罪行而愤怒不已。 忘生草的学名是后来才给那花冠上去的,不是因为人们喜欢给它改名,而是在后世,柳暗花出现时,是草状而不是花状了。 其实叫草才对,柳暗花的花朵形状,本来就是售卖的人故意做成的,它原本就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草而已。 但就是这看上去犹如路边小草一样的东西,它能让人欲生欲死,生不如死,任何人沾了它,都会变成妖魔鬼怪。 它是多么的可怕,可怕到成为历史上无法磨灭的创痕。 敬王用少女鲜血养了一院子柳暗花! 这个真相让那个天下哗然。 前朝柳暗花盛行,成了王朝被灭的一大助手,所以本朝自开国就被严令禁止柳暗花的传播,如果过上十几二十年,咕不咕再说起柳暗花,大庄的人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 因为那个时候,柳暗花已经距离他们的生活很久远了。 可现在不同,建国不过三十年,横跨两个朝代的老人还活着,他们清楚的记得柳暗花的危害,于是更加怒不可遏。 敬王乃是皇室,他怎敢做如此大不韪之事!先帝昭告天下的严令犹在耳畔,他竟不尊祖宗之法到张狂的地步! 该死!该死! 不光天下人如此想,沈崇也如此想。 沈玉耀侧头看着眼沈崇,此刻这位身穿朱玄二色长袍的帝王,看上去似乎很平静,但他紧握的双拳,咬紧的后槽牙,以及瞪大的双眼,无不在显示他内心的愤怒。 敬王的事情,看来是气得他不轻。 不光沈玉耀看出了皇帝的愤怒,其余人都看出来了。 太子心中一喜,可算是有个人的事情能遮住他的事情了。 只要他利用好敬王的事,或许能从这场风波里平稳脱身。 至于咕不咕说的,野史流传是沈玉耀杀了他的话,他的态度和咕不咕一样,嗤之以鼻。 虽然太子知道最后赢的人是他疼爱的妹妹,但他并不认为沈玉耀有那个本事,将他拉下马。 他觉得沈玉耀就是个捡漏的,可能他和申王敬王争斗的太过厉害,所以沈玉耀登上了皇位。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沈玉耀之前是那个渔翁,现在开始,她也会成为相争的鹬蚌。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23节 “父皇,没想到皇叔竟然是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人,他骗了天下人,更辜负了父皇对他的兄长慈爱之心,如此伤天害理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皇帝本来愤怒归愤怒,却还有一丝清醒,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他不能仅听一人之词,就给所有人定下罪罚,天幕看似是上天的旨意,实则后面也不过是一个凡人,有所偏爱的意见。 但是太子这么一说,皇帝是真忍不住了。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你还有脸说敬王,你做的事现在天下皆知!是左州百姓没有民愤,还是你觉得,你做的那点儿事,和敬王违背祖宗之法比,算不得什么!” 还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还要平民愤,第一个该杀的就是太子! 太子闻言,面上一白,赶忙低下头,不敢多言。 申王见此,控制不住的露出一丝笑,他现在毕竟年轻,城府不够深,演技不够精湛。 这一笑就将皇帝的怒火引到了他身上一些,毕竟天幕说,太子的事情很可能和申王有关,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 “申王,你若是想笑,不如直接笑出声来,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其实申王在天幕口中的罪,皇帝并不觉得如何,只是申王这个人,让皇帝很不满意。 明明现在太子和敬王都要倒台,是大好时机,这个时候站出来,平息骚乱的人,一定能收获不小的名声威望。 结果申王就知道躲在旁边偷笑,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站出来了。 见两个皇子先后挨了骂,而皇帝的愤怒神情并未褪去半分,沈玉耀站了出来。 “父皇息怒,天幕所说毕竟只是一人之言,成王败寇,史书乃是人写,不可尽信,所以即使有后世史书定论,也不足以当做证据,不如让人去查一查吧。” 女儿的话让皇帝的愤怒的情绪稍稍减少了些。 他的孩子们里,还是有个冷静,能看得懂大局的人的。 坐拥天下的是沈氏,又不是什么天幕,哪儿能事事都听信天幕所言,大庄可不像前朝,那么相信所谓的神授皇权。 “你说的对,命令大理寺卿细查天幕所言,务必要查出证据,有理有据方可定罪。” “是。” 禁军得令出宫,皇帝好似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恢复了之前冷静的模样。 只是他不时就要看沈玉耀两眼,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女儿。 怪不得后来,他会选玉阳为太女,比起她的两个兄长,玉阳确实更加优秀。 奇怪,为什么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过? 皇帝想不明白这一点,干脆就将原因归为沈玉耀之前年幼,又和太子关系好,所以不曾表现过。 现在不一样了,天幕直接挑明了之后两人会反目成仇,所以沈玉耀就开始崭露锋芒,为自己日后与太子党的交锋提前做准备。 还有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兄长。 同为曲贵妃所出,两人的性情和格局,真是天壤之别。 皇帝想到这儿,才想起此处还有皇后和贵妃,奇怪了,他刚刚呵斥太子的时候,皇后怎么一言不发? 以前他一怒火冲心,呵斥太子,皇后都要拦一拦,尽力维护他和太子只见的父子情,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安静。 还能是为什么,皇后到现在还沉浸在他们最后的结局里,伤心不已,无法释怀。 努力半生,最后得到的是家族分崩离析,夷三族的结果,谁都不会好受,更不要说她还死的那样早。 让她日夜难眠,无比难受的头痛之症,最后要了她的命,也带走了郑氏一族。 