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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

    天蒙蒙亮,临湖村还在寂静中,此起彼伏的狗吠之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老王家那头蠢狗,哪天我得给他炖了。”

    林晨在村口没等多久,顾飞的身影便是从村里出现了,嘴上骂骂咧咧。

    “谁叫你当初把这狗藏着的骨头给丢水里去的,没咬你就不错了。”

    想到原身和顾飞在村子里造的孽,林晨也是有些无语。

    这两人没事干的时候,专门跑村子里草丛,把村里土狗藏在沙土中的骨头给找出来,然后当着狗的面丢到溪里去。

    “都过去大半年了,这蠢狗还真是记仇啊。”

    顾飞撇了撇嘴,看到没有其他人,压低声音好奇问道:“我听我爹说,你们家昨晚分家了?”

    林父昨晚去找的村长,由村长写了分家文书,最后还找了村里几位有威望的老人当做个见证,免得将来出现扯皮事情。

    村子里就这么大,事情一晚上就传开了。

    “钱不够两个孙子学武的,就只能分家,各赚各的。”

    林晨说的很淡然,顾飞却是炸了:“你祖父这么偏心?你们可都是他的孙子!”

    “也许在他眼中,林明才是他的好孙子。”自嘲的轻语一句,林晨反过来安慰顾飞:“这样也挺好的,分了家各过各的。”

    “不行,不能让你大伯他们占便宜,你们家这些年赚的钱可全都给林明拿去花了。”

    顾飞摇摇头:“晨子你在这等我下。”

    “你要干啥?”

    “我得把你家祖父偏心的事情传出去,我去告诉李婶,不出一天全村就得知道。”

    听到顾飞的话,林晨嘴角抽搐了一下,李婶是村子里出名的大嘴巴,什么事情被李婶知道,就等于是被全村知道了。

    想了下,林晨还是没拦着。

    反正分家文书已经写了,让顾飞帮着自己出口恶气也挺好的。

    顾飞跑回村子,隔了一刻钟才回来,而此时村子里另外两位学武的少年也都到了,看到有外人在,顾飞朝着林晨眨了眨眼睛,没有再说这事。

    四人脚步很快,在天色彻底放亮前赶到了武堂。

    林晨和顾飞回到宿舍,两人放下东西后,顾飞朝着林晨说道:“晨子,我刚回家又找我爹多拿了些钱,你要是钱不够找我,我先借给你点。”

    “行,钱不够我会跟你借的。”

    林晨有些愕然,但随后便是很是淡然应了下来。

    怪不得顾飞花了一刻多钟,不止是找李婶,还顺便回了家一趟。

    “有需要随时跟我开口,咱们兄弟就不说见外的话。”

    到宿舍洗漱一番,林晨换上了武堂给发的练功服,想了下后道:“我去找于教习一趟。”

    “找于教习干嘛?”

    “看看能不能求个勤工俭学的机会。”

    林晨的回答让顾飞更疑惑了,勤工俭学是什么玩意?

    看到林晨没解释就走了,顾飞连忙喊道:“一会我去食堂等你,要是你没来,就给你带两个馒头到演武场。”

    后院。

    于教习居住的院子。

    林晨深吸了一口气,叩了叩门环。

    “于教习,弟子林晨求见。”

    半响后,里面传来回应:“进来吧。”

    门是虚掩的,林晨推开门,跨过门槛,看到于教习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双眸望天,他也不敢打扰。

    几息之后,于永年才转过身子,看向林晨说道:“可有事?”

    “教习,弟子恳请教习给弟子一个学武机会。”

    林晨深深鞠躬,直接说明了来意。

    “弟子原以为祖父会支持弟子学武……”

    林晨将祖父不同意他继续学武,最后无奈分家的事情就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林晨的讲述,于永年情绪并无太多波动,还是那句话,在学堂他见到过比林晨还要惨的学员。

    如那不久前淘汰的邱远,又何尝不遗憾。

    “你想找我借钱?”

    于永年开口,他不会借钱给学员,林晨不是第一个开口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是他心冷,若连在武堂学武的钱都难以为续,武道这条路也走不远,索性就此断了念想,免得陷入其中,最后落得个学武不成,掏空家中积蓄又债务缠身。

    “弟子不敢。”

    林晨摇头,借钱的念头他想过,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和于教习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借给自己?

    凭同情心吗?

    自己只是没钱学武,还不到惨的地步。

    “弟子看食堂人手不是很充足,愿意在食堂帮忙干活,换取伙食,弟子想求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

    勤工俭学?

    于永年眼瞳收缩了一下,目光盯着林晨:“你可知道在食堂干活意味着什么?”

