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弯起嘴角,勾出一个短暂的笑容:
“——请坐。”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一定有哪里出了差错。这不是为黑暗世界所传颂的“大空”的微笑,那表情的深处掩埋着什么令他惊惧不已、毛骨悚然的危险,几乎要让他不顾一切的丢下所有,转身而逃。
不。不可能。不可能会被发现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是吗?vongola的触手根本就没可能伸到这么远的地方,而之前的那三年不也在最初的提心吊胆之后平平稳稳的过来了吗?而且他还把家族经营的这么好,如果不是毒品——不。名为洛伦佐的首领咬了咬牙,低下头来尝了一口温度略凉的咖啡,真甜。——卡布奇诺。他大胆的放任思绪飘开一秒:之前那批货物处理干净了吗?接头人员和供货商已经打点好了吧?会不会有不争气的家族成员告发他们、仅仅就是为了能够投奔vongola?哼。vongola。他为脑袋里浮现出的轻蔑哼声给出一个满意的微笑。vongola,蠢货,白痴,□养的。有什么黑手党会制定出这样的规矩?哈,不准贩卖毒品,你以为黑手党到底是干什么的?慈善机构吗?真是惹人怜爱的仁慈——令人发笑——!
“卡佩先生,对咖啡还满意吗?”
不能武断的判定到底是咖啡杯触碰到桌面的清脆声响还是对方突兀的问题打断了他乱七八糟的思绪,洛伦佐认定这只不过是一场黑手党家族间的普通对话罢了——真是有够愚蠢的谈话开头,他收拾起所有不必要的、隐约而莫名其妙的担忧,爽朗的笑出声来:
“当然,尊敬的vongola十代目。教父的接待自然是十足完美,我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倒是……”
“太好了,我这就可以放下心来了。”姿态随意侧坐在主座上的棕发男人,毫无礼节的打断了洛伦佐的话。午后三点微暖的阳光从紧闭的窗户里洒下,发梢的浅棕一点点褪成茜草一样的茶色,透明的镜片微微的反着光。——这样明亮温煦的暖色调,明明应该给他带来安心惬意的视觉感受,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让他感到背脊发凉。男人漫不经心的转动了一下指环:
“没想到白兰这家伙对于甜腻味觉的偏执癖好能够迎合卡佩先生的口感,我本来还有些担忧的,现在终于能够放下心来了。——美国的行情还好吗?最近盈利都还不错吧?”
什、什——
冰凉刺骨的寒意从舌尖窜起,紧跟着刺入的是灼烧般的疼痛。仿佛刚刚吞咽下的不是咖啡而是什么硫酸凝结的冰块,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大概已经随着声带一同破碎,在极度的震惊与恐慌里溃不成军。
不可能。——这是在暗示些什么?vongola的首领竟然和他在地下王国里最无情最危险的敌对家族的boss面对面喝下午茶?——和那个一直以来暗地里包下了他们所有偷渡过来的毒品的、那个深不可测的家伙?——这到底是在暗示些什么?!vongola已经知道了?上帝啊这——
那些违背禁令的恶果在脑海里一一浮现,有那么一瞬间洛伦佐几乎要被无休无止的恐惧噎的喘不过来气但是下一秒又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就是不可能。密鲁费奥雷和vongola在暗地里联手?vongola发现了他们家族走私毒品的事?怎么会?他一边在回忆起年轻教父的手段时战栗一边反驳着自己,——刚刚说到什么来着?美国?“——时代可不如从前啦,vongola十代目。现在的行情哪有这么好打开呢?该死的美国佬早就学会了不搭理我们,军火如果不强势的话,赌场这条线就一直走的磕磕绊绊……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有所收获的吧。”
“唔,说的也是。”停顿了一下,男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情绪难辨的金棕色眼睛透过镜片投注在他身上,又毫不在意的转开了。“那么,克里斯负责的那一块呢?北意的局势如何?”
“北——北意?咳……哈哈十代首领这是在说笑了吧?有您这样年轻有为的教父,还有谁敢在意大利的领土上撒野?安安分分、安安分分啦……”
“是吗?……这就好。”年轻的教父耸了耸肩,轻轻挑起了一边的嘴角。
在空气里飞舞的光尘。太过甜腻以至于褪化成苦涩的味道。精致昂贵、被毫不在意摆在一边的瓷杯。指环上反射的微光。褪去温和包容、全然凌厉的眼神。寒冷。恐惧。无法遏制的战栗。拼命维持着——
“这么说来,三月二十号的那批货,收成应该也挺好的了。”
——强自镇定的假面应声而碎。瓷杯从平滑的桌面滚落,在木地板上溅起大大小小的碎片。咖啡的苦感还在舌尖上停留却再也品尝不出什么味道。心跳骤停,在不到一秒的紧缩后接着狂飙起来。他知道一切都完了,都结束了。违背vongola年轻教父的下场是什么根本就不用多想。他的家族,他的荣耀,他的财富,他的野心还有曾经幻想过的一切——不。不。不!!这个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也许他——
“你不会想要这么做的。”
伴随着无比笃定的话语一同在他面前蔓延开的,是顺着他手臂蜿蜒而上的坚冰。一只手温和的伸过来,动作轻柔的拿下了他悄悄握在掌心的刺针状匣武器。
烙印在不断颤抖的视野里的,是男人微微侧过头去、对身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半透明人影微笑的动作。
——优雅从容的好像正坐在什么狗屁后花园里。这个他妈的混蛋!!vongola十代目!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毁了什么!!!我——我诅咒你!!你此生必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