命运无常,让人难以接受。 最后只能怔然出神,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而另一头思前想后,迟迟不肯动身,以至于被后来到府上的禁军押走的敬王,根本没有见到他皇兄,直接被扔到了大理寺的牢狱里。 第161章 敬王这次下狱,恐怕就出不来了。 别看皇帝表面上似乎并不觉得天幕说的对,还认为天幕一家之言不能尽信,实际上,天幕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比谁都清楚。 敬王究竟会不会做出那些事情,他心里也有数。 这些年敬王私底下的小动作,皇帝是看在眼里的,他只是觉得那是他最后一个弟弟,杀了的话,就坐实了他上位是杀光兄弟的残暴流言。 好吧,不能说是流言,根本就是现实。 “父皇息怒,天幕虽然还未讲完,但已经给了我们结局,若他皇叔真的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父皇也已经给了他惩罚了。” 沈玉耀怕皇帝给气出个好歹,现在她的处境因为天幕的出现变得有些危险,如果皇帝现在倒下,她绝对挡不住来自太子和其他人的报复。 皇帝明白,他确实不能出事,压下心头的恼怒,他重新坐了下来。 天幕还在继续说。 “这些洗脑包,都是用真实和虚幻结合在一起编造的,就好像后世一直流传,说大帝残暴,对宗亲和当时的大臣皆是下手毫不留情,犹如嗜杀的机器,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对于大帝来说,她真的会在下决策的时候,夹带个人感情,对当时阻挡她登基的宗族与大臣痛下杀手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可能的!大帝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她做的所有事都有共同的前提,那就是于国于民是否有利。” 沈崇听着这段话,面上露出沉思的表情,他低着头,突然想起了先帝。 先帝选择他登基,不光是因为他是太子,还因为他是最合适的继任者。 刚建立的帝国还不够强大,要受制于多方,而体内流着郑氏血脉的太子,在登基后能更好的安抚那些野心勃勃的大族。 能让那些大族,心甘情愿的为朝廷所用。 就好比当初他娶郑婉婉,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郑婉婉出身郑家。 现在轮到他娶选择继任者了,他必须在孩子里选出最合适的那个人。 太子是绝对不可能的,其实就算太子什么都不做,有郑家为母家,他都不可能在皇帝手里接过执掌天下的神器。所以皇帝一开始的选择就只有他其他孩子。 而在其他孩子里,太小的孩子入不了他的眼,大一些的又大多比较废。 矮子里面拔高个,皇帝会选择申王。 因为申王的母妃曲贵妃身后曲家并不是老牌士族,以军功立身的曲家,能稳定江山社稷,而曲贵妃同样是后宫里除皇后外身份最高的妃嫔。 申王个人能力也不错。 但同时,沈玉耀和申王的特性,几乎全部吻合。 这对亲兄妹,出身完全相同,差异之处,就只有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皇子。 如果沈玉耀比申王强太多,皇帝还真拿不准,自己会不会选择弃用申王,而立沈玉耀为太女,继承大统。 “优秀的孩子,往往有优秀的父母,太宗皇帝和曲太后在这上面做的非常好,或许后世人会争论太宗皇帝的功过,但每每论起,都会默认太宗皇帝非同一般,因为在那个未曾出现过公主继位先例的年代,是太宗皇帝慧眼识珠,一力推举大帝继位。” “这份功绩,足以吹个千百年。” 天幕最后给皇帝吃了颗定心丸,沈玉耀能继位,多亏了他在其中相助。 并不让人意外,又让人很意外。 皇帝觉得自己会这样做,其他人则一脸不理解,完全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才越过优秀的皇子,将皇位传给一个公主。 即便这个公主做的很好,那也不代表其他皇子会做的不好啊,试都不试试吗? “帝王功绩,多指对后世影响大的事情,除了前期的广开言路,提拔女官,开疆拓土,主持科学改革以外,大帝还做了一件利在千秋的事,那就是设立女医大学。” “古代的卫生条件比较差,医疗资源同时也很紧缺,这件事其实一直到现代也没有被很好的处理,但是古代更加严重。” “无法得到治疗的百姓中,以女子更为艰难,因为卫生条件差,女子更容易得妇科疾病,而大多数行医的大夫都是男子,种种原因的桎梏下,女子的身心健康,成了心头大患。” “古代也有女医,但是因为一些陈旧的思想,女医无法完全获得来自师长的教导,她们的医术水平不足以支撑她们去解决天下一半人的病痛。女医大学,成了这个问题的优先解决方案。” 女医培养出来,不是只能治疗女子,而是可以更好的治疗女子,比起男子行医,女医的存在能更好的治疗天下人。 皇帝颇有所动,不过他并没有现在就着手去办的想法,这件事也就只有女帝能办成。 女帝想要办女学,没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沈玉耀一开始的态度就摆在那里,她刚上位就提拔女官,俨然是想让女子立起来,其他大臣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哪儿有心思跟女帝折腾。 况且女帝扶持女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现在的皇帝不行,很多事情他都做不了,比如开疆拓土,他如果想打仗,满朝文武都会阻止他。 因为朝廷没钱,没兵,没武器,没有一定能赢的信心。 皇帝想到这儿,又看了眼他的七女儿,或许有些人天生就该为帝王,听天幕的说法,他女儿想做的事情,最后都做到的。 君臣和睦,上下一心,共创盛世,这种场景只在传说中出现过,那些圣人明君才能做到。 “在新阳年间门,还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大帝的功绩,是说也说不完,写也写不尽,后世人去议论,有时候会因为太多,丢三落四,无论怎么提及都不够全面。” “所以我拉了一张表,上面写着每一年大庄发生的巨大改变。” 天幕说着,改变了呈现出的画面,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字被简化过,但还留有大致的形态,联系上下文,连蒙带猜也能明白上面是什么意思。 