    “弟子明白。”

    “你可真明白?”于永年沉声道:“到时候,其他学员在食堂用餐,而你同为学员,却要为他们收拾碗筷,要承受他们的异样目光。”

    林晨斩钉截铁道:“弟子能够承受的住。”

    “莫要想的那么简单,真要身处其中,人前尊严可都没了。”

    于永年听懂林晨这“勤工俭学”的意思,可恰恰是听懂了,反而觉得林晨承受不住。

    “这种经历弟子在前几个月已经经历过了。”林晨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当初弟子为了能够免费喝到食堂的牛肉汤,都等其他师兄弟买完肉,才去食堂用餐……也曾遭到嘲讽……”

    “弟子也曾动摇过,也想过要放弃,可每每动摇之时,感受到力气的增长,那些嘲讽和异样眼光,便算不得什么了。”

    讲到最后,于永年看到林晨脸上的满足笑容。

    这抹笑容,让他动容。

    为了学武,能忍受他人嘲讽,甚至还能心生满足,这份心性别说是少年人,便是他都一定能够比得上。

    既如此,他便出手帮一把。

    “我会跟食堂打招呼,你可去食堂帮忙干活,以此来换取伙食,若是食堂有剩余牛肉,也可给你留些。”

    “多谢于教习,弟子感激不尽。”林晨激动道。

    林晨确实很激动,这次来找于教习,求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他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成功。

    如果于教习拒绝了,那他便另想他法。

    两世为人,林晨明白一个道理。

    人穷,就该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争取每一个机会。

    脸皮、尊严……

    这是底层人最不值钱的两样东西。

    “武道一途,道阻且长,没有一颗坚定的武道之心,是难以走下去的,你既然能够承受住他人非议,我当教习的也愿意帮你这一把。”

    “弟子定当勤练武学,不辜负教练栽培之恩。”

    于永年微微颔首:“去吧。”

    等到林晨离去,院子前厅走出了一位气质高雅的女子。

    “师弟是觉得这少年一年内能够练出精气,所以帮他一把?”

    “不是。”

    于永年摇头,看向女子:“师姐你是不知人间疾苦,镇上武堂大部分学员的目标是两年内练出精气,一年内练出精气,没有几个敢这么想。”

    舒师姐出身大家族,又哪里能够明白,对于武堂学员来说,两年内练出精气,已经是很满意了。

    “两年内练出精气,在武道上也不会有太多建树。”舒素婉沉吟道。

    “已经够了。”

    于永年苦笑,不同家境的学员,追求的目的是不一样的。

    两年内练出精气,入了武馆踏入开窍境,将来有机会在衙门谋个一差半职,便算是光耀门楣了。

    对于村镇百姓来说,官府的一位衙役,便已经是大人物了。

    “去年我参加了往届一位学员的婚宴,宾客亲朋坐满,但主桌最尊贵的位置却空着,甚至已经过了吉时,主家依然没有开席,师姐可知原因?”

    “有尊贵客人没到。”

    “师姐可知道那贵客是谁?”

    “谁?”

    “县衙捕房的一位衙役,不是巡捕总长,也不是捕头,只是一普通衙役。”

    舒素婉幽幽道:“所以师弟会在武堂担任教习,是因为在镇上吃席可以坐主桌主位?”

    于永年:……

    “镇上武堂待着更舒心,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师姐你这位新上任的武道所巡察使,难道要以权谋私,将我调走?”于永年半开玩笑道。

    “我倒是愿意以权谋私,师弟愿意走吗?”

    于永年沉默住了,半响后才道:“我还是更喜欢武堂的氛围。”

    舒素婉妙目盯着于永年,于永年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视线偏转看向其他方向。

    看到自家师弟的逃避眼神,舒素婉眼底有着一抹幽怨,不过却是一闪而逝,再抬眼便是笑吟吟道:“师姐我新上任武道所巡察使,这次来就是向师弟取取经,关于武堂这块可有什么建议?”

    “师姐稍等。”

    提到建议,于永年整个人正色起来,转身走进内屋,没一会手上拿着纸张出来。

    舒素婉接过纸张,看向了第一页,念道:“学武耗费极高,学员三年苦学,往往耗尽家中十载积蓄,且还难有所成,武道残酷,乡村百姓将闻武色变,无人敢言学武,欲振兴武堂,当免收学费,补贴伙食……”

    看完之后,舒素婉眉头皱了一下:“你这写的不对。”

    “哪不对?还请师姐指点?”

    于永年有些不服,这是他在武堂担任教习四年,根据武堂学员情况总结出来的。

    看到自家师弟不服气的神情,舒素婉笑道:“意思没错,但不能这么用词。”

    “那该怎么用词?”

    “太祖定下武堂之策,福泽天下。然镇上武堂,偶有天赋学员,因家境贫寒,难以维续,若能给予激励,资以银钱,待其学武有成,于其家族,于其所在村镇,有振奋人心之效,必将村村子弟皆习武,报效朝堂。”

    “哦对了,你这位学员说的“勤工俭学”也是一条路子。”

    于永年听完,半响后表情有些怪异:“怪不得师姐您是巡察使。”

    ……

    ……