刚开始看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还算寻常,前期出现的事情,天幕几乎都已经说完了。 虽然摆在明面上看还是会觉得好夸张,但已经经历了第一波冲击后,内心有了一层防备,倒不至于让人目瞪口呆。 可是往后看,他们的表情开始变了。 本以为前面的就已经够多,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多!而且那些字,他们猜能猜出是什么,却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什么全国铺建列车轨道,通车运行,港口贸易额突破百亿大关实现经济全球霸主,使草原佛地百姓彻底归顺…… 前面看不懂的就算了,草原佛地那么容易安抚吗?不光打下来只用了一年,归化百姓竟然也只有了五到十年而已。 这简直不合常理。 要知道一个地方打下来后,想要那个地方彻底融入中原,少说也要个百年时间门,两边已经能自由通婚,血脉交融才行。 十年够干什么的?可能草原和佛地的百姓,有的刚知道自己被灭国,融入了中原。 匪夷所思! 如果他们能打开弹幕,就会看见满屏“大帝开挂了”的言论,这个速度,放到后世也是相当炸裂的。 可当时大帝就是做到了。 中原一直被最优秀的人保护的很好,建设的很强,这些短暂数字的背后,是无数人从中原奔赴到边疆,入陌生之地,费尽心血,辛苦耕耘的结果。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24节 那些人,将自己最热烈美好的年华贡献给了一个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无惧风刀霜剑,只知倔强往前。 他们才是这份奇迹的创造者,那些可能只会留存史书中寥寥一笔的名字。 看完那长而又长的功绩图,所有人都沉默了,不少人眼中燃起了火焰,那是希望的火。 为臣者,谁不想让国家变强?即便是奸佞贪官,也想要国家更好,小国弱国处处都不行,贪钱都贪不了几文。 如何将一个国家建设的更好,是大部分臣子毕生的命题,现在有一个最优解就摆在他们面前,而他们要选择的,是听从命运的安排,还是咬紧牙关,非要跟天命对着干。 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者。 他们当上官,是为了给自己逆天改命,但不是为了跟天命对着干,跟大庄大部分百姓对着干。 虽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但一般正常人都不会想要与天斗,谁不想顺顺利利的过完一生啊。 于是不少心里活络的官员,已经开始物色家中的女儿了,他们肯定不能明面上直接去支持七公主夺嫡。 但他们可以让家里的女儿去找七公主,天幕不是说过了嘛,那位公主,日后非常喜欢提拔女官。 当然,也不乏有腐朽之人,嚷嚷着牝鸡司晨,说这事天道不允。 只是这部分人的声音,无法直达天听,也就不会引起大波浪,在百姓想要过上天幕所说的那些好日子的愿景下,那些声音,不过是历史车轮碾过后的灰尘,不值一提。 天幕很快就落下了帷幕,视频已经够长了。 但是这场天幕引起的骚乱,才刚刚开始,远没到要结束的时候。 敬王的罪责要一一查明,再依法处理,太子党的事情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而在天幕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的申王,他究竟都干了什么,也得查清楚。 同时,沈玉耀日后到底怎么安排,也得多想想。 她是天命所归,可太子还没死,现在将她扶上位,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皇帝还需要多沉思一段时间门。 第162章 太子面对来自皇帝的清算,毫无反抗之力,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很快就摆在了明面上。 申王想像之前暗戳戳搞事的想法也失败了,皇帝之前是没有怀疑过他,当皇帝开始怀疑他的时候,他根本没办法躲藏。 在封建制度下,皇权的强大毋庸置疑,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 敬王就更不用说了,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锒铛入狱,外面的产业根本没来得及转移,甚至连一点儿防护都没有,被查到后,皇帝轻而易举的挖出来一大串人。 柳暗花的事情,直接坐实。 种种事情挤在一起,导致这些□□廷内外无比热闹。 外面的百姓在议论天幕所言,期待日后七公主登基的好日子,朝廷众官员则忙着将自己从太子的党羽中摘出去,生怕被皇帝一起清算。 处在漩涡中的人,只有沈玉耀非常的清闲。 这让她有了足够的时间摸清宫里宫外的事情,和原主更好的融合。 这天早上,沈玉耀起床后,按照原主的习惯去找曲贵妃请安。 也算不上原主的习惯,原主是习惯给皇后请安的,但是天幕都说了,她会踩着皇后的儿子上位,沈玉耀就算有原主的记忆打底,也不认为皇后会继续如同记忆中那样,疼爱她。 既然一定会反目,何必再挣扎呢,不如直接选择另一条路。 这几日,曲贵妃表面上和往日没什么两样,实际上一直情绪低沉。 沈玉耀起初还看不出来,但她心细如尘,很快就发现了曲贵妃每次见到她的欲言又止。 沈玉耀不必多想,就知道曲贵妃为什么会这样。 肯定是因为天幕所说,申王的事情。 申王最后会和沈玉耀争夺皇位,而最后的结果,是申王争夺皇位失败。 曲贵妃一直在想,如果最后申王失败了,他会有什么下场。 古往今来,所有争夺皇位的皇子,下场都无外乎一个死字,一想到未来有可能同室操戈,兄妹残杀,曲贵妃的心就很难受。 她一直希望自己的两个孩子能在这冰冷的皇宫里守望相助,能和和美美的过一生,而不是为了一个位子,展开你死我活的斗争。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切还是发生了。 “母妃,母妃!” 曲贵妃猛地回神,沈玉耀端了一杯茶给她,满怀关切的问道:“近几日,母妃总是神思不属,忧心忡忡,可是担心我与三皇兄?” 曲贵妃想搪塞过去,但是想了想,还是点下头,“对。” “母妃大可放心,只要皇兄他不做触碰女儿底线的事情,女儿是绝对不会对他下狠手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曲贵妃对原主一腔母爱,也不能做下让曲贵妃伤心的事情。 沈玉耀的承诺很难得,更难得的是她会遵守自己的承诺,绝对不会背信弃义。 可是曲贵妃并没有因为沈玉耀的承诺,而放下心。 甚至她更难受了。 “玉阳,日后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不要先为自己定下准则,若他真的动了手,他就不是你的兄长了,你尽管去做,无须想太多。” 曲贵妃太清楚,争夺皇位的战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沈玉耀若是心软,敌人绝对不会给她活下去的机会。 即便沈玉耀的对手是申王,也一样。 曲贵妃了解她的儿子,那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不能因为儿子,就选择让女儿退让,甚至去干预他们的斗争,让女儿为儿子让路,曲贵妃做不到这一点。 尤其是在她知道,女儿上位会做的比儿子好百倍后,曲贵妃甚至想要劝劝申王,让他别跟妹妹抢了。 反正也抢不过,抢过了也做不到守江山,开疆拓土,何必呢? 但是申王不这么认为,他甚至觉得,沈玉耀能做的事情,给他机会,他也能做到。 不就是开疆拓土吗?不就是提拔女官吗?他现在已经开始命人去接触司马云书,这位未来写下史册,被史家尊为圣人的女子。 他同样可以任用那些女子,谁能为他带来盛世,拥护他上位,他就能用谁! 太史令住在宫中,申王派去接触的人,必须先入宫,但只要入宫,行踪就会被凤仪宫的人掌握,皇后先一步知道了。 于是皇后派去接触司马云书的人,先一步到了太史令所住之地。 原本门可罗雀的地方,这几日真的是热闹非凡,谁都想看看这个未来会成为圣人的史家代表人物,年少时是什么模样,你也来看看,我也来看看,最后就是挤得太史令所住之地,水泄不通。 太史令烦不胜烦,司马云书同样无法认真读书,爷孙俩一拍即合,干脆向皇帝告假,回老家窝着去。 反正司马家是打定主意,不会掺和到夺嫡纷争中。 司马家的态度,也是大多数人的态度,接下来的夺位之争肉眼可见的激烈,何必去蹚浑水呢。 而且天命在沈玉耀,天下人皆知,太子占着名正言顺的名头,申王有什么?申王什么都没有,他还敢叫人帮他夺嫡。 多少有点儿太自信了。 皇后的人与申王的人碰见后,各种明里暗里的一顿阴阳怪气,嘲讽申王想太多,皇位落在沈玉耀身上的概率,都比落在他身上高。 话传到申王耳朵里,气得他当晚饭都吃不下了。 本来以为那一次的天幕就已经是偶尔的神迹,大家的生活已经各自回归日常,没有波澜的日子让人分外安心。 可惜这份安心是有期限的,自天幕出现后的第七天,天幕再次出现了。 熟悉的开头熟悉的声音,只不过内容不太一样了。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我是大家的老朋友咕不咕,今天的视频呢,咱们承接上文,继续讲新阳年间!” “上一期的视频数据特别好,没想到大家这么热情,竟然一举将视频送上了网站第一!在这里要特别谢谢格外的喜欢,我还收到了很多私信,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和我志同道合的人,真的内心很感动。我也觉得大帝是千古帝王之中必须有的人物,很多人说,她是赶上了盛世,才能如此顺风顺水,但我想说,古往今来,盛世昏君数不胜数,从来不是时势造就的大帝,而是因为大帝在那里,所以她造就了那个辉煌璀璨的时代。” “说到辉煌璀璨,那就不得不提一句我们的青云阁十二尊,也就是在新阳年间,贡献最大,名声最响,由史家圣人司马云书亲笔选出的十二位得大帝信赖的女官了!” 开头的话有些多,迟迟没有进入正题,但正好这个时间可以让人们放下手头的事情,搬个小凳子到外面,拿点儿吃的喝的,乖乖看天幕。沈玉耀没想到这玩意还能梅开二度,她总觉得,这次的天幕过后,时局会发生更大的转变。 她天命之女的身份估计坐稳了。 而那十二位女官,估计也会提前聚集到她身边,有这些女官在,她的位置会更加稳固。 那些女官,或许在当朝就能进入官场,不必等到她继位了。 这次皇帝看天幕,并没有叫来众人,而是打算自己看,一大群人在一起,指不定天幕点到谁,说了谁的事情,让他生气。 “说女官,先说的一定是一个身份很特殊的人,她对大帝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想来大家已经猜到我要说谁了,把她的名字打到公屏上!” 咕不咕等了一下,随后天幕中出现强光,还配有激昂的乐曲,期待感拉满。 无数人期待的看着天幕,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能让后人说,那个人对大帝意义非凡。 最后跳出来一幅画。 那幅画里,有两个人物,人们的视线首先看见的并不是两人,而是那画的背景。 大片大片枯萎的树枝作为两人的背景,透露出一股冬日肃杀之气,明明是万物破败的背景,却给人一股绝处有生机的希望。 亭中两人,一人站立,一人回首,一人哭泣,一人微笑,两人就像是光与影,相对又融洽。 不认识画中人的百姓,只觉得这幅画画的太好了,认识的则惊讶不已。 “玉阳,那是你和太子良娣?” 曲贵妃说起的时候,沈玉耀才想起来那个眼熟的人是谁。 太子良娣啊,她怎么会和太子良娣有关系的? 沈玉耀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太子良娣是怎么成为她身边很特殊的人,甚至还成为女官之首的。 “事先说明,本视频没有排名,讲述顺序不分先后,全看我个人喜欢先讲谁,十二尊都很优秀,无法分出谁更好。” 咕不咕提前说明这不是排行,这些年来,因为每个人喜欢的人不同,十二尊的排行撕的很厉害。 估计十二尊活过来,看见这一幕都会觉得很无语,外加觉得现代人真无聊。 她们活着的时候都不曾争过先后,怎么后人为她们如此操心。 也不能说没有争过,是大多数人都不在意,最在意的那两个,与其说是争前后,不如说就是吵架,找个理由在吵架。 “这个人,就是长史,也就是后世官职任为秘书长的秦淑君。”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25节 “秦淑君乃是太宗时期的国相秦术之女,从小便极为优秀,后来入宫,嫁与太子沈濯琮为太子良娣。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秦淑君曾经是大帝的嫂子。” “不过后来秦淑君和太子和离,变成了大帝的前嫂子了。大帝在当公主时,就与秦长史感情甚佳,还曾一同携手出游。” “而且,秦淑君还是另外一个十二尊的表姐,亲表姐。” 第163章 秦淑君的表妹? 不少人的目光移向了石府,随后又想,这江家的女子可真是非同凡响,生下的表姐妹俩都成了青史留名的人物。 就是不知道石家姐妹俩,谁才是那个能上青云阁的人。 “秦长史,又被后世誉为第一女相,在大帝时期,国相的职位消失,只剩下一个名头,但是秦长史在大帝身边,一直做的就是之前国相会做的事情。” “有史书记载,秦长史陪在大帝身边足足有四十五年整,这四十五年来,秦长史不光只做大帝的秘书,还曾统领鸿胪寺,举办过许多次万国来朝的事宜,可以说新阳年间的每一件大事里,都有她的踪迹。” 秦淑君在太子身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太子良娣。 也不算太普通,入宫两年,没有诞下皇嗣,一直受人非议,不过她将东宫管理的井井有条。 谁也没想过,秦淑君日后还有如此造化。 她竟然能成为皇帝身边的长史,甚至操办万国来朝的事宜,青史留名,入青云阁享受万世供奉! 秦国相的呼吸不自觉的加重了许多,他真的没想到,自己女儿还会有如此大的造化。 可惜现在他女儿还在东宫,要不要跟皇帝商量一下,他将女儿提前接出宫算了。 “这幅画,是后来由画师绘成,秦长史亲口口述,说这是对她而言非常特殊的一天。” 具体是怎么个特殊法,咕不咕没有详细说明,因为那段史料并不详细,后世有无数种猜测,但每一种听起来都不太靠谱。 不真实的史料,说出来也没用,反倒可能传播谣言,混淆真正的历史。 “大庄长史秦淑君,青云阁上一尊,她的故事大多沉浸在深宫之中,可以说对于大帝而言,她是陪她最久的那个人,是朋友,亦是亲人。” 虽然后来大帝登基后,因为秦家的事情,与秦淑君的关系一度变得十分冷淡,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在慢慢变化,最后的最后,秦淑君依旧是大帝心中的亲人。 东宫之中太子震惊不已,他没想到让自己无视的太子良娣,竟然会有这样的未来。 与之相比,他如同萤火之光,而秦淑君的未来,则如皓月照空。 本来想要仔细听听青云阁十一尊都有谁,然后一一去拉拢的申王,此刻也傻了眼。 秦淑君是太子良娣啊,他怎么去拉拢? 总不能跑到太子东宫去,勾搭太子良娣吧?那拉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能被治一个秽乱宫闱之罪。 那这个秦淑君就这么直接放弃吗? 申王不想这么干,但是好想他只能选择这一条路。 希望接下来的盘点里,能有他请得动的人。 “说到大帝的亲人,那就不得不提起十一尊里身份最特别的一位,那就是明亲王——沈珉玥。” 在后宫中看天幕的六公主一整个震惊,还有她的事情呢? 沈珉玥咽了口口水,她以后会辅佐玉阳,成为那么厉害的人吗?可以上青云阁受万世供奉吗? “大帝与太宗其他子女的关系都不是很好,有的是比较冷淡,有的干脆就是生死仇敌,但是其中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太宗的六女,六公主沈珉玥。” “后来大帝登基后,破例封其为明亲王,大帝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女皇帝,而明王则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女亲王。” 与亲王相对的公主爵位不是没有,那就是长公主,可是长公主并不能插手太多朝事。 在权力和对朝廷的影响上,长公主远没有亲王这个位置来的名正言顺。 就好像与皇帝相对应的皇后身份一样,虽然同样尊贵,但到底是没有治国资格。 沈珉玥能被封做亲王,就代表后来的沈玉耀认同沈珉玥辅佐君主的能力。 皇帝听到这儿,愣了一下,他想了好久才从脑海中的角落里,将六公主的身影挖出来。 他的孩子太多了,而他平日里也很忙,所以除了那几个尤为优秀特别的孩子外,其余孩子,他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几面。 没有印象实在是很正常。 只是没想到,后宫竟然还有明珠蒙尘,有一颗沈玉耀作为沧海遗珠就已经很遗憾了,现在又出来一个沈珉玥。 难道他的女儿们,治国的能力比他的儿子都要强吗? 皇帝想到这儿,开始想着要不要直接将女儿们安排入朝廷,开始历练。 他的想法很简单,皇位也好,亲王之位也罢,那都是能者居之,因为只有强大有能力的人,才能让大庄更好,绵延万年。 皇帝只想让大庄变好。 “要说功绩,每一个能登上青云阁的女官,手里的功绩都数不胜数,所以今天咱们的盘点,主要是看看,这些女官是什么身份,又对大帝有什么意义。” “如果说,秦长史象征着的是那些被忽略的名门贵女,那么明亲王就是明明有能力,出身高贵,却还是会被世俗所裹挟的公主们。” “其实在大帝刚刚登基的时候,百废待兴,许多地方都缺人,所以那个时候,明亲王向大帝推荐,让其余兄弟姐妹们也都来帮忙。” “彼时天下的概念还是家天下,即大庄乃是一家之天下,那就是皇族沈氏。既然大家都姓沈,互相帮助就是应该的。” “可是那些人,大多数都辜负了大帝和明亲王的一片苦心,他们已经习惯了之前的大庄,身为宗亲,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谋取利益。” “大帝和明王都十分失望,后来干脆就将权力又重新收紧到手边,不再期望那些人能帮上什么忙,事实证明他们确实不能帮忙,真要是帮,那也是帮倒忙。正事儿一件干不了,每次拖后腿都有他们。” 咕不咕的话题一不小心就拉远了,她言语间对宗室的不屑,让许多宗室听了之后大怒。 “这天幕净是胡说!若不是宗亲帮扶,凭借她两个女子,能坐稳这天下吗?前脚宗亲帮了她们,后脚就过河拆桥,还有脸说宗亲们帮倒忙!” 有人破口大骂,骂完后,就听到前面有奴仆来报。 说他们门口被一群贫民围住,扔了不少石头子和污秽物,那群贫民还说,扔完就跑,抓不到也找不到。 宗亲们平日里其实没干什么好事,他们就是一群趴在百姓头上的吸血虫,除了吸血什么都干不了。 皇帝也不允许他们搞事,他们无处安放的精力,可不都放在了欺压百姓上了嘛。 其实有更好的路去选,只是他们懒惰惯了,仗着自己姓沈,完全不想走正经路。 百姓早就心有怨言,只是不好说出来,大庄建国才三十年,这怨恨也没有多到让百姓受不了的地步。 但是现在天幕说,这些宗亲等大帝登基,就会给大帝添乱。 大帝是什么人?大帝是带着他们过上幸福生活的人!是能让他们吃饱穿暖的人! 这样好的皇帝,这些宗亲还一个劲儿的为难大帝,简直该死! 往门口扔石头子,那都是比较温和的,性子爆裂的人甚至想要拼了一条命,去往那些人头上扔。 砸死一个是一个!少一个祸害,以后大帝建设大庄的脚步快一点,他们也能尽快实现天幕里说的那个盛世。 那个盛世真是让人目眩神迷,只要想一想,都觉得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宗亲们刚冒头,怨言还没说两句,就被愤怒的百姓制止了,他们小看了群众的力量,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出门都得小心一点。 “明王在大帝登基后,就如同大帝在民间的化身,哪里有问题,她都会带着大帝的命令,第一时间赶过去,民间有人感激她时,她总会说,若是没有陛下,就没有本王之今日。百姓感念姐妹俩的恩情,便为两人一同立下生祠。” “青云阁上一尊,明王沈珉玥,她是大帝的半身,是不能分离的存在。” 羁绊从血缘到理想,再到穷尽一生去建设的国家,沈珉玥和沈玉耀之间的情谊,确实非常深厚。 沈玉耀听到这儿,挑了下眉,开始期待未来了。 未来,她会遇见这样有趣的两个人啊。 而太子和申王听的人都懵了。 为什么第一个人的身份也如此棘手,他们怎么去拉拢啊?拉拢自己的妹妹,帮他们去对付能带给她天大权力的妹妹吗? 沈玉耀怎么敢给沈珉玥那么大的权力! 她自己上位就已经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了,结果她还要让沈珉玥一样上位,她难道就不怕,沈珉玥在手握大权后,直接造反吗? 毕竟那皇位,沈玉耀做得,她沈珉玥也能做得啊! 疑心重重的两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明白,什么叫信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为王者用人之道,他们学不会这个道理,就永远不可能登上宝座,成为明君。 “说到有特殊羁绊的姐妹,其实十一尊里就有一对,那就是铁血尚书丁晴,以及她的妹妹,被后世誉为水利之神的丁小小。” 这个视频的进度条过得很快,咕不咕在诉说的时候,会不时穿插一些画面,她没有详细的去讲这些人身上发生的故事,她们每一个人都太过优秀,身上发生的故事,就是一天一夜也讲不完。 她只能大概讲个笼统,真要是想详细讲,那就得为每一个人制作详细的视频,工作量太大了,咕不咕选择放弃。 不过她偶尔套路出的一些话语,就已经足够当权者和百姓们,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这些人都很厉害。 铁血尚书和水利之神,人们不太懂这两个称号的意思,但是他们看了天幕,能在脑海中直接理解天幕上的文字。 所以这对姐妹,一个是在朝堂上建树极高,成为尚书,另一个则是在水利工程上非常厉害,甚至被尊为神。 “值得一提的是,在十一位女官中,丁晴和丁小小姐妹是出身最低的。她们就是普通的平民出身,丁晴在八岁之前,没有上过学堂,不认识字,而丁小小小时候,甚至曾一度因为饥饿,差点儿夭折。” “古人认为,名字低贱一些,孩子会比较好养活。丁小小之所以在出人头地后,依旧不改名,就是因为她天生体弱,而小小这个名字,是父母对她的期望,希望她能长大成人。姐妹俩是那个时代的一个奇迹,但其实,她们也不过是万千读书后,改变自身命运的平民的缩影。” 她们不光是证明了女子的能力并不比任何人差,同时也证明了,贫民里也能飞出金凤凰。 只要给她们机会,她们就能一飞冲天! “青云阁三尊四尊,丁晴与丁小小,这对姐妹是百姓送给朝廷的惊喜。” “接下来有几位,我想放在一起说,那就是出自东宫女子学堂的四位同窗。” “元清影、宋岑沁、夏长乐与徐姝晟。” 第164章 “四人皆是出身名门望族,也是第一批从东宫女子学堂毕业的学生,那个时候,能读书习字的女子,大多出身不凡。” “所以后世认为,她们代表着的是那个时候贵族女子的缩影,但是她们又很能吃苦,在大庄刚刚打下草原的那一段时间,所有东宫女子学堂的学生,都要前往草原,为建设草原而努力,与此同时,还有许多学府的学生一同前往,那是大庄少年人的一次满怀赤诚的努力。” “那一批去往草原的人,结局大多能登上高官之位,其中这四位尊者最为出名,后世人说起她们,都会说四位是同窗好友,是东宫飞出的凤凰,是大帝亲手培养出的,足以支撑起大庄朝堂的四天柱。”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26节 这四个人,出身比起丁晴和丁小小要好得多,但和皇室相比就差远了。 申王和太子这下子高兴了,之前的丁家姐妹,他们完全不知道去哪儿找,天下叫这两个名字的人,怕是不计其数,要想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后来的元清影四位却不同,名门望女的的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 很好,只要努力一把,这四个未来大庄天柱,就能被他们收入囊中了! 太子和申王都相信,最后的赢家会是自己,于是两人赶忙派下属去搜寻这四位贵女。 下属很想接着看天幕,天幕里的神仙说话好听,风趣幽默,他们可太喜欢听了。 但是没办法,上面有命令,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办事,不能有丝毫的怨言。 唉,比起玉阳公主,这两个主子可太难对付了,不知道在玉阳公主手底下做事,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也有可能上那青云阁上一坐千年。 底下的人心暗涌,不会走到上位者眼前,而上位者眼里,只有去争权夺利这一个选项。 皇帝听着天幕的解说,神情越来越平淡,并不是天幕的内容无聊而让他不再有情绪波动,而是他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让他可以从容的面对任何情况。 那些格外出色的人,真的是因为她们个人出色而被后世铭记吗? 或许每个时代都有这样的人,惊才艳艳,让人望之无法遗忘,但这样的人太少了,少的可怜。 大庄一个朝代就出现十几个,这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所以这十几个绝对不是一个偶然,而是在当时那个时代,必然会出现的结果,没有这十二个人也一定会出现另外十二个人。 但只有一个人是无法被取代的。 那就是早就那个时代的君主,被天幕称作大帝的沈玉耀。 只要能想明白这件事,那如何选择还是一件难事吗? 皇帝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心头的重石被搬开了一点,如果天命属意沈玉耀,他又何必与天命相争。 就选择沈玉耀,让她去成为那个最后的赢家。 “青云阁上五六七八四位尊者,她们是时代的赞歌,是支撑起大庄女官青云之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有人在明面上搅弄风云,自然要有人在暗中保驾护航,世界从来不是只有一面,善与恶是双面的。于是就有了第九位尊者的存在,于三。” “暗卫出身,一直为大帝控制大庄阴暗面的暗卫,从不轻易出现在人前,选她入青云阁时,有不少人反对,认为此人没有资格进入青云阁,关于是让于三进入,还是让海上将军邢三娘进入的争论,一直到新阳落幕也不曾停歇,但因为于三常年在京城,落笔画下十二女官图的司马圣人较为熟悉她,所以于三的位置就定了下来。” 没错,就是这么的简单,因为司马云书先认识的于三,所以邢三娘差了一步。 不过邢三娘的成绩并不小,玉阳大帝对她的信任可以从方方面面察觉到。 新阳年间是一个群星闪耀的时代,除了十二女官外,还有许许多多青史留名的人物,他们或许没有被抬入青云阁,但他们的名字依旧化作了不朽篇章。 让后世铭记。 咕不咕说到这儿,内心无比激荡,那个年代已经走远,留给后世的是亘古不灭的震撼。 “皎月大帝,也就是玉阳大帝选定的继任者,第二任女帝,她在位时,又选定了十二位武官入凌霄殿,邢三娘是第一个被选入的女武官。青云阁与凌霄殿,乃是古往今来所有文臣武将梦寐以求能够死后踏入的殿堂。” 皇帝的手微微颤抖,这是何等的伟业!让文臣武将一辈子都念念不忘的殿堂,让他们愿意奋斗一生的地方。他是不是也能造一个? 皇帝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这一点,他想要侵占这份功绩,始创此物的帝王,一定会被后世铭记! 但是想了想,他又冷静了下来,他还不至于沦落到拾人牙慧的程度,况且他的名字也已经千古流传了,不是吗? 就冲他选出了沈玉耀为继承人这一点,任何记得沈玉耀的人,都会记得他。 皇帝比较冷静,太子和申王则暗自记下了这一点,他们如果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创立青云阁和凌霄殿,什么拾人牙慧?此前没人做的事情,他们做的,青史上就要记录他们的名字。 什么玉阳大帝皎月大帝,都注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自信,可能是觉得他们提前知道了沈玉耀会走的路,就能规避沈玉耀,轻而易举的打败她。 完全不明白,他们和沈玉耀之间的差距,从来不是沈玉耀用了什么办法,而是脑子。 他们只是知道了办法,不是提升了智商,一条路不通,沈玉耀还不会走另一条吗? 人真的不能太过自信。 “青云阁第九尊,于三,她是统领黑暗的王,虽无亲王头衔,却有亲王之实,她是大帝的影子,永远忠实的跟随在大帝身后。” “青云阁第十个人,我想说的是司马云书。其实青云阁十二尊的选人,就是源于司马云书画的一幅画,她当时画那幅画的时候,只是想要将自己熟悉的人画上去,大家同乐罢了。” 从这一句话就能听出司马云书的重要,她画的画,成了让人万古流芳的根据。 “司马云书有一个笔名,名为告天鸟,她写过一篇名著,名为《罗浮梦》,这本书分了许多册,后世并未尽数流传,每一册的故事,都属于那些被历史肆意涂抹,面目全非的女子。” “她用自己的笔,告诉世人,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世人想的那么简单,有一些人比历史记载的更为可恶,而有一些人,则是被人污蔑的可怜人。” “司马云书一生写了无数史书,有前朝的,有本朝的,她的笔不像是史官的笔,更像是苍天对凡人的怜悯,她不光会将笔落在那些文人雅士高官显贵身上,还会落在芸芸众生头上。”“但她又确实是史官的笔,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曾留情半分,即便有人提着金银钱财来求她,她也不会改一个字。” 司马云书,没人想到这个人会出现的这样早。 毕竟在咕不咕的话里,司马云书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一般这种人不都应该最后说吗? 还是说在司马云书之后,还有更厉害的人? “青云阁第十尊司马云书,她是史家圣人,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绝的天纵奇才,是上天赐予帝国的诞生贺礼。” 有关司马云书的评价已经是最为高的了,没人认为还会有比司马云书更高评价的人,毕竟这已经是上天赐予的礼物,还有人能比天降的奇才更为厉害吗? 咕不咕说,有的。 “在那个时代里,有人起于微末,有人生于宫墙,也有人从罪恶的泥沼中挣扎而出,向上生长,攀登绝顶。” “青云阁最后二尊,它们的名字一定要同时出现,因为她们是时代的两端,是最完美的重合,是帝国双姝,是最耀眼的两颗明珠。” 咕不咕的调子起的很高,将所有人的期待拉满了,他们都抬着头看着天幕,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能担得起如此盛大的夸赞。 如果大庄人能看得见弹幕,那他们一定会看见满屏都是两个人名。 “杨可卿,石采文。” 她们真的是太耀眼了,贯穿整个新阳年间,从开始到落幕都有她们的身影,在追查柳暗花的身影里,在建立互市的忙碌中,甚至在佛地征战的背景下,都有她们存在。 朝堂之上,杨可卿辨明正邪,扫清乾坤还政治清明。 朝堂之外,石采文举千金万金,铺就繁华盛世的通天商路。 “杨可卿和石采文,我每次说到她们时,都会感觉自己是个言语匮乏的人,因为我寻变词典,也找不到能诉说她们万千风华的词汇。” “如果说司马云书是上天降下的甘露,她们就是人间绽放出来的,最美的花。” “盛世的双姝,有她们在的地方,就是整个大庄盛世!” 这句话让无数人震惊不已。 他们无法想象,有两个人能代表大庄的盛世。 即便是如今,官至国相的秦术,桃李满天下的他,也不敢说他能代表一个时代。 杨可卿和石采文又是做了多少贡献,才能算是时代的缩影,聚集在两个人身上? 咕不咕没有详细说,她是在做盘点没错,但她没有做功绩盘点,再说每次提到功绩,就会被两边的粉丝撕。 因为俩人虽然每每会被放在一起评价,但实际上,她们俩的关系很不好,是史书盖棺定论的不好,只要见面必定吵架。 三角是最稳定的结构,于是朝堂上也被分为杨党、石党和保皇党。 奇怪的是,朝廷一旦陷入党争,就会导致效率降低,内耗过大,严重时可能还会造成国家震荡不安。 可新阳年间的党争,完全违背了这个历史规律,不光没有出现以上种种负面影响,甚至还变得稳中向好,虽然杨石两党互相看不顺眼,但完全不妨碍他们合作。 甚至杨可卿和石采文都有过合作!女医大学就是她们俩联手建立的! 每次看见那些历史上两人联手做的大事,人们都会怀疑人生。 说好的两人不和呢?完全看不出来啊! 最后只能归结于,两人的不和只是性格不和,但两人非常敬业,再不和也能凑在一起工作。 不愧是能青史留名的老祖宗,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至于每次合作都要有明亲王从中调和这件事,后人表示那不正说明老祖宗们相处和谐了吗?毕竟团队从来都是人越多越不好带啊! 如果三个人也能叫团队的话。 “前尘已过,后人从时光长河中打捞起的碎片,无论如何照看,也不过是历史的一角。我们敬畏历史,崇尚历史,同时,我们也在创造历史。” “或许千百年后,我们也会成为后人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我们能留给后人的是好是坏,需要我们自行努力,认真探索,请诸位一同努力吧!” 咕不咕最后留下一句话,然后说了再见,天幕消失,可能之后天幕都不会再出现了。 留给大庄人的,则是无尽的思考。 还有各种天翻地覆的改变。 有皇帝撑腰,沈玉耀这次上位可能会更轻松一些,她还提前认识了那些小伙伴。 或许因为过早的相识,她们经历的事情不同,人的性格也会发生一些转变,但总体来说,她们还是她们。 会在见面后一见如故,会惺惺相惜,有共同的理想愿望,愿意为同一件事而努力。 一切都会变得更好,变得与过去完全不一样。 第165章 太皇太后重病了。 自从沈玉耀登基之后,太皇太后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她毕竟年纪大了,又先后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或许是解脱也说不定。 太皇太后出身郑家,但她只是个旁系庶女,在家中并不显眼,也不受宠,最后嫁到江氏,已经是她当时能选的最好的婚事了。 她没什么怨言,甚至在成亲后,她还觉得挺好的,江家那个小子性子直爽开朗,读过书但没有把脑子读傻,最重要的是,他心悦于她。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想着过往,露出一丝笑意,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轻松的笑过了。 她的父亲是一个花心的人,他的爱是那么的多,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每一个都是他喜欢的。 她的亲生母亲,本以为她会是他的挚爱,最后却惨遭抛弃,于是成天浑噩度日,生下她不久便疯疯癫癫的投湖自杀了。 她印象最深的女子,是她的嫡母,那是一个冷静的如同神像一般的女人,她不会因为丈夫的花心而生气,也不会因为小妾的挑衅而愤怒,她只会安安静静的教导女儿们,让女儿们明白,真情难寻,真心难觅。 在恋爱脑的世界做女帝 第227节 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们的父亲一般。 太皇太后想,她在成亲后方明白,这句话是对的,她遇到了对的人。 可是,这世间的事情,总是充斥着阴差阳错,让人无可奈何。 郑家需要一个女儿和当时的后起之秀联姻,又没有适龄的女儿,挑来挑去,挑到了她头上。 因为她是最漂亮的。 其余人婚后遇见的男子,大多心不在她们身上,婚姻里充斥着相看两厌的争吵,自然憔悴,只有她和丈夫琴瑟和鸣,恩爱有加,日子过得顺心,越来越漂亮。 现在想来,可真是讽刺。 她的丈夫因此而死,她刚出生的孩子,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她不得不将其送走,送到天涯海角,此生不得相见。 “太皇太后,太后与陛下来了。” 青珍也老了,她想着,睁开了眼界,朦胧中看见了两道身影。 她看向更高一些的那个人,笑了笑,“你来了。” 沈玉耀走到床边,蹲下身凑近,她知道太皇太后的眼睛已经不好了,离得太远的话,太皇太后看不清。 但她不知道,即使这么近,太皇太后眼中依旧没有她的倒影。 “皇祖母,孙女来迟了,皇祖母哪里不舒服?孙女这就让太医为您诊治。” 她说着,让后面侯着的夏春月上前问诊。 夏春月简单查了一下,摇了摇头。 油尽灯枯,再无回天之力。 “祖母老了,不能再陪你了。玉阳,祖母要谢谢你。” 太皇太后说着,伸手摸了摸沈玉耀的头发,就像沈玉耀小时候那样,轻柔中带着温和。 她对其他孩子都不太好,唯独对这个孙女亲近,因为她们太像了。 不过这孩子比她勇敢,她无法抗争的,这孩子都做到了。 “皇祖母……”沈玉耀意识到了死亡的临近,她又要失去一个亲人了。 眼中含着的泪,还未落下,听到这声道谢,她心头更难受了。 “我知道,你没有杀了他,放他去了更远的地方。他做了很多坏事,你能留他一命,是为了我。” 太皇太后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同时报复了这个国家。 那么多无辜的人,他是罪人。 沈玉耀没有说话,太皇太后以为普乐还活着,其实早死了,她不可能容忍一个祸害大庄的妖僧活下去。 但这个事实,没必要说出来。 太皇太后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她最后是笑着离世的。 因为在朦胧中,她看见了年轻的江郎,轻唤她秀娘。 郑秀娘,这个名字,她已经许久许久,未曾听见了。 恍惚中好像还有个孩子,在喊她娘亲,是她梦寐以求的孩子。 宫中换上了白布,太皇太后,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